嘰嘰喳喳的人群像被掐住脖子的雀兒一樣，一下子徹底安靜了。

    爾后雀兒們以大趙為中心，兩步為半徑，齊刷刷地往后退。

    大趙笑了笑：“也沒殺幾個人，都是過失?！?/br>
    雀兒們又齊刷刷退了兩步。

    “……”

    果然這時候還是大趙好使啊。

    小趙如是想。

    李姐來得很快，事情協(xié)商的也很快。這幫大垃圾們?yōu)榱俗约寒a(chǎn)出的小垃圾很舍得花錢，不到半個小時就談妥了價格。

    等他們走后，小趙有點(diǎn)不服，口氣也有點(diǎn)沖，問李姐：“就這樣？”

    李姐看著手里的一摞鈔票，笑逐顏開，沒跟他計較，道：“就這樣啊！”

    她回頭抽了幾張：“今兒給你倆發(fā)獎金，去出去吃頓好的去。”

    小趙梗著脖子還想說點(diǎn)啥，被大趙一把按住了。大趙收了錢：“行，謝謝姐了?！?/br>
    “害，跟姐客氣啥??！”

    坐在燒烤店里，小趙明顯很不服氣的：“要是我我就跟他們剛到底了！”

    大趙無奈：“剛到底，打官司，費(fèi)錢費(fèi)力，撈不到啥好啊?！?/br>
    “但是這也太便宜那幫小兔崽子了吧！”

    小趙翻著菜單，嘴里嘟嘟囔囔：“小小年紀(jì)就下手那么狠，長大了也必定不是啥好玩意兒?！?/br>
    大趙順著他，說：“有的小孩比大人壞多了。”

    小趙還是不解恨：“應(yīng)該都拉去槍斃了！”

    大趙臉上的笑一僵：“殺個貓啊狗啊就去槍斃，那我這樣殺人的呢？”

    小趙翻菜單的手頓住了，他暗暗后悔，自知失言，頭也不敢抬，說：“這事怎么能放一塊說呢？你這情況，不一樣。”

    但究竟是怎么個不一樣，他也說不上來。

    大趙便也不說了。

    點(diǎn)好了單，他們慣例是要多喝幾瓶的，驅(qū)乏解壓。

    小趙其實(shí)酒量不太好，但是他很享受那種半醉半醒的微醺感，讓他可以逃避掉很多現(xiàn)實(shí)的愁緒。

    大趙知道他心里不痛快，就坐在對面，靜靜看著他一瓶一瓶吹，實(shí)在看不下去了，才說：“少喝點(diǎn)吧，你又不咋能喝?！?/br>
    “今兒我要是交待到這了，這，這是我家地址，你到時候把我拖回去就行?！毙≮w打開tb，把自己的收貨地址在大趙眼前晃了半天。

    大趙瞇著眼看了會，才說：“行?！庇謫枺骸澳阋粋€人??？”

    “對啊?！毙≮w打了個嗝：“我還沒對象呢。”

    “哦……”大趙點(diǎn)頭。

    過了會兒又問：“你到底是咋了？就為了這個事，至于喝成這樣嗎？”

    小趙哆嗦著手剝了個毛豆：“也不是，就是看見了今天這個事吧，想到我之后娃兒的教育?！?/br>
    他手摸索了半天，才成功往嘴里塞了一顆：“害，我連媳婦兒都沒有，就想孩子了?！?/br>
    小趙喝得雙眼通紅，繼續(xù)說：“反正我這人吧，沒啥出息。有時候我都想，我媽指望我這輩子能娶媳婦兒生孩子估計都是指望不上了?！?/br>
    “但是有時候我又想，娶妻生子真的就是幸福了嗎？”他扔了個毛豆，抬頭去接，沒接到，還砸吧嘴嚼了半天，嚼了個寂寞：“我這么大的年紀(jì)，同學(xué)基本上都結(jié)了婚了，那幫老爺們兒，出來喝酒都叫不來人，還完這個貸要還那個貸，一天天累得跟牛似的。然后，又要cao心老婆，又要cao心孩子，還要cao心父母，所以吧，我想想我這樣的生活，其實(shí)也挺好?！?/br>
    他嘆氣，盯著面前啤酒杯中緩緩上升的泡泡：“但是吧，就是有時候會有點(diǎn)，只有一點(diǎn)，寂寞?！?/br>
    大趙深深看著他。

    小趙比劃：“就這么，這么，一點(diǎn)點(diǎn)。”

    “娶妻生子不一定是幸福。”大趙終于開口，說：“但是跟愛人在一塊，一定是幸福?！?/br>
    小趙嗤笑：“那不一樣嘛?！?/br>
    大趙說：“不一樣。不一樣的?！?/br>
    吃完飯，小趙已經(jīng)喝的不省人事了。

    大趙架著他，打了個車，報了地址。

    小趙迷迷糊糊還不忘問：“你住哪??？”

    大趙知道這會兒回答他也是白說，但是仍然道：“我最近還沒個固定住處呢，就睡網(wǎng)吧?！?/br>
    小趙拍胸脯：“那你來我家！跟我睡！”

    大趙一哽。小心地看了看前排司機(jī)師傅，才小聲道：“你家有空房？”

    “我家有一雜物間！”

    “哦……”

    大趙攬著小趙的肩頭，將他向自己的方向靠了靠：“也行。明天等你酒醒了再說吧。”

