賣梨小廝的話講得酣暢淋漓，博得臺下陣陣喝彩。

    武旋風(fēng)氣得臉色發(fā)青，打遍天下無敵手的武霸哪曾想到，一個賣梨小廝敢當著百十萬人的面辱罵他，直氣得雙目噴火，一記風(fēng)柱功騰起，懸在空中，略停一停，再用鴕鳥腳照面門向賣梨小廝踹去，倘若這一腳踹中，那可是致命的內(nèi)傷。

    然而武旋風(fēng)這一次是選錯對象，站在他面前，與他叫板的賣梨小廝不是別人，卻是刁鉆鬼靈的莫小兒。

    為了摸清武旋風(fēng)的功夫脈絡(luò)，莫小兒連續(xù)三天深藏于樹冠之中，偷看他推演風(fēng)柱功、鴕鳥腳、黑煞掌；已將這三套功夫的要領(lǐng)銘記心中。

    不識時務(wù)的武旋風(fēng)還想用自認兇悍的功夫制服莫小兒，卻是蚍蜉撼樹，自不量力了。

    就在武旋風(fēng)使用風(fēng)柱功騰起，再用鴕鳥腳向莫小兒踢來時，莫小兒靈貓似的一閃而過，緊接著一記旋風(fēng)掌劈在武旋風(fēng)的干腿上。

    這一劈如同鋼刀剁rou，差點將武旋風(fēng)劈倒在地，武旋風(fēng)打個愣怔，癡呆呆看了莫小兒幾眼，方知來者不善，善者不來！

    主持者蔡猛見武旋風(fēng)有怯懼之意，慌忙上前分將，道：“二位英雄先甭動手，國有國法，家有家規(guī)，擂臺也有社條！”

    蔡猛這么說著時，拭拭眼目打量眼前這個賣梨小廝。

    見他十六七歲年紀，身著短衣短褲，高發(fā)髻上扎條葛巾，臉上涂抹得五抹六道，卻能一個筋斗從樹杈里翻到擂臺上，知道他有些身手，便就問道：“這位小哥，你姓甚名誰？哪里人氏？從何處來？是要和武大師切磋武藝嗎？”

    莫小兒道：“你這不是廢話嗎，剛才的開場白將一切全都表明！”

    蔡猛見說，又道：“這么說小哥真要和武大師對決？可總得留下姓名吧！”

    莫小兒不屑地看了蔡猛一眼，道：“小可關(guān)西草日大，來京城投親訪友，時運不濟，未找見親朋好友，想回關(guān)西，卻沒盤纏，只好賣梨換些衣食；今日聽說金明池擂臺比武，小可便來試下身手！”

    蔡猛看了莫小兒兩眼，乜斜著眼睛，道：“賣梨小廝，你說你的名字叫草日大，天下哪有這么日怪的名字？莫非你來搗亂……”

    莫小兒輕蔑地看了蔡猛一眼，道：“你這廝人眉嘴眼，怎么說話像放屁，砰砰砰……”

    言猶未了，便見蔡猛斷喝一聲：“山里爬出的野貓子，純粹來搗亂，哨棍還不將其釵出去。

    臺上那些手持哨棍的公人立即向前要釵莫小兒，卻被莫小兒一拳一個；兩腳三個，打得滿地找牙……

    監(jiān)察臺上的童貫和趙鼎城一幫官吏見擂臺上打?qū)⑵饋?，慌忙讓開封府尹鐘庸上前問明情況。

    鐘庸急急趕將過來，見莫小兒年紀輕輕，臉上五抹六道，不禁笑道：“漢子，你還是個小孩，真要上臺打擂？”

    莫小兒聽鐘庸問得蹊蹺，便道：“能上擂臺的不來打擂，還來看戲！”

    鐘庸見莫小兒說話沖撞，也不計較，若有所思地說：“漢子，打擂性命不保，你省得么？”頓了一下，又問：“漢子可有保人！”

    莫小兒道：“小可自己就是保人，死了不叫人償命！”

    鐘庸見莫小兒執(zhí)著，又問：“漢子，你是哪里人家？因何到此？”

    莫小兒道：“小可已經(jīng)說過，相公要問，小可就再啰嗦一遍，相公聽著！”

    莫小兒拉長聲調(diào)，道：“小可姓草名日大，祖籍關(guān)西隴將山，來東京汴梁投奔親戚朋友，沒有找著，想回關(guān)西，沒有路費，想打場擂掙點盤纏！”

    鐘庸笑道：“原來漢子和下官是同鄉(xiāng)！”說著，指指前面那匹全副鞍馬道：“那是下官的利物，全部與你，可值上千兩銀子，足夠漢子回隴將山的路費，這場擂臺比試漢子你就罷手吧！”

    莫小兒道：“相公，這利物倒不打緊，小可只要攧翻武旋風(fēng)那廝教眾人取笑，圖一聲喝采！”

