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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在南星兀自躊躇之時,裴辛夷問:“那是乜嘢?” 天色陰沉,遠(yuǎn)處一片紅如灑落了舍不得隱去的余暉,讓人生出這是傍晚的錯覺。那一汪嫣紅的花兒往山麓鋪去,在天地間自由徜徉。 瞧清了,是惡之花,惡之花海。 不等南星回答,裴辛夷說:“好巴閉,這么大片罌粟田。”(好了不起) “花田那邊是我們的地?!蹦闲钦f。 裴辛夷明白,這個“我們”指的是以阮決明為首的北方一系。既然他們的地盤在花田之后,看來不知不覺中已進(jìn)了阮氏的寨子。 無怪乎當(dāng)?shù)卣蛔鳛椋@深山老林輕而易舉就讓人失了方向,看著荒無人煙,實(shí)際處處都可能潛伏著盯梢的人。 少頃,車輛陸續(xù)停泊。裴辛夷提著行李箱下車,先活動了脖頸,轉(zhuǎn)身就看見阮決明從前一輛車上下來。 短暫對視一眼,她從外套兜里拿出煙,他卻下令即刻出發(fā)。 他故意的,連吸煙的時間也不給。她放回?zé)熀?,輕聲罵了句,“好鴆巴閉?!保ê脦装土瞬黄穑7] “嚇?”南星愣了一下,以為聽錯。 裴辛夷睨了他一眼,“要匯報,這句也一起?!?/br> * 眾人還原成來時的隊列,往山上走去。 半山道上候著好些人,見著來人先鞠躬,“刀哥?!?/br> 其中有位戴墨鏡的女孩,站在高處,平靜道:“二哥。” 阮決明頷首,示意他們讓開路,抬棺而上。 竟無人招呼裴繁縷這位大嫂? 裴辛夷思索著,就聽身旁的南星說:“這是夏姑。” 阮法夏排行第三,是佛爺?shù)男∨畠?,雖才十七歲,但因身份,底下的人敬稱其“夏姑”。 裴辛夷此前聽裴安胥說過這個小孩,年紀(jì)尚淺就被佛爺送去了金三角的緬甸一域,與那兒的毒梟定了婚事。 這還是裴辛夷第一次見她,不免稍加打量一番。 阮法夏個子嬌小,有著均凈的蜜色肌膚,露在無袖黑布筒裙外的手臂還有漂亮的肌rou線條,自然陽光,一看就是南國的孩子。 阮法夏似乎察覺到目光,透過墨鏡看過來。兩人的視線交匯一瞬,裴辛夷確信,她絕不是任人擺布的小孩,那是一種狩獵者獨(dú)有的審視,雖然還太青澀,不懂收斂鋒芒。 * 一行人進(jìn)了家族墓園,兩旁的松柏修剪整齊,最上方正中的墓碑是佛爺父親的,其妻子及一座空墓以“八”字型立在左右。空墓大約是佛爺留給自己的。 阮忍冬的墓坑在幾級臺階之下的一“丿”。下棺之前,良姜問:“還是再去請一趟吧?” 阮法夏說:“不必等了,白發(fā)人送黑發(fā)人,爸爸不忍送行?!?/br> 裴辛夷站在人群最邊上,聽了此話很是漠然,更不消說起惻隱之心了。當(dāng)初大哥離世,父親也沒有送行,小報記者寫的正是“不忍白發(fā)人送黑發(fā)人”。是不忍還是無顏面,只有這些老頭子自己清楚。 下棺蓋土之后,又一陣冗長儀式要進(jìn)行。 裴辛夷走去籬笆旁吸煙,在煙霧里眺望遠(yuǎn)景。墓地周圍這些人的關(guān)系,她已看出七八分,無需再觀察。 裴繁縷與良姜離得不遠(yuǎn),分發(fā)香燭時卻讓阿梅代為轉(zhuǎn)交,可不是心里有鬼。但較之昨晚,她顯得很泰然。如果良姜消失了一陣兒確實(shí)與她有關(guān),那他們已經(jīng)達(dá)成了某種協(xié)議。 不對,阮決明不可能讓他們達(dá)成協(xié)議,除非是故意的。 裴辛夷思及此,轉(zhuǎn)頭去尋找阮決明的身影。 阮決明彎著腰上香,而后同南星說了句什么。南星拿著一沓紙錢往阮法夏那兒去了,阮法夏拉下墨鏡瞧他一眼,佯裝不悅,可唇角的笑意藏也藏不住。 還是小孩們可愛,裴辛夷暗自一笑。 正巧阮決明轉(zhuǎn)身,見著她笑,眉尾一抬,朝這邊走來。 他走近了說:“裴小姐,悶不悶?” 裴辛夷撣了撣煙灰,回說:“阮生以為呢?” “畢竟是大哥的葬禮,事事繁瑣,還請擔(dān)待?!?/br> “能不能盡快把貨交給我?” 阮決明瞇了瞇一只眼,“做乜問我?” 裴辛夷笑,借他的面頰擋住口型,低聲道:“多謝阮生送我這份‘推理游戲’,只可惜不夠巧妙,謎底就在眼前,用不著我解謎?!?/br> 阮決明笑笑,故作不解道:“乜意思?” “阮太做的,阮太助良姜上位,自己重獲自由,而你收攏阮太身邊的人,得到足夠證據(jù)。螳螂捕蟬,黃雀在后,你以后就是真少東,事事歸你管,我不問你還問誰?” 阮決明模仿她的語氣說:“這么肯定?” “阮生,我不喜歡拐彎抹角?!?/br> “你講?!比顩Q明側(cè)身一步,幾乎將她整個人籠罩。 裴辛夷直直望著他,望進(jìn)眼底,“不管你怎么打算,不要讓她輕易脫身?!?/br> “世上有這樣的好事?誰肯平白為幫你?!?/br> “你知,這筆生意乜都走,入藥的、有毒的、獸皮獸角,甚至來路不明的古玩。這么大的利潤,佛爺會放棄?但是,船往哪里開,能不能開,我說了算。” 阮決明作恍然大悟狀,語調(diào)卻無絲毫驚訝,“怪不得前一陣這條線的船被港島海關(guān)清查了好幾次,大哥發(fā)愁罵裴五不中用,原來背后有裴小姐做手腳?!?/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