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1節(ji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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孫海平見程昶神色異樣,憂心問道。 程昶搖了搖頭,過了會兒,道:“我先緩緩?!?/br> 他開始梳理他在這里的記憶。 他去刑部的大牢里問羅姝的話,得知老忠勇侯的案情有冤,著人去查,聽說白云寺的清風(fēng)院里有證人,他趁著處暑祭天,去清風(fēng)院尋證人問話,誤中了“貴人”圈套,被人追殺,跟著他的四個武衛(wèi)盡皆慘死,他最后……也落了崖。 隙開的窗口透進來一絲風(fēng),寒涼沁人。 程昶記得他落崖那日,尚是夏末,天氣不該這么冷的。 他問:“現(xiàn)在是什么時節(jié)了?” “深秋了?!睆埓蠡⒋?,“九月末。” 九月末……也就是說,已經(jīng)過去兩月了。 程昶點了點頭,他慣來愛惜自己的身體,怕自己受涼,重新把衣襟扣上,然而不經(jīng)意間,有一物從他的寬大的袖口滑落出來。 程昶定睛一看,竟是曾跟著他回二十一世紀的那枚平安符。 這枚平安符,又跟著他回來了。 他見怪不怪,穿好衣衫,拾起這枚平安符,一面在手里摩挲著,一面將思緒理了一通,問:“你們怎么找來這里的?” 孫海平與張大虎于是將四丫她爹一行人如何在白云湖岸邊撿到他,如何帶他出海說了一通,末了道:“小的們怕那些禁軍們不盡心,去求云校尉帶咱們來找小王您,云校尉在清風(fēng)院外的崖邊撿到小王爺您的平安符,說您八成是落了崖,帶著咱們一路沿著白云湖岸找,一路找來東海漁村,直到昨天才找著您?!?/br> 云校尉。 程昶手里的動作一頓:“云浠?” “可不就是她。”孫海平道,“小王爺,云校尉這回為找您是真盡了心,雖然也不知是不是為了給朝廷立功,小的以后再也不說忠勇侯府的不是了?!?/br> 程昶“嗯”了聲,他默了一會兒,忍不住問:“那她現(xiàn)在人呢?” “您說誰?”孫海平納悶,隨即反應(yīng)過來,“云校尉?” 張大虎道:“云校尉今天一早被一個禁軍叫去縣衙了,說有什么名錄要讓她過目?!?/br> 程昶又“嗯”了聲,過了一會兒,又問:“那她什么時候回來?” “不知道?!睆埓蠡⒌溃靶⊥鯛?,您有事找她?” 不等程昶答,他就喚:“田泗、田泗!” 田泗應(yīng)聲進屋,一見程昶竟坐著,愕然道:“三公子,您、您、您醒了?” 張大虎道:“小王爺問云校尉什么時候回來?!?/br> 田泗看了看天色,正午早已過去,再多不久就該日落了,縣衙去此處也就大半日光景,于是道:“差不多,快——回來了。三公子,您找、找云校尉,有事?” 程昶沒說什么,將手里的平安符放入袖囊里,默坐在榻上,整個人十分安靜。 他既不答,下頭的人哪里敢多問,一時請了大夫過來,為程昶把了脈,又伺候他吃了些魚粥。 程昶活動了一下胳膊,自覺沒有不適之感,想了想,便說要一個人出去走走。 孫海平不敢攔,怕他受涼,只好為他找來一身遮風(fēng)的披風(fēng)。 此刻日落,暮風(fēng)四起,程昶出了屋,只見漁家分布零星,炊煙裊裊,不遠處就是海,連天一線。 方至此時,程昶仍有些不真實感。 一切恍如隔世,哪怕想起自己曾被追殺,亦覺得恍如隔世,仿佛曾經(jīng)瀕臨絕境的三公子并不是他,而他只是一個不期然路過這塵世的過客 兩處時空輪轉(zhuǎn),乾坤顛倒,他回到千年前,連足下所履之地都像云間。 正這時,一聲駿馬嘶鳴喚回程昶的神智,他循聲望去,只見漁村村口,云浠策馬回來,她在村口卸了馬,把它栓在木樁上,馬兒很有靈性,探過頭來蹭她的臉,她于是笑了,伸手撫了撫它的馬鬃。 云浠的校尉服分明是暗朱色的,然而她站在這滟瀲的殘陽下,迎風(fēng)飛揚的衣衫忽然烈烈如火,一下?lián)淙胨难壑小?/br> 這一刻,程昶驀地想起他在千年后的二十一世紀,在電視劇里,在微博上,拼命尋找的紅衣身影。 原來這身影竟在這里。 足下的黃沙終于化為實地,曠日持久的疏離感開始退潮,百骸里流淌的血液于是舒緩下來,仿佛是在規(guī)勸他,讓他慢慢放棄與這個人間天地,與宿命的對峙。 