圖巴爾衣服換的快, 等了一會也不見初一和凌非焉前來，心道：“這娘們兒家家的，換個衣服就是慢?！?/br>
    于是他推門出去，趁著問小二要壺暖茶的時候向二樓張望。說來也巧，茶來了初一與凌非焉也來了。小二懂事, 又添了兩個杯子，三人前前后后進了圖巴爾的房間。

    “非焉凌尊, 你這是……”圖巴爾瞄著凌非焉手中那根三尺來長短藍布包裹著的長物, 也算猜到一二。

    “炎月劍?！绷璺茄傻溃骸皫е黠@，不帶又不妥帖。”

    圖巴爾皺了皺眉，言道：“這么裹著倒是看不出來是件上古法器。不過你穿上這身衣服可就是大家閨秀啦，手里拿著這么個奇怪東西走街串巷的，怕是不合適吧。依我看, 讓丫鬟替你拿著才對?！?/br>
    “我？”初一一怔，她與凌非焉只想到自己的法器拿在她人手中既無效應也不便使用，卻沒想到旁人看著如何去想。圖巴爾如此一說，初一也覺得很有道理, 于是伸手去拿凌非焉手中炎月劍, 卻見凌非焉稍顯遲疑。

    莫不是非焉凌尊想起在蘇南府時……

    初一也想起那時她被繞紫控制，持著炎月劍，劍鋒抵著凌非焉, 還將她脖頸劃出血絲的往事。

    兩人相視一望, 心照不宣。但凌非焉還是將炎月劍放在初一手中, 道聲：“那便辛苦你了。”

    初一接過忙應著：“不辛苦。非焉凌尊放心, 我不會離你太遠。如果你有需要，保證第一時間就能拿到炎月劍?！?/br>
    凌非焉向初一微微揚了揚嘴角，將[開京街巷詳圖]展開在桌上。指出四點道：“我預計魘魔結(jié)界的四個陣眼大概在這四個方位，稍后我們先去這四處周圍尋查，找到陣眼后就在地圖上標示出來。然后再將四個陣眼相連，如果沒有判斷錯誤，在它們相交的地方會有鏡花水月，魘魔真身必藏匿在此。”

    “鏡花水月？”圖巴爾不太懂，問道：“什么是鏡花水月？”

    “可能任何什么都是。”初一知道凌非焉口中說的鏡花水月乃是布下夢境結(jié)界的幻術(shù)核心。而且無論道師還是魘魔，只要想要造出夢境，就必須以鏡花水月作為幻術(shù)的支點。而鏡花水月又只是一切虛妄的代名詞，并非真的就是鏡中花，水中月而已。所以要想找到一個夢境的鏡花水月，少不了破境人敏銳的洞察和極高的領(lǐng)悟。

    “任何什么都是？那怎么找??？”圖巴爾不太理解初一的話，只覺得涂明宮除魔誅邪的玄法道術(shù)真是太難懂了，遠不及他們繹武宮武武刀槍，修修心性來得爽快。

    “鏡花水月由我來尋。”凌非焉淡淡一句話定了圖巴爾的軍心。頓了下，凌非焉繼續(xù)又道：“尋找鏡花水月時，我們會進到魘魔的夢境結(jié)界中。為了避免驚動魘魔，我們尚不能催動阻隔夢境結(jié)界的新結(jié)界。所以在不知魘魔身為何人，匿在何處前，我們在結(jié)界中的一切行動都要慎之又慎。否則，恐于王妃不利?！?/br>
    幾次聽凌非焉囑咐切莫驚動魘魔，圖巴爾不禁好奇，問道：“若是驚動了魘魔，王妃會怎樣？”

    初一拍了拍圖巴爾的肩，故作凝重道：“王妃被魘魔糾纏便被攝了神魄，如果魘魔棄結(jié)界而逃不再復來算是好的，王妃或許能從夢中醒來，精心調(diào)理之后，頂多落下個精神恍惚的癔病。這種情況呢，怕就怕魘魔趁我們回了天御宗又再復來，那時王妃可就等不到我們再來了?！?/br>
    “癔癥？”圖巴爾瞪大眼睛，就算魘魔不再來，王妃變成成日精神恍惚的癲狂之人也不行啊。于是他又問道：“如果魘魔沒逃呢？”

