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1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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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近幾天來,庫伊達這家唯一的小酒館生意忽然興盛起來。因為附近的駐軍偶爾來些兵士會給家人捎信,借由老板寄信回去,并且付些小費。若是以前,他們是沒有閑錢來這里的。剛發(fā)放了軍餉,手中有些富裕的不止會給家中捎信,更會來酒館內(nèi)小喝幾杯。 雖然軍中有禁令不得酗酒,但是在駐地之外,這點小差并沒有人會在意。 “不過就喝這兩杯,哪里算得上是酗酒。還不夠我漱口的呢?!庇斜砍弥鴦偘l(fā)散起的酒勁絮叨著,“再說,卡斯德大人自己也不是滴酒不沾。他可是比我們會享受多了?!奔幢阕约菏最I喝的只是淡得沒有勁道的薄酒,對于更為艱苦的士兵們來說都是一種難得的享用。 “就是?!绷硪蝗艘哺胶蛻崙嵉?,“還有,我都快三年沒給家里帶消息了。只怕家里的婆娘當我死了,會去別處偷漢子。嘿,要是再給我生出個野種來,呸!” “我可是還沒找婆娘呢?!庇袀€年輕人委屈道。 “卡斯德大人可也沒成婚呢,你先委屈個什么?!蹦昙o稍大的安慰他。 但那年輕人不服,辯駁道:“但你沒看他身旁的賽迪爾……” “喂,你小子想到哪里去了。”雖然有人阻止年輕的胡思亂想,但不免還是引得其他人想到那層曖昧不明上,“不過說回來,賽迪爾那相貌的確,就算是女人也難有比得上的??此炊嗔?,以后回家看自己的婆娘會不會覺得更丑了?” 立刻,狹窄的小酒館內(nèi)發(fā)出陣陣哄笑。在杯酒交錯之間,有個矮個的身影端著不冷不熱地菜肴,在笑聲不斷的桌面上重重擺下。盤中的酒菜被濺出不少。那幾個兵士們見毛手毛腳的不過是個小女孩,也不愿與她計較。只是那女孩狠狠瞪著他們不放,似乎在抗議什么。 “莉迪,你別慢吞吞地,我這邊還有忙要你幫呢?!钡昀习寮泵φ泻襞畠夯貋?,并且塞給她些活計去做。 那幾人聞聲回頭一瞧,卻見酒館門口站著兩個剛進門來的人。正是卡斯德與賽迪爾。這真是難得碰巧的事,眾人立刻斷剛才的話題。有幾個剛才參與的商客也轉(zhuǎn)換話題,說起最近的經(jīng)歷與打算。 “等手上的貨物賣掉,我準備改行做其他生意了。你們知道現(xiàn)在最賺錢的是什么生意嗎?”有商客神神秘秘,不止吸引了那幾個士兵,就連老板也湊耳朵去聽。 “是什么?” 站在門口的兩人不是來這邊喝酒,只是將信件遞給歡歡喜喜的莉迪,轉(zhuǎn)身便要離開。 “是珠寶生意啊?!?/br> “這本錢不少,也不好做啊。難道你認識很多貴婦人嗎?” “哪里是賣給什么貴婦人啊。是賣給我們可敬的陛下的。” 兩人剛打開的木門,被閑聊拖住后腿。于是改變主意,緩轉(zhuǎn)過身。 “難道你們不知道我們陛下現(xiàn)在在改建行宮嗎?而且給行宮取了一個新名字,綠晶宮。說是要用最美的珠寶來裝飾。