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郎周郎[三國]_分節(jié)閱讀_8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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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覺眼前一片模糊。 趕緊低下頭,連連眨眼,掙開手一撩衣袍,曲了雙膝,雙手按地,伏地深深叩下一禮。 “兒不孝,累母親掛懷……” 標標準準的至親拜禮,以孫權(quán)的身份拜吳太夫人,以李睦的身份拜此生再也見不到了的母親。拜的是誰,哭得又是誰,何人為兒,又稱何人為母,李睦心里難過至極,原來一直壓在心里的難過好像都在這一刻爆發(fā)出來,恨不得立刻就伏地痛哭一場。 按在地上的手指因為用力過度,骨節(jié)指尖都泛出白來,好像只有這樣,才能把心里的難過也一同緊緊按住。借這一拜,額頭觸地,眼中的濕意沿著額角倒流入發(fā)際,再挺直腰時,就不見了痕跡。 “我兒……平安就好……”吳太夫人顯然沒想到明知不是血脈至親的情況下,她還能做足了禮數(shù),不等她再拜,就趕忙將她扶起來,一句“我兒”,說得心酸不已,眼眶發(fā)酸,眼見著就要失態(tài),只能長長呼一口氣,再重復(fù)一遍,“平安就好!” 其實,早在李睦在下邳的所為傳至吳郡時,吳太夫人就已然覺察出問題來。 知子莫若母,孫權(quán)能不能用守城弩射出四百步射程她或許不知道,但她這個兒子卻絕不會有綁了人堵城門這等不惜魚死網(wǎng)破的魄力。 只是她原以為那是周瑜授意,故意布下的疑兵之策,卻不想做下此事的竟是個女子,更想不到她那個文采武藝都不出眾的兒子原來不是沒有魄力,只是這魄力都用在了看不到的地方。 她不是只知后宅之事的寡聞婦人。 孫堅在世之時,進退勝敗,統(tǒng)兵御將,都從不瞞她。而孫堅死后,也是她將傳國玉璽取出來交給孫策,要他投入袁術(shù)麾下,設(shè)法將被孫賁帶走的孫氏舊將都收攏回來。 她雖從未上過戰(zhàn)場,也從不干涉孫策的軍務(wù)決斷,但她的見識眼界,膽魄思量,都絕非尋常婦人可比。 沒有應(yīng)下周瑜之請,固然是因為孫氏族中除了孫策之外,實在無人能與周瑜比肩。也更是因為看清了孫紹目前的處境。 就連血脈相同的親兄弟都能有這等隱秘的心思,又豈能再寄望于旁人?孫策才得六郡不久,周瑜的兵鋒已至江夏,他日成就功業(yè),必能再現(xiàn)孫堅當年直入洛陽之威,威震天下。 而孫紹才六歲,一個六歲的孩子手里握有如此一片基業(yè),又怎能不惹人生出異心來! 但她又確實只是一個尋常的婦人,相夫教子,只愿夫君得志,子女成器。孫紹是孫策的獨子,她無論如何也要全力護著他。 此時對于孫權(quán),再恨再怒再傷心,除了一句“平安就好”,卻是再也說不出別的來。 縱然心里已經(jīng)定了主意,卻到底經(jīng)歷喪子之痛,心神動蕩,再加上駁了周瑜之請而對李睦心存歉疚,吳太夫人一時沒看出來她這一禮有何蹊蹺,然而周瑜卻是看出李睦的反常來。 他知道她見到吳太夫人必然會緊張,但她這低眉順目的樣子卻決計不是只有緊張而已。那拜伏在地上的纖瘦背影幾不可見地微微顫抖,仿佛就要蜷成一團。 待吳太夫人將她扶起來后屏退侍女仆從,他立即上前兩步,走到李睦身側(cè),也伸手在她肘下托了一把,果然就看到她眼角微紅,眼睫輕顫,入鬢長眉的眉尖,俱是悲傷之意。 