程昶立在這殘陽暮風(fēng)里,目不轉(zhuǎn)睛地看著眼前的紅衣身影,直到她似有所覺,也別過臉來。 作者有話要說: 上章150個紅包已經(jīng)發(fā)了,后臺緩存龜速。 明天見~ 感謝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營養(yǎng)液的小天使哦~ 感謝投出[地雷]的小天使:小嬌嬌、tacica鳥、現(xiàn)場表演一個豹笑 1個; 感謝灌溉[營養(yǎng)液]的小天使: 親愛的、agao 10瓶;慕影 8瓶;阿林的九月 5瓶;33 3瓶;小米 2瓶;鈍刀、范范夢游中、吃糖果的柒柒、瑜珈、林碳盤不需要碳碗、頭條都是英俊又可愛 1瓶; 非常感謝大家對我的支持,我會繼續(xù)努力的! 第五七章 四丫家本就不大, 前一夜在相鄰幾戶借幾間屋子,尚能容下來漁村尋人的官兵, 眼下琮親王府的三公子醒來的消息不脛而走, 臨近府衙的府尹當(dāng)即帶上家眷與官差過來迎候,加上來東海漁村尋云浠的禁軍, 整個豐南港人滿為患。 府尹在漁村另找了間寬敞屋子,把程昶請去此處歇息,又讓隨行的大夫重新為程昶把脈。 大夫與頭先那一位一樣說法, 都道是三公子脈象沉穩(wěn)有力,身體康健,是吉人自有天相,又親去熬了碗藥湯,功效也與程昶白日里吃的那一碗一般無二, 滋補養(yǎng)生, 凝神靜氣, 唯一的不同,大概是用藥更名貴些。 大夫伺候程昶服藥的當(dāng)口,府尹與幾位禁軍統(tǒng)領(lǐng)就侍立在一旁, 云浠吊在人群最末。此刻已入夜了,她除了剛回豐南港時, 與程昶隔著一天一地的霞色遙遙行了個禮, 還未來得及與他說上話——她沒料到程昶今日就能醒來,當(dāng)時她和府尹的人馬前后腳回來,瞧見程昶跟副畫似的立在魚戶炊煙間, 一時沒反應(yīng)過來,不過愣怔了片刻,便被府尹搶了先。 云浠看著程昶,他仍和從前一般模樣,眼下披衣倚在榻上,臉色與扶著藥碗的指尖都十分蒼白,或許是因為大夢方醒,他分外安靜,這樣的安靜不知覺間將他整個人籠在了一段朦朧里,比月色還要皎潔。 大夫喂程昶吃完藥,府尹忙遞了碗茶上去,殷勤道:“陛下與琮親王殿下已派殿前司的人尋了三公子數(shù)月,早前太皇太后、王妃殿下心憂三公子您的安危,還各自大病過一場,眼下三公子非但劫后余生,且還毫發(fā)無損,真是天大的福氣與造化。等消息傳回金陵,主子們不知能有多高興。照理說三公子久病初愈,是該好生歇上一陣的,但下官擔(dān)心陛下與琮親王殿下等久了心急,不如明日清早就起行?終歸在路上慢慢走,不耽擱養(yǎng)身子的?!?/br> 不等程昶答,又道,“哦,南安王府的小郡王起先也是在漁村這里的,見尋著三公子,昨日夜里親自回京稟陛下去了,說是要帶著殿前司的禁軍來接。也是巧了,這幾位統(tǒng)領(lǐng)大人——”他端手指著屋子里侍立著的禁軍,“剛好來附近辦差,下官已給小郡王去信一封,明日先由下官與幾位統(tǒng)領(lǐng)大人帶官兵護送三公子您回京,小郡王若帶了殿前司的人來,半程上接手即可。三公子,您看如何?” 好話歹話都叫他一個人說完了,程昶還能說什么,便點頭應(yīng)了。 府尹見程昶不怎么吃茶,于是遞上清水供他清口,又懊喪道:“下官乍聞三公子在豐南港,急著趕來拜見,一時之間竟沒能思慮周到,忘了帶家仆婢子過來伺候。漁村貧瘠,三公子屈尊在這里,想必是不習(xí)慣得很了——”他說著,小心翼翼地覷了眼程昶的臉色,續(xù)道,“好在下官的家眷隨了下官一道過來,小女身邊倒是跟著兩個貼身丫鬟,三公子若不介意,這些日子就由小女帶著丫鬟照料則個?” 言罷,略微直起身,喚道:“瑜姐兒?!?/br> 門外頃刻有名女子領(lǐng)著丫鬟應(yīng)聲而入,她大約十五六的年紀,身著薄粉襖衫,身姿纖纖,五官雖不怎么出眾,襯著雪一般白的膚色,也是靈動好看的。 程昶萬沒想到府尹竟來了這么一出,他方才心里裝著些說不清道不明的心事,連聽府尹說話都是心不在焉的,等反應(yīng)過來,一個半大的姑娘已杵在他跟前了。 程昶的目光在瑜姐兒臉上只停了一瞬,不自覺就朝云浠看去,云浠也正看著他。 兩人目光這么一撞上,云浠愣了一下,程昶也愣了一下。 