    鐘庸道：“武旋風(fēng)金剛般一條大漢，你這般弱小，如何近得他身？罷了！罷了！”

    莫小兒嘿嘿一笑：“相公認定小可要??？真是門縫里看人，總是扁的！”

    說著，一頓，道：“開弓哪有回頭箭？小可上了擂臺，即被打死，也死而無怨！主持家，安排決斗吧，不要遲緩！”

    蔡猛見莫小兒這么來說，看看鐘庸。鐘庸搖搖頭，又擺擺手，道：“娘要嫁人鳥要飛，聽從其便吧……”

    蔡猛見說，便讓莫小兒寫了生死文書，懷中取出打擂社條，讀了一遍，道：“你省得么？不許暗算！”

    莫小兒冷笑一聲：“好個烏鴉嘴，叨叨個沒完，小可從來不會暗算人……”

    臺下眾人都喝起采來，莫小兒往下一看，只見人頭攢動，排立得魚鱗一般；廊廡屋脊上也都坐滿人，生怕遮著了這對爭斗。

    武旋風(fēng)此時恨不得把莫小兒丟去九霄云外，跌死了他。

    蔡猛發(fā)了話：“你二位既然要爭高低上下，本主持只能成全；根據(jù)擂臺社條，武大師擊敗草日大，就是擂臺霸主，即為今科武狀元！倘若敗北，這位小哥草日大就是新科狀元！二位都要小心著，各各在意！”

    此時宿霧盡收，旭日初起，蔡猛拿著竹批，兩邊分付已了，叫聲：“打擂開始！”

    說時遲，那時疾，只見臺上臺下呼聲一片，助音陣陣，好似空中星移電掣，兩下里迅疾擺好旗鼓。

    當時莫小兒做一塊兒蹲在右邊，武旋風(fēng)先在左邊立個門戶；莫小兒則不動不彈。

    武旋風(fēng)見莫小兒以靜制動，心中就想起剛才干腿上中的那一掌，暗自尋思：這人必來算我下三面；我不消動手，只一腳踢這廝下擂臺去……

    心中想著，便就虛將左腳賣個破綻，雙拳在空中虛晃一晃，逼將過去。

    莫小兒見武旋風(fēng)逼將過來，叫一聲：“不要來，某家還沒做好準備！”

    這一句是麻痹之語，武旋風(fēng)卻以為莫小兒怯場，早就按捺不住，蠻牛沖闖，向她奔去。

    莫小兒見武旋風(fēng)大山一樣壓了過來，不去還手，卻從武旋風(fēng)左脅下邊穿將過去。

    武旋風(fēng)撲了一空，不覺性起，急轉(zhuǎn)身來要拿莫小兒；莫小兒虛躍一躍，又從武旋風(fēng)右脅下鉆將出來。

    這一穿叫“靈蛇過道”；那一鉆叫“鼴鼠進洞”。

    武旋風(fēng)九尺身高，轉(zhuǎn)身最不方便；莫小兒五六尺長短，來去卻很自如。

    武旋風(fēng)被莫小兒一穿一鉆，三轉(zhuǎn)兩換，腳底下早就亂了方寸。

    但武旋風(fēng)畢竟是武林高手，立即更替套路，使出鴕鳥腳來踢莫小兒。

    莫小兒在樹冠中潛伏三天，早將武旋風(fēng)的拳腳套路琢磨透徹，見他踢來鴕鳥腳，立即來了個“刺猬縮骨”縮成一團，躲過一記鴕鳥腳。

    武旋風(fēng)一腳未中，身子朝前傾去，幾乎自己將自己顛倒。

    武旋風(fēng)一記鴕鳥腳未及莫小兒，又用黑煞掌來擊莫小兒。

    莫小兒已經(jīng)琢磨透黑煞掌的規(guī)律，在武旋風(fēng)劈來的一瞬間，揚起旋風(fēng)掌一抵，兩掌相撞，竟有千軍之力，武旋風(fēng)擋不住莫小兒的力道，竟被回擊得倒退幾步。

    莫小兒見武旋風(fēng)力怯，隨即搶將上去，用右手扭住武旋風(fēng)胳臂，探出左手插入武旋風(fēng)腰間，用肩脾頂住他的胸脯，將這廝直挺挺托了起來。

    擂臺下歡聲雷動，人們叫喊著：“顛死他！顛死他！”

    莫小兒聽見喊聲，一時興奮，便將武旋風(fēng)九尺長的軀體頭重腳輕，借力旋轉(zhuǎn)；旋到擂臺邊上，叫一聲：“下去！”

    將武旋風(fēng)頭在下，腳在上，直攛到擂臺下面去了。

    莫小兒這一旋，名喚鸚鵡旋，數(shù)百萬人看得目瞪口呆，嘖嘖咂舌：“我的爹，一個瘦若麻雀的賣梨小廝哪來這般力氣，竟將一個九尺大漢顛下臺去，可喜可賀！可喜可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