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7節(ji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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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黑得很快,馬車走在路上,沒多久四下就徹底暗了,塵囂似乎只在日暮的一剎歸于寂靜,街巷里點起燈,金陵城又熱鬧起來。 程昶在馬車?yán)锬艘粫海瑥膽牙锶〕鲈其凰徒o他的那道平安符。 從某種程度上來說,程昶與云浠其實挺像的,凡事講究一報還一報,旁人待他好一分,他必要還回去三分。 但他這種講究,與云浠有本質(zhì)上的不同。 云浠是重情重義,而程昶只是重禮。 人生在世,人情往來是一筆賬,他算得明白,寧肯吃虧,也不愿虧欠了誰,如此到了曲終人散,既自在,又了無牽掛。 程昶看著手里的平安符,想起一事來。 他上輩子交往的最后一個女朋友,對他其實挺不錯的,有陣子她想去日本,他因為身體不好,不能陪她同去,就給她轉(zhuǎn)了五萬。 后來女朋友從日本回來,給他帶了一枚御守,聽說是在京都最靈驗的寺廟求的,能夠保佑他一輩子平安。 程昶生來多病多災(zāi),一向不大信這些,但念在女朋友的心意,把她上個月看上的miu miu包買給了她,算是回禮。 然而后來……就沒有后來了。 與他所有無疾而終的戀情一樣,他生病,她起初體貼照顧,爾后漸漸疏遠(yuǎn),最后提出分手。 而且提出分手的那天,她忘了打電話把護(hù)工叫來。 離開病房時,程昶正睡著,沒人看點滴,一時不查空氣輸進(jìn)了血管里,把程昶生生疼醒。 朋友同事們得知了這事,都義憤填膺地說那姑娘拜金、忘恩負(fù)義,還說程昶人傻錢多。 但程昶不這么認(rèn)為。 他那時已經(jīng)把感情看得很寡淡了,幾乎是食之無味,對這位前女友,他實在談不上有多喜歡,反正分手了絲毫不難過。 因此他覺得當(dāng)初那樣相處挺好的。 他花錢,買來她真假摻半的幾分心意,畢竟她還在他病榻前守足了半月,日日煲湯熬粥呢。誰也沒這個義務(wù)不是? 等價交換,他其實不虧。 程昶摩挲著云浠給她的平安符,順理成章地想,這回還個什么回去好? 可他想了半晌,竟什么都沒想出來。 大概因為云浠的這份心意,就是一份很單純的心意。 程昶覺得,倒是比千百年后的那枚御守要珍貴許多。 外間傳來奔馬之聲,似乎有官兵在巡街,程昶驀地想起之前云浠說,每回出征前,她都會與父兄去廟里求平安符。 而今她父兄已逝,她盡顧著為別人求平安,卻忘了給自己求了吧。 程昶掀開車簾,問孫海平:“父親此前是不是說等過幾日,宗室們要一起去白云寺一趟?” “是啊。小王爺您忘啦,其實這是天家祖輩定下的規(guī)矩,祭天祈豐收嘛,您每年處暑都該去的,不過您往年都是不去的?!?/br> 程昶道:“哦,那你回去與父親說一聲,過幾日我隨他同去。” 孫海平納罕,提醒道:“小王爺,那里一去就是整三日,規(guī)矩又多,沒意思得很?!庇中⌒囊硪淼貑枺靶⊥鯛?,您這回咋想通要去了?” 程昶默了一會兒,道:“我去求個平安符?!?/br> 作者有話要說: 今天一共五更,這是第三、四更,第五更下午發(fā)。——2019.07.30 第四四章 隔一日, 提拔云浠為翊麾校尉的圣旨就下來了。 宣稚倒是不含糊,直接從殿前司下頭撥了兩千禁軍精銳給云浠, 說道:“云校尉手下暫沒有自己的兵馬, 不過招回忠勇侯舊部的旨意已發(fā)去塞北了,那邊氣候不好, 入秋后大雪封山,今上特許他們明年開春后起行。” 云浠謝過,又等了兩日, 捉來的山賊頭目也招了供。 說他們在京郊據(jù)著的山頭叫虎頭山,一共七個大哥,幾百來號弟兄,營生很多,正經(jīng)的有, 不正經(jīng)的也有。 “咱們和當(dāng)?shù)氐墓俑m有摩擦, 但幾十年下來, 彼此有了默契,咱們平時不下他們臉子,偶爾干些出格的勾當(dāng), 他們就睜一只眼,閉一只眼?!?