但云浠很快垂下眸,與屋中另幾位侍立著的統(tǒng)領(lǐng)一樣,只當(dāng)是視無所見。 其實這也沒什么,三公子皇親貴胄,身邊本來就該有合乎身份的人伺候,府尹情急之下沒安排好人手,于是把自己的小女身邊的丫鬟撥過來也順理成章。只是,這府尹究竟打的是什么主意,屋里一眾立著的人卻是心知肚明的。 琮親王府的三公子縱然名聲不怎么樣,卻是親王府的獨苗,是太皇太后的眼珠子,連當(dāng)今圣上都縱著他三分。誰家女兒若能入他的眼,日后便是不能封王妃,憑著府尹小姐的身份,指不定也能夠上一個側(cè)妃。這是飛上枝頭變鳳凰的大好契機,府尹一家子沒道理不抓住,退一萬步說,哪怕三公子沒瞧上他家瑜姐兒,看在他們一家一路護送照料的份上,沒有功勞也有苦勞,擱在今上與琮親王眼里,也是該行封賞的。 瑜姐兒見三公子好半晌不作聲,忍不住抬目看了她一眼,這一看,臉便一下子紅到了耳根子,怔了片刻她才斂眸,低聲行禮道:“三公子。” 程昶的目光早已從云浠身上收回了。 不知怎么,方才那些零零散散的,不可名狀的心事,在他心間一片片聚攏起來,仿佛大霧褪去后,蔓草叢生的林間,慢慢竟能尋出一條路來。 半晌,程昶開口道:“我這里不需要人伺候,你們出去吧?!?/br> 府尹“???”了一聲。 孫海平看了眼他家小王爺?shù)哪樕?,頃刻斥道:“沒聽明白還是怎么著,我家小王爺不近女色,身邊慣來不用丫鬟?!?/br> 他這話說得露骨,府尹聽了,連忙打揖賠罪,又自找臺階說:“天已晚了,三公子好生歇息?!睅еそ銉撼鋈チ恕?/br> 他這么一走,屋中侍立的幾名禁軍統(tǒng)領(lǐng)也紛紛行禮告退。 云浠原是想與程昶說一兩句話的,奈何屋中幾名禁軍官職都在她之上,他們告退,她自也不好多在屋中呆著,正要跟著一道出去,沒留神身后傳來一句,“云校尉留步?!?/br> 云浠默了一瞬,回身拱手:“三公子有何吩咐?” 程昶也不知道自己留下云浠是要說什么。 他原本是這紅塵方外人,于這個世界無牽無掛,眼下歷經(jīng)生死回來了,莫名覺得他好像就該和她說一聲,交代一下似的。 半晌,程昶才尋出一句話來:“你今日去衙門辦事,順利嗎?” 云浠道:“順利?!边^了會兒,又添補道,“今上要把父親與哥哥的舊部召回京里,有幾個等不及開春,今秋就想起行,殿前司的人讓我去瞧一眼名錄?!?/br> 程昶“嗯”了聲。 屋子里安靜得出奇,沒過多久,兩人竟又同時開口。 “我……” “三公子……” 聽見彼此的聲音,又同時住口。 云浠覺得他們原本該是有很多話要說的。 她想問他到底是怎么遇害的,想與他說她對“貴人”身份的揣測,想理一下手里的線索,與他商量下一步該怎么辦。但他們太久未見了,眼下不是說這些話的恰當(dāng)時機。 何況——云浠也不知是否是自己錯覺——三公子今日待她與以往有些不同,興許是大夢方醒的緣故,像是有些生分,卻又沒覺得疏遠,兩人之間隔著一段云山霧罩的距離,倒叫她沒由來地比從前更緊張些。 云浠又看了程昶一眼,燭光恰好照在他身上,明明一身淡泊色澤,卻在這一段火色里熠熠生輝。 云浠垂下眼,輕聲道:“三公子若沒有旁的吩咐,下官先告退了。明日清早,下官亦會護送三公子回京?!?/br> 程昶道:“好?!?/br> 沉默一下,吩咐,“張大虎,你去送云校尉。” 云浠仍住在四丫家,離程昶這里不過百步距離,張大虎尋思著“這有什么好相送的”,先“啊?”了一聲,瞥見程昶一臉淡淡的,隨即又“哦”一聲,撓撓頭,莫名其妙地追去了。 云浠走后,孫海平一面打水伺候程昶洗漱,一面問道:“小王爺,您怎么待云校尉不一樣了?” 程昶半晌沒吭聲,披衣從臥榻上坐起,在水盆里凈了手,才問:“怎么不一樣了?” “小的說不上來,像是不如以往熟絡(luò)了。”孫海平道。 他彎下身,幫程昶脫了襪,又兀自說道,“不過這樣也挺好,她費了辛苦來找您,是對您有恩情,可您大難不死,終歸是您自己福澤深厚。她立了功,朝廷少不了會賞她,也算咱們已還了恩。再說了,她從前老盯著您,您尚煩她煩得厲害,近一年交情雖好了些,但她手里攥著您往日那些把柄,總叫人心里老大不痛快。她眼下升了校尉,不能再查案子,與咱們交集也該少了,少了好,少來少往的?!?/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