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節(ji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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于是剛進城的三人又出去了。 穿過郊外,飛過樹林,線似乎在天穹無限蔓延,讓人看不見盡頭。 行至夜間,已飛了四五百里地。 孟平生說道,“阿璃,這該不會又是你設(shè)下的陷阱吧?” 阿璃說道,“助你們找到息壤是寫在契約上的,我哪敢動手腳,我是那種不怕死的人嗎?” ——當(dāng)然不是。 兩人遂耐下心來,繼續(xù)追蹤藍線而去。 又行百里,已是深夜。 按理說這會鮮有人外出了,但阿璃卻見底下有數(shù)十火把在田間走動。她側(cè)耳細聽,依稀聽見他們叫喊著“七婆婆”“七婆婆”,估摸是在找人。 阿璃自顧不暇,沒有多理。 她再看藍線,發(fā)現(xiàn)線的顏色變深了,體內(nèi)忽然也有一股暖流在胸腔翻滾,感覺十分不同。 “好像快到了?!?/br> 話落,三人凝神細察,速度也放慢了不少,繼續(xù)循線而行。 不多久,阿璃終于看見了線的盡頭。她飛身落下,發(fā)現(xiàn)這是一處田埂。 田埂上還躺了一個老婦人。 那老婆婆少說也有八十歲了,一身粗布,臉色黝黑,雙手滿是老繭,身邊還有把鐮刀,菜籃子里散落著幾株野菜,看樣子是附近村莊的村民。 此時已經(jīng)氣若游絲,快要升天了。 而藍色光芒正從她的體內(nèi)隱隱泛出。 吳不守俯身查看,老婦人身上的氣息虛弱,但很是平穩(wěn),看來并不是因為病痛倒下,而是年歲已高,將去了。他說道,“她的體內(nèi)有息壤?!?/br> 孟平生說道,“看樣子,她的陽壽將至?!彼盍艘宦暋暗米锪恕保銓Π⒘дf道,“將息壤取出來吧?!?/br> “哦?!卑⒘Ч蜃诶蠇D人一旁,低聲念咒,想將息壤牽引出來。 但很快她就發(fā)現(xiàn),這龜兒子息壤毫無動靜,根本不回應(yīng)她身體里親娘的呼喚。 大佬,你倒是動動啊。 你要是不出來團聚,我真會被天打雷劈的。 饒是阿璃如何使勁,如何凝神,龜兒子就是不動。 孟平生見一點動靜都沒有,問道,“到底怎么樣了?” 阿璃收回念力,說道,“沒有用,它不肯出來?!?/br> 話落,見他要大怒,阿璃識趣說道,“我再試試。” 阿璃再次試著將這老婆婆體內(nèi)的息壤取出,但不管她耗費多少氣力,連額上滲出豆大冷汗,依舊不能將它牽引出來,她只好放棄,說道,“真的取不出來,它不聽親娘的召喚。” 孟平生大怒,“你又在跟我耍什么花樣!” 說完拂塵又要往她的腦袋瓜子掃,吳不守手快,又再次攔下,“小阿璃,你當(dāng)真取不出來?” “不行?!卑⒘е悬c慘白的臉看他,“我可沒有這么好的演技?!?/br> 吳不守沉思一番,說道,“我記得師父曾說過,息壤可一分為二,二又分三,分至無窮,但看似已分,實則并沒有,只要讓它們感應(yīng)到彼此,便可重合?!?/br> 孟平生也冷靜下來,說道,“那為何如今不行,阿璃都已經(jīng)離她咫尺距離了。” 吳不守想起來了,“莫不是因為這老婆婆快要歸西的緣故?死魂將息壤鎖在了身體里?” “有可能?!?/br> 阿璃仍跪坐在地,像一條咸魚聽他們嘰嘰咕咕。 老婦人的氣息更弱了。 她閑來無事,便看看這老婦人。 估摸是年歲高,臉上有著許多褶皺,這也屬正常。但她面龐黝黑,在這冬日里皮膚干燥如蛇皮,總覺她常受苦,以至于這樣憔悴蒼老。 “阿璃?!?/br> 阿璃回神,“???” 孟平生說道,“你去她體內(nèi)取息壤?!?/br> 阿璃頓了頓,“師叔,不經(jīng)過他人同意就擅自進入他人體內(nèi),是違反門規(guī)的。” 孟平生冷笑道,“你一個背叛師門的人談什么門規(guī)?!?/br> “哦?!卑⒘Ш喼睕]法反駁這口扣來的大鍋,“只要我取出息壤,我們的賬就兩清了,對吧?” “契約已寫,你還有什么不放心的?”孟平生催促道,“快進去!” 阿璃嘆氣,再次念咒,幾乎是在她進入老婦體內(nèi)的瞬間,便看見她的魂魄飛出。 老婦陽壽已盡,往生去了。 那她也趕快取出息壤,好讓她的身體也安生吧。 也是在這同時,遠處火把陸續(xù)出現(xiàn),往這靠近。 孟平生和吳不守一看,立即隱沒身影。 火把一近,便有人高興大喊——“找到七婆婆了!” 第四章 頭昏眼花腰還痛 “七婆婆你快醒醒?!?/br> “七婆婆我們找了你一晚上你怎么躺這了。” “七婆婆到底怎么了?還有氣不?” “有,有,還活著,身子也暖和?!?/br> “這都沒凍死啊?!?/br> “……易家媳婦你怎么說話的?這可是你婆婆?!?/br> “你心疼你養(yǎng)??!” “你、你??!” 好吵,好吵,吵得頭都要爆了。 阿璃也不知道為什么,剛進入老婦人體內(nèi),就一陣昏厥。等她意識剛恢復(fù)了一點,耳邊就一直被“七婆婆”三個字充斥著。 她實在是受不了了,猛地睜開眼,想把這些嘰嘰喳喳的人一掌轟開。 結(jié)果她剛睜眼,還沒來得及看清楚人,就有婦人高呼,“七婆婆醒了!” “什么?七婆婆醒了?” “快拿水?!?/br> “爐子的火再生厚一點啊?!?/br> 屋里又亂作了一團。 很快就有人來攙扶阿璃坐起來,端茶送水。 阿璃迷迷糊糊地看著他們,一定是她還沒有睡醒,眼前依舊朦朧。 她揉揉眼,突然覺得手感不對,揉得眼睛疼。 像是手上纏了荊棘,在刮眼睛。 她低頭看自己的手,只見自己平日養(yǎng)得白白胖胖的小手,這會竟是又老又皺又黑,宛如一根根老樹樁。她頓時倒吸一口冷氣,“我……我……” 我? 阿璃更震驚了,她的嗓子怎么了? 被人夸唱歌如靈鳥的嗓子怎么變得沙啞低沉,像嗓子里堵了什么東西。 阿璃的眼前依舊朦朧,離了半丈的東西通通似罩了一層影子,模糊得看不清。 她看著一個個把大腦袋湊過來,一臉急切的人,突然想起了什么。 阿璃抖聲,“鏡子?!?/br> “鏡子!” “七婆婆要鏡子?!?/br> “七婆婆要鏡子干嘛?” 阿璃這回聽清楚了,圍觀的人都叫她七婆婆。 劃重點——婆婆。 婆婆??? 阿璃緊張得打了個嗝,她該不會是還在老婦的身體里吧? 她在多年的逃避追捕中,也曾上過別人的身,那種感覺跟此刻的全然不同。 之前她能感覺得出自己可以隨時脫身,但此時她試著動了動魂體,竟動彈不得。 就好比這就是她的身體。 臥槽,該不會是魂體結(jié)合了吧。 阿璃顫顫接過鏡子,鏡面映出一張蒼老無力又憔悴的臉,臉上的皺紋都能夾死蒼蠅了,正是她剛才附體的老婦。 她差點暈過去。 阿璃再次試著離開這具軀殼,但身體里的經(jīng)脈已像無數(shù)繩索,將她的魂體死死綁住,別說離開,每每動一下,都牽扯著身體一起動。 于是滿屋的人就看見平日里走路如蝸牛,半日不挪窩的七婆婆在床上滾來滾去,活蹦亂跳,還叫著“不可能,快出來,出來,我要死了,氣死了,師叔你們在哪救命啊——” 易家媳婦胖嬸瞪圓了眼,說道,“不是瘋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