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月光照射不到的王城內(nèi)，一處燭光通明的寢殿人員忙亂。與之相比不遠(yuǎn)處的走廊上，借著幽暗的星光，有人站立廊柱旁，靜靜看著那處的忙亂。似要前進(jìn)一步，又后退數(shù)步，繼而轉(zhuǎn)身離開。

    “大人。”有響亮的女聲穿過走道，攔截住那人的離開，“賽迪爾大人，您為何不進(jìn)去瞧瞧小殿下呢？”

    賽迪爾聽見熟悉的聲音轉(zhuǎn)過身來，見是柯亞娜。直言道：“已經(jīng)有陛下和御醫(yī)的照顧，我就不去添亂了吧?！?/br>
    “剛剛小殿下的熱度稍稍降了一些。您可以放心?！鳖H為體貼的柯亞娜笑著道，“其實(shí)王后并不介意您去探望，她有時(shí)還在我們面前說起您的一些好處?！?/br>
    但柯亞娜的解釋并沒有讓賽迪爾的腳步向前挪動(dòng)。而是從身上拿出那把銀閃閃的匕首來，交到柯亞娜面前?？聛喣炔坏貌唤酉?，見上面的顆顆寶珠忍不住喜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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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這是卡達(dá)洛曼殿下送給路德維希的禮物。那天我暫且收著，竟是一時(shí)忘記還是要交還給他的呀?！?/br>
    “大人……”

    柯亞娜從話語中聽出些意味，抬頭望著賽迪爾平靜的面容。這張與多年前自己第一次見到時(shí)未變分毫的美貌，卻在此刻忽感蒼老。

    “他現(xiàn)在還小，可要小心別輕易拿出來給他玩耍?！?/br>
    賽迪爾露出一絲笑意，轉(zhuǎn)身離開?？聛喣仍诒澈笊陨詮堥_嘴，想要再說些什么，怎么也說不出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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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雙手中已空無一物，但賽迪爾還是感覺自己的雙肩異常沉重。想來是近日連續(xù)cao勞之故。

    “賽迪爾大人請留步?！?/b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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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又是一個(gè)聲音喊住他的腳步。離著身后柯亞娜還未走出多遠(yuǎn)，賽迪爾再次回身。卻見是一位老者，面上深刻皺紋，一頭銀發(fā)尤顯精神。面容并非不熟悉，只是此人在議事廳出現(xiàn)也引起不了多少注意。是位過于安分守己，從不妄加揣測非議，只會(huì)埋頭苦干的老臣。

    “原來是弗萊德男爵大人?！辟惖蠣栒J(rèn)得這張面容，這位老臣也與他點(diǎn)頭，“抱歉，我忘記老大人現(xiàn)在已經(jīng)是伯爵大人了?！辟惖蠣栐俅紊髦嘏c弗萊德伯爵行禮，“現(xiàn)在已是入夜許久，首輔大人怎不回府休息？難道老大人也在擔(dān)心小殿下的病情？”

    “我剛從小兒西蒙那里聽到消息，小殿下病情有所好轉(zhuǎn)。”弗萊德伯爵的意圖顯然并非在此。他猶豫片刻，從身后拿出幾張折疊整齊的紙張?！袄铣际怯惺孪敕A報(bào)?！?/br>
    賽迪爾看得出此事讓弗萊德伯爵很矛盾，幾次目光回避了他，落在那幾張紙上。

    “老大人為何不在白天議事廳內(nèi)與陛下商討？”他不是在責(zé)怪，而是在擔(dān)憂。

    “此事恐怕不能在議事廳內(nèi)說起?！备トR德伯爵終于坦言道，“其實(shí)老臣是想與大人商量。應(yīng)該說，我是想避開陛下，先與大人商量?！?/br>
    賽迪爾道：“老大人可以直接來綠晶宮?！?/br>
    “這……”看出弗萊德伯爵的為難，賽迪爾了然于心，“老臣想來小殿下的病情，陛下必定會(huì)回來，而大人應(yīng)該也會(huì)?！?/br>
    “所以老大人就在此等候在下？”

