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筆趣閣 - 歷史小說 - 在你眉梢點花燈在線閱讀 - 第167節(jié)

第167節(ji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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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一五七章

    中夜時分, 山間雨勢式微,陵王的人馬與張岳匯合后, 在平南山西側(cè)的彎谷稍歇了半刻。

    變故來得很快, 一個時辰前,軍中先是傳來裴闌叛變的消息, 爾后云浠帶著忠勇部出現(xiàn)在明隱寺,與裴闌一起擊潰了宣武與懷集的大軍。聽說他們還在兵亂當中救下了程昶。

    陵王得知程昶還活著,并不意外。

    倒不是因為他有多么相信程昶的本事。

    早在羅復尤傳信說昭元帝逼迫程昶留在問賢臺后, 陵王便猜到他的父皇殺意已決。

    可不知怎么,他竟直覺程昶能夠活下來,誠如他此前在白云寺的斷崖,在皇城司的火海里存活下來一樣,他這個人, 仿佛是有佛祖庇佑的。

    張岳大軍是從平南山西北撤回來的, 他們在那里遇上了殿前司的禁衛(wèi)軍。

    陵王這才知道, 原來昭元帝早料到他會謀反,提前埋下人,打的就是將他與程明嬰一網(wǎng)打盡的主意。

    他也是昭元帝親生的, 可他這個父親似乎從來沒為他考慮過,寧肯讓他與程昶同歸于盡, 也要給程旭一個安穩(wěn)江山。

    不過這也無礙, 生在帝王家,父子之情早已疏薄,彼此沒有撕破臉成為仇人已很不錯了, 事到如今,他并不在乎昭元帝偏袒誰。

    陵王從沒預想過此行會順利,太平年間起兵謀反,原本就是搏命,可是,自裴闌叛變的消息傳來后,每過去一刻,事態(tài)都在惡化,張岳幾人的部下被殿前司殺得潰不成軍,另一邊,宣武與懷集也被云浠擊退了。

    眼下他在彎谷中歇腳,等宣武與懷集過來集結(jié)。

    一旁張岳見雨水細了,重新點燃火把,請示道:“殿下,這幾個人要怎么處置?”

    他指的是樹下幾名被捆綁著的宗室臣眷——午過火|藥在山中炸響,田澤帶著人避往垂恩宮時,尚有幾名宗室臣眷遺在山中未歸,后來田澤雖派了翊衛(wèi)司去找,可惜這幾人先被張岳的兵馬發(fā)現(xiàn),當成人質(zhì)捆了回來。

    陵王認了認,幾人中,除了光祿大夫的獨子與平陽縣主稍稍能夠入眼,其余俱是些無關(guān)痛癢的角色。

    陵王道:“先留著,待會兒再說?!?/br>
    他閉目養(yǎng)了一會兒神,山外便傳來行軍聲,睜眼一看,近處已現(xiàn)兵影,宣武與懷集終于到了。

    張岳連忙迎上去:“你們還剩多少人。”

    “四萬余?!睉鸭?。

    起先他們誤中裴闌的惑敵之計,死傷數(shù)千將士,已是潰敗之勢,好在懷集止損及時,見軍心大亂,決意不與裴闌和云浠纏斗,留下兩千死士斷后,撤回大部分人馬。

    張岳聽懷集竟能余兵四萬,有些不信,高舉火把親自巡過一遍,見山野間密密匝匝的都是人,這才略松一口氣。

    眼下集結(jié)的兵馬加起來共有七萬,形勢仍舊不容樂觀,不提垂恩宮外的殿前司大軍,云浠與裴闌手下悍將極多,倘與他們對上,只怕又將鏖戰(zhàn)一場。

    宣武道:“殿下,今日裴闌叛變實屬意料之外,他本是反臣,為表衷心,必然會與我們交鋒,我們即便能擊潰裴闌的兵馬,余下殘兵疲將,絕無勝過宣稚的可能?!?/br>
    “是啊殿下,”張岳也道,“留得青山在,不愁沒柴燒,我們既然已無勝算,不如立刻改道往北。我們有兵七萬之眾,若是往北走,路上甚少有大軍能攔住我們?!?/br>
    可是往北走,目的地是哪里呢?余下的話張岳沒有說明。

    陵王此番謀反,除了成王敗寇外,其實還有第三條路,即往塞北去,在大綏邊疆掙一片地界,先割據(jù)為王,隨后再慢慢圖謀。

    不過如果這樣做,他必然要再度與達滿部落的二皇子合盟。

    這是通敵的勾當,說出口實在不光彩。

    陵王聽后不置可否,問懷集:“山中還有火|藥嗎?”

