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節(jié)
潘嬈怕自己不在母親身邊,母親又會出事。 潘夫人卻笑了,慈愛撫著女兒纖細的背說:“娘走過的路比你走過的橋還多,你就放心吧。”又叮囑,“倒是你,去了金陵后,不許耍小性子,凡事好好和傅三爺商量?!?/br> 嚇唬她:“你若惹惱他,他一氣之下順手把你賣了,你看你能怎么辦。” “怎么會?”潘嬈不信,“傅公子不是那樣的人。” 雖說不信,但陡然瞪圓了的雙眼出賣了她,她還是怕的。 潘夫人笑著搖搖頭,只覺得女兒太過單純好欺了。 “夫人,三爺來請安了?!蹦概f著話,忽然一個小丫鬟走了進來。 話音才落下,傅世安人已經(jīng)撩了簾子走了進來。他身后還跟著兩個人,是兩個十七八的妙齡女子。 潘嬈瞧見都驚了:“喚雪聽雨?” 跟在傅世安身后的兩個女郎,正是潘嬈曾經(jīng)的貼身丫鬟,名喚喚雪和聽雨的。 見到舊日恩主,喚雪聽雨二人即刻上來跪拜磕頭。 “夫人,小姐,沒想到,余生還能再見?!眱蓚€人一邊說一邊哭。 “好孩子,都快起來?!迸朔蛉孙@然也沒想到,這傅公子,竟能把潘家昔日舊仆找回來。 找不找得到另說,但是能將人帶走,顯然不是一般手腕的人能做得到的。這傅三爺,看來比她看著的還要深不可測。 數(shù)月前,他們潘家因楚王兵敗一事而獲罪。主子們流放邊境,仆人們當即就變賣了。 在京城,自是賣去了別的勛貴府第。 而能從京中權(quán)貴手中贖回人,根本不是一件容易事。除非……除非這傅公子在京中有點人脈權(quán)勢,人家愿意給他這個人情。 不過幾息功夫,潘夫人心中儼然把事情前后推算了一遍,且精準判斷出了原因來。 潘嬈卻沒想這么多,如今再見喚雪聽雨,她只關(guān)心她們這數(shù)月來過得好不好。 喚雪說:“后來我被徐侯府買去了,倒還算好,但聽雨就不太好了。聽雨后來去了崔家,侍奉在崔六姑娘身邊,倒是挨了不少苦?!?/br> 敏國公府崔家,乃是謝雋母親的娘家。而崔六姑娘,素來愛慕其表兄謝雋。 她恨潘嬈,自然也連帶著恨上了潘嬈身邊的婢女。 聽雨就怕主子擔心,一路上來都說了好幾遍讓喚雪不要說,她還說。 聽雨忙道:“小姐別聽喚雪夸大其詞,我很好的。瞧,這不還是白白胖胖的嗎?一點事都沒有?!?/br> 潘嬈道:“如今我身邊有采荷捧菊二人伺候,以后你們就侍奉母親左右吧?!庇终f,“正好,過幾日我要去一趟金陵,你們二人就陪母親去秀水村姨母家住幾日?!?/br> 喚雪聽雨二人雖不舍,但卻沒不答應(yīng)。 傅世安卻說:“不著急,你們看還有誰。”說罷,揚聲沖外面喊道,“進來吧?!?/br> 作者有話要說: 依舊紅包掉落(●' 第20章 【20】 這回走進來的,是一位年近五十的婦人。 “呂mama?”這回,連潘夫人都驚住了。 這呂mama和喚雪聽雨二人不一樣,她是嬈兒的乳母,雖說打嬈兒出生開始她就侍奉在府內(nèi),但,她卻沒有賣身給潘家。所以,潘家落難,她并不在受牽連的名單中。 若她沒記錯的話,潘家罹難后,她該是被接回家去頤養(yǎng)天年了。 又怎么會出現(xiàn)在這兒? 這傅公子是如何找得到她人,且說服了呂家人,讓她跟過來的? 呂mama頭發(fā)灰白,精神倒是不錯。其實比起在家住著,遭幾個兒媳的嫌棄和白眼,她更愿意伺候在夫人和小姐身邊。 