    不過大趙沒想到的是，小趙的酒品格外得好。

    第二天小趙迷迷糊糊掙扎醒來，頭痛欲裂，他揉了一把亂糟糟的頭發(fā)，走出臥室，桌上放著一小碟炒青菜一碗白粥。

    還有張字條，上頭的字歪歪扭扭：昨天，在你家沙發(fā)睡了一次，謝謝你。做了點(diǎn)解（錯字）酒的東西，你記得吃。

    小趙在原地愣了好半天，心頭熱乎乎的。

    這哥哥真夠意思啊！

    他突然就模模糊糊想起來好像昨天大趙說他沒地方住的事，思考了片刻，幾口吃完了專程為他準(zhǔn)備的早餐，扭頭進(jìn)屋將他的雜物間騰了出來。

    晚上交班的時候他提前去了會兒，也沒猶豫，就跟大趙說：“哥，這樣吧，你要是不嫌棄，就跟我合租吧。房租咱倆平攤?！?/br>
    大趙問：“方便嗎？”

    “當(dāng)然方便了，不過……”

    小趙嘿嘿一笑，終于暴露了他的真實(shí)目的：“以后我可以刷碗，咱倆平攤菜錢……你飯咋做的這么好?。俊?/br>
    大趙哈哈樂了：“這都是許久沒做，生疏了都。我本來是學(xué)廚子的，十五就開始幫工了。”

    “那行，以后就靠兄弟你多照顧啦?！?/br>
    “沒問題，彼此啊?！?/br>
    ……

    日子又過了段，普普通通的小趙每天也仍舊是平平淡淡，只不過，回家總是燈亮著，飯也總是在鍋里熱著。

    好像還是有點(diǎn)不一樣了。

    他對大趙說：“其實(shí)這么一想，跟哥你這樣一直過下去也不錯?。∮酗埑?，還省錢，大家彼此有個伴兒，不比娶個老婆差！”

    說完小趙又覺得不好意思：“害，你瞧我說的，哥你還得結(jié)婚呢，哈哈哈哈哈。”

    大趙忙道：“我其實(shí)也不準(zhǔn)備找老婆了，我都這把年紀(jì)了，啥也沒有，還蹲過，誰愿意跟我??！”

    小趙擺手：“別這樣說啊哥，你能耐大著呢！”

    大趙低著頭，又重新開始把玩著手機(jī)，只是耳廓紅了：“我覺得，如果能一直這樣下去，反正，也挺好?！?/br>
    小趙當(dāng)然沒發(fā)現(xiàn)，仍舊沒心沒肺，兩眼盯著電視，里面正在放吃人的廣告詞。

    一回頭，看見大趙還在心不在焉地折騰手機(jī)，小趙壞笑，側(cè)過身一把拿走他的手機(jī)：“我看看你平常都玩啥呢？”

    手機(jī)翻了半天，突然發(fā)現(xiàn)了新大陸似的：“誒，你還會玩小破站?。俊?/br>
    大趙一愣，面上竟有了幾絲慌：“啊，偶爾吧，也看看?！?/br>
    “嚯，你還會關(guān)注人呢？”小趙興致勃勃點(diǎn)開：“我看看你關(guān)注哪個meimei了……小破站跳舞區(qū)的那些meimei膚白貌美大長腿，都可帶勁了！我等會給你推幾個我老去看的油皮主?！?/br>
    然后就是一愣：“誒，是我？”

    小趙咽了口唾沫，將屏幕給大趙看：“你關(guān)注的唯一一個人是我??！”

    大趙表情有些不自然，將手機(jī)拿回去：“??？原來這是你啊。”

    “對?。∵@就是我??！”

    大趙解釋：“我不是天天住網(wǎng)吧嘛，偶然一天看見有人用這個網(wǎng)站，我閑的沒事湊到旁邊看了會兒?！?/br>
    “后來我老是閑的沒事，就亂搜視頻。偶爾有天就看見你拍的東西了。也沒啥別的，就是覺得有意思，我一口氣看完了。看著你的視頻，好像就能把那些我錯過的日子，沒見過的天空，許久的陽光，都補(bǔ)回來一樣?！?/br>
    大趙深深看著小趙。

    “我突然就覺得，可能找到了我失去的那十年?！彼α诵?，又低頭：“我這輩子還是第一次感覺自己有那么細(xì)的感情。哈哈哈哈大老爺們兒，怪矯情的。”

    “害，這有啥的！”小趙擂了一拳大趙的肩：“不過也太巧了吧！”

    他喜滋滋的：“沒想到我居然還能有碰見粉絲這么一天！”

    “對啊，”大趙也盯著他笑，目光灼熱得像是能在他臉上打個洞：“好巧啊，我也沒想到，真的能遇見你?！?/br>
    也沒想到，真的能找到你。

    ……

    傍晚，小趙已經(jīng)睡了。

    大趙走到走廊去抽煙。

    巧嗎？不巧。

    他用了出獄后整整兩個月的時間，對著他的視頻找了好久，才終于找到這個地方的。

    索性本就離得不遠(yuǎn)，沿途的風(fēng)景，墻壁的顏色，路磚的樣式，他都一一對比過。直到幾個月前，他站在小超市的門口，看著瘦削的男人穿著一身視頻中出現(xiàn)過的衣袖邊角的基佬紫，在對著手機(jī)嚎啕大哭。

    他走進(jìn)去，小超市響起了“歡迎光臨”的提示鈴。

    那個人抬頭，眼邊還有淚痕：“您要點(diǎn)啥？”

    彪形大漢只是沉沉站著，未開口。

    冥冥中好像已經(jīng)有聲音回答了。

    “我，要你?！?/b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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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大小趙番外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