    “沒逃……”初一手臂抱懷，捏著自己的下巴皺眉道：“明知有道師破夢境結(jié)界卻不匿逃的魘魔，要么是就是有十足把握，能將潛入夢境的道師神識也一并困在夢境中。要么就是打算在最后時刻自毀夢境結(jié)界，和夢境中人鬧個魚死網(wǎng)破。這種情況，前者就是我和非焉凌尊一起陪著王妃昏睡不醒，后者就是我們?nèi)撕汪|魔一起，立時暴斃?！?/br>
    “太可惡了！”圖巴爾握緊拳頭，原來擒個魘魔居然有這么多投鼠忌器的限制，難怪凌非焉一再強調(diào)要小心行動，不要暴露行跡。

    “好了，計劃周全我們就出發(fā)吧。越遲越易橫生變故。”凌非焉站起身，將[開京街巷詳圖]收在身上，初一與圖巴爾隨之走出門去。

    隆昇客棧位于王府西北方向，三人出門后，便先往北處的夢境結(jié)界點徒步而去。

    漸漸走著，初一便發(fā)現(xiàn)越向北去都城的繁華便愈見消散。富貴褪去，不和諧的破敗之息便漸漸顯露出來。顯然，即便是天子腳下也依然存在著勉強維持生計的市井小民。貧與富的差距歷朝歷代都無可避免。

    城北處的街巷顯然不如先前所見的寬敞，不經(jīng)意間便能瞥見些逼逼仄仄的小巷，幽暗的角落。身著華服沿街而過，凌非焉一行人自是引來無數(shù)狐疑的注視目光。

    “這就是你說的衣著光鮮，被人高看一眼？”凌非焉被盯得不自在，低聲“責問”初一。

    初一撓撓頭，陪笑道：“意外意外，怪我沒想到大炎都城里還有貧窮的百姓?！?/br>
    凌非焉隨口道：“虧你以前還是慣走江湖的。”

    初一尷尬道：“沒辦法嘛，先前師父是哪里偏僻就帶我去哪里。不瞞凌尊，我也是第一次來開京?！?/br>
    “嗯?！绷璺茄砂櫭嫉溃骸翱茨愫湍銕煾改屈c道法根基，也只能去窮鄉(xiāng)僻壤糊弄些淳樸善良、輕易信人的鄉(xiāng)民了?！?/br>
    初一哭喪著臉求饒道：“非焉凌尊，咱們能換個話題嗎？”

    “有人盯著咱們?！绷璺茄傻馈?/br>
    “呃，這衣服是有點華麗了?！俺跻豢戳丝粗車?，無奈道：“我都承認失誤了嘛，讓凌尊換個話題怎么又說我一遍。”

    凌非焉見初一沒領(lǐng)悟，不由得皺眉放慢腳步，低聲道：“不是百姓，暗中還有?！?/br>
    被凌非焉這么一說，初一和圖巴爾都警覺起來。很快，初一也察覺到暗巷中確有些不懷好意的視線正隨著她們前行而行。

    “什么人？”圖巴爾低聲問：“魘魔的同伙？”

    初一搖頭道：“魘魔都是單獨行動，沒有同伙。況且我們也沒進入他的結(jié)界，不至于這么快就被發(fā)現(xiàn)?！?/br>
    “那是什么來路？不然老子去抓幾個來審審?！眻D巴爾腳下一頓，就要往暗巷里鉆。

    “圖統(tǒng)領(lǐng)，別沖動?！绷璺茄傻吐曋浦沟溃骸霸S是我們穿著華貴，惹了毛賊，看看再說?！?/br>
    “好，非焉凌尊說了算?！眻D巴爾又怒目圓瞪瞅了瞅暗處。說話的功夫，那暗處的人卻已隱匿不見。圖巴爾搖頭道：“爺才去天御宗兩年，巡城御史那老小子就玩忽職守成這樣了？”

