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0
書迷正在閱讀:女主她總在覬覦我老公、女尊之悠然日子、請開尊口[電競]、系統(tǒng)求我做個人、【博君一肖】他們已經(jīng)結(jié)婚了、隱后、女配不造作[快穿]、穿成年代文女主閨蜜、盛世寵妃,傾國女帝、零女配她不想奮斗穿書
說者無心,聽者有意,沈重暄一連幾個時辰都擺脫不了那一句“就是喜歡嘛”的論斷,就連清徵道君來找他時都還心不在焉。 清徵道君一向?qū)ι蛑仃迅裢怅P(guān)照,一方面是因孟醒的托付,另一方面則是出于對無歡的愧疚和懷念。 如果不是三年前的沈重暄隨身帶著那把點酥劍,她幾乎從未想過那樣孑然一身的孟煙寒會有血脈留存于世——畢竟她所認識的無歡,是那樣決絕又偏執(zhí)的一個人,即便是名動天下的孟無悲也不過是她注定不同尋常的一生中的點綴之一,她難以想象無歡是以怎樣的心情嫁人生子,甚至為了一個男人甘心淪為寂寂無名之輩。 沈重暄為人溫柔細致,平心而論,師徒三人中應(yīng)該數(shù)沈重暄最為穩(wěn)重體貼,只不過孟醒總能給人一種深不可測、不可窺視的危機感,褚晚真又天生一派傲意凌人的貴氣,于是沈重暄時常顯得溫柔過余,果斷不足。 ——這簡直和孟煙寒大相徑庭。 清徵道君時常試圖透過他來揣測那個不曾露面的無歡所選擇的男人應(yīng)有的模樣,最終也只能描摹出一個模糊的輪廓——那是一個和她、和清如、和孟無悲、和孟煙寒都截然不同的年輕公子。 或許天生一雙歡喜目,因為沈重暄便是如此,眉眼總是彎彎的,謙遜端正之中淌著一段不自知的風(fēng)流,可惜他的唇又像孟煙寒那樣生得薄,若不是素來愛笑,必定會讓人以為他和孟煙寒是一般無二的桀驁不馴。 清徵又不免嘆了口氣,于她而言,孟無悲和孟煙寒,都是辟塵山不可或缺的一份子,不只是論武力,她最希望連山上的一草一木都能亙古不變,于是事事常新,新亦如舊。 可現(xiàn)如今,這偌大的天下,偌大的江湖,偌大的辟塵山,竟然選擇了當(dāng)年最不堪重用的她來留守,一次又一次地目送著故人或轟轟烈烈或平平淡淡地步向生者不可追尋之境。 單是活著,竟已如此辛苦。 但她終究還得留下來,再如何可有可無,她也絕不會回避理應(yīng)由她承擔(dān)的重量——那是寥寥的憐愛與期待,是清如道君退而求其次的不得不,是孟無悲和孟煙寒的少年意氣,但已是她決定用畢生去擔(dān)負的重量。 沈重暄坐在窗前摹帖的身影隨著燭火輕輕搖曳,清徵道君敲過門,端著袖子等在房外,不多時,沈重暄便拿著一件皮裘出來,細心地搭在她肩上,方問:“道君可是有什么急事?” “不算急事?!鼻遽绲谰那慕g著手指,努力將醞釀了一整天的腹稿背出,“不過的確是想問你一些事。” 沈重暄眨了眨眼,道:“知無不言?!?/br> “你答應(yīng)二殿下了嗎?”清徵道君停頓片刻,“上元節(jié)的事。” 沈重暄搖搖頭:“但如果她明晚執(zhí)意要單獨下山,我會尾隨在后保護她。道君不必憂心。” 清徵道君忍俊不禁:“這是何必?你賣她一份人情,將來她回去宮里,也會記得這份情的。” “她還會回去宮里嗎?”沈重暄也跟著她笑,“我以為她恨不得一輩子纏著師父了?!?/br> “她自己當(dāng)然想跟著你們,但怎么可能呢?”清徵道君輕嘆口氣,“她十八歲了,已經(jīng)是大姑娘了,陛下定然是十分喜愛她,才會由得她現(xiàn)在還和你們一道歷練,但也只是這兩年的事罷了,待到朝堂穩(wěn)定,必然還是要召她回宮,尋個文武雙全出身不錯的好郎君?!?/br> “郎君?”沈重暄愣了一下,風(fēng)月之事總是離他格外遙遠,至少他自己從來沒有主動想過,但清徵道君此時所說的“好郎君”,必然不會是褚晚真想要的那個“劍客”。 他一時有些為難,因為從來不曾考慮這些,這竟然是他第一次感到茫然,是父母之命來得重要,還是自己喜歡來得重要? 也不對,他沒有父母,似乎不用擔(dān)心這些。 ——那孟醒又會怎樣想呢?孟醒會替他張羅親事嗎?畢竟孟醒是他師父,一日為師終身為父的師父,替他cao辦這些事也是理所應(yīng)當(dāng)......但是孟醒天生反骨,恐怕他自己都不愿隨便找個姑娘糊弄,否則憑他的相貌名望,怎么也不會獨身至今。 ...那么孟醒會成親嗎?孟醒比他還要大七歲,早就是該成家的年紀了。 清徵道君一連叫了他好幾聲,都不見沈重暄反應(yīng),后者一臉凝重的神情,仿佛是在思考什么武道上的艱深難題,清徵道君也不便打擾,故只是安安靜靜地等他回神。 過了小半刻鐘,沈重暄總算如她所愿回過神來,第一反應(yīng)便是開口問她:“道君,每個人都會成親嗎?” 