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筆趣閣 - 歷史小說 - 在你眉梢點花燈在線閱讀 - 第117節(jié)

第117節(jié)

    程昶本來是要徑自上前招呼云浠的,然而目光掠過她背身一處,腳步驀地頓住。

    她衣裳的右肩下,撕破了一道五六寸長的口子,露出一截如緞的雪膚。

    雪膚盡頭,還有一點紅痕,隔遠(yuǎn)了瞧不清,但想來應(yīng)該是一道血口子。

    大約是她在長琿時與人拼斗時受的傷,很輕,她當(dāng)時又心憂阿久,因此竟不曾察覺。

    一束霞光傾灑而下,這一點血痕稱著雪膚,清透而灼艷,不知覺間,居然有些驚心觸目。

    程昶愣了愣,覺得自己這么看,似乎不大好,移開眼去。

    可沒過一會兒,沒忍住,又看一眼。

    云浠晾完衣裳,借著斜陽,發(fā)現(xiàn)映在院門前的斜影,回過身去:“三公子?”

    程昶安靜地“嗯”一聲,問:“你忙完了嗎?”

    云浠朝阿久的屋子看一眼,屋里很安靜,想來醫(yī)婆喂阿久吃完藥就該睡下了,于是點頭道:“已忙好了?!?/br>
    程昶又“嗯”一聲,半晌,又問:“有金瘡藥嗎?”

    “有。”云浠點頭,三兩步步去屋中,取出一瓶遞給程昶,擔(dān)心地問,“三公子可是受傷了?”

    程昶沒答這話,只道:“跟我過來?!?/br>
    順手推開一旁一間耳房的房門。

    這間耳房很小,大約是給醫(yī)婆住的,只有一桌,一凳,一張窄小的竹榻。

    程昶順手為云浠掩上門,默了默,說:“你衣裳后面,開了道口子。”

    云浠聽了這話,先是一愣,隨即耳根子倏地一紅,背身貼著屋門而站,垂眸抿著唇,不知當(dāng)如何是好。

    她這一日先是與三公子重逢,爾后又急著救阿久,連受傷都不曾察覺,更莫提衣裳開了個口子,那她回衙門的這一路……

    程昶看她一眼,似瞧出了她的心思,說:“本來衣裳破的口子不大,回衙門的路上還看不清,可能是因為你剛才浣衣,才將這道口子扯大了?!?/br>
    他又說:“過來?!?/br>
    云浠愣了愣:“做什么?”

    程昶在竹榻上坐下:“我給你上藥。”

    云浠稍稍一怔,耳根子比先時更紅了些,垂著眸搖頭:“不必了,我一會兒另找人為我上藥就好。”

    “找誰?”程昶語氣淡淡的,“阿久受傷了,醫(yī)婆要照顧她,這衙門除她二人,都是男人,你打算便宜了誰?”

    又說一句,“過來?!?/br>
    云浠只好背朝著程昶,也在竹榻上坐下。

    此刻靜下來,右肩下隱痛終于傳來,她沉默半刻,將襟口微微松開,露出小半邊肩頭。

    程昶這才發(fā)現(xiàn),云浠其實天生膚白,或許因為常年櫛風(fēng)沐雨,單看臉還看不出,身上被衣裳裹著的地方簡直如雪一樣,卻比雪更剔透。

    她的肩也生得很好看,輕薄而柔美,烏發(fā)如墨緞披灑下來,霜肌雪骨就在這其間若隱若現(xiàn)。

    傳說中的美人香肩,大概就是這個樣子。

    程昶沒說什么,只抬手撩起她的發(fā),拂去她身前。

    清冷的指尖順著她的后頸劃過,云浠的臉一下就燒燙起來,一股灼意直涌心頭,腦中嗡鳴作響,以至于他為她上藥,每抹一下,就如寒針輕刻,有點疼,但好像又能雕出花來。

    “好了。”片刻,程昶道。

    云浠“嗯”了聲,說了句:“多謝三公子?!被剞D(zhuǎn)身來,欲將衣裳穿好。

    程昶將她一攔,移開眼:“藥還沒干。”

    兩人就這么對面坐著,誰也沒看誰。

    二月中的天,縱然早已春回,到了黃昏時分,也難免寒涼。門雖掩好了,可高窗還隙開了一道縫,涼風(fēng)就順著這道縫灌進(jìn)屋中。

    程昶四下一看,見竹榻上還擱著一條干凈的薄衾,順手拿過來,俯身為她罩上。

    云浠眸光微抬,落在他的下頜。

    他的下頜很好看,弧度清冷干凈。

    她順著往上看,他的嘴角也好看,微微一抿,不羈又深情。

    再往上,就撞上他的目光。

    他也正垂眸看她。

    暮風(fēng)擲地有聲,將一地灼燙的黃昏霞色攪成一寸又一寸跳動的、溫?zé)岬乃榻稹?/br>
    他的目光清冷而疏涼,里頭盛放著無限溫柔意。

    云浠覺得自己要溺在這目光之中。

    她肩上的雪膚已被薄衾遮掩,然而比這雪膚更清透的是她的眼,更瀲滟的是她的唇。

    這個黃昏太靜了,四目相對,心跳如擂鼓一般振聾發(fā)聵。

    云浠甚至分不清這是他的心跳,還是她的心跳。

    她伸手扣緊竹榻,看著他慢慢靠近。

    看著他的鼻梁擦過自己的鼻尖,清冽的氣息撲灑而來。

    看著他慢慢合眼。

    黃昏與暮風(fēng)在這窄小的房里落地生根,將要長出如海一般的深情韻致。

    然而就在這時,屋外忽然傳來叩門聲。

    劉府尹且喜且小心地在屋外喚道:“殿下?三公子殿下?”

