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寧冷笑一聲，“堂堂錦衣衛(wèi)千戶到我身邊做個護(hù)衛(wèi)，可真是屈才了?！?/br>
    “能為殿下效力，是屬下的榮幸。”

    林寧面色一變，“那么，這么說來，當(dāng)初我遇見你們也是早就安排好的一出戲？”

    “是！”

    丁威毫不猶豫，林寧更是驚訝，“那些傷是我親眼所見總做不了假。所以，為了到我身邊來，為了不讓我起疑，居然以身犯險，連性命都可以拿來賭嗎？你們知不知道你們當(dāng)時有多兇險？若是萬一……萬一死了怎么辦？”

    “屬下三歲便入了錦衣衛(wèi)營，乃是受訓(xùn)培養(yǎng)出來的，那點傷還挨得過去。若是屬下萬一挨不過去。自然會有人用其他方法接替屬下?！?/br>
    這般不將生死放在眼里，林寧可以想象出他們是在什么環(huán)境下存活下來，受的什么樣的培訓(xùn)，什么樣的教育?？稍绞侵溃睦镌绞前l(fā)堵。倒不是說他同情心泛濫，若是別人便罷了?？蛇@五年來，雖名義上是護(hù)衛(wèi)，可林寧何曾把他們真當(dāng)成是護(hù)衛(wèi)，彼此也一同打鬧，一同嬉笑。

    可是……

    錦衣衛(wèi)是個有能力卻也殘忍的地方。楊生建立起錦衣衛(wèi)，早年這方勢力也在他手里?？蛇@些年，楊生退了，錦衣衛(wèi)歸于皇上手中。不過從丁威丁武將近他的時間來看，徒元海掌控這方勢力比明面上的要早。想來在楊生還是錦衣衛(wèi)指揮使的時候，徒元海就一步步暗地里將他架空了。不然楊生不至于一無所覺。

    林寧一嘆，“是他把你們放到我身邊的？我身邊還有哪些是他的人？”

    這個他是誰，二人心知肚明。丁威聽得此話，更是震驚，急道：“殿下誤會了?；噬蠈⑽覀儼才诺降钕律磉?，是為了確保殿下的安全?；噬险f過，既然跟了殿下，便生是殿下的人，死是殿下的鬼。所以，屬下和丁武都是殿下的人，不是皇上的人?！?/br>
    林寧一愣，看了他半晌，又道：“你的意思是說，這些年，有關(guān)于我的事情，你們也沒有同他匯報過？”

    “皇上想知道什么，自然可以從林如海處得知?；噬险f，屬下和丁武的職責(zé)只是殿下的安全，其他都聽殿下的。除非遭遇特殊情況，否則不必和他聯(lián)系?！?/br>
    林寧瞬間抓住了重點，“特殊情況？那么今日的事情算不算特殊情況？”

    特殊情況可以是他生死關(guān)頭，也可以是他知道了真相。

    “屬下說過，屬下和丁武都只聽殿下的。殿下若是想要今天的事情成為特殊情況，那便是特殊情況。殿下如果不想，那么便不是?！?/br>
    額……還真是有原則啊。

    林寧沉默了半晌，如果他定義為“特殊情況”，就等于接受這個身份，和徒元海攤牌。

    如果他定義為“非特殊情況”，就等于他選擇維持林如海長子的這個狀態(tài)。

    他要接受這個身份嗎？似乎不論怎么看，都是接受比較好，而且，他也沒有不接受的可能。不過是接受的早晚而已。

    林寧一嘆，盯著丁威道：“好。那么我說，今日的事是特殊情況。”

    丁威半點猶豫也不曾，回道：“是！”

    林寧又說：“和他說，我一時得知此事，受了刺激，去西山跑馬了。”

    第104章 林哥哥5

    宣政殿。

    徒元海嘆道：“李懷義，你說那孩子是不是被我嚇著了吧。”

    這是又是傳召，又是“讓座”，還送了一大堆的東西，如此厚賞，不一樣的對待，誰人都會心下彷徨幾分吧。

    李懷義謙卑地笑著，“皇上也是關(guān)心殿下，就是，似乎急了些。”

    徒元海非但不怒，反而點頭贊同，“是啊，是朕太急了?？墒请蕖奕滩蛔?。十六年了，十六年了啊。如海傳信說他來了京城，朕便盼著，等著。得知他到了京，哪里還能坐得住。朕沒想要嚇唬他，也沒想怎么樣，朕就是想讓他進(jìn)宮來，就想瞧瞧他，和他親近親近。那些東西，都是從小到大，朕給他攢他。宮里還有兩大庫房呢，就現(xiàn)今送過去那么兩箱子算的了什么？”

    “宮里幾個紅著眼盯著，你瞧瞧，你瞧瞧，這才半天功夫，來了多少哭窮的？不就是看朕給了望舒那么些東西，也想來要嗎？皇后居然還義正言辭和朕說理，合著，朕自己的東西，朕還不能處置了？朕愛給誰給誰！他們也不想想，這么些年來，他們得了多少東西，而望舒呢？他可有得到半分？”

    事涉皇后和幾位皇子，李懷義不好評說，只能婉轉(zhuǎn)道：“幾位王爺并不知道殿下的身份罷了?！?/br>
    徒元海冷哼，不知道已經(jīng)如此，若是知道結(jié)果只會更嚴(yán)重。

    “楊府那邊可有什么動靜沒有？”

