埃伯特的心跳微微加速了一些。他默默提醒自己，現(xiàn)在自己是布魯斯·韋恩，他靜靜地看了小丑一眼，眼神仍然是冷靜的，可是其中卻有著隱忍，甚至是對小丑話語的認(rèn)可。

    “他們現(xiàn)在是需要你，可等他們不需要了，他們就會像對付麻風(fēng)病人一樣把你趕出去。”希斯·萊杰的語調(diào)忽然變得有些怪異，“他們的道德、準(zhǔn)則都是個冷笑話，一旦遇到麻煩就會扔到一邊了，他們的優(yōu)點是很有限的，我會讓你看到，到了緊急關(guān)頭，這些所謂文明世界的人就會互相吞噬。你看，我不是怪物，我只是頗有遠(yuǎn)見。”

    《黑暗騎士》這部電影的基調(diào)與黑暗兩個字密不可分，事實上，在諾蘭對劇本的規(guī)劃中，所有人都有黑暗的一面，丹特被毀容之后成了雙面人，蝙蝠俠也充滿了缺點，只有小丑是純粹黑暗，他是一個徹徹底底的壞人，他不受任何影響，他覺得所有骯臟的人都應(yīng)該被毀滅。

    小丑是一個瘋子，卻是一個純粹的瘋子。

    面對希斯·萊杰換了一個人似的表演，埃伯特所扮演的蝙蝠俠似乎處于下風(fēng)，他的良知、道德和遵循的法則在小丑的剖析下變得無所遁形，他知道，從小丑這個瘋子的角度看，這種想法并沒有錯，只是太過真實，一下子揭開了所有瘡疤罷了。

    埃伯特的眼神、動作都有了變化，只是這變化很小，不仔細(xì)觀察根本無法察覺，或許全場只有一直注視著埃伯特的希斯·萊杰才會察覺。

    他心中不由產(chǎn)生了更多的警惕。

    從表面上看，蝙蝠俠似乎被小丑壓制得毫無還手之力，但角色的設(shè)定卻正是如此。小丑是張揚外放不顧一切的，這是一個毫無缺點的角色，蝙蝠俠卻一直為外物所羈絆，他愛瑞秋，他愛哥譚鎮(zhèn)，他想實現(xiàn)父母的遺愿，所以在扮演布魯斯·韋恩這個角色的時候，埃伯特永遠(yuǎn)無法做到希斯·萊杰那么自由。

    但埃伯特一直在用自己的方式解析蝙蝠俠——這一點甚至就是克里斯托弗·諾蘭和喬納森·諾蘭的沖突所在，他們在對蝙蝠俠的設(shè)定上產(chǎn)生了一點分歧，喬納森更傾向于隱忍型的蝙蝠俠，因為從人性本質(zhì)的角度來說，蝙蝠俠是永遠(yuǎn)斗不過小丑的。

    埃伯特在表演的時候，自然而然地選擇了喬納森的方式。在這一點上，他和喬納森的觀點是重合的。

    仔細(xì)看完了兩人的表演，再怔怔看了一眼劇本，克里斯托弗·諾蘭終于點頭道：“好吧，喬納森，我承認(rèn)你是對的。”

    喬納森·諾蘭咧開嘴巴笑了笑：“哇，多謝了，兄弟！從這一段短短的表演當(dāng)中我就看出劇組里究竟出現(xiàn)了兩個多么優(yōu)秀的年輕人，你們的表演給了我很多靈感，克里斯，我發(fā)誓我可以往劇本里添加更多東西了，這真是太棒了！”

    喬納森·諾蘭扔掉劇本，熱情地抱著希斯·萊杰，又抱了抱埃伯特，前者被他的突然襲擊弄得一陣懵，但是這幾天，在埃伯特和喬納森的連番轟炸下，希斯·萊杰已經(jīng)習(xí)慣了這種陌生人的熱情。