不少達官貴人都在收攏寶石、水晶?!?/br> “嘿,我們的陛下真會享受?!眲偛诺哪贻p人狠狠灌下一口酒來,繼續(xù)抱怨道,“可是我們只能在這里喝這些劣酒?!?/br> “各位,我這里出售的酒雖然算不上多好,但也不算粗劣吧?!本起^老板笑著抗議。 “是,是。多虧老板沒有舍棄這塊窮地,去別處開店。否則,我們連這口吃的都沒了呢?!笨蜕潭似鹁票蚝眯牡木起^老板致意。 “沒想到,偶爾來這里轉(zhuǎn)轉(zhuǎn),還能獲得這樣的消息?!笨ㄋ沟虑穆暸c賽迪爾道,“看來我們的陛下越來越出息了?!?/br> 賽迪爾知道此刻卡斯德與那些士兵一樣,滿腹怨氣。但自己也無法為雷亞諾辯解什么。遙遠的培都拉已經(jīng)遠離他們,恐怕也早忘記他們。記憶中原本頑皮又單純的少年,現(xiàn)在也已變得陌生。 走出酒館的卡斯德一直沒有聽見賽迪爾開口,見他只是默默牽來馬匹,跨馬而馳??ㄋ沟虏坏貌痪o跟上去,急道:“或許我不該這么說?!?/br> “你說的沒錯?!苯K于賽迪爾愿意開口,但臉色依舊凝重,“他已經(jīng)不是以前的雷亞諾了?!?/br> 口吻中的沉重,讓卡斯德隱約覺得自己心口泛酸。這算是一種嫉妒嗎?卡斯德無法說服自己他是無感覺的。但他的確覺得在這遠離培都拉之地,許久未與王廷接觸之處,賽迪爾的心里一直都在牽掛著。他甚至懷疑,賽迪爾每次為自己到小酒館來買貨寄信都是為了探聽培都拉的消息。 這樣的猜想在他腦中盤旋不開,越來越重。直至他手中的韁繩也越拽越緊,雙腿狠夾馬腹,很快便超越賽迪爾,試著要去攔截。但不知怎一回事,他卻從馬上跌落下來。幸而反應及時,在地上滾過幾圈,算是平安著落。賽迪爾著急下馬來為他查看傷情,更埋怨他的不小心。 卡斯德一看掉落地上已經(jīng)磨損的馬鞍,突然笑了。他趁勢將賽迪爾拉得更近,狠狠將唇貼在那朵花瓣上,吸取上面的蜜汁,揉亂那身遮掩的枝葉。他想即刻占有這支誘人于致命的艷麗之花。 “賽迪爾,不要再去想雷亞諾了。他已經(jīng)不是你的小王子了?,F(xiàn)在,我們相依在此。哪怕是永遠駐守,只要有你在,我都不會羨慕以往的奢華生活?!?/br> 此話對卡斯德來說就是對賽迪爾的誓言,是最坦白的情話。他希望能深深烙在賽迪爾的胸口上,如同深吻后的印記,能觸動賽迪爾的心。 但是,在賽迪爾迷茫的眼眸中,卡斯德看到除了情動外,還有更多的是回避與無法述說的痛苦。這不由得讓卡斯德?lián)еo,恨不能融入自己的身體中。之前的嫉妒變得惶恐。好像他已經(jīng)預見懷中的人會化作煙塵,再也無法抓住。 挨過寒冷的冬,在曠野上綻放第一朵的鮮花,春天悄然而至。干枯了整個秋冬的果樹上開始發(fā)出些許新葉,嫩黃的顏色惹人喜愛,更讓果園的小主人開心不已。飛奔著回去要告訴自己的老父親。 剛進了門,妮莎就迫不及待地對仆人嚷著。 “今年應該會有好收成。新葉長得又肥又壯。” 老仆人笑道:“小姐,光看葉子怎么知道果子是否長得好呢。還是要看以后的氣候。” “憑著我女人的直覺。” 妮莎甜美的笑容與不容反駁地可愛,總也無法引起人的反感。她匆匆奔上樓去,與自己老父親又報道這一喜訊。 “我這里有個更好的消息?!苯鹚固毓糁钢鴷郎?,“是庫伊達的來信?!?/br> “什么!哥哥來信了!” 立刻,妮莎將所有的歡喜轉(zhuǎn)到那張薄紙上。即便只是張單薄又脆弱的紙片,但上面承載的感情尤為深厚。信中沒有涉及多少公事,多是安慰之語。偶爾提及的艱苦也被卡斯德描述成了另一種妮莎無法體會的新鮮經(jīng)歷。 “傻哥哥,還把我當小孩子騙呢?!蹦萆袆拥貌恢约菏窃撔€是哭,“他們在那邊明明苦得很,還對我說是他軍旅生涯中難得的考驗和難忘時光。難道他不知道,庫伊達被克扣軍費之事都快成培都拉公開的秘密了嗎?就因為陛下他不喜歡?!?/br> “妮莎?!苯鹚固毓魶]有深嘆,他只從身后又拿出另一封信來,遞到她的面前,“這是專門給你的。是福華特家的。” 信封上藍金色火漆尤為醒目,深刻著麋鹿與咀嚼著的荊棘果樹的圖案更是精美與獨特。妮莎猶豫著拿來打開。 “那個西蒙對你說了什么?” “父親,你怎么知道是西蒙?”妮莎又羞又臊,“他想邀請我去培都拉,是王城新行宮的舞會。” “恐怕是他遲遲等不到你的感謝,所以主動來討?!苯鹚固毓綦y得笑話自己的小女兒,“就去培都拉玩幾天吧。不用每日陪著我?!?/br> 女兒總歸是要長大的,總是會有一個男人帶走她。金斯特公爵并不反對那個年輕人的示好。甚至將他看成是一種機遇,能讓妮莎離開眼下困境的一種難得的機會。 望著父親滿頭白發(fā)與衰老的面容,妮莎擁抱住他,久久不愿放手。第二日,妮莎便聽從父親的建議,離開了莫迪郡。 在前往培都拉之前準備時,妮莎沒有備下最美的長裙與最昂貴的首飾來裝飾自己,反而身著家常衣裙,佩戴最少的首飾。她不喜歡用華美來掩蓋實際的窘迫。 她的這番打扮讓來迎接她的西蒙略微吃驚。但妮莎率真的性格才是吸引西蒙的最主要原因,所以,妮莎此舉并沒有讓西蒙介意,反而更增加些好感。 “我想,妮莎小姐是刻意穿這一身來參加舞會的吧?”西蒙主動挽起自己的胳膊,希望妮莎能夠賞光。妮莎也不做作,大方接受他的好意。 “我一向討厭虛偽,強充門面也是?!?/br> 兩人剛到修繕一新的行宮,便有人引路前邊。宮中侍從對西蒙尤為恭敬,但見到妮莎都不由得微微一怔。雖然那些人沒有將心里話說出口,妮莎也早有預料。她的家族不容許半點示弱, 她要昂首接受款待。 但當他們步入行宮內(nèi),漸漸地,妮莎開始后悔自己的倔強。走廊兩側(cè)精美的藝術品之外,穹頂?shù)木吕L畫,廊柱的金色耀光都在逼迫她低頭。但若真正低了頭,腳下還有如同鏡面光潔的純白地板。若再多走進幾步,從描繪著繁復花紋的門朝內(nèi)瞧,不用離著多近就能感受到眼前那間大廳的炫麗。那炫麗不是筆觸的描繪,也不是手工貼制的金箔,而是小心鑲嵌壁上無數(shù)五彩寶鉆的閃耀。 這就是新修繕的行宮,綠晶宮。是雷亞諾這位擅于享受奢華生活的王的又一創(chuàng)意。 “親愛的姨媽,沒想到你愿意賞光來這里參加舞會?!?/br> 雷亞諾舉著紅寶石般色澤的美酒對妮莎微笑。但在妮莎看來,這微笑無疑是在對她,對她家族的一種嘲諷。四周的珠光寶氣更是羞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