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筆趣閣 - 歷史小說 - 在你眉梢點花燈在線閱讀 - 第94節(jié)

第94節(jié)

    孫海平為他打水凈了臉,端來早膳,程昶與王妃一起用完,又陪著她說了會兒話。

    王妃為了守程昶,一天一夜沒休息,眼下實是乏了,見他無事,就由下人引著去歇著了。

    程昶默坐了一會兒,仍未能從時空的輪轉(zhuǎn)中回過神來。

    招魂沒招回去,那么他頻頻有現(xiàn)代的感應(yīng),究竟是因為什么?

    心中涌現(xiàn)出無數(shù)個答案,然而找不到佐證,沒有一個答案是可以確定的。

    程昶覺得自己這么憑空亂想不是辦法,他收回思緒,轉(zhuǎn)而問起另一樁事:“我睡了多久了?”

    “回小王爺?shù)脑?,您已睡了快三日了。?/br>
    快三日了?

    也就是說,今日已是二月十二了?

    程昶記得忠勇侯舊部是二月初十到金陵,此后休整一日,二月十二夜里趕去西山營,隔一日清早就出發(fā)去嶺南。

    只余不到一日,云浠就要出征了。

    程昶昏暈前,忠勇侯的案子只差最后一份忠勇侯舊部證詞就可以結(jié)案,眼下忠勇侯的舊部既然到了金陵,他們的證詞想必已經(jīng)遞交到了刑部。

    刑部整合案宗,今日就可以把結(jié)案的折子遞到昭元帝御案前,但這折子參的是鄆王,昭元帝未必愿意立刻理會,拖個三五日總是有的。

    程昶還打算趕在云浠出征前,把忠勇侯的案子結(jié)了呢。

    想到此,他站起身,拿過柜閣上的官袍就是要換。

    孫海平問:“小王爺,您要去皇城司?”

    他想著程昶才剛轉(zhuǎn)醒,身子尚未康復(fù),這就出門辦事,恐怕又要cao勞,于是道:“小王爺,小的代您去皇城司吧?!?/br>
    “皇城司?”程昶愣了下。

    “您不是去找衛(wèi)大人的嗎?“孫海平看他這副模樣,也是納罕,“您暈過去前,不是吩咐宿臺去皇城司找衛(wèi)大人么?但您沒提要找衛(wèi)大人做什么,宿臺就沒去?!?/br>
    程昶系袍扣的動作緩下來,經(jīng)孫海平這么一提醒,他想起來了,他暈過去前,正是在查方芙蘭之父方遠山的事,且還得知方遠山當年平步青云,極可能與失蹤的五皇子有關(guān)。

    他是該去找衛(wèi)玠的,可云浠今晚就要去西山營了,忠勇侯的案子還沒解決呢。

    程昶對孫海平道:“你待會兒讓宿臺去皇城司給衛(wèi)玠帶句話,讓他從方遠山的案子入手,查一查當年明隱寺的血案。”

    言罷,吩咐張大虎套馬車,匆匆往宮里去了。

    —*—*—*—

    這日是花朝節(jié),在大綏過花朝,很有些講究,白日里,閨中的姑娘要剪花紙、祭花神,到了晚上,還要去河岸邊放燈許愿。

    往年的花朝節(jié),云浠不是在衙門值夜,就是在外頭巡視,去年她在張懷魯那里領(lǐng)了差,去絳云樓上盯著程昶,還恰巧撞上了他落水。今年好不容易得閑,她倒是能留在府中,與鳴翠、阿苓阿久幾人一起剪花紙了。

    忠勇侯的舊部是初十到的金陵,云浠特地帶了一千兵衛(wèi)出城去接,舊部一共四百余人,聽上去不多,看上去倒是黑壓壓一片,因此云浠沒帶他們?nèi)氤?,而是從城外繞行,直接去了西山營安置。

    其實忠勇侯的舊部遠不止這么一點,蓋因招遠叛變后,裴闌受命去塔格草原,大多舊部經(jīng)朝廷重新編制,入了裴闌麾下,余下像阿久這樣只愿效命于云氏的,就由阿久之父秦忠?guī)е?,退到了塞北吉山阜,等候朝廷新旨,而這一等,就是四年。

    云浠明日一早就要出征,照理今天該早些去西山營的,但程昶此前說過,她臨行前,他要來送她,她如果早早去了營中,怕就不能與他見上一面了。

    云浠實在想與程昶道個別,可她連等了兩日,程昶那里竟一點動靜都沒有,以至于她手上剪著紙,人卻有些心不在焉,頻頻往院外望去,沒留神剪子在她指間一滑,險些割傷她的手。

    鳴翠見這情形,不由問:“大小姐,您是在等什么人嗎?”