    他也對自己恢復(fù)了一點自信。

    埃伯特伸出手，輕輕拍了一下希斯·萊杰的肩膀：“演得很棒，伙計?！?/br>
    希斯·萊杰點著頭：“你也是?！?/br>
    場上沒有誰比他對對方的表演理解得更加深刻，埃伯特看到了希斯·萊杰表演時的張力，希斯·萊杰也看出了埃伯特的收放自如。

    結(jié)束試演回到座位的時候，兩個人都顯得有些心事重重。剛剛坐穩(wěn)，兩個人不約而同地掏出劇本狠狠地在紙上勾勾畫畫，半途抬起頭來，見對方保持著和自己同樣的動作，不由咬了咬牙，將更多的經(jīng)歷投入到對劇本的研究中去。

    今天剛在華納公司那邊開完會的艾瑪·托馬斯恰好目睹了這一幕，不由捶了捶自家丈夫的胸口：“克里斯，我發(fā)現(xiàn)你也變狡猾了。這是兩個誰也不肯認(rèn)輸?shù)哪贻p人，現(xiàn)在他們這么拼命，他們一定會得到好處，可得到最大好處的絕對是你，克里斯，你現(xiàn)在一定很開心？”

    克里斯托弗·諾蘭露出一個淺淺的笑容，瞥了自己在場地里活蹦亂跳跑著圈，過了一會兒又湊到那兩個人中間的弟弟一眼，笑容更深。

    第171章 汗如雨下

    拍攝電影的過程無疑是很充實的，對埃伯特來說，這也是一種享受。

    電影剛剛開拍的前幾天埃伯特和劇組演員之間的配合還有一種生澀感，但時間一久，演員們之間的配合就越來越默契，這其中既有第一部的合作帶來的影響，也有克里斯托弗·諾蘭對劇組的掌控力強大的因素在內(nèi)。

    讓埃伯特尤其滿意的是他和希斯·萊杰之間既競爭又合作的那種狀態(tài)，希斯·萊杰是他所見過的年輕演員中最有天賦的一位，而且他的進(jìn)步也很快，幾乎每一天都能帶給埃伯特新感覺，最重要的是，這種和同齡人競爭的狀態(tài)是埃伯特之前不曾感受過的，他分外享受。

    此前埃伯特合作過的演員多是一些年過半百的老演員，他們演技優(yōu)秀、經(jīng)驗豐富、表達(dá)方式多樣，埃伯特可以從他們身上學(xué)到很多東西，但他們卻不能給埃伯特帶來緊迫感，他們不會像希斯·萊杰一樣催促著埃伯特奮進(jìn)，催促著他在最好的基礎(chǔ)上能做得更好。

    從這方面看，有一個對手的重要性不言而喻。

    埃伯特覺得能夠繼續(xù)拍攝《黑暗騎士》真的是件很幸運的事情，一方面，他發(fā)現(xiàn)良好的交流和競爭確實可以給自己帶來許多幫助，另一方面，希斯·萊杰的情緒也在每天在化妝間的聊天和研討劇本的過程中緩慢恢復(fù)著。

    有一天早晨，埃伯特在劇組里分發(fā)飲料的時候，忽然聽到希斯·萊杰在和助理聊天，別的東西埃伯特沒有聽清，可他那句“今天睡了個好覺”他倒是聽得明明白白。

    這樣其實就很好。

    拍攝的日程在有條不紊推進(jìn)著。埃伯特忙碌的時候，經(jīng)紀(jì)人先生也沒有放慢步伐，他在洛杉磯仔細(xì)地為埃伯特挑選著他的下一個劇本，一旦有他覺得不錯的，他就會立刻打電話給埃伯特推薦。

    “《本杰明·巴頓奇事》？”埃伯特瞪大了眼睛，“斯科特·菲茨杰拉德的小說，要改編成電影了？”

