蔣坤簽字按手印，一口干了杯中的酒，悄然離開了。

    裴安胥斟酌一番，問：“刀哥，契爺?shù)降资遣皇悄恪?/br>
    阮決明起身，拍了拍他的肩膀，淺笑說：“我只能幫你這么多了?！?/br>
    裴安胥啞然，還想接著問，卻只看著阮決明走遠(yuǎn)了。

    *

    與此同時，維多利亞港對岸的中環(huán)公寓。裴辛夷催促小孩們放下游戲機(jī)，話未說完，聽見門鈴響起。

    菲傭去應(yīng)門，朝她喊了一聲，“Miss，是好彩妹！”

    裴辛夷只得任小孩們再玩一會兒，走去玄關(guān)。周玨正在換鞋，抬起頭，神色嚴(yán)肅地說：“六姑，書房去說話?！?/br>
    來到書房，周玨先要了一支煙，猛抽了好幾口。裴辛夷一顆心被她懸著，忙問：“到底乜事?。俊?/br>
    周玨舔了舔嘴皮，說：“你記不記得上次我跟你提到的，重慶大廈來了一幫越南人？”

    “嗯？”裴辛夷預(yù)感到周玨要說什么，也拿起一只煙來點燃。

    “據(jù)我觀察，他們一幫人里，話事的應(yīng)該是身上有象頭人身像的人?！?/br>
    “伽內(nèi)什？”

    “對，伽內(nèi)什?！敝塬k點頭道，“印度教的象頭神?！?/br>
    裴辛夷不解道：“所以？”

    “所以他們不是越南幫的，越南幫多是移民，不搞這一套?！敝塬k吸了一口煙，接著說，“我反而更好奇了，就讓哨牙佺暗中跟蹤他，你知，哨牙佺做事不行，跟人可從未失手過。前天那越南人消失了一陣，直到凌晨又出現(xiàn)，他鬼鬼祟祟去了天星碼頭，在那里等著他的竟然是阮生！”

    裴辛夷驚詫道：“你做乜不早點告訴我？”

    “不是啊，我聽聞九龍阿公出事，坐直升飛機(jī)去澳門躲了幾天，你知嘛，我以前幫阿公搞倒不少老千，我怕被人斬手?jǐn)啬_啊。”周玨還有些后怕似的，摸了摸雙臂。

    她稍作停頓，說，“嗱，蔣坤上位，我看風(fēng)頭過去了，連忙回來調(diào)查這件事。我托認(rèn)識的差人，打探到內(nèi)部消息，從阿公頭上取下來那顆子彈，和你放在鐘伯店里的那把一致?！?/br>
    那把槍給了阮決明。

    裴辛夷呼出一縷煙霧，說：“消息可靠？”

    周玨點頭，唯恐裴辛夷不相信，又說：“給消息的是我前任?！?/br>
    裴辛夷蹙眉，瞪著她說：“你幾時和差人拍拖過？”

    周玨訕笑兩聲，“這種碎料，不用和六姑匯報吧……”

    裴辛夷不語，周玨繼續(xù)辯解，甚至說起與前任的前因后果。裴辛夷怔怔地看著窗戶，不知在想什么。

    *

    摩天大廈的燈光交相輝映，為維港披上五光十色的霓裳。

    阮決明打開燈，單手拉松領(lǐng)帶結(jié)，正要在沙發(fā)上坐下，就聽見座機(jī)鈴聲響起。

    大約猜到是誰打來的，他拿起聽筒，卻沒有說話。

    電話那邊也沉默了一陣，好一會兒，傳來女人的聲音，“阮生，你在幫我對不對？”

    裴辛夷從周玨那里得知，是阮決明一幫馬仔做掉了阿公，而那幫馬仔在事成之后立即被送走了。

    裴懷榮先前只猜中了一半。這筆生意分屬兩地，裴家享有一半控制權(quán)，阮決明這么做不是為獨(dú)吞生意，而是要全權(quán)掌控生意。

    裴辛夷認(rèn)為，阮決明不會直接同蔣坤談生意，還是會讓裴家參與其中。如此一來，裴家不僅受制于阮家，還受制于幫會。

    只要裴家還與幫會有利益往來，裴懷榮就還得把一筆筆的錢洗干凈，能做這件事的只有裴辛夷。

    阮決明哂笑一聲，說：“裴小姐，我做乜耗費(fèi)這么大力氣幫你？”

    裴辛夷淡然道：“我以為你來是為了親事。”

    “各個都以為我是為了親事來的，我才好辦事嘛?！比顩Q明說，“大哥走了，裴家只有你一個人來吊唁，裴五算準(zhǔn)時機(jī)，之后才來，無非是為了拉攏我這個新少東。老爹對裴家父子很不滿意，尤其是裴老。他靠誰發(fā)的家，靠誰才能住太平山頂，恐怕早忘得一干二凈了?！?/br>
    半晌，裴辛夷笑說：“所以你拿我做幌子，好瞞天過海？”

    “有無瞞天過海我不知，但我的確想過海，誰讓你在對岸？”阮決明以他一貫輕佻的語調(diào)說。

    “我知道你想看菀菀?！?/br>
    阮決明看向窗外，似乎真的能在星星點點之間，找到位于中環(huán)的那幢公寓。

    “細(xì)妹她媽咪，你想我是只為了親事才來的？”

    “滾?！迸嵝烈倪@么說，卻更似嬌嗔。

    阮決明彎起唇角，說：“滾回越南，還是滾到過海？如果是過海，我很愿意學(xué)一學(xué)怎么邊滾邊閉氣?！?/br>
    裴辛夷被他惹得發(fā)笑，語調(diào)亦軟了幾分，“油腔滑調(diào)。”

    “我當(dāng)你夸我咯？”

    “……既然你不打算掛電話，不如真的滾過來。”

    “呼嚕嚕嚕，有冇聽到？”阮決明笑著說。

    “阮生?！迸嵝烈妮p聲說，就像真的貼在他耳畔說。

    他止住肆意的笑聲，“嗯？”

    “你來香港。”她說，“我好開心?！?/br>
    作者有話要說：[18]唔食狗rou撈狗汁：比喻表面正經(jīng)，沒有直接參與某事，但暗中插手，難逃干系。

    第54章

    裴辛夷這一晚睡得很好，因為阮決明在電話里講的一句晚安。他最后還是沒“滾”過海，她覺得這個便足夠了。保持適當(dāng)?shù)木嚯x，以后才不會舍不得，在不得不放手的那一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