    云浠還沒答,一旁盤腿坐著的阿久就道:“她能等什么人,她是著急出去打仗吧!”

    她從高木凳上躍下,來到桌邊,隨手撥了撥桌上剪好的花紙,挑出一朵開得極艷的牡丹,贊嘆道:“人間富貴花!這個好,這個給我吧,我拿去掛樹梢頂上!”

    白苓道:“阿久jiejie既然喜歡,拿去好了?!?/br>
    阿久滿意地將牡丹收了,問:“你還會剪什么?要不再給我剪兩個金元寶?”

    鳴翠抿唇一笑:“阿苓meimei手巧,什么都能剪好,阿久姑娘可以讓她給你剪一副百花圖?!?/br>
    “什么都能剪好?”阿久似乎不信,她在桌上的彩紙堆里翻了翻,找出一張紅紙,“我其實不大喜歡花兒啊草啊什么的,這樣,你給我剪一個將軍,手拿長矛,威風(fēng)凜凜的那種?!?/br>
    白苓點點頭,接過紅紙,仔細思量一番,在紙上落下剪子。

    須臾,一個人像自紅紙上漸漸成形,鳴翠在一旁看著,忽然訝異道:“大小姐,阿久姑娘,你們快來看,這不是少爺嗎!”

    云浠移目看去,紅紙上的人身著甲胄,眉峰凌厲,與云洛果真有八|九分相似。

    “我看看!”阿久一手拿過人像,仔細看了眼,當即一拍白苓的肩,驚喜道,“還真像!”

    她對這人像剪紙實在愛不釋手,反復(fù)看了數(shù)遍,本想揣入腰囊里收好,又怕起了褶痕不好看,在云浠的柜櫥里翻了翻,找出一個方木匣,把云洛的人像收入其中,然后看著白苓,熱切地道:“你再幫我剪幾個人行不行?”

    白苓問:“阿久jiejie還想要誰的人像?”

    “剪一個阿汀,再剪一個老忠頭?!卑⒕谜f著,轉(zhuǎn)而一想,她阿爹帶著忠勇侯舊部回金陵那天,只有云浠和方芙蘭去接了,白苓沒去,于是道,“算了,老忠頭你沒見過,剪一個我吧,我的人像要比阿汀和云洛都大些,威猛一些!”

    白苓點了點頭,從桌上仔細揀選了兩張紅紙,持剪剪起來。

    阿久看她剪紙剪得好,一時間也起了興味,從桌上隨意拿了張紙,比對著云洛的人像,也學(xué)著剪起來。

    她手笨,剪了半晌沒剪出個鳥來,立刻自暴自棄,看云浠也剪得歪瓜裂棗,把她拽出屋,說:“阿汀,咱們?nèi)デ鼗春舆厓和姘?,我想放燈了,今天是花朝?jié),可以放燈?!?/br>
    云浠道:“上元節(jié)那天不是帶了幾盞燈回來么?”

    “上回的?早放了!”阿久道,“你是說琮親王府那個小王爺給的祈天燈對吧?你去明隱寺那兩天,你嫂子跟我、鳴翠、還有阿苓一起放的,我們還各自在燈上寫了愿望。你別說,那燈真挺靈的,你嫂子在燈上寫‘沉冤昭雪’,結(jié)果侯爺真的就昭雪了!”

    她勾著云浠的肩,推著她往府外走:“走吧走吧,再不出門去,過會兒天黑了,咱們就該去西山營了?!?/br>
    云浠一聽這話,心下沉了沉,她頓住步子,對阿久說:“阿久,我有點事要辦,不能陪你去秦淮河?!?/br>
    “什么事?怎么沒聽你事先提過?”

    云浠不想瞞著她,可也不知該怎么與她解釋,思來想去只道:“我事先與一個人約好了,要……先去和他道個別?!?/br>
    言罷,她生怕阿久追問,快步走到府門外,解開拴在木樁上的馬,翻身而上,朝阿久招招手:“我一定盡早回來!”

    申時將末,日暮未至,這個時辰,金陵中人或在家中忙著夜飯,或早早上秦淮趕花朝了,街巷中反倒沒什么人。云浠一面打馬往琮親王府趕,一面在心中想,她就只去見他一面,跟他說一句她要走了,讓他多多保重就好。

    反正整個金陵都知道他們相熟,她登一登王府的門,又不進去里面,怎么了?