    弗萊德伯爵將幾張紙交予賽迪爾算作肯定。賽迪爾無暇顧及諸多誤解，直接展開紙來看。匆匆掃過幾眼便已知上面寫著什么。心頭一沉，身上的分量愈加明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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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這是幾時(shí)發(fā)生的事？”賽迪爾問道。

    “已經(jīng)發(fā)生十?dāng)?shù)日。只是地方上不敢隨意上報(bào)?！备トR德伯爵沒否認(rèn)自己有隱秘的消息來源，“因陛下那次遭受流民襲擊后，類似事件逐漸增加?！?/br>
    “都是流民？”

    “平民與農(nóng)奴都有?？磥?，坎伯爾伯爵正法也無法完全平息民怨?！?/br>
    “老大人如何看待此事？”

    “那幾個(gè)襲擊陛下的流民原本就死有余辜，加上坎伯爾伯爵的性命足夠應(yīng)該消除矛盾。沒想到眼下卻是余毒未清，恐有蔓延之勢?！?/br>
    “讓那些貴族管好自己手下的農(nóng)奴與封地上的百姓吧?！辟惖蠣栆粫r(shí)急躁，“此事總不能怪責(zé)到陛**上，讓他來受罰吧。都是坎伯爾伯爵收受賄賂不說，到處斂財(cái)，欺壓百姓，還散布謠言，敗壞陛下的聲望?！?/br>
    片刻后，賽迪爾嘆息與弗萊德伯爵道：“抱歉，恐怕此事都該由我承擔(dān)。是因?yàn)槲也抛屖虑樽兊迷愀獾?。?/b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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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老臣來找大人并非是要大人自責(zé)。”弗萊德伯爵建議道，“老臣是有一想法，但不敢輕易擅自提出，所以想與大人商量?！?/br>
    “是何建議？”

    “解放農(nóng)奴。當(dāng)然，是有條件的的。為了平息民怨，有時(shí)候也該犧牲一下權(quán)貴的利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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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莫非老大人會(huì)帶頭做出表率？”

    “如果能壓下此隱患，保國內(nèi)安穩(wěn)，老臣愿意做出一定犧牲?！?/br>
    賽迪爾見弗萊德伯爵已顯老態(tài)面容，眼睛中依舊炯炯有神，不由得微笑。

    “多謝大人的信任。此事我會(huì)再做考慮，也會(huì)找適當(dāng)?shù)臋C(jī)會(huì)與陛下商量?！?/br>
    此話道盡，賽迪爾拿著這些薄紙，轉(zhuǎn)身與之前相反的方向走去。他走過王后的寢殿，再次遇到柯亞娜。

    “大人怎沒回綠晶宮？”

    “柯亞娜，麻煩你能幫我準(zhǔn)備新的蠟燭嗎？今晚我還是在老地方休息?！?/br>
    柯亞娜對著匆匆離開的賽迪爾屈身行禮。那道身影直往王宮深處前行。在王儲(chǔ)的舊寢宮附近，那間小小的休息室再次亮起燭光。將房間照得透亮，也讓房間看上去寬敞了許多。其實(shí)，除了一張老舊書桌，僅有的書架與矮柜，外加一張臨時(shí)休息用的臥榻，這些便是房內(nèi)的全部陳設(shè)。

    自進(jìn)入房間，賽迪爾習(xí)慣性的坐上書桌后的座椅，攤開紙筆。隨即門外響起敲門聲，柯亞娜應(yīng)聲而入。手中舉著剛點(diǎn)燃的整支蠟燭，在賽迪爾的道謝與示意后，將燭盞放置在書桌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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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希望我的臨時(shí)決定沒打攪到你的工作。”賽迪爾對幫忙的柯亞娜客氣道。

    “大人盡管吩咐吧。王后那邊我怕也不再用得上了?！?/br>
    見柯亞娜沒有立刻離開，并且含有另種神情，賽迪爾急放下剛提起的筆。

    “發(fā)生了什么？”

    “大人，不是什么不好的事?！笨聛喣刃α似饋?，“瞧您緊張的。”