    作者有話要說:  抱歉一寫感情戲就卡,讓大家久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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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一一二章

    唇齒只差毫厘, 她的清新,他的溫?zé)? 已然交纏在一起。

    程昶略一頓, 本不欲理會。

    將要傾身上前,劉府尹又叩門:“三公子殿下?您在里頭嗎?”

    程昶張開眼, 看著云浠,半晌,不動聲色地稍離了些許, 揭開云浠身上的薄衾,幫她把肩上的衣衫攏好,然后步去屋前,把門拉開。

    劉府尹就候在屋外,見門一開, 剛欲上前, 不知怎的, 忽然感受到了一股凜冽之氣。

    他抬眼一看,只見程昶天人一般的眉眼之間戾氣凌然,冷森森地看了他半晌, 吐出一個字:“說?!?/br>
    劉府尹本能地瑟縮了一下,一頭霧水地想, 這是怎么著?又招三公子嫌了?

    他道:“哦, 是這樣,綢緞莊的馮氏父子聽聞殿下您明日一早要回京,幫您收了幾包行囊, 趕在天黑前送了過來。眼下這二人就在前面公堂候著,不知殿下您可要傳他們一見?”

    “幾包行囊?”程昶一愣。

    他在馮家有什么行囊?

    轉(zhuǎn)念一想,旋即明白過來,大約是馮屯馮果命繡娘為他制的那些白衣裳吧。

    程昶于是一點頭:“傳他們過來吧?!?/br>
    云浠在回府衙的路上,就聽程昶提過,說馮氏父子是李主事縊亡案的證人,眼下聽他二人到了,想了想,將薄衾覆在身后,將背身的衣裳口子掩了,也跟著程昶一并去了正院。

    馮屯馮果拜見過程昶,解釋說:“本來殿下派人傳話,命我二人明日一早再過來,但殿下明早要回金陵,小人等唯恐耽擱殿下的行程,是以自作主張,趕在今日天黑前過來面見殿下,還望殿下莫怪?!?/br>
    他二人得知了程昶的身份后,并不意外。

    菩薩托生,本來就該有一個合乎尋常的身份。

    再說了,親王再尊貴,能尊貴過天上的菩薩嗎?

    程昶道:“無妨,我是想著你們今日奔波了一整天,所以才讓你們明早過來,其實什么時候見都是一樣的?!?/br>
    馮屯馮果稱是,說:“殿下|體恤小人。”

    言語間,馮屯又覷云浠一眼。

    先前在東關(guān)渡水岸,菩薩大人與這好看的女將軍究竟什么關(guān)系,他二人瞧得是一清二楚。

    眼下他們既過來了,總不能單給菩薩捎衣裳,不給將軍捎衣裳。何況看這將軍貌美如花的模樣,指不定是個女菩薩托生呢?

    馮屯于是對云浠道:“稟將軍大人,小人家中是開綢緞莊的,先時在長琿山,小人遠(yuǎn)遠(yuǎn)見將軍與人拼斗一場,衣裳想必早已該換。小人不才,家中旁的沒有,只衣裳最多,小人過來時,也為將軍送來一身以供換洗?!币活D,唯恐云浠拒絕,又道,“將軍千萬莫要嫌棄,小人莊上的衣裳若能得將軍青眼,乃小人等的福氣。”

    云浠聽了這話,本想說不必,還未開口,程昶卻已替她應(yīng)下:“那就多謝馮掌柜了?!庇謫?,“劉大人?!?/br>
    “下官在?!?/br>
    “你去找個人,去馮府把本王這一年來的吃穿用度,包括云將軍的衣裳一并記個賬,回頭去琮親王府的賬房支取了,付給馮掌柜?!?/br>
    劉府尹連忙稱是。

    馮屯馮果本想推拒,奈何程昶卻道:“你們照顧我一年,對我已是大恩,至于其他的,我不能占你們便宜。”

    一時又說起李主事的縊亡案。

    馮屯馮果眼下得知了程昶的身份,當(dāng)著云浠的面,倒也不再避諱,只把李主事縊亡的真相道來,說殺李主事的人,并不是盜取布防圖的人,且此人在李主事臨死前,一直追問布防圖的下落,仿佛生怕那布防圖遺失似的。

    程昶與云浠聽了這話,均是狐疑。

    難不成那張布防圖上有什么不可告人的秘密?否則殺李主事的人何必亟亟追問布防圖的下落?

    程昶沉吟半晌,吩咐劉府尹:“給馮掌柜準(zhǔn)備筆墨寫供狀?!?/br>
    “是?!?/br>
    不多時,馮宅的家丁把云浠的衣裳也送過來了。

    一身淺鵝黃綾羅裙裳,外罩輕薄綃紗,樣式雖不繁復(fù),但比云浠以往穿的,卻要精細(xì)許多。最為別致的是交襟的襟口處連著根細(xì)帶,上頭縫著一朵棣棠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