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孟無悲許諾時倒是義正辭嚴,天下人的悠悠之口他也能拔劍堵個干凈,然而真要問他去哪找蕭漱華,孟無悲又只能垂首默然,唯有按在劍上的手心上隱隱殘存著他一直沒停的冷汗。 好在聞竹覓言出必踐,說七天就七天,既不讓人跟蹤孟無悲,也不干涉孟無悲去向,而聞梅尋雖然焦慮,卻也時刻記得那把寒光湛湛,險些拿了聞竹覓性命的玉樓春,再怎么急也只敢藏在心里,面上無論如何也不至于鬧到孟無悲跟前去。 聚賢樓一聚,自詡英雄的一干江湖老混子也算統(tǒng)一口徑,不約而同地選擇作壁上觀,等著看孟無悲的手段,就連蠢蠢欲動的宋家也因這一桶痛快的冷水,半晌不見動靜,老老實實地料理宋明昀的后事去也。 但孟無悲一連找了三天,幾乎把城郊的山頭的翻了個遍,也沒見到傳說中神秘莫測、巍峨不凡的同悲山。 畢竟在這烈日當空的時節(jié),要在群山連綿、水秀山青之中找一點輕功卓絕的衣影,孟無悲自己都覺得不可思議。 孟浪一直在一家不大不小的客棧后廚做工,潦草地打些下手,今日難得地早早了結(jié)了一整日的工作,懷中抱著一壇還算不錯的酒釀,這是下山時蕭漱華特意叮囑的活計,孟浪自覺比遍體鱗傷的蕭同悲來得輕松。 孟浪倚在柜臺一側(cè),等著掌柜的把今日的工錢結(jié)算給他。 白衣的道長就在天光破云,恰恰好投進客棧的那一剎那走了進來,一腳踩在斑駁的光影之上,日光撲滿他周身,照出他一身的倦意,但他依然走得極穩(wěn)極平靜,眼神也只是從容地在堂中一掃,掠過孟浪時也不曾稍作停留。 掌柜一邊把一串油乎乎的銅錢遞給孟浪,一邊笑著招待孟無悲:“哎,這位道長,打尖還是住店?” 孟浪依稀聽見堂中此起彼伏的細微的驚嘆,也好奇地扭過頭去,霎時間心如擂鼓一般狂跳起來,原先猶然帶笑的臉上也只剩一片錯愕的蒼白。 孟無悲顯然不曾留意他的神色,孟浪一身發(fā)皺的白衣像是最好的保護色,使他完美地融入了這家客棧原本就破敗陳舊的陳設(shè)。 “請問,同悲山是否在這附近?” 掌柜的一皺眉:“同悲山?沒聽過,這附近的山哪有名字啊?!?/br> 孟無悲意料之中地微微點首,轉(zhuǎn)身回走。 掌柜卻忽然熱心地一拍腦袋,扭頭道:“小孟,你不是住在山上嗎,你有沒有聽說過同悲山?。俊?/br> 孟浪原本都要放松的那一口氣便又陡然吊了回去,險些沒藏住臉上的惶恐,只能草草掩飾成羞赧,擺手道:“不、不知道啊...我也不住同悲山?!?/br> “那,是否見過一名劍客?!泵蠠o悲眉尖微蹙,似乎竭力地想要描述一下蕭漱華的特點,然而皺了好半天的眉,也只概括出一句,“容貌很好,喜愛喝酒。” 孟浪心里莫名地有點酸意,像是在替蕭漱華打抱不平,但他臉上依然是通紅的局促,搖搖頭:“容貌很好...沒見過?!?/br> 孟無悲也不勉強,只是輕輕一點頭,轉(zhuǎn)身走出客棧,雪白的身影像是隨時可能融化在那燦爛張揚的日光里。 掌柜唏噓一聲,滿是同情地說:“我聽說啊,這道長是從華都一路問過來的,這一路的店家村莊,一個都沒錯過?!?/br> 堂中一名食客也嘆了口氣:“我前日就在華都城門那兒,被他攔住過一次。也不知道他是在找誰,任誰頂著這日頭,一問問個幾百上千遍...我是不行,我沒這耐性?!?/br> “可他能找誰呢?長得漂亮的劍客?”掌柜呸地吐掉一片瓜子皮,“哎呀,這些俠客我是不懂,但聽上去不像尋仇?!?/br> “可憐,真挺可憐的。” “他穿得倒不錯?!?/br> “是啊,這年頭的道士都精明了,特會騙錢,一點也不像以前辟塵門那些高人...可剛才那個不但長得好,看上去還有點辟塵門的意思呢?!?/br> “凈瞎扯,你又見過辟塵門的了?” 孟浪不知所措地縮了縮脖子,打斷他倆一唱一和的對話:“掌柜的,那我先回去了。” “去吧去吧,今天辛苦你了?!?/br> 孟浪說不清他心里什么滋味兒,一出客棧就瞧見孟無悲正抓著一個個路人挨個地問,像是不知疲憊一般,重復(fù)地詢問著同樣的問題,兩片薄唇喋喋不休,卻只是那幾句顛來倒去的反復(fù)。 看上去這么沉默寡言的人,從前一年說的話也未必有這幾天說得多罷? 