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1節(ji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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程昶留在原地,正仰頭望著滿天的祈天燈。 那里離水岸有點遠(yuǎn),四周沒什么人。 他的目光有點寂寥,整個人十分安靜,似乎上元夜的一切喧囂都與他無關(guān)。 云浠忽然想起,程昶曾說,他的家鄉(xiāng)不是金陵。 夜色掠去了千年光陰。 點點燈火映在他悠遠(yuǎn)的目光里,他看它們的樣子,像在看故鄉(xiāng)。 仿佛他本該生活在一個有夜燈朗照,輝煌永夜不息的地方。 而此時此刻,漫天星燈飄零,他一人獨立在夜中,如玉一般,人間塵煙難以侵染,世上諸般不入心上,太美好了,美好得不禁讓人徒生一種流離失所的悲涼。 云浠忽然覺得銘心又刻骨。 …… 放完燈,亥時已過半了,佳節(jié)的喧鬧尚未歇止,幾人歸還了推車,順著西城門入了城。到了御史臺西所,值勤的武衛(wèi)已幫程昶把馬車套好了。 先前的巡城御史尚未離開,見了程昶,先作一揖道:“今夜有勞大人。”又對云浠道,“在下今晚通宵值勤,不能離了馬,云校尉與阿久姑娘若趕著回侯府,在下可差人去附近的在京房值所借兩匹馬來。” 云浠剛要答,程昶就道:“不必,我送她們?!?/br> “這……”巡城御史愣道,“忠勇侯府在城東的君子巷,離此處尚遠(yuǎn),大人送云校尉回府,怕是要繞路?!?/br> 云浠也道:“三公子不必麻煩,我與阿久自己回就行。” “不麻煩。”程昶道,他上了馬車,撩起簾,對云浠道,“上來?!?/br> 初春的天雖回暖了些,到了夜里,冷風(fēng)一吹,仍是有些寒涼,程昶看云浠穿得單薄,順手把自己的手爐遞給她,然后將阿久讓進(jìn)車?yán)铩?/br> 車身很寬敞,里頭焚著沉水香,車凳上鋪著厚厚的軟毛氈,當(dāng)中還擺了張雕花小案。 阿久四下張望一陣,感嘆道:“真闊氣!”扣手敲了敲眼前的案幾,又說,“還是梨花木呢!” 云浠這才想起適才忙亂,竟忘了與程昶介紹阿久,忙道:“三公子,這是秦久,她的父親從前是忠勇天字部的統(tǒng)兵大人,去年今上下旨召回父親和哥哥的舊部,她因此就到金陵來了?!?/br> 又對阿久說,“這是琮親王府的三公子?!?/br> 阿久方才聽孫海平與張大虎一疊聲“小王爺”的喊,早猜到了程昶的身份,但她自小在塞北長大,忠勇侯的舊部只重軍法,私下里親如一家,平日里見了云舒廣云洛都不怎么講規(guī)矩,眼下撞見個正兒八經(jīng)的天家人,她也是不知道怕的,隨口就問,“小王爺大過年的怎么還值勤呢?” 程昶道:“手頭上有些差事?!?/br> 他問:“阿久姑娘什么時候到的金陵?兵部那里不是說你們要二月才到嗎?” “我腳程快,先一步到了唄?!卑⒕玫?,又詫異地一挑眉,“怎么,小王爺你們御史臺的,也關(guān)心兵部的事?連忠勇侯舊部該什么時候到金陵都知道?” 程昶看了一眼云浠,見她正正襟危坐著瞧手里的手爐,默了一下,沒答阿久的話,轉(zhuǎn)而問:“阿久姑娘是在塞北長大,到了金陵還習(xí)慣嗎?” “這不好說?!卑⒕玫溃敖鹆曷?,皇城根下的地方,縱使有一千一萬個不好,但有一點是好的,太平!像我們這樣在邊疆長大的,隔三差五就要跟蠻子干一仗,松松筋骨也挺好。老忠頭又把我當(dāng)兒子養(yǎng),所以我呢,十二歲就跟著云洛上沙場了。不過這幾年不行了,之前招遠(yuǎn)叛變,兵敗了,后來裴闌那小子來塞北,我瞧不慣他,不愿跟著他打仗,正好他用我們這些忠勇舊部用得也不放心,相看兩生厭,怎么辦?我們就撤唄。老忠頭就帶著我們幾百人,撤回了吉山阜?!?/br> “這個吉山阜是什么地方呢?是塞北的一個城鎮(zhèn)。小王爺您不知道,像我們這種在塞北兵營里長大的人,住慣了帳子,一出來就是大草原,自由自在的多好嘿。吉山阜這樣的地方,就跟你們金陵似的,樓是樓,街是街,巷是巷,東南西北都要劃分出個所以然,跑馬都不能跑得痛快,住著自然不慣。