湯姆·里德爾只記得他看向他的閃躲和疏遠(yuǎn)，只記得他鐵青冰冷的表情，只記得他絕望、失望的眼神。可他只做了這些嗎？他揉著孩子的頭發(fā)教他魔法，把蛋糕捧到孩子面前為他過生日，他教他寫字、打球、游泳，教他微笑、哭泣、撒嬌，陪他入睡，為他布置臥室，為他挑選衣服。

    而他只是無限地放大了所有的負(fù)面情緒，一層一層疊加，一步一步走向極端，而后還受害者一般控訴？

    錯在他嗎？錯在他不應(yīng)該對湯姆·里德爾表現(xiàn)出一點(diǎn)情緒？

    除了笑，哈利還能做什么？

    湯姆·里德爾就是伏地魔，甚至不需要轉(zhuǎn)變。

    赫敏曾經(jīng)問他——值嗎？

    用二十年甚至更多的壽命，用內(nèi)臟被碾壓的劇痛，承受著伙伴、戰(zhàn)友的懷疑和不解，養(yǎng)大一個注定與他為敵的湯姆·里德爾，值得嗎？

    哈利曾經(jīng)回答——我不知道值不值，但我覺得我應(yīng)該這樣做。

    可是，他選擇了這樣做，就要無怨無悔、滴水不漏，甚至不能有一絲動搖、一點(diǎn)紕漏嗎？

    哈利·波特從來不是圣人，哈利·波特更不是生來的救世主。與其說他是被預(yù)言選中的救世主，不如說他是一步一步被湯姆·里德爾逼成的救世主。他比不上赫敏睿智，比不上羅恩執(zhí)著熱情，也許他比其他人勇敢樂觀，但也僅僅只是多勇敢樂觀一點(diǎn)點(diǎn)，僅僅只足夠支撐他三年絕望的逃亡。

    巫師還是麻瓜，都逃脫不出人類的范疇。不論本領(lǐng)多大，性格中的懦弱與剛硬都無法隱藏和篡改。不論意志如何堅(jiān)定，情緒的起伏波濤是人類能消除的？

    湯姆·里德爾殺了他的父母，害死了他的教父，把他逼上絕境，幾近崩潰！

    為什么他不能有怨懟？

    為什么他不能對著湯姆表現(xiàn)出冷漠和疏遠(yuǎn)？

    為什么他的掙扎、猶豫、徘徊、疏忽在局外人的眼里都是愚蠢的舉動？

    他做不到將所有的情緒內(nèi)斂。他不是小說、歷史上不露喜怒之色的高人、政客，他沒有什么心計(jì)，也推算不出這樣做會帶來什么后果。

    他就是個普通人，叫哈利·波特，只是被伏地魔逼上了救世主的位置。

    湯姆聽著哈利斷斷續(xù)續(xù)的笑聲，笑聲間還摻雜著喉嚨沙啞的輕咳，可斯萊特林莫名地覺得無比快意。

    痛苦吧？難過吧？

    誰讓你……不喜歡我？

    就像孩子氣的報(bào)復(fù)一般，卻遠(yuǎn)比報(bào)復(fù)惡劣地多，自私地甚至剝奪了哈利喜歡和不喜歡的權(quán)利。

    他似乎找到了什么好玩的一般撥弄著懷里人的頭發(fā)，近乎虔誠地低頭親吻那個人的發(fā)璇。

    你只能喜歡我了。

    “吃飯吧，哈利?！睖窂奶匾獗俪龅哪情g廚房里走出來，臉上的表情輕松自然地如同在戈德里克山谷一般，仿佛他們沒有發(fā)生過任何關(guān)系一樣。

    他在努力扮演，假裝維系著上個月他們之間尚且平和的關(guān)系。

    今天的食物似乎格外豐盛，兩人桌上的布置似乎也格外精美，哈利詫異了一會，但終究沒把注意力分在上面，。

    “我從馬爾福那兒拿了幾套書，都是孤本，你會感興趣的?！睖穼⑹澄锒说焦媲?。

    哈利笑了笑：“真可惜，我不大感興趣?！?/br>
    看吧，縱使他們一起生活了十四年，他們依舊不了解對方。

    就像他不知道湯姆所有的微笑、溫暖、柔軟都是浮在最外層的表皮，湯姆也不知道他并不像赫敏那樣熱愛書籍，甚至他最頭疼的，就是被赫敏逼著去讀。

    湯姆拿著銀叉的手一頓，抬起頭對上哈利平靜的視線：“那你喜歡什么？”

