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二一章:溫柔(2500珠加更)
溫柔。 總有人用這個詞來形容她。 所以她更努力做個溫柔的人,承受壓力,也感受贈予。 小時候會因為她的溫柔懂事,她和mama就少挨酒鬼生父的打,鄰里老少護著她和mama的時候就越多。 mama改嫁之后,會因為她的溫柔隱忍,繼父猥褻她不成,也沒有撕破臉皮。 搬出去,去餐廳里兼職,因為脾氣好總會多得一些工餐里的rou,有大方的客人偶爾給個小費。 讀書時候,老師總要第一個幫她申報獎學金,夸她勤勞懂事。從藝以來,同學多是乖張,卻都贊她一句好。 工作了,得上司青睞,同事友好,甚至因此交到了一個條件極好的戀人。 久而久之。她就忘了自己的真正性格,現(xiàn)在想一想,大概是清高的不可一世的性格吧。 她知道自己或許不像外表上看過去那么良善,其實內(nèi)心的世界一片荒蕪,想法還有那么一絲荒誕離奇。 所有喜歡她的人,都是為著那抹不自然的良善而喜歡她。 因為出于偽裝,所以更加真切地無可挑剔。 但是所有人都會遺忘她。 忘記那個最溫潤的人也會傷心,也會憤怒,乃至會絕望。 那樣冷的夜啊,mama拉著她說,“你這么懂事,mama就放心了。” 最后誰都沒有問一句,你一個人會不會害怕。 爸爸mama就這么走遠,留下她在這孤獨的人世間。 mama有了新的家庭,而她再懂事溫柔又如何?此刻還是累贅。 她認了,她知道手心手背都是rou,不要去怨恨母親,不要為這不聞不問而傷心。 她聽了無數(shù)次。 “倦鳥歸林,迷途知返。就是你名字的意思,mama生你養(yǎng)你多不容易,你可得孝順mama,報答mama。” 彼時她笑了笑,道:“好的,mama?!?/br> 她不甘心,她不服輸,為了高昂的學費試過一天只睡叁四個小時。 從餐廳里洗碗端盤子,到街上發(fā)傳單,最難的時候也清高自傲,顧影自憐。 后來總算學有學成,畫畫稿子,幫同學做設計作業(yè)換取報酬。 似乎上天格外優(yōu)待努力的人,突然有一年生活好過了不少,漲了獎學金額,降了房租日用,一些私人服裝定制找上門來,還能做個小翻譯。 “錢”多寶貴,她很清楚。 沒有人不喜歡錢,她也不能免俗。 僅需五十法郎,陌生人就可以—— 讓這無情的城市送上溫暖的胸膛。 交的男朋友很有錢,她也從來沒有肖想過自己不該得的。從骨子里散發(fā)出來的自卑,甚至害怕他的優(yōu)秀多金。 她不去貪,也不想去和人爭搶,無論是錢還是感情。 實在不行,或許還能做個俏裁縫。 渡人卻沒能渡己。 人非圣賢,她亦然。 她孤零零來,也打算孤零零去。 有人在這荒蕪里點煙,蓬勃熱烈燒了一片。 星星之火,可以燎原。 漫天的酒氣、母親的淚珠、寄人籬下的見外,面對猥褻與偷窺不能反抗的無助;亦或者是掌外沿上的鉛灰,被針扎破的指尖,被退回的設計稿件;再者是身上的酒rou煙火氣,褲腿下沾染的后廚垃圾。 所有的一切都被他化成了灰燼。 她也曾經(jīng)妄想為他去握星光。 可他似乎也會豹變,也會傷害她。 會像親生父親那樣對她使用暴力,也會像繼父那樣實施猥褻。 她和盛南時就像兩個極端。 但她和他是一類人,因為相同,所以相吸。 但婚姻無非是這樣,再相吸又如何?世上多的是怨侶。 柴米油鹽醬醋茶之下,翻來覆去無非是那樣一張臉龐,久了便生膩。 有朝一日偽裝褪去,撕下這名為“溫柔”的面具,是否還能再毫無保留地被愛? 我是天空里的一片云, 偶爾投影在你的波心── 你不必訝異, 更無須歡喜── 在轉瞬間消滅了蹤影。 你我相逢在黑夜的海上, 你有你的,我有我的,方向; 你記得也好, 最好你忘掉, 在這交會時互放的光亮! ——徐志摩《偶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