/br> “大概兩個月前吧, 京郊不是來了群流寇么?咱們和這群流寇原本不對付, 干過好幾回架,后來有一日,這群流寇的頭兒, 諢名叫錐子眼,上山來拜山頭,我當(dāng)時不在,不知道他們怎么說的,反正我回去的時候,幾個人已經(jīng)一邊喝酒一邊稱兄道弟了?!?/br> 這個山賊頭目說自己在七個老大里行三,人稱一聲“三哥”。 “后來我問老七,老七說,那個錐子眼先是給了咱們一箱金子,然后又說咱們幾百號人窩在這山里,日子過得還沒有富貴人家養(yǎng)的狗好,不如去干一票大的,攢足了成本,把鄰近的幾個寨子滅了,銀子女人什么的,就都有了?!?/br> “我大哥這個人有點見錢眼開,二哥又是個有野心的,自然被他說動,這才有了秋節(jié)當(dāng)晚鬧事的事?!?/br> “三哥”說,他們所謂的干一票大的,其實就是在秋節(jié)當(dāng)晚打家劫舍,斷斷不敢傷人性命,因此當(dāng)時他們的人中為什么會混入殺手,他并不知道。 不過那八個在囚牢里自盡的殺手他都見過,正是錐子眼手底下的人。 宣稚又問錐子眼的來歷,“三哥”只稱不知。 想想也是,正所謂“英雄”不問出處,他們這樣的悍賊,彼此間是不打聽來歷的。 “三哥”招完供,宣稚命人照著他的話,畫了一幅錐子眼的畫像,一幅虎頭山的地形圖與山寨分布圖,一并交給云浠。 云浠也不耽擱,當(dāng)夜回營整軍,隔日一早就帶兵出發(fā)了。 處暑將近,程昶記著云浠提點的事,著人去御史臺疏通了一下關(guān)系,稱是想趁著三堂會審,也去查一查姚素素的案子。 御史臺的人只當(dāng)小王爺這是要立功求上進(jìn)了,回復(fù)說等過陣子,會審的官員名錄下來,把他的添上去就是。 程昶這幾日于是過得很清閑,平日里除了上值,便呆在府里逗雪團(tuán)兒。 別院里新添的幾個小侍婢被程昶免了伺候,成日無所事事,見雪團(tuán)兒可人,趁程昶去上值,輪著番兒逗它,程昶回府后聽說了這事,心想小姑娘終歸比廝役們細(xì)心,便默許了侍婢們來喂養(yǎng)雪團(tuán)兒。 也因此,程昶便與這些侍婢們有了些交道——每每下值回家,見雪團(tuán)兒與一群小姑娘玩得正開心,他便不催,在一旁看著,時不時侍婢們與他說起雪團(tuán)兒白日里的趣事,他亦聽得仔細(xì)。 這些婢女原就是被琮親王妃派來給三公子做通房的,對程昶不說別有心思,起碼是當(dāng)主子供著的,而今見程昶溫和有禮,平易近人,一副仙姿玉容能與日月爭輝,或多或少都有些悸動。 后有一日,程昶夜里沐浴,一名侍婢借著尋雪團(tuán)兒為由,闖入他屋里,還不走,低眉紅臉地問可否需要伺候,程昶這才驚覺不妥,大約是自己無意間又招了桃花。 隨后禁了侍婢們的足,三令五申地在院中立下規(guī)矩,不再與她們多言。 沒過幾日,御史臺那里傳來消息,說他們已將小王爺?shù)拿痔淼綍徆俚拿浬狭恕?/br> 過來傳話的吏目說:“眼下一應(yīng)嫌犯,包括在秋節(jié)鬧事的那幾個全都轉(zhuǎn)去了刑部的囚牢。就是羅府的四小姐一味喊冤,一直不肯招供,她是貴女,不能用重刑,因此姚府小姐的案子至今沒什么進(jìn)展?!?/br> 程昶問:“前一陣不是聽說樞密院的羅大人也被請去大理寺問話了嗎?” 吏目道:“羅大人之所以被請去問話,是因為此前羅府與姚府之間有些齟齬。今上原本是讓姚大人處理京郊的亂子,結(jié)果姚大人回頭就把這差事扔給了羅大人,羅大人又沒辦好,兩府因此生了嫌隙。審案么,一絲一毫的線索都不能放過,前幾日大理寺卿疑羅府的四小姐是因為這個才對姚府的二小姐下手,這才把羅大人請去問話?!?/br> “但仔細(xì)想想,二位大人的事,牽扯不到兩位小姐身上,照現(xiàn)有的線索來看,若真兇真是羅四小姐,多半還是為‘情’。大理寺問明白了,就讓羅大人回府了?!?/br> 又把抄錄好的卷宗遞給程昶,“三公子已是此案的刑審官,可以根據(jù)進(jìn)度去刑部囚牢里問話,每間囚牢里都有專門的錄事,他們會把三公子問話的內(nèi)容記下,錄入卷宗里,然后呈給大理寺卿、御史大夫、和鄆王妃殿下。” “鄆王妃?”