讓他破例，這不是讓人說林家比王孫都厲害嗎！

    王氏嘴角抽動，好容易扯出一絲笑意來，卻是皮笑rou不笑。

    賈母見她那模樣實在難看，趕緊轉(zhuǎn)移話題，“我聽聞那燕山書院規(guī)矩大，不許帶小廝隨從，連書童也不許。一應(yīng)吃食住宿全都隨書院一致。五日才得以休沐一日，乃是雖京官的休沐作息。且非休沐日，不得允許，一律不許外出。房舍需得自己打掃，衣物也得自己洗?！?/br>
    賈母心里嘆氣，她這么說是想王氏斷了心思，不想她為此事惹惱林家。她也想賈寶玉上進有出息，可是這規(guī)矩，她舍不得啊。同樣王氏也是舍不得的。

    王氏瞠目結(jié)舌，并不太消息，“這樣嚴苛？譯哥兒也如此嗎？”

    這不是明晃晃的說林譯身子不好，受不得這個苦嗎？即便這是實話，你這么說出來，真的好嗎？

    林譯抿著唇淡笑道：“一視同仁，這是自然?！?/br>
    王氏頓時沒了話語。

    林詢眉飛色舞的偷笑。哎呀呀，規(guī)矩是死的，人是活的?。∥逄於?，臟衣服堆角落里，等休沐日家里來人接的時候全部帶回去。他和林譯每次都二三十件衣物，還怕沒得換？飯食什么的，書院有小灶房，有錢就可以讓人做。房舍打掃什么的，書院內(nèi)有寒門學(xué)子搶著勤工儉學(xué)好不好！

    當然，這些林詢和林譯都是不會告訴她們的！

    第21章 林老太太21

    “燕山書院每年只有正月一次入學(xué)考核，今年已經(jīng)過了。我那里倒是有不少燕山書院歷年的考卷。表弟可以先看看，做一做?！?/br>
    林謹長得好看，笑起來更加好看，尤其他聲音清靈，帶著一股磁性，但凡開口總能惹人矚目，舍不得挪開眼去。

    “我這些日子也無事，便是入了朝也是在翰林院，清閑得很。若是舅舅舅母不嫌棄，不如讓表弟來林府，我也可以從旁指點。只不知舅舅的意思……”

    林謹瞇著眼睛看向賈政，那笑容要多溫和有多溫和，要多無害有多無害。卻是讓林詢?nèi)滩蛔《哙铝艘幌?，想起上一次林謹對自己這么笑得時候，自己有多慘，偏頭去看賈寶玉，決定低下頭為他默哀三十秒。

    什么？你說提醒？怎么可能！喂喂，你們是不是忘了，老子乃是揚州第一霸王，才不做這等爛好人！

    賈寶玉對此無知無覺，卻也知道什么考卷什么指點，意味著他墜入苦海，急得快哭了，奈何賈政再側(cè)，他連反駁的話都不敢說，只一個勁地扯賈母的衣角，尋求賈母的支持庇護。然而賈母心里也有著自己的小心思，沒空理他。

    王氏喜上眉梢，賈政也十分高興，能得狀元郎的教導(dǎo)，誰不高興！賈政連連道：“外甥客氣了，能得你教導(dǎo)，那是寶玉的造化！寶玉，你最好給我收了心，明年若是考不上燕山書院，哼！”

    后面這句確實對賈寶玉說的。賈寶玉身子一顫，趕緊往賈母懷里躲了躲。眼見賈母面色又不好了，林謹笑道：“寶玉聰慧，若是肯用功，自然是能考上的?！?/br>
    誰不想聽恭維，這話說的賈政和王氏心里十分歡喜。卻聽林謹轉(zhuǎn)而又道：“不過……舅舅，都是自家人，我說話也就不繞彎子了。若是寶玉肯隨我讀書，恐怕這規(guī)矩就得按我們林家的來。”