    哈利偏過頭看向窗外，黑漆漆得讓人以為那只是貼在墻上的一塊黑布。

    “我喜歡飛。”他扭過頭再次對上湯姆的目光，看著他陡然陰沉下來的表情，哈利咧開嘴，“可惜我被困在這里?！?/br>
    哈利不再理斯萊特林冰冷的表情。

    他喜歡飛，可是最快樂的記憶也只停駐在霍格沃茨。十七到二十歲的這三年，他騎在掃帚上的時(shí)間比霍格沃茨六年還多。但每次拿起掃帚，總象征著逃亡、戰(zhàn)爭，伴隨著死亡、離別……甚至到最后竟開始隱隱有些痛恨掃帚。

    1946年，他被孤塔困住，不能飛。

    2001年，他被戰(zhàn)爭困住，不敢飛。

    罪魁禍?zhǔn)?，一個叫湯姆·里德爾，一個叫伏地魔。

    哈利想回去，他總要回去的，但他要做的第一件事就是逃出去。

    當(dāng)哈利再一次將目光投向那扇黑漆漆的窗時(shí)，斯萊特林已經(jīng)瞇起了眼睛。

    塔高十米，縱身一躍就能掉入如同死水的海域中，可是水中有成千上萬的陰尸。哪怕迅速脫離水面，空中還有陰森的食死徒……也許他不會死，但會變成一個沒有靈魂的白癡；也許他會死……

    哈利心念一動，連呼吸都急促起來。

    命盤不會允許他死在過去，那是否代表著如果他死了，他能回到2001？

    你不能嘗試。

    腦子里有個理智的聲音這樣說著。

    若他的推論是錯的，他死了，赫敏、羅恩怎么辦？屬于他的巫師界該怎么辦？……湯姆怎么辦？

    哈利緊抿著唇，本就沒什么血色的臉顯得更加蒼白。

    斯萊特林只是陰沉著臉，不說話，垂下視線一勺一勺喝著湯。

    較之斯萊特林，格蘭芬多還是太過單純易懂了。

    湯姆取過餐巾抹掉嘴角的湯液，伸手抽出了哈利手里的刀叉：“看來你不想吃了。去洗澡吧，我們來做點(diǎn)別的事吧?！?/br>
    幾乎反射性的，哈利全身的肌rou瞬間收縮，從下顎到脖頸都緊繃起來，眼瞳縮小，是極度恐懼的姿態(tài)。

    湯姆將盤子收回廚房，轉(zhuǎn)身間瞥過哈利，原本最叫他興奮的恐懼、害怕的表情出現(xiàn)在哈利臉上，卻驀然讓他的心一沉。

    湯姆發(fā)現(xiàn)他不大喜歡這樣的表情。

    作者有話要說：驢已經(jīng)開學(xué)，請叫我高三狗。

    本來打算周更，這個周末試了一下發(fā)現(xiàn)時(shí)間還是很趕，作業(yè)都寫不完ORZ……周末只有一天……

    表示驢很想說明年再賤ORZ……嘛，還是看情況吧，盡量擠時(shí)間。

    ☆、1946年11月

    黑暗得沒有一絲光芒的山洞,透出一種讓人窒息的死寂。黑暗鋪天蓋地壓來,連瞳孔都不能接收到一點(diǎn)希望。

    絕望。破碎。崩塌。

    山洞就是天然屏障，隔開了一小塊海域。雖然說是一小塊,但對于哈利來說,就是漫無邊際。

    這個空間里,除了他和那個人，幾乎再沒有活著的、有溫度的生物。水中是數(shù)以萬計(jì)的陰尸,水面上是覆蓋視野的攝魂怪。沒有魔杖、沒有時(shí)間跳躍器、沒有尖銳的金屬,連墻壁都是用難以強(qiáng)行打破的,會隨壓力變形的材料制成,別說離開，甚至連死亡都成了妄想。

    就像童話中的萵苣公主。美麗的公主被巫婆虜?shù)礁咚?只有一扇窗戶供以呼吸和瞭望,與世界隔絕，將極致的美麗，都圈養(yǎng)在自己的視野中。

    他曾揪著由他一手帶大的孩子的衣領(lǐng)，赤紅著眼睛朝他咆哮：“我會瘋的！我會瘋的！”

    那個人任他動作，就像寵溺他孩子無理的取鬧一樣，語氣輕柔，卻瞬間讓他跌下地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