程昶愣了下。 爾后他反應(yīng)過來。 大綏女子可做官,其中官至極品者,當(dāng)屬當(dāng)今的鄆王妃殿下。 她世家出生,才情極高,當(dāng)年科舉殿試還中了探花,后來嫁給鄆王,也沒辭了刑部的差事,如今已官拜刑部侍郎。 只是,鄆王與鄆王妃一個轄著大理寺,一個轄著刑部,兩人的關(guān)系卻是出了名的不睦。 鄆王風(fēng)流,娶了鄆王妃后,又納了幾房選侍,有名分沒名分的姬妾養(yǎng)了十幾人,與鄆王妃雖是夫妻,兩人卻有些形同陌路的意思了。 吏目回道:“三公子有所不知,這樁案子,刑部坐鎮(zhèn)的堂官正是鄆王妃?!?/br> 程昶點頭,想著還有兩日就該上白云寺了,送走了吏目,當(dāng)即就去了刑部的囚牢。 關(guān)著羅姝的囚室十分干凈,聽引路的獄卒說,羅姝這些日子統(tǒng)共就受了一回拶刑,她身子嬌貴,疼不過半刻就昏暈過去,等醒來后,仍是咬緊牙說自己不曾害人。 幾個大理寺與刑部的刑審官沒法子,羅姝是貴女,總不能屈打成招,于是退而求其次,這陣子反倒常去裴闌那里問話了。 囚室里的錄事已在恭敬地候著了,羅姝見是程昶來了,一時怔然,半晌磕磕巴巴地吐出一句:“我、我沒有殺人……” 程昶過來的目的并不是為了姚素素的案子,他是為了自己,為了打聽要害他那位“貴人”的線索。 奈何一旁有個錄事,他問話不能太直接,迂回地打聽了一下秋節(jié)當(dāng)日的細(xì)節(jié),爾后旁敲側(cè)擊:“我聽說你這半年下來,每回陪方氏去藥鋪看病,中途都會離開一陣,是嗎?” 羅姝道:“那藥鋪里有股藥味,我聞不慣,是以每回都獨自出去走走。” “離開多久?” “半個時辰左右?!?/br> 程昶點頭,他早聽云浠提過,藥鋪里的醫(yī)婆為方芙蘭行針的時長差不多就是半個時辰。 “離開后去做什么了?” 羅姝茫然,想了一陣才道:“去鄰近的香粉鋪子、衣料鋪子逛一逛,偶爾乏了,就去秦淮河邊的亭子里坐坐,打發(fā)打發(fā)時辰。” 她精神頭不好,眼底烏青發(fā)黑,說起話來,整個人都是恍惚的。 程昶原本疑羅姝是趁著這個時候,去給那位“貴人”報信的,眼下看她這幅樣子,也拿不準(zhǔn)她說的是真話假話。 他上輩子生活在法治社會,沒什么審案的經(jīng)驗,見羅姝半日里吐不出一句有用的話,只能順著疑點往下查。 “我聽云浠……云校尉說,這些年在金陵,羅府與忠勇侯府并不怎么往來,你與方氏之間,更是連相熟都談不上。為什么今年年初,她一出喪期,你忽然與她情同姐妹,甚至連她去藥鋪子,你都不嫌麻煩,常常陪著?” 羅姝聽到這一問,明顯怔了一下。 片刻,她垂下眸,小聲道:“因為、因為裴二哥哥……” “裴闌?” “是?!绷_姝咬了下唇,“我……自小就喜歡裴二哥哥,可是裴二哥哥和阿汀是指腹為婚,我怕裴二哥哥從塞北一回來,阿汀就要嫁給他,如此我就再沒有機(jī)會了。” “我……想知道阿汀是怎么打算的。可是,想必三公子也了解阿汀她這個人,這些事,她都是藏在心里,不會對任何人說的?!?/br> “正好芙蘭jiejie出了喪期,二月初,還是三月初來著,那日她進(jìn)宮,累著了,險些暈在護(hù)城河邊,我就過去幫她。芙蘭jiejie性情溫柔,我想著,或許阿汀不愿意對我說的事,芙蘭jiejie愿意對我說?!?/br> “因此,你才借著陪方氏去藥鋪看病為由,與她相交?”程昶問。 羅姝點點頭:“我本來也沒報什么能嫁給裴二哥哥的希望,可是芙蘭jiejie一直憂心阿汀的親事,有回,她與我說,阿汀這幾年來,竟從未主動提及過裴二哥哥哪怕一回,八成是心里根本沒有這個人,并不想嫁去裴府,我這才徹底生了要嫁給裴二哥哥的念頭。” 程昶聽了這話,不由一愣。 他知道云浠和裴闌是指腹為婚青梅竹馬,那日在裴府,他看她解親時決絕又傷心,原還當(dāng)她心里或多或少是裝著裴闌這個人的。 眼下聽羅姝這么說,才明白過來,原來云浠之所以決絕,不過是因為她重情義,而她彼時的傷心,也只是為了忠勇侯府,為了云洛罷了。 原來她根本沒喜歡過裴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