    什么叫做規(guī)矩按林家的來？王氏略有不喜，林謹接著說：“舅母說的不錯，寶玉的詩詞功課我也見過。確實伶俐，也有幾分悟性。但求學(xué)一道，卻不能單憑這點聰明勁的。若不然，哪里來的十年寒窗苦讀一說？說句不怕讓舅舅舅母怪罪的話，我聽聞寶玉在族學(xué)上學(xué)，五天中有三天不去。要我說，這也太松散了些?！?/br>
    何止是松散！賈政如何不知這個理，他倒是有心想管，奈何賈母與王氏溺愛，他管不得?。≠Z政悠悠嘆氣，“外甥說的可謂是肺腑之言，何談怪罪！既是隨你讀書，自然是你說算了，我還盼著你管的嚴些呢！”

    王氏一口氣堵在喉頭，什么意思！這是怪她們了？

    林謹再次笑了，卻是搖頭，“舅舅先別急著硬，舅舅可知我同弟弟們是怎么過來的？”

    “我同詢哥兒，譯哥兒都是三歲開蒙，四歲描紅，五歲接觸四書，六歲入崇文院按年齡學(xué)識排級別，每個級別分設(shè)甲乙丙丁四個班。每月月考一次，按成績從高到低排名。父親可不看你是否合格，只看前三名，若前三名沒有你的名字……”

    林謹頓了頓，沒將后面的話說出來，可這意思賈政和王氏都懂了。

    林譯眼珠子轉(zhuǎn)了轉(zhuǎn)，捧著茶安靜坐著，眼觀鼻，鼻觀心，覺得他不需要開口。林詢簡直要目瞪口呆了！這是什么意思？林謹和林譯是從來沒下過前三名，可是他貌似……從來沒上過……可是每次挨打貌似都不是因為這個吧！

    林詢看了看林謹，有看了看自得其樂的林譯，抿了抿唇，還是決定不開口了！于是挪到林譯旁邊，跟著一起吃糕點喝茶。

    這廂，林謹又說：“除了書院的考核，父親即便公務(wù)再繁忙，每旬也都會抽出時間為我們布置額外功課，由他親自驗看。父親要求嚴，但凡背這些，是決不允許錯一個字的?！?/br>
    王氏與賈母面色一變，都想起之前林詢曾說林謹拘著他讀書，錯一個字打一板子的話來，不免皺起了眉。

    “學(xué)問重要，字更重要。因此，我們兄弟幾人都是自打四歲后便開始懸腕練字，最初每日半個時辰，寫一炷香歇一炷香。隨后慢慢增加時間。至得六歲開始，便在手腕上包了布條系沙袋。從最初的二兩，半斤，一斤，兩斤，如此疊加?！?/br>
    這是常用的增加腕力的辦法。

    “父親說，學(xué)如逆水行舟，不進則退。因此我們兄弟幾人自從入學(xué)，便是刮風(fēng)下雨，積水成冰的天氣也好，受寒發(fā)熱也罷，若不是病的太重，是不允許請假的?！?/br>
    林謹?shù)孛榱肆衷円谎郏衷円粔K棗泥糕入口，差點沒被他這個眼神給噎住，幸得林譯端了杯茶給他，他這才咽了下去。請假什么的……他逃學(xué)的次數(shù)……額……

    林詢以手遮面，盡量降低存在感，他覺得自己今天完全是躺槍啊躺槍！都怪賈寶玉！方才那點相位賈寶玉默哀的情愫瞬間沒了，恨得牙癢癢！

    林謹忍著笑，想著他最近還算聽話，決定放他一馬。

    “這也太……太……”王氏囁嚅了半天，言道，“太嚴厲了些?！?/br>
    林謹看了王氏一眼，卻轉(zhuǎn)身同賈政說：“二舅舅，嚴父出孝子，嚴師出高徒！”

    這句話倒是讓賈政一陣，聽林謹說起林家的家教，他不自覺對比了自己家的，頓時愧得無地自容。

    林家的家教是嚴厲，卻還不至于動不動就打孩子，當然除了熊孩子林詢。

    林譯嘴角上揚，好容易忍住沒笑出來！瞬間覺得自己雖自詡聰明，可有些時候還是大哥有辦法。

    大哥說的可都是真的，至于沒說的那些，納是你們自己腦補的，怨不得大哥??！到時候賈寶玉若是不上進，學(xué)不好，大哥下手可就不留情了！丑話可都說在前頭了！大哥教導(dǎo)賈寶玉，占了師者之禮，便是打得再狠，也是你們家的孩子不爭氣！