我居然一住就是快四年,可把我憋壞了。所以去年今上的圣旨一來,我跟老忠頭他們一刻都等不及,就往金陵來了。金陵雖然不如大草原,好歹比吉山阜繁華,再說了,阿汀不也在這兒么——” 阿久話匣子一打開,說起來便有些收不住。 她其實不算話癆,遇上順眼的人了,多說兩句,遇上她瞧不上的,話不投機(jī)半句多。 但程昶這個人吧,很特別,與他說話會讓人覺得舒服。 不像是有些人故作謙謙君子有禮姿態(tài),他很真誠,愿意傾聽,并且及時回應(yīng),讓人很愿意說下去,也讓人覺得,他對自己所說的話題是很感興趣的。 放到二十一世紀(jì),說白了,就是情商高。 阿久難得遇上這樣的人,越說越來勁,轉(zhuǎn)而提及少年時上沙場的事,簡直要把自己這小半生與程昶聊個干凈。 一路上有了話聊,忠勇侯府很快就到了。 程昶為云浠留了幾盞祈天燈給侯府的人,下了馬車,阿久與孫海平幾人一起把燈往府里搬。 云浠喚了聲:“三公子。”然后把暖手爐遞還給他。 程昶沒接,說:“你拿著吧,才初春,還有一陣子才徹底回暖?!?/br> 云浠不知說什么好,她這一晚上心緒猶如一團(tuán)亂麻,無所適從地在半空浮蕩,直到現(xiàn)在都沉不了底。在原地默了半晌,想起方才阿久竹筒倒豆子一般拉著程昶說了一路,心中過意不去,又為她解釋:“三公子,阿久性子直,向來有什么說什么,她是敬您,因此話才多了些。” 她只當(dāng)程昶喜靜,平日里更是少言寡語,大約不喜歡話多的人??墒前⒕门闼黄痖L大,她不希望程昶不喜歡阿久。 程昶卻道:“沒事,我挺愿意和她說話的?!?/br> “三公子愿意?”云浠愕然。 程昶“嗯”了聲,他看她一眼,神情淡淡的,聲音溫涼:“因為她是你朋友?!?/br> 府里的人聽到動靜,趙五趕到府門口:“大小姐,您終于回來了?!?/br> 瞧見程昶,又施了個禮:“三公子。” 云浠看他神色有異,透過門隙,朝府內(nèi)看一眼:“怎么了?府里出了什么事嗎?” “倒也沒出什么事?!壁w五道,“羅府的四小姐過來了,說是有急事找小姐您,到這會兒了還不肯走。眼下少夫人正陪著她在正堂等您呢?!?/br> 云浠一愣:“羅姝?” 年關(guān)節(jié)前,羅姝疑罪從無,早從刑部大牢里放了出來,可姚素素被害的案子懸而未定,羅姝疑兇的名聲尚未洗干凈,回府一個多月,她一直羞于拋頭露面,今夜怎么找到她這兒來了? 云浠正不解,一串迫切的腳步聲自府內(nèi)傳來,竟是羅姝聽到她回來,耐不住等,急著出來見她了。 “阿汀——”羅姝神色焦急,先喚了云浠一聲,目光一掠,不期然落在程昶身上,她愣了愣,隨即一咬牙,提裙往地上一跪,倉惶道,“阿汀,三公子,求求你們,救救我——” 作者有話要說: 接下來本來有個挺重要的情節(jié),怎么寫怎么不對,放明天寫,大家晚安! 感謝在20191206 22:24:04~20191208 23:40:35期間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營養(yǎng)液的小天使哦~ 感謝投出地雷的小天使:送你一美鍋、honey、菜媽 1個; 感謝灌溉營養(yǎng)液的小天使:洛沉水 50瓶;長亭一夢 20瓶;大茂子、suezzheng、23654827 10瓶;第2版 3瓶;隋玉而安、貓小元 1瓶; 非常感謝大家對我的支持,我會繼續(xù)努力的! 第八十章 云浠略怔了下, 上前去扶羅姝:“你先起身,有什么話去里面說。” 方芙蘭也從侯府里跟了出來, 與云浠一起將羅姝扶起, 道:“姝兒meimei傍晚時分就到了,一直等你等到這時候, 你是——” 她本想問云浠上哪兒去了,余光一掃,落到程昶身上, 旋即明白過來,施了個禮:“三公子。” 云浠將羅姝與程昶幾人一并請入府中,招來趙五簡略吩咐了幾句,指著阿久,對方芙蘭道:“阿嫂, 這就是阿久, 我從前與您提過的?!?/br> 方芙蘭微頷首, 笑著對阿久道:“阿久姑娘且稍候,我這便吩咐人把阿汀院子的西廂收拾出來。” 阿久的目光在方芙蘭臉上落定,她大約是病了, 臉色蒼白,可五官確是極美的, 煙眉將蹙未蹙, 桃花似的眼里如藏著一汪春江水,饒是在夜里,也盈盈生輝。 云洛初娶方芙蘭為妻那年, 草原上的人都說,宣威將軍的夫人,有沉魚落雁之美。 