從前她在潘家做事,既有體面又有錢,家中[獨]兒子兒媳無不巴結(jié)奉承她。她以為,他們當真是孝順的。 可自從潘家出事后,那些所謂的孝順就忽然不見了,且一個個連場面功夫都不愿做。甚至她一個兒媳還說,她曾是罪臣家奴,日后是要給他們帶去麻煩的,若她真疼幾個兒孫,希望她一個人住鄉(xiāng)下去。 住去鄉(xiāng)下她倒是無所謂,只是對這幾個兒子失望至極。 本來她都打算收拾包袱離開了,而這個時候,卻忽然有人尋上門來。聽了那人說的話后,她毅然決然選擇跟著過來。 她就當從沒生過那幾個,余生就打算繼續(xù)跟在夫人和小姐身邊了。 日后若小姐生了孩子,她就給小姐帶孩子。 呂mama對潘嬈來說,是極重要的人。在潘嬈才兩三歲的時候,潘母曾隨潘父放過外任,當時因潘父外放的地方比較貧瘠,環(huán)境不太好,沒舍得帶幾個孩子在身邊。 所以,在潘嬈小的時候,其實一直是這個呂mama陪著的。 潘嬈長到如今十六歲,除了這幾個月外,其余時間,幾乎可以說是一刻也沒離開過乳母。所以,當看到喚雪聽雨二人的時候,她雖感動,卻也還好,反正沒到感動得流淚的地步。 但見到呂mama后,她鼻頭一酸,就不爭氣的哭了。 這么多人看著,她覺得丟人,只把臉埋在呂mama胸口,不肯讓人瞧見她落淚。 傅世安靜默立在一旁,瞧見妻子這副模樣,他微微頷首,唇角也不自覺挑起一抹笑來。 而一旁潘夫人,卻朝傅世安這邊望來一眼。 傅世安是個很敏感的人,又是自小習(xí)武,敏銳力洞察力不是一般的強。潘夫人才望來,他便也探了目光過去。 和岳母目光對上后,他微微頷首,以示敬意。 潘夫人含笑道:“你有心了,竟能這般為嬈兒著想?!?/br> 傅世安恭敬回道:“這些都是小婿應(yīng)該做的?!?/br> 潘夫人:“日后嬈娘能有你照拂,我和她爹不管在哪兒,都會十分放心?!?/br> 這是潘夫人第一次當著傅世安這個女婿的面明確表明自己的態(tài)度。 雖說之前她就覺得女兒日后安安心心跟著這位傅公子比較好,但大多數(shù)都是私下里和女兒說,在傅世安面前,她從未說過。但今兒見他為了女兒能這般費心,她想,謝雋來與不來,都不是那么重要了。 就算日后謝雋來了,她想,憑這傅公子能力和手腕,他能讓嬈兒跟謝雋走嗎? 她覺得是不能的。 與其到時候他們夫妻為了一個謝雋而離心,不如此刻她就明確表明立場。她想,這傅公子是聰明人,只要她這個做岳母的認可他,哪怕日后女兒做出些什么會惹惱他的事情來,他該也會看在她的面子上,而不去計較。 同時,她也打算要做些什么去推這小兩口一把,不能讓他們總是止步不前。 所以,潘夫人對女兒說:“呂mama她們趕路過來,想必累極,且讓她們先休息休息。你不是說就這兩日就要和女婿一起去金陵了嗎?既是去辦大事的,就好好一起商量商量。你既有這個心,便也要擔起這個責任才行。這事你務(wù)必要辦成,莫要掉以輕心?!?/br> 其實,就是想在女兒此刻最感動最容易繼續(xù)對女婿產(chǎn)生好感的時候,給他們二人一個獨處的機會。 傅世安一聽這話,立即就明白過來,忙抱手道謝:“那小婿就暫且不打攪岳母了,小婿先帶娘子告辭?!?/br> “好,你們?nèi)グ??!迸朔蛉艘琅f笑容慈愛。 潘嬈這會兒情感比較豐富飽滿,完全沉浸在自己的情緒中,對于母親和丈夫一來一去的話外音,完全沒看出來。 