    什么！你要說林家教養(yǎng)太苛刻，媽蛋，不苛刻怎么出人才，真以為林如海這個探花郎，林謹這個三元及第的狀元郎，林譯這個小小年紀就是江南人才輩出的府郡的案首的人，都是天生的嗎！

    不知為何，林譯心里突然有些小興奮，能明著打，可比套著麻袋暗戳戳打過癮多了?。?/br>
    賈政連連嘆氣，“還是如海會教人！外甥說的對，若不嚴厲，如何有出息！往后若是寶玉不聽話，偷懶?；?，你只管教訓(xùn)！你是想他成才，便是打得再狠，也是因他自己不學(xué)好。我斷不會怪你！”

    哎呀呀！要的就是你這句話！

    王氏不高興，而且是很不高興，憑什么自家兒子要給別人打！王氏嘴角抽搐，面目有些扭曲，“嚴厲自然是好，可想來也是要分人的。詢哥兒性子跳脫，姑老爺多管管也在理。譯哥兒自幼身子不好，素有心疾，難道也這樣？”

    林詢：臥槽！老子怎么又躺槍了！

    林謹林譯：雖然你說的很對，但是這話讓人聽了很不高興！

    林謹看了林譯一眼，眉目柔和了許久，可轉(zhuǎn)頭看向王氏瞬間又變得清冷，“譯哥兒便是在病中也不曾斷過讀書，便是自己精力不濟，不能看，我們也會讓人拿了書念給他聽。況且，他自小記性強，雖不能說過目不忘，卻比我好上許多，是我們兄弟中最聰慧的。入學(xué)崇文書院至今，每逢大小考核，素來是頭名，未曾落下第二去?！?/br>
    林謹抿唇，“去歲譯哥兒已經(jīng)過了縣試，府試，院試，且為案首！”

    說賈寶玉聰明，那三番兩次拿譯哥兒身體說事！譯哥兒這樣的驚才絕艷，年少有為，賈寶玉能比嗎？

    果然此話一出，賈政滿是驚訝，王氏又驚又妒，僵硬的笑臉差點就要裂了！

    靜默……再靜默……

    最后還是賈母言道：“怎么，譯哥兒這么小就已經(jīng)考過秀才了？”

    不只是秀才?。∵€是案首?。】纯?，寶玉比林譯只不過小一歲多不到兩歲，而且人家是去年就多了的。也就是說那會兒他的年紀比現(xiàn)在的寶玉也就大一歲?？蓪氂瘛@差距……

    林譯放下茶盞，決定有必要推波助瀾，補一把刀，“外祖母，說起來我雖也在書院上學(xué)，但大部分東西都是大哥教的。自來聽聞寶玉表哥聰明，只要他有心，有大哥教著，想來明年也能給您老人家考個案首回來！”

    不考個案首回來，怎么好意思一直炫耀聰明！

    俗話說，自家的孩子自家知道，賈母雖然疼寶玉，也覺得寶玉聰明，可沒狂妄到覺得這會兒連四書還沒通讀完的寶玉，明年也考到京畿人才輩出之地的案首。

    王氏倒是沾沾自喜，覺得他說的極有道理。然而想起林謹對待林詢錯一個大一板子的教育，以及林譯病中還得讓他讀書的嚴苛，王氏只覺得心里悶悶地。那還是他親兄弟呢，都這樣，這若換了寶玉，豈不是……

    王氏揪著手帕，內(nèi)心兩個小人在打架！

    一個說：我的寶玉這么棒，就是差一個好老師，若是能得林家傾力教導(dǎo)，這往后的前程自然是不必說的。沒見林家一家子學(xué)問人嗎？而且林謹林譯的例子擺在這里呢！

    一人說：這學(xué)問哪能一點不出錯的，這要是天天被打板子被罰，那寶玉……我可憐的寶玉啊！

    王氏皺著眉頭思索萬千，想著要怎么樣能讓林謹用心教導(dǎo)寶玉，保證讓寶玉成才，又不讓其逼迫寶玉，更加不能打?qū)氂瘛?/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