    “是的，沒錯，我和奮進(jìn)精英都認(rèn)為這是個優(yōu)秀的劇本，想為你爭取一下?！绷侄鹘忉尩溃皠”灸銘?yīng)該知道大概，一個返老還童的故事，菲茨杰拉德的小說你應(yīng)該看過?！?/br>
    當(dāng)然，作為美國上世紀(jì)最偉大的作家和“迷惘的一代”最出色的作者之一，菲茨杰拉德的小說一向受到美國人的追捧?；蛟S有他個人經(jīng)歷的因素在內(nèi)，菲茨杰拉德的小說總是透著一股憂傷和宿命的論調(diào)?！读瞬黄鸬纳w茨比》曾被多次改編成影視作品，萊昂納多在前世也曾和凱瑞·穆里根合作出演過這部電影?！侗窘苊鳌ぐ皖D奇事》雖然只是一部短篇小說，卻因涉及到了返老還童這種特殊情節(jié)，自然也備受影視改編者的青睞。

    埃伯特立刻來了興趣：“我很感興趣，我想嘗試一下這個劇本。從老年、中年再演到青年，這種跨度很大的角色很值得挑戰(zhàn)?！?/br>
    “你想挑戰(zhàn)，實現(xiàn)起來卻不是那么容易?！绷侄鞯吐暤溃叭绻皇且驗閯”敬_實出色，我才不樂意給自己找麻煩?！?/br>
    埃伯特頓時覺得有些奇怪。在他的再三催問下，林恩總算對埃伯特解釋清楚了：“這部電影的制作方是派拉蒙，導(dǎo)演是大衛(wèi)·芬奇。你知道，大衛(wèi)·芬奇很喜歡找合作過的演員，這部《本杰明·巴頓奇事》他已經(jīng)有了合作對象，猜猜是誰?！?/br>
    “布拉德·皮特？”埃伯特脫口而出，在聽到大衛(wèi)·芬奇這個名字的剎那，埃伯特腦海中就閃過了布拉德·皮特的樣子。大衛(wèi)·芬奇此前的《七宗罪》和《搏擊俱樂部》都曾和布拉德·皮特合作過，這位導(dǎo)演慣用的陰郁、殘酷的基調(diào)在他的電影中展現(xiàn)到了極致，他的作品也富有鮮明的個人特色，布拉德·皮特從影生涯中所有優(yōu)秀的作品幾乎都與大衛(wèi)·芬奇脫不開關(guān)系。

    “所以這個角色我們競爭起來并不容易。雖然你現(xiàn)在是奧斯卡影帝，派拉蒙和電影的制作人或許會很喜歡你，但是大衛(wèi)·芬奇的決定恐怕還會是布拉德·皮特?！?/br>
    埃伯特倒也不擔(dān)心：“雖然我很喜歡這個角色，但是如果大衛(wèi)·芬奇堅持的話，我也只能放棄。在一部電影中，導(dǎo)演的重要性不言而喻，如果我因為這個原因得罪了大衛(wèi)·芬奇的話，即使我們合作也不會特別順利?！?/br>
    “所以說，布拉德·皮特這家伙的運氣還真是不錯?！?/br>
    現(xiàn)在已經(jīng)是2007年，布拉德·皮特和詹妮弗·安妮斯頓的那段婚姻都快被健忘的美國人給忘記了，現(xiàn)在，只要出現(xiàn)在公眾場合，布拉德的名字總是緊緊和安吉麗娜·朱莉聯(lián)系在一起，兩人珠聯(lián)璧合恩愛無比，既高調(diào)又幸福，雖然布拉德和朱莉的事業(yè)都不同程度地受到了影響，但兩人都是非常會經(jīng)營自己的明星，重回事業(yè)巔峰并非難事。

    “如果撇除導(dǎo)演個人的喜好，現(xiàn)在的你和布拉德·皮特競爭很有優(yōu)勢。”

    埃伯特笑了笑：“我承認(rèn)這一點?！?/br>
    布拉德·皮特雖然上世紀(jì)90年代開始就小有名氣，接連拍攝了《12只猴子》、《七宗罪》、《燃情歲月》等片，在業(yè)內(nèi)取得了不錯的口碑，同時，他帥氣的外表也是他吸引粉絲的一個重要原因。

