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是一塊攔路巨石出現(xiàn)在賽迪爾的面前。他不得不閉上眼，心中苦嘆。十分清楚，這些幾番攔阻自己的大臣們究竟是為了普通民眾，還是為了自己的利益。

    “賽迪爾的話，也是我的話?！?/br>
    賽迪爾睜開眼，微低下視線，王座上的人與他站在一邊。

    “陛下，恕老臣直言。陛下不該再為賽迪爾遮掩。這究竟是他個人的私欲，還是真心為了薩爾托好，老臣們暫且不敢妄談?！蹦俏荒赀~大臣慷慨激昂，“但老臣更在意陛下在民眾心中的威望。您實在太嬌寵他了?！?/b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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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雷亞諾還不及發(fā)火，又有大臣附和道：“是啊，陛下。城外眾多謠言，都對陛下不利。陛下還是更應(yīng)該順和民意啊?！?/br>
    “哈，順和民意。什么時候你們這么在乎民意了？”雷亞諾拍打扶手，站起身，對王座下的眾人道，“在我看來，是賽迪爾不合你們的意才是。你們怎么不直截了當(dāng)?shù)卣f，我沒順著你們的意來辦事呢？”

    “陛下，老臣不是這個意思?！眲偛琶邦^直言的大臣縮了回去，但目光炯炯，依舊沒有放過王座旁的人。

    言語上的壓制可以暫且平息，但眾人內(nèi)心的潮涌實難平息。不再言語的賽迪爾望著王座下一片寧靜，更是沉重。沒有一人再主動開口，但比之前的各抒己見更令人焦躁。即便那些人沒有個個拿目光來表示抗爭，空氣中的壓抑之感已經(jīng)令他明確自己成為矛盾的焦點。

    “賽迪爾？”

    剛落座的雷亞諾撇過頭去，見賽迪爾挪動自己一直站立的位置，側(cè)轉(zhuǎn)過身去，朝著偏門走去。他緩慢拉開門把，頭也未回，消失在眾人面前。

    突然，廳內(nèi)發(fā)出一聲推拉木椅的尖銳摩擦聲。所有人的目光都被吸引到聲音的源頭。是尤塔站起了身。他朝著賽迪爾離開的偏門半張開嘴，但沒敢喊出聲來阻攔。并且，他還發(fā)現(xiàn)自己的父親目光緊盯著自己。于是，他唯有安靜坐了回去。

    除他之外，雷亞諾比他更急。但娜塔莉伸出手，輕按在他的扶手上，遮掩住他的手背。溫暖體溫傳至身上的一刻，雷亞諾遲疑了。

    “雷亞諾，議事還未結(jié)束?！彼÷曁嵝训溃p目平視前方，沒有半點動容，又大聲問道，“各位還有其他提議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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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她的語調(diào)平穩(wěn)大方，好似剛才沒半點波瀾發(fā)生。而雷亞諾身旁空蕩蕩地，直至此次議事結(jié)束，他也沒能習(xí)慣一貫存在的缺失。但起碼，他還是忍住沒有回頭去偷望那個方向。

    “議事結(jié)束了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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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直在外走廊上徘徊等待的休敏特，見到賽迪爾出門來，立刻迎了上去。

    “還未結(jié)束?！辟惖蠣柶降鸬馈?/br>
    “有沒有提我的事？”休敏特急問后又改口，“呃，是我們制造燧火槍的事。”

    面前碧波起了漣漪，望著休敏特。緩了緩神的片刻，讓休敏特迫不及待地又催促一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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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此事恐怕還無法立刻進行。但陛下已經(jīng)答應(yīng)升你的職，作為軍隊的……”

    “誰稀罕那個。我要的是燧火槍被人們承認、使用，再制作出更多更好的武器來。你也贊同我的，對吧？”休敏特激動地雙頰發(fā)熱。

    對于他這番熱情，賽迪爾似乎也被帶動起情緒，對他微笑著點點頭。

    “你真是認同我，理解我的人吶?！毙菝籼夭挥傻梦兆≠惖蠣柕氖?，但手掌心的一陣冰冷讓他縮回了手，“你不舒服？”立刻，他收斂自己的熱情，擔(dān)憂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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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可能是有點?！辟惖蠣栱樦囊猓八蕴崆半x開議事廳。但無法向你傳達更多的好消息，抱歉?！?/b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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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你已經(jīng)幫我許多。要不是你和尤塔的幫助，恐怕我會在鐵匠鋪待一輩子?！?/b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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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你會成功的，休敏特。以后還會更成功。”對賽迪爾的稱贊，休敏特毫不謙虛地點頭，“但，恐怕不會是我讓你成功?！?/b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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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說完，賽迪爾漠然轉(zhuǎn)身離開。休敏特手心還殘存著剛才的冰涼之感，一時不知自己是否該上前去詢問。他偷偷瞧過身旁，附近并無他人旁觀。便又跟上前去，想要關(guān)切一下好友的身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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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的謹慎非是多余，而關(guān)切也不過分。才跨上前去幾步，便眼見著賽迪爾無力偏向一旁，靠在硬冷的石柱上。

    “這里有人嗎？”休敏特大聲喊著，賽迪爾卻沖他擺擺手，打算拒絕，“明明身體不好，干嘛逞強！”

    “我不想給人添麻煩?！?/br>
    “這是什么話！”

    休敏特的大嗓門很快將人招來。有人帶著護衛(wèi)趕來。一看見休敏特，立刻呵斥道：“出了什么事？大呼小叫的?！?/br>
    帶隊之人卻非是西蒙。休敏特狠瞪了那人一眼，又拿目光指了指躲在石柱陰影中的賽迪爾。