    懷集道:“埋在西南方向的已經(jīng)炸了,阻絕了金陵往來平南山的路,末將另還埋了一些在后山,但那里離垂恩宮有些近,沒什么用?!?/br>
    想要引爆火|藥,必然要派人過去,但后山附近有殿前司的兵馬巡視,他們見陵王的人突然過來,一定會覺得事情有異,從而提前防備。

    陵王又問:“程明嬰眼下人在哪里?”

    “三公子往垂恩宮去了?!?/br>
    “他要去垂恩宮?”陵王一愣。

    懷集道:“是。明威將軍本來是打算護送三公子下山的,不知為何,后來改了主意?!?/br>
    今日明隱寺之亂,昭元帝必不會輕易放過程昶,眼下他得了云浠相救,該即刻下山才是,左右昭元帝行將就木,熬過這一陣,日后就是新的乾坤了。

    然而陵王仔細一想,便明白了這其中因由。

    去垂恩宮只怕是程昶自己的主意。

    眼下山中兵亂,誰是逆臣誰是忠臣尚且說不清呢,云浠本來就是闖禁令來的明隱寺,若她尚未敬忠便護送程昶下了山,事后被昭元帝打為發(fā)賊,只怕是跳進黃河也洗不清。

    對于程昶來說,下山的確是最安全的。

    但是下了山,他便保不住云浠了。

    陵王在心中嗤笑,真是沒看出來,他這個自落水后便萬事漠然的堂弟,竟也會為了一個女子情真意切一回。

    不過這樣好,這樣,他便有一線生機。

    陵王于是道:“不撤兵,我們也去垂恩宮。”

    —*—*—*—

    垂恩宮內(nèi)燈火幢幢,此刻子時已過去大半,除了昭元帝龍體不支,暫去偏殿歇下,其余宗室與大臣俱是等候在大殿之中。

    細雨為靜夜罩上一層朦朧,田澤頻頻往殿外望去,殿前司的人派出去了一批又一批,依舊不見遺在山中的幾名宗室的身影。好在適才消息傳來,說云浠帶兵來了平南山,并與裴闌聯(lián)手,已從亂軍之中救下程昶。

    到了這時,田澤也看出事情的端倪了。

    昭元帝此前之所以要獨留程昶在問賢臺,只怕是要尋個機會將他斬于亂軍之中。

    可惜他雖身為皇子,奈何剛回宮,勢單力薄,眼下陷于權(quán)爭暗潮,除了田泗與程燁可以信任,手上幾乎無人可用。

    他只好不斷地派翊衛(wèi)司的人出去打聽消息,想趁著昭元帝歇下,盡快平息這場歸根究底因他而起的兵亂。

    不多時,翊衛(wèi)司一名邏卒來報:“稟五殿下,世子殿下與明威裴闌二位將軍帶兵往垂恩宮這邊來了,眼下世子殿下與二位將軍正在山下等候,殿下可要傳見?”

    田澤聽是云浠來了,當即道:“立刻將他們請來殿上?!?/br>
    “殿下,臣以為此舉不妥?!边@時,一名老臣攔阻道,“明威將軍此前分明在禁足當中,今日忽然帶兵來明隱寺勤王,實在蹊蹺至極。試問她如何提前預知陵王會反?宣威將軍呢?他為何沒來?臣以為,不如暫令明威將軍等候山下,靜觀其變。”

    殿中宗室中多的是昭元帝的親信,有明白圣意的,自然向著圣心說話。

    然而田澤不緊不慢道:“明威會帶兵前來勤王,蓋因她在裴闌處提前得知了陵王的計劃,何來蹊蹺可言?明威與裴闌退敵有功,莫要讓他們在山下等久了,寒了將士們的心?!?/br>
    “景煥?!闭f罷這話,田澤喚了程燁一聲。

    “臣在。”

    “立刻去山下請人?!?/br>
    作者有話要說:

    還有十章左右,爭取兩個禮拜完結(ji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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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一五八章

    “旭兒?!?/br>
    程燁還未退下, 不防一旁傳來一聲低喚。

    昭元帝不知何時醒了,正由內(nèi)侍吳峁摻著從內(nèi)殿里出來。

    田澤迎上去扶住昭元帝:“眼下才子時, 父皇怎么不多歇半刻?”

    昭元帝道:“山中反賊作祟, 你一個人扛著,朕不放心?!彼f著, 問立在殿中的宣稚,“朕聽聞,明威與裴闌帶著人前來勤王了?”