    但總體而言，布拉德·皮特的作品列表還是以文藝片為主，在商業(yè)上，布拉德的建樹并不算大，至少他的票房號召力是不能與他本人在好萊塢的影響力相匹配的，而在演技方面，布拉德·皮特的表演更是辜負(fù)了那些大名鼎鼎的影片，他至今只憑借《12只猴子》拿過一次奧斯卡最佳男配提名，論及獎項，他甚至比不上朱莉，朱莉好歹在00年就拿過一次奧斯卡女配了。

    《七宗罪》他是男主角，電影最終成就的卻是凱文·史派西，凱文·史派西的短暫出場讓他成了那一年最引人矚目的反派。

    《搏擊俱樂部》同樣如此，愛德華·諾頓才是更加出彩的那一位。

    特意調(diào)出《本杰明·巴頓奇事》的原著看了一遍，埃伯特就把這件事情拋到了腦后，任何一位導(dǎo)演都有自己的偏愛，自己現(xiàn)在競爭《本杰明·巴頓奇事》就像當(dāng)初競爭《飛行家》那樣，他認(rèn)為自己很優(yōu)秀，但導(dǎo)演心里卻更青睞其他演員，這也是他不能決定的事情。

    萊昂納多倒是一門心思希望埃伯特能把這個布拉德·皮特預(yù)定了的角色給搶過來，理由很簡單，他不喜歡布拉德·皮特。

    那時候埃伯特從克里斯蒂安·貝爾手里搶走了蝙蝠俠的角色，萊昂納多就差拍手稱快了，對于他不喜歡的家伙，萊昂納多雖然不會直接落井下石，但是看到埃伯特代他教訓(xùn)這些家伙，他還是覺得很爽的。

    當(dāng)然，在狠狠夸贊了一下埃伯特并且用實際行動支持他去搶布拉德·皮特的角色后，萊昂納多也沒有忘記對埃伯特最近愉快的生活表示強烈批判。

    “我從來沒有想過你和別人合作的時候會那么開心……”剛剛語調(diào)上揚了八度的萊昂納多忽然聲音低沉了起來，埃伯特不由心跳加速，腦中閃過幾百個想法，一邊猜測萊昂納多會說什么，一邊又想自己該如何回應(yīng)萊昂納多。

    “這讓我不由開始回憶我們合作《無間行者》的狀態(tài)，承認(rèn)吧，埃伯特，你和希斯·萊杰合作的時候真的比和我合作要開心得多，而且你在電影還未拍攝的時候就對希斯·萊杰展現(xiàn)出了異常的興趣?！比R昂納多突兀地嘆了口氣，“男人啊，你的名字是變心，真遺憾我沒有參演諾蘭的這部電影，我跟我的經(jīng)紀(jì)人提過想演‘雙面人’的，但我的要求被拒絕了?！?/br>
    “我猜，你現(xiàn)在一定是松了一口氣，因為如果我出現(xiàn)在劇組的話，你一定就不會這么快樂了……”

    一句一句，萊昂納多泣血般的控訴讓埃伯特額頭冒出了幾滴冷汗，他急忙解釋道：“里奧，我和他一點關(guān)系也沒有，我喜歡的只有你一個?！?/br>
    “不，埃伯特，真實的感覺是不會有錯的，你和他配合默契，這是你靈魂深處的感覺?！?/br>
    靈魂深處？

    埃伯特覺得自己的頭更痛了。

    “真遺憾，能帶給你這種感覺的竟然不是我，為什么我的表演就是差了那么一點呢，為什么我沒有找到合適的定位……”

    埃伯特汗如雨下。

    第172章 聊天

    埃伯特從來不知道萊昂納多在語言組織方面如此有天賦……好吧，在與這個家伙相處的每一天都好像在發(fā)掘某個未知的領(lǐng)域，這樣想來其實也是挺有意思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