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節(jié)
書迷正在閱讀:心悅臣服、高攀式婚姻、龍王弱小無助但能吃[星際]、休想妨礙我學(xué)習(xí)[穿書]、離婚吧,我去繼承遺產(chǎn)了、生娃(1v1)、優(yōu)等生已成年、哥哥,放過我!、幻夢、我的軟糖嗜女友
大夫搖搖頭:“你們還是請仵作吧?!?/br> 尋常人溺水至多撐半柱香,一炷香過去,便是大羅金仙也回天乏術(shù)了。 岸上的人聽到大夫讓請仵作,都有點詫異,但誰也沒露出惋惜的神色。 想想也是,三公子惡名在外,活著作孽,死了才是萬事大吉。 云浠抿緊唇,沒有說話,到底是她當(dāng)差的時候出了岔子,便是這天下人都盼著程昶死,她卻希望他能活著。 “找著了,找著了!” 岸上一名眼尖的小廝指著河面高呼一聲,只見一名衙差在水面上冒了頭,拖著一個人奮力朝岸邊游過來。 一時間伸竹竿的伸竹竿,搖櫓的搖櫓,還有兩人跳下水去接人。 但沒用,程昶已經(jīng)死了。 大夫伸手在他脖間,鼻下,手腕都探了探,又按著小腹,壓出了小半肚子河水,程昶整個人如一條任人宰割的魚,雙腿一蹬,早已沒了生息。 醉時的潮紅自臉頰褪去,取而代之的是浸著三分冷意的蒼白。這樣蒼白的臉色襯著程昶的五官仍是極其好看的,修長的眉,高挺的鼻,頰邊一顆淺痣自含三分霜雪意,唇上清潤的光如春暉照在新生的葉,眼雖是合著的,尾梢卻拖曳出三分雋永三分冷清,若還能睜開,不知要藏下多少春花秋月。 “真的是,”眾人都在心里嘆,“可惜了這張臉?!?/br> 琮親王府的小王爺沒了,且還死得十分蹊蹺,不查是不行的。在場的衙差都不愿觸這個霉頭,望向職銜最大的云浠。 云浠想了想,琮親王離京去接南巡歸來的皇上了,一時知會不上,命人先回衙門通稟京兆尹。 “云捕快,那……三公子呢?” “抬上板車,一并送回衙門請仵作吧?!痹其豢戳搜鄢剃频?。 她將方才救程昶上岸的衙差喚到一邊,問:“怎么找到的?” “人在水底呢。”衙差壓低聲音:“兩邊袖囊里都塞了沉甸甸的金磚頭,人又是不清醒的,八成落水的時候都沒掙扎兩下,直接沉下去了?!?/br> 像程昶這樣的富貴閑人,身上連銀票都懶得揣,哪會藏什么金子? 他落水之前云浠一直盯著,能近距離接觸他的只有小舟上的艄公,且他落水后,這艄公人就不見了,看來程昶袖子里的金磚,八成就是艄公塞進去的。 正巧云浠派去尋艄公的衙差回來了,稟報道:“沒找著,三公子落水的時候,艄公八成從水下溜了,屬下跟周圍的打聽了打聽,這人常在河上搖櫓,水性極好,家里有個小女兒,去年剛及笄被三公子調(diào)戲過,雖然……沒成事吧,但之后人就傻了,估計這艄公就是因為這個才對三公子下手?!?/br> 先前救人的衙差問:“這艄公家中境況如何?可有家財田地?” “一窮二白唄?!绷硪幻貌畈唤猓昂由蠐u櫓的,能有幾個銅板?” 云浠卻明白這衙差為何有此一問——既然一窮二白,何來作案的兩枚金磚? 看來想殺三公子的,還不止艄公一人。 云浠本想派人去打聽打聽,看看程昶近日可有與誰結(jié)仇,轉(zhuǎn)念一想,依程明嬰平日的作風(fēng),與他結(jié)仇的不勝枚舉,想要他命的,估計也多如牛毛。 真是,一個人缺德事干多了,查個害他的嫌犯都無從查起。 這下自己要怎么交差?若交不了,會不會連捕快這份差事也沒了? 云浠又看了程昶一眼,心想,他要是能活著就好了。 衙差們正將程昶的尸身抬上板車,一不小心磕絆了一下,險些將他翻個兒摔了,還好云浠從旁扶了一把,才沒叫他臉著地。眾人齊心協(xié)力,將他擱在了板車上。 然而誰也沒瞧見,就在方才晃蕩的一瞬間,那個早已沒氣了的程三公子的手指忽然動了一下,又動了一下。 