離開潘夫人的西廂后,夫妻二人一前一后入了正屋。 傅世安負手緩緩踱步走在前面,潘嬈垂頭踱蓮步跟在后頭。傅世安三步一回頭,看看妻子在干什么。 回了內(nèi)室,只夫妻兩個在的時候,潘嬈非常認真的和他道謝。 道完謝后,想起另外一件事情來,她又沉沉嘆息一聲,似乎挺無奈的。 “瞧,我又欠了你一回?!?/br> “你我之間,何需算得這么清楚?!备凳腊不亍?/br> 潘嬈咬唇,回不上話來。其實,有那么幾個瞬間,她是真的有被他感動到的。 心里有那么一塊小地方,為他而淪陷。 有感動,有愧疚,也有那么一點點的暖和甜。 只是這一些,她不會和他說,她也知道不能說。至少,暫時是不能說的。 傅世安目光輕轉(zhuǎn),繼而笑道:“既然大嫂能找上門來,想必是你繡技了得。嬈娘若真感動于我找回了呂mama,不如繡個荷包作為謝禮送給我吧?” 雖然娘從小教育她說所繡之物不能授于外人,但她覺得此番情況不一樣,也不能執(zhí)拗于娘親過去的教誨。所以,只略遲疑一瞬功夫,潘嬈便笑著答應(yīng)了。 “好啊?!?/br> 既是答應(yīng)下來,她立即讓采荷捧菊去找綢布和繡線來。接下來的整個下午,潘嬈靜坐窗邊穿針引線,傅世安就陪在她身邊,認真看著。 他雖之前見過她的繡物,但,卻從沒親眼瞧見過她是怎么手指靈活一針一線把東西繡出來的。 大家閨秀,果然是外面隨隨便便的一個繡娘不能比的。這么好的她,他自然不會將其示于眾人面前,讓任何一雙骯臟的眼睛都能瞧見她。 傅世安心中自有較量,但一時沒說。 既然岳母有心給他制造這個機會,傅世安自會好好把握住。所以,在潘嬈認真做著手上繡活的時候,傅世安良好的發(fā)揮了“不懂就問”的好學(xué)生品質(zhì)。 在刺繡這一行,潘嬈是專業(yè)的。所以,不論身邊的人問出什么問題,她都能又快又準的答出來。 傅世安善于引導(dǎo),哪怕是一起呆了一整個下午,也不至于沒話說。 上午哭過,下午累過,所以,才吃完晚飯潘嬈就困倦得睡著了。 隔日一早出發(fā)前夕,潘歲余突然開始鬧起小脾氣來。 因為這次事情算是比較嚴重,所以,大房一家三口都打算赴金陵。而這幾日潘歲余一直和傅裘一起玩,聽傅裘把金陵城描述得多么多么好,潘歲余十分向往,就鬧著想要一起去。 之前傅世安沒提,是怕岳母舍不得,且也覺得這孩子未必就愿意去。 此番見他有這個想法,傅世安自是要滿足他的。 所以,傅世安彎腰抱起潘歲余,溫聲說:“好,那就一起去?!?/br> 傅裘立即拍手:“太好了,我又可以和弟弟一起玩了。”同時沖他眨眼,壓低聲音傾身過來,“瞧,我說了吧,你只要說,三叔肯定同意?!?/br> 傅裘這會兒被他父親抱著,傅世榮聞聲,毫不客氣就抬手在兒子屁股上打了下,同時冷著臉暗示他不要話多。 傅家在金陵自也置有宅院,且那邊一直都安排有管家護院和丫鬟婆子,就和松陽這邊一樣。平常傅世安和傅世榮倆兄弟都是常常各地來回跑的,也常在金陵一住就是多日,所以那里自然也需要一個像樣的家。 從松陽到金陵,快的話不過兩日的車程。等車隊抵達金陵城內(nèi)的傅宅時,已經(jīng)是次日的黃昏了。 傅裘跟著自己父母回了屋,潘歲余則跟著自己姑父姑姑回屋。 “我晚上要和姑姑和姑父一起睡?!背酝觑埡螅瑲q余小朋友鼓足勇氣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