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辛夷走到窗邊，點燃一支煙，“她結婚的時候，我送了一句祝詞?？伤帽堪。詾槟蔷湓捠侵腋?，我怎么會給她忠告呢？那是我對自己說的。”

    她轉(zhuǎn)頭看著何云秋，“沒有路，那就自己鋪——”

    何云秋冷哼一聲，打斷這話說：“你以為這么就把我嚇唬住了？細蚊女，不要天真了，還早著呢?！?/br>
    何云秋第一次挑明了回應，倒讓裴辛夷一怔。

    何云秋接著道：“最好把你的尾巴藏起來，別被我逮住?！?/br>
    “細媽，我哪有尾巴啊，尾巴早被你剃干凈了?！迸嵝烈膿哿藫蹮熁?。

    *

    半晌，阮決明走出房間。何云秋急忙進去，伺候裴懷榮躺下。當真是伺候，討好皇帝那般。

    “我提議安排裴老和蔣坤見面，他講不用，這筆生意交給了裴五處理，我們看著辦就好。”阮決明說著往門外走去。

    裴辛夷與他并肩而行，戲謔說：“阮生，你好大的派頭，阿爸都聽你話事?！?/br>
    一齊上了車，阮決明說：“過些天我就回去了?！?/br>
    裴辛夷過了會兒才給予反應，卻只是淡淡地“喔”了一聲。

    “還有無需要我打點的？……”

    “冇啊?！迸嵝烈男φf，“到時候你告訴我時間，我送你呀?！?/br>
    “很想我回去？”

    “是咯。”

    阮決明笑著搖頭，緩緩覆蓋住了裴辛夷放在座椅上的手。

    裴辛夷心口一滯，對阮決明笑了下，抽出手來摸臉頰，移開視線說：“他們會想你的?！?/br>
    *

    次日是星期六，裴辛夷照例和兩個小孩去療養(yǎng)院看大姊。離開的時候，卻不想在大廳碰見了向奕晉和裴安霓。

    “你們？”裴辛夷有些詫異。

    裴安霓說：“我們朋友打球摔斷手臂，從醫(yī)院轉(zhuǎn)過來休養(yǎng)?！?/br>
    “喔?！迸嵝烈淖⒁獾剿麄兪稚蠜]有花束等，“你們回去還是……我送你們？”

    “Eugene開了車?！迸岚材扌φf，還偷瞄了向奕晉一眼，眼里是藏不住的濃情蜜意。

    裴辛夷將一切看在眼里，點頭說：“那好。”

    “Daphne……”向奕晉叫住轉(zhuǎn)身走開的裴辛夷。

    她回頭瞧了他一眼，淡然地說：“怎么？”

    “冇嘢?！?/br>
    向奕晉當時裝作若無其事，晚上卻給裴辛夷發(fā)去傳呼，說朋友多了兩張票，明日要不要去看看音樂劇。

    他做了充分的準備，如果她對音樂劇不感興趣，還有音樂會、演唱會、話劇、電影?？傊?，好不容易見了她一面，他一定要制造機會。

    裴辛夷答應了。

    向奕晉沉醉于他一顆愛戀的心，半夜輾轉(zhuǎn)反側(cè)，竟像初戀的中學生。

    *

    他們約在音樂劇上演的會館附近的咖啡廳見面。先坐下來聊聊近況，再看音樂劇，最后去尖沙咀吃晚餐，這是向奕晉的約會計劃。

    午后，陽光從遮陽棚邊沿傾斜過來，映進窗玻璃，給一半的桌子抹了一層澄黃的蜂蜜。

    裴辛夷將方糖丟進咖啡里，用小勺輕輕攪拌著。她淺笑說：“抱歉，你的電話我都沒回……”輕吸了口氣接著道，“最近實在是很忙。”

    “我知道。”向奕晉小心地說，“其實……我也不知道怎么講。你們一家人感情這么好……又這么突然，我——”

    裴辛夷搖頭，“冇嘢，比起我，細媽和安霓才是最應該被照顧的?！?/br>
    “安霓好幾次跟我哭訴，講四姊有多不容易?！?/br>
    “你要好好安慰她。”裴辛夷抿了一口咖啡，抬眸說，“她其實對你很有好感。”

    向奕晉沒想過裴辛夷這么直接——她向來是這樣直接的。人們習慣含蓄，習慣道不破。其實有時候，直接比迂回更起作用。

    果然，向奕晉辯解說：“你誤會了，我和安霓只是朋友?！?/br>
    裴辛夷笑笑，“是呀，朋友。”

    “不是那個意思。”向奕晉抿了抿唇，假裝抬腕看表。不經(jīng)意看見斜角，隔著中間一排座椅、修剪漂亮的綠植盆栽后，靠墻那方的咖啡座上，有位男人正注視著這邊。

    他感到疑惑，多瞧了一眼。裴辛夷順著視線看過去，手上的咖啡杯沒拿穩(wěn)，咖啡灑在了半裙上。

    “冇嘢吧？”向奕晉忙起身，將紙巾遞給她，又從兜里摸出手帕，似乎想親自擦拭濺了咖啡漬的半裙。

    裴辛夷擋了下來，捏住手帕的角，說：“多謝，我來。”

    向奕晉意識到這么做或許有些失禮，退回座位上，喚服務生來處理。

    裴辛夷起身說：“唔好意思，我去一趟洗手間?！?/br>
    咖啡杯放回了碟子里，杯碟周圍的淺米色的編織蕾絲桌布上印著深咖色的斑點。淌出來的咖啡還在順著桌沿往地板上滴落。

    滴答滴答，急急緩緩，就像裴辛夷不安的心。

    她看也沒看向奕晉的表情，往洗手間的方向走去。

    服務生過來處理殘跡，再走開時，向奕晉已經(jīng)看不見裴辛夷了。

    *

    快步走進洗手間，裴辛夷打開水龍頭，沾濕了手帕，用手帕擦拭銀灰色包臀短裙上的污漬。

    洗手間的門被打開，再彈回去，發(fā)出輕微的碰撞聲。裴辛夷抬頭，看見來人，不自覺咬了咬唇，掩飾般地垂頭繼續(xù)擦拭半裙。

    阮決明一步步走近，雙手虎口握在一起，接著轉(zhuǎn)了轉(zhuǎn)食指上的戒指。他在她跟前站定，出聲說：“搞乜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