    打馬路過一條巷陌,對面有一輛馬車迎面駛來,云浠原沒怎么在意,擦肩而過時,忽然覺得不對勁,馬車很眼熟,駕車的人……似乎更眼熟?

    她驀地勒馬,催著馬調(diào)了個頭,朝那馬車望去。

    馬車也調(diào)過頭來了。

    駕車的人是張大虎,不一會兒,車上下來一人,身著月白常服,眉眼如水墨浸染,手里拿著一道明黃圣旨,迤然向她走來。

    離得近了,程昶展開圣旨道:“忠勇侯府云氏女,接旨?!?/br>
    云浠愣了一下,連忙下馬,單膝跪地:“臣在。”

    “朕紹膺駿命,今已查明,昔塞北一役,忠勇侯云舒廣追出境外,系糧草短缺所致,并無貪功過失,今,令禮部張榜,將其清白之名告昭天下,并賜金印紫綬,以表其功——”

    云浠適才見程昶要念旨,原還沒有反應(yīng)過來。

    昭元帝雖下令讓三司查明忠勇侯的冤情,可這案子畢竟牽涉鄆王,審案的過程必定困難重重,即便能夠結(jié)案,昭元帝那里也會拖上十天半月,沒成想程昶竟趕在她出征前就把這案子辦妥了。

    程昶收了圣旨,溫聲道:“陛下已命禮部的人去擬榜了,想必今日夜里就能張貼出來,就是你哥哥襲爵的事,可能要等到你從嶺南回來以后了。”

    說著,見她仍跪著,提醒道,“還不接旨?”

    “是。”云浠連忙伸出手,“臣謝陛下隆恩?!?/br>
    幾年了,她無一日能盼著父親的污名能夠昭雪,今日聽到這個消息,如同一塊懸在心中的大石總算落了地,開心至極。

    接過圣旨,她站起身,不由問:“怎么是三公子送這圣旨來?”

    程昶道:“刑部結(jié)案的折子已經(jīng)遞到御案了,我進宮見了陛下,跟他說你明日要出征,他就寫好圣旨,讓我先行送過來了?!?/br>
    昭元帝不愿這么早批復(fù)刑部的折子,程昶知道。

    若旁人催他,他未必肯應(yīng)允,但偏不巧,今日進宮催他的是被他親兒子追殺了幾次的親侄子,他要粉飾太平,于是只有擬旨了。

    云浠知道程昶雖說得輕描淡寫,但期間cao勞辛苦,哪里是三兩句話道得清的。

    她不禁道:“三公子為我阿爹的案子夙興夜寐,我實在不知道該怎么答謝?!?/br>
    “不必謝?!背剃频?,“你明早要出征,早點把這事解決了,你早點放心?!?/br>
    他知道昭元帝不喜歡他和云浠一起,但那又怎么樣呢?老皇帝不喜歡是老皇帝的事,他知道自己喜歡誰就行了。

    云浠愕然道:“三公子是特地趕在我出征前,跟陛下討來的圣旨?”

    “我不是說過嗎?”程昶淡淡道,“我要追一追你啊?!?/br>
    他眼底有很溫柔的笑意,清泠泠的,明明比這初春的風(fēng)還淡,卻莫名令人心驚。

    云浠不由也笑了。

    她抿著唇,垂下眸,一時不知當答他什么。

    她覺得自己其實不必追。

    程昶看了眼天色,道:“我算了下時間,你如果二更出發(fā)去兵營,我們還有兩個時辰,一起過個花朝節(jié)?”

    去年花朝節(jié),他來到這里,算上今天,他剛好認識她一年。

    云浠點點頭,看了眼手里的圣旨,對程昶道:“三公子且等等,我把圣旨送回府,立刻就過來?!?/br>
    言罷,生怕耽擱一刻,立即翻身上馬,催馬走了。

    一旁張大虎懵懵懂懂地聽了半晌,總算抓住一個明白處,上來問:“小王爺,咱們要陪云將軍一起過花朝節(jié)是嗎?”

    程昶看他一眼,沒說話。

    張大虎于是興奮地道:“太好了,小的上回看云將軍喜歡放燈,還打算趁她出征前,買幾盞送——”

    “不用送了。”不等他說完,程昶便打斷道。

    他指著張大虎,吩咐馬車旁兩個武衛(wèi),“趕緊把他架回王府?!?/br>
    作者有話要說:  明兒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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