    三人走著，凌非焉停下腳步。初一順凌非焉視線方向望去，不遠處乃是間酒肆。只見那酒肆面向街路，門楣上掛個粗木牌匾，題著“巷子深”三個字。門臉不大，只兩扇木門。木門上掛著匹厚厚的棉布簾子，阻擋著街面寒氣的入侵。有人開門時，便從屋內(nèi)騰出些白色的蒸汽，給人一種小店內(nèi)十分暖和的感覺。在這寒冬數(shù)九的季節(jié)，更讓人忍不住想進去歇歇。

    “非焉凌尊？”初一下意識抱緊懷中的炎月劍。

    凌非焉微微瞇著雙目，盯著酒肆二樓窗外探出的酒旗，輕聲道：“這酒肆店招無風而動，酒客迷蒙而入，渾噩而出，看似貧人買醉之處，卻透著股魔障之氣。若不是魘魔夢境陣眼所在，亦另有蹊蹺。”

    “嘿，真邪了門了?！眻D巴爾一聽，盯著酒招看了片刻。果然時而寒風未起時，那酒招也微微搖晃著?？粗粗瓜裰皇直墼趩救巳雰?nèi)暢飲大醉快活。圖巴爾揉揉眼睛甩甩頭，低聲咒罵道：“媽的，險些勾了老子的魂。走！進去瞧瞧！”

    凌非焉默默點頭，圖巴爾便一馬當先掀開了小酒肆的門簾，推門而入。

    “來啦！”酒肆小二聽見門聲響動，尚未轉(zhuǎn)身便熱情招呼起來。但回頭一看卻發(fā)現(xiàn)進門來的三人衣著華貴，面相生疏，不由一愣，隨即小心翼翼問道：“幾位是……？”

    “喝酒！”圖巴爾雙目一瞪，正想找個位置坐下，卻發(fā)現(xiàn)店堂內(nèi)已是桌桌滿員，只得又低嚷道：“愣著干什么，不想招待我們啊？快去給我家大小姐找個空桌子！”

    “呃……開門做生意的，進門便是客，豈有不迎之禮。”小二搓搓手，客客氣氣道：“只是小店深居巷尾，時常來的都是熟客，又多是附近的窮街坊，還從沒接待過您這般富態(tài)的客人呢。所以小的才一時錯愕怠慢您幾位了。”

    小二講得合理，圖巴爾也不好再說什么。

    初一聽了嘴角微揚，開口道：“怪不得你這店名喚作巷子深，那我們更要嘗嘗你這兒的酒夠不夠香了？”

    小二忙道：“別的不敢吹，這酒么，包您滿意。”說著小二向四周看了看，又滿臉歉意道：“不知您幾位是否愿意稍等一下，眼下實在是沒有空張的桌子。您看西邊第三桌，那人叫劉二狗，他總來，我知道他就一壺的量。今兒他已經(jīng)喝了一會兒了，壺里的酒不出三盅必然見底兒。等他一喝完，我馬上把他送到門口，再給您幾位把桌子抹得干凈兒的，您看怎樣？等候的時間，小的做主，白送您一盤爽口下酒菜！”

    “什么？一盤下酒菜就想打發(fā)爺？！”圖巴爾做出不滿的樣子，又看了一周小店，忽然發(fā)現(xiàn)這酒肆二樓雖無桌椅，卻有一個小間兒。于是又蠻橫問道：“小二，樓上那屋子可是個雅間兒？”

    小二也往上看了一眼，為難道：“原本倒是……像我們這種粗鄙小店，主顧之間也都是些鄰里，客人更喜歡叫些酒菜在廳堂里邊喝邊互相聊侃，很少有人會點雅間兒?！?/br>
    “嗯……”圖巴爾冷著臉，似以鼻孔看著小二，傲慢道：“那正好，今天爺就給我家小姐包下那間小屋了。”說著圖巴爾便作勢將凌非焉往二樓請。

    小二一見，趕忙擋在前面，面露恐慌之色，阻攔道：“大爺，不行啊，不行?。　?/b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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