    “是因?yàn)樽罱l(fā)生太多事了吧。”賽迪爾解釋著。

    “事也分好壞啊。難道大人只記得壞的了？”柯亞娜笑得燦爛，“是因?yàn)槲液托×帜返氖?。陛下與王后體恤我們倆在宮中服侍多年?，F(xiàn)在小林姆與我成婚，小林姆被安排去地方上任。陛下還封賞給我們一小塊地和宅院呢?！彼鹈鄣?fù)崦约旱母共浚岸铱赡芎芸煳覀兙蜁?huì)有孩子了。這些都是好事，不是嘛大人！”

    “是的，這些都是好事。”賽迪爾自嘲苦笑，“的確是辛苦你們了。今后你們也會(huì)有幸福生活的。這多美好啊?！?/br>
    他望著柯亞娜一臉的甜美模樣。此時(shí)的女人最為可愛。連他也不禁帶動(dòng)心情，變得輕松起來。

    “我竟然忘了?！辟惖蠣柡龆酒鹕韥?，在書架上翻找著抽出一本書來，“給你們的新婚禮物。我身上沒帶什么貴重物件，也只有這件還算有價(jià)值。”

    “大人，這本書是陛下小時(shí)候用的，我可不敢要?！笨聛喣雀纱嗑苁?，將那本童書推了回去。

    “雷亞諾早用不上了。何必讓它在書架上落灰呢。它還有其他價(jià)值，只要在需要它的人手上。”

    “大人，多謝您。”

    不知怎么，柯亞娜的眼睛熱了起來，忍不住落下淚來。

    “等這孩子出生，我也會(huì)給他念念這書上的故事。他一定會(huì)喜歡的?！?/b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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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其實(shí)書上的故事并不是最重要的。最重要的是你愛他的那份心啊?！?/br>
    柯亞娜笑著也哭著對賽迪爾告辭，替他關(guān)上這間小屋的房門。房間內(nèi)很快又落回到原來的靜怡中。賽迪爾深吸一口氣，繼續(xù)提起筆來。

    一整夜的時(shí)光頃刻即逝。不知在何時(shí)燭火燃盡，燭盞旁的人伏案沉睡。直至有晨光鉆入房間唯一一扇小窗，夾雜著早起鳥兒的嘈雜，一時(shí)也沒能把人從疲倦中驚醒過來。

    那扇緊閉的房門又被人敲響，響過幾聲后被主動(dòng)打開。先是從門外探出一個(gè)腦袋來朝里面望，輕聲喚道：“有人嗎？賽迪爾，我是尤塔，給你送資料來了?！?/br>
    明明一眼就見到自己喊的人，尤塔還是慎重的請示后才推門而入。他不想驚動(dòng)賽迪爾，只將自己帶來的書籍輕手輕腳地放在桌案上。又好奇萬分地探身過去，想瞧一眼究竟是什么事讓賽迪爾通宵未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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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天亮了嗎？”

    “你果然很累了。我敲門進(jìn)來，你都沒發(fā)覺嗎？”尤塔收回自己的好奇，與房間主人抱怨，“要是有人意圖不軌可怎么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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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多謝你了，尤塔。”賽迪爾笑著揉了揉眼，見到尤塔帶來的書籍，隨即又將那些寫過的紙張整理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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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你一晚都在弄這些嗎？”尤塔終究沒能忍住好奇問出口，“打算將這個(gè)主意與陛下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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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你都看過了？”賽迪爾沒有介意，反問道，“作為福華特家的少爺，對這項(xiàng)提議有何建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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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是有很大的意見。是誰出的這個(gè)主意？簡直天真加混賬?！庇人y得激動(dòng)道。

    “是你的父親?！?/br>
    尤塔立刻縮著身子坐下，低著頭。

    “他真是老糊涂了?！彼€是小聲抗議，“他難道不知道，這樣的提議由你提出，簡直是把你往火坑里推嗎？”

    “這火是因我而燃起，自然也該由我去滅?！?/br>
    “賽迪爾！”尤塔鄭重站起身，在賽迪爾面前扶著他的肩膀，正色道，“你不是萬能的神?。〔徽撌钦l入了這個(gè)火坑都會(huì)萬劫不復(fù)。你是在公爵家長大的孩子，怎么會(huì)不懂得這個(gè)道理。你以前不是貴族，但現(xiàn)在你是比貴族更讓百姓怨恨的對象。到時(shí)候你會(huì)受到來自兩方的壓力?！?/b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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