回到京兆府,云浠先命人將程昶的尸身送去后堂的小間,獨自一人向張大人請罪。 張懷魯是京兆尹,一見云浠,難掩責(zé)備之色:“不是叫你盯著了?怎么好端端的人沒了?這下陛下與王爺回來,該怎么交代?” 云浠道:“下官切切實實盯了一夜,連三公子上小舟,都是瞧見艄公接穩(wěn)當(dāng)了才交班?!?/br> 又把程昶落水的經(jīng)過仔細說了,續(xù)道:“幾個陪著三公子上舫的小廝都是王府的人,舫上的姑娘也是常來常往的,除此之外,再沒別的了,但水下還沒細查過,昨晚花朝夜,秦淮河邊都是人,亂得很,不知會不會有人潛在水里做手腳,下官以為……” “罷了罷了?!辈坏人f完,張懷魯就擺手,“此事本官會細查,你不必管了?!?/br> 他再看她一眼,頓了頓道:“云浠,本官原是看在你父親忠勇侯的情面上,才允你來我衙門當(dāng)差,你到底是官家小姐,在外拋頭露面原本就不合適,如今又出了這事,依本官看,捕快這份差事,你就不要做了。至于三公子的死因,本官會親自查明的?!?/br> 云浠愣了愣。 昨夜她只是受命去遠遠盯著畫舫,并沒有貼身保護之責(zé),程昶縱是沒了,歸根究底是護衛(wèi)不利,與她有什么相干,何至于褫了她捕快之職? 但她很快又明白過來,程昶死了,琮親王勢必震怒,各個衙門都要給王府給陛下一個交代,而今京兆府革了她的職務(wù),面兒上看是什么,可暗地里,不正是要借著這樣的小懲大誡告訴所有人,程昶死了,她云浠難辭其咎么? 云浠看張懷魯一眼,心知事已至此,再為自己辯解已是徒勞。 她抿了抿唇,道:“張大人,下官自任捕快一職,一直恪盡職守,無一日不認真對待,今日三公子的事,下官雖無懈怠,確有過失,還望大人能給屬下一個機會,屬下一定查明真相,不讓三公子死得不明不白。” 張懷魯卻道:“不是本官不愿留你在衙門,你也知道,如今塞北大捷,裴大將軍不日就要班師回朝。你……與他到底有婚約在身,裴府顯達尊貴,叫他知道未過門的發(fā)妻京兆府任一名小小捕快,成日拋頭露面,他心中作何感想?” “云浠小姐,老夫的話雖難聽,卻字字箴言。你家男兒盡歿,連個當(dāng)家作主的都沒有,老夫是可憐你孤苦,才將自家人的體己話說與你聽。眼下對你來說,最要緊的哪里是這份差事?姑娘家一輩子的福澤都系在姻緣二字上頭,裴府的二少爺是千金難求的良婿,嫁了他,才是一輩子錦繡如織。你榮華在前,千萬莫因小失大,倘為了這份捕快差事,叫人拿了短處,招人嫌棄,平白將大好姻緣攪黃了,豈不是得不償失?” “可是……” 云浠喉間有點發(fā)澀。 裴闌是好,但那份好,是旁人眼中的樣貌堂堂與前程似錦,虛無得很,沒有情深,連緣分都淺之又淺,便是她愿嫁,他未必肯娶呢。 再說了,她也不愿將這一輩子甘苦都系在另一個人身上,她只想有一份差事,立身,立命,都靠自己。 父親說過的,人活著,脊梁骨一定要直。 “你一個姑娘在京兆府,這輩子充其量也就能做到捕頭,抬眼一瞧,品級比你高的官兒成千上萬呢。嫁入裴府就不一樣了,整個金陵城,除了皇室宗親,有幾個門第高得過裴家的?莫說你一過門就是正妻,哪怕因琮親王府的三公子沒了,你被人問了責(zé),拿了短,成了側(cè)室,也是飛上枝頭,等閑不能叫人小瞧了——” “張大人這話是何意?”云浠驀地抬頭,目光灼然。 意思是連查明真相的機會都不給她,打定主意讓她擔(dān)一個失職的責(zé),勸她無論如何嫁去裴府尋求庇護? 然而不待張懷魯回答,外頭忽然一陣sao亂,一個小吏上氣不接下氣地沖進公堂,一臉慘白活似見了鬼:“稟、稟、稟幾位大人,三公子、三公子他詐詐詐詐詐尸了!” 