    這話卻不是問李懷義的，而是問向隱在黑暗中的暗衛(wèi)。暗衛(wèi)打從陰影中走出來，李懷義便自覺退了出去。

    暗衛(wèi)這才答道：“五殿下進(jìn)京當(dāng)日，楊侯爺在碼頭等了半個多時辰?！?/br>
    徒元海心頭一緊，手掌握拳往御案上重重一錘，“他可是發(fā)現(xiàn)了什么？”

    “不像。據(jù)楊府的探子回報，林家大姑娘和小公子入京之后，楊侯爺便對二人較為關(guān)注，還曾侍妾賈氏以親戚名義將人請進(jìn)過侯府。不過，連同一起請的，還有賈家的三位姑娘和薛家大姑娘。楊侯爺似乎對這幾位姑娘，尤其是對林姑娘十分有興趣，還曾醉酒時說過，可惜了，怎么才幾歲。瞧那意思，似乎有想要收入后院之意?！?/br>
    徒元海又氣又怒，“他都已經(jīng)五十的人了，還肖想人家才幾歲的嬌滴滴的小姑娘，還真是……真是……”

    徒元海暗罵了一句“無恥”，轉(zhuǎn)頭又問：“他的身子現(xiàn)今如何？”

    太醫(yī)去診過幾回，脈案徒元海是看過的。乃是酒色掏空之象，若是就此離了女色，萬事不管，好好靜心養(yǎng)上幾年，或許可以撐下去。若不然……

    但是楊府自家府上養(yǎng)著一位太醫(yī)院出來的老太醫(yī)，醫(yī)術(shù)手段不在宮里這幾位之下。說不得能幫楊生扭轉(zhuǎn)局勢也不一定。因此，徒元海并不敢單純相信太醫(yī)帶回來的脈案。

    “楊府的錢老先生倒是有幾分本事，楊侯爺最近身子看起來好了一些。不過，錢老先生也說，這不過是表象，若是楊侯爺管不住自己下半身，他即便是有再大的本事，也最多保他三五年?！?/br>
    徒元海雙眼一瞇，“三五年？”

    暗衛(wèi)言道：“錢老先生給的注意事項很多，規(guī)矩也多。楊侯爺怕是做不到的?！?/br>
    徒元海嘴角一揚，便是如此又如何？三五年他也是等不及的。暗衛(wèi)的意思，他聽懂了。楊生關(guān)注林寧，大約不是因為知道了什么，而是因為看上了林黛玉。

    可是，事情到了尾聲，看似他已經(jīng)掌握了大局，只差臨門一腳最后一步，可楊生雖然不可一世，雖然自以為是，雖然好色無度，卻并非蠢人。萬一呢？

    越是到了關(guān)鍵時刻，他越是不敢松懈。他已經(jīng)保了林寧那么多年，不能在最后關(guān)頭出什么問題。他賭不起！

    徒元海神色茫然，不知不覺就想到莫婉茹。生下孩子之后，莫婉茹的身子便已經(jīng)壞了，不過是強撐著，她舍不得孩子。徒元海永遠(yuǎn)記得，莫婉茹一遍遍拉著他的手求他。

    “七郎，婉茹與你相守十年，從沒有求過你什么?？墒牵袢恪缃裢袢阋呀?jīng)不行了，但求七郎一件事。救救我們的孩子，照顧好我們的孩子。七郎，你答應(yīng)我，答應(yīng)我。否則，我死不瞑目。七郎……七郎……”

    徒元海行七，可這一生中，喚過他七郎，且有資格喚他七郎的人只有莫婉茹。她一遍遍喚著，一遍遍哀求，聲音越來越微弱，卻抓著她的手不放。這是他們僅存的孩子，是她的命，是她心心念念，死都無法放下的執(zhí)念啊。

    徒元海心尖一顫，閉上眼睛，再睜開眼時，情緒平定下來，暗衛(wèi)早已退了下去，李懷義推門而入，步履匆忙。

    “皇上，丁威求見！”

    徒元海唰地一下站了起來，連面色都變了。丁威他自然是知道的。他早就說過，他們只負(fù)責(zé)林寧的安全，除非遇上特殊情況。

    特殊情況？莫非……

    “讓他進(jìn)來！”

    徒元海一顆心都懸了起來，丁威甫一進(jìn)門，徒元海便急忙問道：“可是出了什么事？可是暄兒他……”

    丁威跪下來，將林寧手書的宣紙?zhí)н^頭頂，“殿下已經(jīng)猜出了真相。”

    李懷義一愣，上前接過那張宣紙，遞給徒元海。

    宣紙上的字并不多，但就那么簡單的幾個字，日，月，明，就已經(jīng)說明了情況。徒元海內(nèi)心大驚，張著嘴，好一會兒才帶了三分無奈七分驕傲道：“怪不得林如海說他聰慧，不過見了朕一面，便察覺出了不對。他……他是懷疑呢，還是……”

    “殿下突然問臣在錦衣衛(wèi)中擔(dān)任何職?！?/br>
    徒元海從宣紙上抬起頭來，更是詫異，“你是說，他已經(jīng)……他不是懷疑，而是……”

    “是！”

    徒元海心臟在胸膛中顫抖，既高興又害怕，心情十分復(fù)雜。高興于這么多年了，他的兒子終于知道了他這個親生父親的存在。害怕是由于那份類似于“近鄉(xiāng)情怯”的心緒。

    “他……他現(xiàn)在怎么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