孟浪只覺得腦海里縈繞不去的都是孟無悲方才離去時的背影。 每一步都走得規(guī)規(guī)矩矩,像是特意丈量過,天生就是這樣目不斜視,行不帶衣,可所經(jīng)之處都能自成一派磊落的風景,正氣凜然得像是最清澈的天池里雕出的玉人,明知這位眼里不會留下任何人的模樣,也會不由自主地令人嘆服——如此高義、如此從容。 孟浪原先揣測的薄情寡義、始亂終棄,都在這一瞬間自發(fā)地替孟無悲尋到了借口。 因為他的背影看上去又堅定,又落寞。 他突然想追上去抓住孟無悲,問問他為什么要讓蕭漱華傷心,假如他真能給出個說得過去的答案,就帶他去見蕭漱華一面。 ...反正蕭漱華這么厲害,一定不會吃虧吧? 孟浪回過神來,為自己的念頭悚然一驚,連忙抬手拍拍自己的腦袋,但等他再抬起眼,面前分明是孟無悲偉岸挺直的脊背。 孟浪恨不能拔出孟無悲的玉樓春,直接給自己來個了斷。 “為何尾隨貧道?”孟無悲轉(zhuǎn)過身來望著他,澄澈的眼里幾無猜疑和防備,只是坦誠地陳述自己的疑惑,干凈得仿如赤子。 孟浪下意識地一退步,心生尷尬的同時又不合時宜地暗想,這就是師父在意的人嗎?果然不同尋常。 “順、順路。” 孟無悲專注地看著他,似乎在思考他話語中的可信度,但他很快放棄了這份考量,輕輕地點點頭:“嗯?!?/br> “等、等一下?!泵侠诉o了拳,終于還是出聲,“在下...其實聽說過同悲山。” 話音未落,孟浪忽然感覺方才還輕輕淡淡的目光驀地變得沉重而熾熱,孟無悲輕輕地搓了搓指腹,竭力壓抑著聲音里的狂喜,低聲道:“同悲山?” 孟浪點頭。 “...可以帶一下路嗎?” 孟浪苦惱地攥緊了袖子,為難道:“閣下可以先表明身份和目的嗎?” “貧道無悲,是為友人而來。” “友人?” “正是?!?/br> 孟浪細細地咀嚼這二字,只品出一股子諷刺,單憑蕭漱華的舉止,他實在不認為這兩人只是尋常友人。但孟無悲的神情坦蕩又誠懇,絲毫不見作偽,似乎在他的考量中,蕭漱華的確只是一個友人。 孟浪深吸了一口氣,斟酌片刻,開口道:“在下孟浪。與您同姓的孟,放浪形骸的浪?!?/br> 這一次,孟無悲身形的凝滯格外明顯,黑白分明的沉默的眼眸顯而易見地掠過一絲掙扎,緊接著他輕輕躬身,萬分誠懇地開口道:“蕭卿心性頑劣,望閣下海涵?!?/br> “...什么?” 孟無悲抿抿唇,熟練地鞠躬行禮,倒背如流:“蕭卿所為不妥,貧道自當替他道歉。如若閣下有其余要求,貧道也會竭力滿足。” “其余要求?”孟浪只覺得五雷轟頂,一雙唇止不住地顫抖,他悶聲道,“你以為,他做了些什么呢?” 孟無悲沉默不言。 他一路趕來華都,雖然倉促,但依然將傳聞中蕭漱華血洗過的地方都去了個遍,依次上過香,若能就近尋到親屬也都一一賠償,就連宋家和朝廷他也不曾落下,親自向宋明庭賠禮道歉,甚至答應(yīng)了朝廷來使的一個要求。 辟塵門的輕功拂云身可謂冠絕江湖,孟無悲更是個中翹楚,離開辟塵門后也從不懈怠,不止是放棄辟塵十九劍自創(chuàng)鑒靈,連輕功也是博采眾長,自成一脈。 朝廷所要不多,只是坦言他們需要更高深的輕功。 孟無悲便給了。 而眼前身著白衣,天生一副笑臉的溫和的年輕人,卻要頂著“孟浪”這樣輕浮而隱晦的名諱,他實在不敢再去想蕭漱華又是做了什么,才會這樣詆毀一個分明毫無恩怨的普通人。 孟浪深吸一口氣,很快想明白了其中關(guān)鍵,但他忽然疲于解釋,也忽然理解了蕭漱華身上揮之不去的那份頹靡和無力。 他點了點頭,低聲道:“抱樸子言重了...請隨...” 孟浪的話頭突然一頓,眼神望向孟浪身后,立時驚慌地一低首,孟無悲回過身子,果然見到暌違日久的蕭漱華一襲玄衣,繁瑣的琳瑯環(huán)佩清脆作響,隆重得一如往常,奢麗驚艷得仿佛還是云都那名十七歲便顛倒眾生的明媚少年。 蕭漱華眼尾含笑,每一步都如踏月一般輕盈,腰上的桂殿秋輕輕擺動,沉重而輕浮地撩撥著人心。 孟無悲轉(zhuǎn)過身去與他對視,一玄一白兩相對峙,卻出人意料地平和沉靜。 直到蕭漱華率先一笑,殷紅的唇畔勾勒著直白而鮮明的諷刺:“你在找本座嗎,抱樸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