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了胤礽的院子，正看到弘皙往這邊來。

    “給四叔請安?！鄙黹L玉立的少年只不過比自家的大兒子弘輝大了一歲而已。

    胤禛看著弘皙的眼睛，眼角是紅的，眼球上布著一些血絲。

    “好好照顧你阿瑪。”

    弘皙注視著胤禛的背影，好一會兒，才轉(zhuǎn)身走進院子里。

    “阿瑪?！?/br>
    “見過你四叔了？”胤礽低沉的聲音在初冬的北風(fēng)里顯得格外蕭瑟。

    十來歲的少年點頭：“是，四叔已經(jīng)走了?！?/br>
    胤礽沒有在說話，弘皙親自從室內(nèi)拿了披風(fēng)蓋在了他的身上。這位風(fēng)流了三十年的男人，如今閉著眼，靠在長椅上，身上蓋著一件深灰色的披風(fēng)。午后的陽光有些冷，時常有風(fēng)呼嘯著卷起院子里枯黃的落葉。

    弘皙不知道自己的阿瑪是睡著了，還是沒有睡著。他輕聲走出院子，叮囑守在門口的人兩句，這才往更遠的地方走去。

    良久，院子里的男人睜開眼，一雙鳳眼早已沒有當(dāng)初的星光。眼角似乎是帶著淚，薄唇微張，像是在說些什么。

    第30章 【康雍時代】

    “……廢皇太子后，胤禔曾奏稱胤禩好。春秋之義，人臣無將，將則必誅。大寶豈人可妄行窺伺者耶？胤禩柔jian成性，妄蓄大志，朕素所深知。其黨羽早相要結(jié)，謀害胤礽，今其事旨已敗露。著將胤禩鎖拿，交與議政處審理！”龍椅上的天子，勃然大怒。

    臺下的明珠低著頭勾唇笑了。

    廢太子，直郡王，誠郡王……

    亦或是昨日風(fēng)光無限，今日被貶到污泥之中的八貝勒。

    誰都不會是那個人。

    乾清宮大殿里，跪在地上的八貝勒胤禩額頭觸地，久久沒有抬起來。

    阿靈阿，佟國維之流已經(jīng)是冷汗淋淋，八貝勒黨羽都不敢去看康熙的眼神。

    “今馬齊、佟國維與胤禩為黨，倡言欲立胤禩為皇太子，殊屬可恨！朕于此不勝忿恚。況胤禩乃縲紲罪人，其母又系賤族，今爾諸臣乃扶同偏徇，保奏胤禩為皇太子，不知何意？”

    其母又系賤族……

    哈，胤禩都已經(jīng)察覺不到身體的麻木了。良嬪衛(wèi)氏確實不是康熙計劃之內(nèi)的女人，而他胤禩更加不是康熙期待之內(nèi)的兒子。

    過往恩寵與圣眷，就如果云煙一般。甚至都不像存在過一樣……

    “娘娘！”

    兩個宮女扶住了泫然倒地的良嬪衛(wèi)氏。

    良久，衛(wèi)氏靠在軟榻上，睜開了眼睛。

    “我命低微，我族亦卑賤?？晌覂贺范T，卻是皇孫貴胄……可如今，不過他的一句話，我兒永世不得抬頭……”

    八福晉郭絡(luò)羅氏看著怯生生的弘旺，心中越發(fā)恨起來。但是她卻不知道該恨誰，從前大家都說八阿哥與她是天生一對，天作之合。等到胤禩當(dāng)差，在朝中聲望漸漸加強，八貝勒府門庭若市。哪個不是羨慕她這個當(dāng)家福晉的？

    她盡量不去想，為什么這么多年的獨寵也沒能懷上一兒半女。別家的孩子的笑鬧聲傳到耳里，自己只當(dāng)沒有聽到。壓下心里的酸澀，卻把府里的侍妾看得更緊一些。

    皇室中子嗣艱難的并不少見，但是如八貝勒這般，有了庶子庶女，依然被萬歲爺稱作“無所出”的，——獨此一例而已。

    “如今還有什么期盼？”郭絡(luò)羅氏低著頭，精致艷麗的臉上堆滿死氣，“年前封爵就沒有我們爺?shù)姆輧?，如今，夢該醒了……?/br>
    在太子被廢后，緊接著備受群臣期待的八貝勒被圣上大斥特斥。至康熙四十八年十一月，奪嫡之爭暫時告一段落。

    年關(guān)將至，封筆之前，皇帝總算發(fā)話，將暫時圈禁的大阿哥與八阿哥放了出來，但是太子仍然幽禁在咸安宮內(nèi)。