那時她還不信,心想再怎么美,能美過阿汀去么? 如今真正見了方芙蘭,才知是人外有人。 阿久一擺手,大喇喇地道:“嫂子不必麻煩,我去阿汀房里湊合一夜就成!” 云浠也道:“阿嫂您的病還沒養(yǎng)好,早點歇下吧,從前在草原上,阿久常跟我擠一塊兒睡的?!?/br> 方芙蘭聽了這話,也不多堅持,叮囑云浠好生照顧羅姝,與程昶施了個禮,帶著阿久往云浠的小院去了。 忠勇侯府是有“貴人”的內(nèi)應(yīng)的。 待方芙蘭幾人走遠(yuǎn),云浠去正堂門口看了眼,確定四下無人了,才掩上門,為羅姝倒了一杯水,問:“你讓我?guī)湍闶裁???/br> 羅姝仍是張惶的,她看了眼上首坐著的程昶,捧著水吃了一口,對云浠道:“阿汀,我阿爹他要把我嫁走,嫁給……樊府的小少爺?!?/br> 云浠愣了下,樊府的老爺是國子監(jiān)的祭酒大人,時年已七十高齡,樊府的小少爺之所以謂之“小”,只因行末,實則眼下已過不惑之齡,是可以做祖父的年紀(jì)了。 樊小少爺四十年來一事無成不提,聽說私底下還有些骯臟的癖好,府里的幾房小妾莫名就被折騰沒了,頭前有一位夫人,身子一直不好,前兩年也去了,而今羅復(fù)尤要把羅姝嫁過去,是要給這位樊小少爺做續(xù)弦? “我一聽說阿爹要給我定這門親,就去求過他,求過阿娘,可阿娘只是哭,阿爹和我說,如今求誰都沒用了,這是上頭那個‘貴人’的意思,他也保不住我。眼下已納了吉,就要過聘了,要不是撞上了年關(guān)節(jié),只怕二月不到,我就該嫁去樊府。阿汀,求求你,幫幫我好嗎?我不想嫁去樊府,嫁給那樣的人,我怕是只有死路一條?!?/br> 官宦人家,女兒一直不如兒子受重視,羅府的女兒多,從前羅姝乖巧聽話,在羅復(fù)尤跟前自然得臉一些,可羅復(fù)尤這個人,一輩子把仕途看得比身家性命還重,他既投誠了“貴人”,自然不能讓一個女兒擋去自己平步青云的路。 把羅姝嫁給那樣一個敗類,羅復(fù)尤雖痛心,但也沒奈何,退一步想,羅姝的名聲已毀,這輩子能不能嫁出去還兩說,眼下能攀上國子監(jiān)祭酒家的小少爺,已算是造化了。 至于她嫁過去后境遇如何,羅復(fù)尤不愿思量,也不肯多思量。 程昶聽了羅姝的話,倒是不意外。 她為“貴人”所利用,幫著他設(shè)局伏殺過他,而今她即便出了刑部大牢,日子怎么會好過? 那個“貴人”心狠手辣,區(qū)區(qū)一名女子何足掛惜?早日封口了事。說不定連嫁去樊府都是個幌子,等把迎親禮一過,日后指不定能不能活命呢。 畢竟嫁給那樣一個敗類,活不長久也正常。 云浠也已聽明白了,她問羅姝:“其實你不是來找我的吧?你真正想找的人是三公子。” 羅姝捧著水,半晌,低低應(yīng)了聲“是”。 她有點不敢看程昶,那日,程昶在刑部大牢里審她的情形猶令她心生畏懼,可“貴人”和三公子不對付,眼下貴人要置她于死地,她想要求生,只有硬著頭皮來找程昶了。 羅姝吃了口水,小心翼翼咽下,仿佛生怕動靜大了就會惹程昶不快似的,解釋道:“我不能直接去琮親王府,想著,阿汀你與三公子走得近,或許能幫我?guī)Ь湓?。沒想到……今日竟在這與三公子撞上了?!?/br> 她將杯盞放下,擱在膝頭的手張開又收緊,好不容易下定決心,快步走到程昶跟前,就勢要跪,只聽程昶淡淡道:“我為什么要相信你?” 他此前錯信她,已被害過一回了。 這一回,為什么還要信她? 羅姝忙道:“我、我可以把我知道的都告訴三公子您?!?/br> “你知道什么?”程昶問,“你知道姚素素是怎么死的嗎?” 羅姝搖搖頭。 程昶道:“和你一樣,知道得太多了。” 那個“貴人”既然能在姚素素的牙關(guān)里塞一枚“耳珠”冤羅姝入獄,說明他一定與姚素素的死有關(guān)。姚素素一個手無縛雞之力的女子,“貴人”還能因為什么而殺她? 想都不用想,看到了不該看到的,亦或者,知道了不該知道的。 “姚素素貴為樞密使之女,當(dāng)今皇貴妃的表侄女,他說殺就殺了,所以你要想想,你該要告訴我什么,才會讓我覺得你值得相信。”程昶道。 換言之,他要真正的,有價值的消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