    “賽迪爾！”喊聲中摻雜著不止是驚訝，更多的是心疼。聽見喊聲的賽迪爾不得不對熟悉的聲音做出回應(yīng)，慢慢從陰影中抬起頭來面對。“你的臉色不好?！?/br>
    “偶有不適。你不必緊張?！焙孟袷蔷忂^了勁，賽迪爾又恢復(fù)了以往的優(yōu)雅與莊重。筆直著身體，不與那人半點柔弱之感。

    “是因為剛才議事廳的事嗎？”可惜，因為兩人太過熟悉，這點偽裝哪里逃得過去。一開口便被卡斯德識破。

    “剛才議事廳發(fā)生什么？”休敏特這才發(fā)現(xiàn)自己對正事始終不夠敏感。

    他的問題沒有被卡斯德重視。許久兩人沒有交談過，讓卡斯德一直無法讓自己的視線從賽迪爾身上挪開。

    “難道你就這么輕易地被那些老家伙打敗了嗎？你的提議很好，我手下的人可都盼著你制造的新武器。都躍躍欲試著呢！”

    “也有我的一份功勞啊，功勞可是不小呢?！毙菝籼胤e極道。

    “如果能制造出，我要求頭一批裝備上?！笨ㄋ沟聻閷Ψ酱驓猓彩菫樽约?。伸手幾乎要觸碰到賽迪爾的肩膀，卻被對方靈巧避開?！拔也幌胍院笫勘鴤円驗闆]有好的裝備而傷亡慘重。你應(yīng)該不會忘記當(dāng)年我們一同在庫伊達的艱難日子吧？”他試圖喚起賽迪爾與他一道駐守的珍貴記憶。

    “我就是因為記得那個時候，所以才說服雷亞諾答應(yīng)制造燧火槍的?！辟惖蠣柮摽诙觥Ｑ壑械拈W亮如秋日之下的粼波，又堅毅地如同利刃上的寒光，但都能激起人的熱血。

    卡斯德無法控制自己的雙臂，再次將賽迪爾摟進懷里。這一次，賽迪爾沒有推開他，但也沒有真正允許他這么做。

    “卡斯德，多謝你的關(guān)心?！辟惖蠣柶届o道，“這是出于多年來友誼的擁抱吧?！?/br>
    難以置信自己多年來的情與愛被這樣定義，卡斯德松開雙臂，又無法真正放開他。

    “我答應(yīng)你，讓你的人最先用上燧火槍?！辟惖蠣枦]有回避卡斯德受傷的眼神，“但愿，那些人不會再說我假公濟私。”他勉強微笑起來，帶著苦味，讓卡斯德心疼地?zé)o法責(zé)怪他的冷淡。

    “那些老家伙只會嫉妒你將軍備上的利益劃分給這個平民小子而已。那件帶血光的利器，他們可是不敢碰?！?/br>
    一旁休敏特直想為自己爭辯，可惜沒機會插話。

    “得不到的，他們可能會毀掉。”

    “那就讓他們試試?！?/br>
    “你會保護……”賽迪爾終于注意到被冷落的休敏特，“保護他吧？”

    但他的好意被卡斯德忽略開，只道：“只要是你在乎的，我都會保護。當(dāng)然也包括燧火槍?！?/br>
    “他說的是我?！毙菝籼仉m然知道自己這么說有些大言不慚，但他也是個有自尊心的人。

    “你覺得自己的價值何來？”沒想到，休敏特的抱怨得到卡斯德冷眼反問，“他已經(jīng)為你做了許多。你也得到過高的利益。別得寸進尺了?！?/br>
    幾乎是咬牙說出此話的卡斯德，得以讓休敏特那張喋喋的嘴閉上。

    事實正如卡斯德所道。沒多久，休敏特擺脫掉平民時的土氣，得到一般貴族也未必擁有的青睞與重用。被賞賜豪宅與工場用來制作自己喜愛的新武器。雖然暫時還未同意大量制造，但在王城內(nèi)他的名聲一時大噪。

    甚至有些大膽且思想新潮的年輕貴族子弟，會悄悄與他聯(lián)絡(luò)感情，給予一些好處，就為了得到一支新式武器。即便使用的范圍僅限于自娛自樂，但也不得不說是一種時髦。

    而在卡斯德帶的隊伍中，特別是巡城與王宮的護衛(wèi)中更是第一批配備上這件新武器。但在沒有敵人的狀況下，如此利器只能當(dāng)做豪華且矚目的裝飾品而已。

    此時，這股襲面而來的風(fēng)潮正中，休敏特，無比自豪，信心滿滿。在他嶄新寬敞，皆是最豪華家具的工作室內(nèi)，又開始新的創(chuàng)作。小小的燧火槍怎能滿足他。因為見識過了大場面，人的心便也大了數(shù)倍，甚至數(shù)十倍。腦中噴涌而出的念頭、靈感讓他不停在稿紙上寫著畫著。時不時入宮去找賽迪爾商量。希望能借著燧火槍的風(fēng)潮繼續(xù)榮耀下去。

    但一個人的運氣不會一直都受眷顧。幾次遞送上去的設(shè)計都被賽迪爾搖頭否定。他不明白賽迪爾為何不贊同自己。還是說，他現(xiàn)在的風(fēng)頭太勁，是故意要削弱他的銳氣。

    “休敏特，你忘記當(dāng)初拒絕我時的傲氣了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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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怎會忘記。你不是更賞識我了？”

    “那是我看中你的才華，而不是小聰明?！备寮埳细?、繁復(fù)的設(shè)計是在討好某些人。此話沒有被賽迪爾說出口，但美麗綠眸中已有失望之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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