    “回陛下, 正是,兩位將軍在明隱寺?lián)魸⒘藦堅佬浯筌姡稚嫌斜娜f余人。”宣稚道。

    田澤道:“父皇明鑒,眼下山中形勢危急,敵寇已集結(jié)往垂恩宮來了, 想必很快就要反撲, 明威與裴闌雖掌兵四萬, 但人數(shù)上遠不及陵王所率大軍,為今之計,當立刻請二位將軍來垂恩宮, 與殿前司的兵馬協(xié)同退敵。”

    “陛下,萬萬不可啊。”昭元帝還沒說什么, 適才那位善解圣意的老臣又道, “裴闌本是為陵王所用,其父裴銘更是陵王的心腹,眼下他明面上是棄暗投明, 可私底下,誰知他是怎么想的?倘若他只是裝裝樣子,待入了垂恩宮地界,再度與陵王的兵馬里應外合,陛下與殿下的安危必然不保了啊?!?/br>
    “胡說八道!”田澤斥道,“若只是裝樣子,裴闌與明威何必跟懷集宣武聯(lián)兵廝殺一場?”

    “據(jù)老臣所知,裴將軍與明威將軍雖與敵寇交鋒,但取得優(yōu)勢后,并沒有乘勝追擊。他們不是為勤王而來的嗎?敵軍既已軍心大亂,為何竟不追擊?難不成還想幫著敵軍保存實力不成?”

    老臣說著,合袖朝殿上一拜,“陛下,正因為裴將軍沒有派人追擊,懷集宣武部下鏖戰(zhàn)一場,損失不過千人,余下大軍已與張岳集結(jié),往垂恩宮這邊來了。倘裴闌真是反賊,那么此刻放他入垂恩宮地界等同于引狼入室,何況金陵來平南山的路已被火|藥炸斷,勤王的兵馬一時半會兒到不了,一旦殿前司與陵王大軍在垂恩宮殺起來,殿前司既要護住宗室們,又要應付十余萬叛軍,必然十分艱難,我們?nèi)f不可冒此風險?。 ?/br>
    “父皇!明威將軍乃忠勇侯府的人,她怎么可能——”田澤正欲駁斥老臣,這時,只見一名邏卒匆匆進殿,俯首拜下,“陛下,不好了,叛軍已逼近垂恩宮附近山坳,明威裴闌二位將軍所率大軍與叛軍正面相迎,已然拼殺起來,明威將軍急信請殿前司支援!”

    田澤聽了這話,提袍疾步下了陛臺,亦在臺前拜下:“父皇,云將軍身邊只有兵馬四萬,陵王的大軍卻有近八萬,幾乎是云將軍的兩倍,兒臣懇請父皇立刻出兵馳援云將軍!”

    “陛下,不可啊!明威將軍眼下正與裴將軍一處,這封急信豈知有沒有詐?何況……何況三公子也在他們兵中!”

    老臣這話雖說得含糊,但在場諸人都聽明白了。

    云浠或許不是陵王的人,但她和她的兵馬卻極有可能是效忠程昶的。而今皇權(quán)即將更替,陵王與程昶唇亡齒寒,陵王已反,程昶這位大權(quán)在握的王世子難道不自危嗎?難道就沒有反心嗎?如果有,他不是沒有與陵王聯(lián)手的可能。

    他二人若是聯(lián)手,云浠與裴闌所率兵馬出現(xiàn)在一處也就解釋得通了。

    所以,哪怕云浠乃忠勇侯府中人,也是不可信的。

    田澤聽了這話,覺得簡直荒唐可笑,程昶與陵王早已走到你死我活的地步,怎么可能合作?

    但他也明白,昭元帝之所以不愿馳援云浠,是希望能借此機會除去程昶,所以無論他如何懇求,殿前司也不會立刻出兵的。

    一念及此,田澤抬目往大殿的角落遞去一個眼色,立在角落里的田泗會意,略一點頭,悄無聲息地退下了。

    又一名邏卒進殿來報:“稟陛下,平陽縣主、光祿大夫家的公子等幾名宗室被張岳將軍的人馬捆了去,眼下他們被押往垂恩宮南面山腰,讓殿前司分兵去救。”

    山外已傳來短兵相接的拼殺聲,角聲在暗夜中齊鳴,不用看,便知外間山野已淪為沙場。

    倘殿前司在這個時候分兵去南山救人,必然陷于敵陣之中。殿中幾名大臣一聽邏卒稟報,便想請命阻止,奈何殿中立著的大半都是宗室,若陛下竟這么輕而易舉地舍了本家性命,一定會招來不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