清徵道君被他問得莫名其妙,懷疑他是在暗示單身至今的自己,但清徵道君脾氣好,只當(dāng)他童言無忌,好言好語地解釋:“大多數(shù)人是這樣的,不過江湖人講究自在隨心,相對晚真那樣的出身而言,江湖人更容易和心愛之人長相廝守?!?/br> “那如果一輩子都沒遇到心愛之人呢?” 清徵道君面上帶笑,心中卻是泣涕漣漣,更加確信這崽子就是在揭自己傷疤,但依然輕聲地教育迷茫的少年:“那就一直一個人。” 沈重暄松了口氣。 連他自己都不知道為什么松了口氣,大概是擔(dān)心孟醒會迎娶和褚晚真一樣咋咋乎乎的女子,從而給他帶來更多的麻煩吧。 清徵道君望他一眼,畢竟多活了十多二十年,這一眼就能看清他不少的心思,當(dāng)即微微一笑,難得有些促狹地問:“你有喜歡的人了?” 沈重暄連忙搖頭:“沒有?!?/br> 于是褚晚真那聲“就是喜歡嘛”的宣判鍥而不舍地浮出他的腦海,憤憤不平地狂叫數(shù)遍,吵得沈重暄一陣頭疼。 “喜歡也不用害羞,”清徵道君溫柔地注視著他,輕柔道,“你母親十二三歲就敢說自己鐘情無悲,雖然現(xiàn)在看來只是稚子戲言,但她向來很大膽,貧道一直很羨慕她這一點。” “娘做得不對,”沈重暄搖搖頭,又想起什么,補充道,“但她和師祖至少看上去的確很般配?!?/br> ——而他和孟醒呢?...簡直荒謬! 沈重暄恨不能使出一整套鑒靈,把那個揣著鬼鬼祟祟的念頭的興奮的自己立即斬殺。 “般配?”清徵道君笑了笑,“也許是吧。只是貧道以為,你是她的孩子,她本來就是風(fēng)華絕代的女子——這種風(fēng)華應(yīng)當(dāng)超出性別,她和守真君是同樣驚世駭俗又驚才絕艷的人,而你比他們更加溫柔細致,平心而論,你才十七歲,武功雖不比守真君酩酊劍這樣的鬼才,卻已是尋常人所不能及的境界,若是你的話,會比無歡更加招人喜歡罷?!?/br> 沈重暄的頭搖得更快:“我沒有那些心思?!?/br> 可惜他越反駁,清徵就越篤定。 當(dāng)年無歡多多少少有幾分殉于情愛的意思,若不是對孟無悲的執(zhí)念,如今的辟塵門掌門就該是無歡道君,清徵道君無論如何也不愿見到她的孩子重蹈覆轍。少年人的喜歡可長可短,可深可淺,但正是當(dāng)年的清如道君小覷了無歡對孟無悲的執(zhí)念才會導(dǎo)致那些悲劇的發(fā)生,清徵寧可誤傷,也不愿意把沈重暄置身于危險之中。 沈重暄正發(fā)著呆,就忽然聽見清徵問:“那姑娘年紀多大了?認識多久了?家里是做什么的?也是江湖人嗎?你有沒有和你家中長輩商量過?若是江湖人,就要由你師父去提親,但你師父生性乖張,要過他那一關(guān)恐怕不易...貧道還沒問你,那姑娘性情如何?她也心悅你嗎?如果不是江湖人,就得央你叔叔伯伯幫忙,你家雖然頗有錢財,但你這幾年鉆研武道,恐怕也沒怎么學(xué)習(xí)經(jīng)商,將來怎么維持生計?萬不可坐吃山空。這些你都考慮過嗎?” 沈重暄:“......” 但他對上清徵道君關(guān)切的雙眼,便一時發(fā)不出聲音,先前那些敷衍了事的反駁都在這樣的關(guān)心下顯得格外蒼白無力。 清徵道君是他母親的摯友,更是他實際的師長,這樣身份的長輩,又會對他隱秘而骯臟的念頭抱有怎樣的看法呢? 沈重暄忽然感到一陣心悸。 那一點只是露了頭就被他幾番恐嚇幾欲掐滅的想法忽然見風(fēng)就長,仿佛有人貼在他耳邊得意洋洋地大叫,慫恿也好強迫也好,他心底那一點不可見光的臟東西突然也生出了想要得到認可的渴望。 ——這太荒謬了。 沈重暄咬緊牙關(guān),頂著清徵道君關(guān)懷備至的視線,硬著頭皮回絕了她的好意:“道君,真的沒有?!?/br> 清徵大失所望。 這三年里,孟醒只偶爾帶他們下山,似乎是為了褚晚真的安危,這三年大多時間都把他倆關(guān)在山上,而清徵道君就不得不替常常失蹤的孟醒照料這兩個孩子,然而她還是不得不清醒地認識到,在沈重暄越長越像無歡的這三年,他依然片刻都不曾全身心地信賴過她。 他有時候很像無歡,戒備而淡漠,向來不憚以最大的惡意去懷疑他人——只是無歡的信任曾給過她,沈重暄卻不愿給她,如是而已。 “重暄,”清徵深深地望著沈重暄,順帶將身上的皮裘脫還給他,“世上不是只有你師父在關(guān)心你。” 沈重暄微微一愣,忽然像是聽見三年前的宋逐波也同樣咬牙切齒地說著這句話,只是當(dāng)時他太年幼,于是一笑了之,而今天的清徵卻比當(dāng)時的宋逐波柔和許多,也顯得真誠許多。 只是發(fā)現(xiàn)自己不被信任之后,清徵向他表達了失望,而宋逐波表達的是惱怒。 沈重暄垂下頭,狠狠地掐著自己手心,過了許久,才壓低聲音道:“道君,我不會喜歡他了?!?/br> “你怎么確定呢?” 沈重暄閉上眼,輕輕說:“我不能毀了他?!?/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