作者有話要說: 開新文前三天每章24小時內(nèi)的兩分留言都有紅包哦~今天第一天,發(fā)了三章,這是第二章 。 第三章 云浠與張懷魯俱是一愣。 “詐尸了?” 小吏捋平了氣,結(jié)結(jié)巴巴地把方才的情形說了。 他們將程昶抬到后堂的小間,請了仵作來驗尸,仵作看過后,說眼耳口鼻均無異樣,確是溺死的,于是想取銀針入腹,看看有無中毒跡象。 眼前這位到底是三公子的尸身,銀針入腹怎么說都是一個眼兒,倘若銀針變黑,是開膛還是不開膛?琮親王愛子心切,萬一開了膛,就當(dāng)是死無全尸了怎么辦? 幾人商議了一陣,決定請示張懷魯,不經(jīng)意往長案上一瞧,只見程昶竟已張開眼,目不轉(zhuǎn)睛地盯著他們了。 一屋子的人都嚇傻了。 這還沒完,下一刻,程昶竟然開口說話了。 “說話了?”張懷魯覺得不可思議,見過死人突然睜眼的,沒見過死人開口說話的,真的活見鬼了? “是,三公子他、他說了一句……”小吏憋紅了臉,學(xué)著方才程昶的語調(diào),“他說,‘什么情況這是’?” 三分納悶,三分不解,三分茫然,惟妙惟肖。 張懷魯看了云浠一眼:“去瞧瞧。” 后院小間里當(dāng)差的人都瑟縮在院中一角,又驚又惶地盯著小間門口,程昶正扶著門框吐得死去活來。 其實這不是程昶頭一回醒來了。 他第一回 有意識,是被人從水底拽起來,托浮著往岸邊游的時候,當(dāng)時他頭疼欲裂,很快又跌入昏黑之中。 第二回 有意識,是被人抬上板車時,磕絆了一下,之后他竭力睜開眼,看到周圍是古代的樓舍街巷,以為在做夢,闔目又過去了。 這會兒已是他第三回 有意識了,梁上橫木,軒窗半掩,古意昭然,身邊還有人說要請仵作。 仵作,就是法醫(yī)? 程昶這才睜開眼,想問問身邊的人這究竟什么情況,哪知他一句話剛出口,那些人便嚇傻了似,驚惶著四散而逃了。 他這身體才溺過水,一小肚子河水沒排干凈,下了地一晃動,剛走到門口,就吐了個天昏地暗。 吐得差不多了,程昶又朝四周看了看,曲巷回廊,拱門石徑,拍戲布景也沒有布這么遠還沒個攝像頭的。 行吧,穿那個什么來著。 雖然匪夷所思,但他有點懂了。 他昨晚加班到半夜,心臟驟停前還在給客戶做資產(chǎn)評估呢,千萬的項目,這下真的黃了。 小院外傳來一陣sao動,程昶抬眼看了看,又有幾個人趕過來了,當(dāng)中還有個抱著劍的好看姑娘。 張懷魯并著院中所有人目瞪口呆地看了一會兒,好半晌,一人小聲道:“有影子?!?/br> 有影子,不是鬼。 死而復(fù)生的事不是沒聽過,這會兒親眼見了,還是覺得不可思議,程昶的尸身抬回來的時候,分明已經(jīng)死透了。 張懷魯率先反應(yīng)過來,見程昶吐得差不多了,忙吩咐:“水,快給三公子備水!” 一名小吏聽了,連忙斟了一盞茶遞上去,顫抖著喚了聲:“三公子。” 程昶吐得直不起身,扶著門半伏在地,抬起一只手來接茶。 他剛活過來,整只手還是蒼白的,帶著死人冰冷的溫度,沒留神碰了小吏一下,小吏是個膽小的,再拿不穩(wěn)茶盞,指尖一顫,茶盞順勢脫手,在程昶額稍一砸,茶水澆了他一臉,杯盞碎裂在地。 一院子的人又傻了。 茶水順著程昶的臉,一柱一柱往下淌,所過之處帶起一絲微紅,大約還有點兒燙。 程昶也有點懵。 小吏嚇得跌跪在地,不住地磕頭:“三公子饒命,三公子饒命——” 上回琮親王府?dāng)[宴,府里的廚子在糕餅里多擱了兩勺糖,程昶吃過后,二話不說,命人將這廚子拖出去亂棍打了一通。 這回…… 眾人看著三公子額上的烏青,滿臉的茶水,這可比兩勺糖嚴重多了。 眾人又看了眼那個兇多吉少的小吏,覺得可憐,一時間都陪著他一起跪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