忽然想起他們初入下邳的第一夜,驚見她那一場夢魘,李睦就是這一副皺了眉恨不得蜷起來的模樣,看得人心里也跟著一同緊緊蜷起來。 吳太夫人朝周瑜看了一眼,見他滿面關(guān)切之色,輕輕點頭,在李睦手背上拍了拍,露出個溫和的笑容:“你未到時,公瑾于我言道,阿翊剛勇,有伯符之風,可輔阿紹?!?/br> “太夫人……”周瑜皺了皺眉。他這個建議既然不成,再讓李睦知道,豈非徒增她的困擾? 自在尋陽城里帶孫紹去看過孫權(quán)之后,小家伙也板著手指跟她叨念過家里的幾個叔伯。吳太夫人一共有四子一女,除策權(quán)二人之外,三子孫翊好武性烈,四子孫匡卻身體孱弱。 周瑜在這個時候提起孫翊來,李睦略一思索,也就明白了他的用意。 縷縷輕煙細細密密地從博山爐中飄出來,又在斜照進來的陽光里徐徐飄散。青竹簾,低幾案,團花深衣,廣袖寬襟,一派古樸沉靜。心里紛紛擾擾的情緒沉淀下來,頭腦漸漸恢復(fù)清明,李睦想了想,目光從吳太夫人按在她手背上的雙手抬起來,已是明澈一片:“公瑾之意我明白了,卻不知太夫人意下如何,阿紹又覺得如何?” ☆、第九十五章 吳太夫人朝李睦笑了笑,輕輕搖頭,又輕輕在她手背上拍了拍:“該問我兒之意,該當如何?” 這房中四人,包括六歲的孫紹在內(nèi),人人都知道李睦是李睦,孫權(quán)是孫權(quán),可吳太夫人卻還是一句“我兒”,無疑是借此表明了她的態(tài)度。 江東六郡初定,孫策新喪,黃祖授首,六郡內(nèi)盤根錯節(jié)的士族豪門就仿佛是聽了驚蟄雷聲的蟲蟻,紛紛活動起來。自孫策的喪報傳來,到最終孫紹扶靈歸來,再到江夏戰(zhàn)報一封接一封地來,吳太夫人已然數(shù)不清她見了多少人,也算不清水陸城門內(nèi)外攔下了多少探馬細作。 此時的江東六郡,實在經(jīng)不起再一次動蕩了。 更何況,孫翊武勇肖其兄,卻少了孫策一身所向披靡,決斷果敢的殺伐氣勢,又沒有軍功在身,單憑他一個十幾歲的少年,將來要如何服眾?又憑什么能與周瑜形成外人眼中抗衡的局面,從而穩(wěn)定江東,令孫紹安然長大? 周瑜與孫策在旁人眼里是風姿卓卓,意氣風發(fā)的少年英豪,但在她眼中,卻始終還是兩個孩子。當年孫堅亦是早喪,但男兒縱馬疆場,建立功業(yè),保家護民,成萬世之名,也冒箭石之危,自也時時有馬革裹尸,拼死拼殺之心。 可孫策之亡……鐵骨錚錚的戰(zhàn)場男兒喪于陰謀而非亡于戰(zhàn)場,何等痛惜! 一樁樁一件件,于情于理,認李睦為孫權(quán),將錯就錯,是她目前為止,最好的選擇。 只是對這個年紀小小的女娃,心中難免歉然。 周瑜一身風塵仆仆地趕回吳郡,這個從小連和孫策比箭都要換件干凈衣裳的少年郎,只換了件外袍就來求見于她。壽春的玉璽,下邳的箭,冒于孫權(quán)之名,卻救宣城之危,一字一句,俱是李睦。 吳太夫人仿似又看到了多年前孫堅來她家中求姻的情形。她當年心慕孫堅英豪,故想方設(shè)法說服家中父兄,非孫堅不嫁。 而如今,只要李睦再為孫權(quán)一天,便不可能嫁他。 看出吳太夫人眼中的歉然,李睦微微一笑。 周瑜最初提出要她繼續(xù)冒認孫權(quán)時她確實是氣得恨不得直接用木屏砸到他頭上。然而氣惱過后,冷靜下來,就算周瑜不提,她還是會在劉備口出誅心之言時為他出頭。那么到頭來,其實還是一樣的結(jié)局。 當然,這事由她先決定,和周瑜提出來意味不同。 不過那是她與他之間的事,可以往后慢慢再論。 更何況,她前世就沒什么溫良賢淑的傳統(tǒng)品質(zhì),真要她做個一千八百年前的后宅女子,從此相夫教子,明知周瑜時時領(lǐng)兵征戰(zhàn),明槍暗箭,不得軍報,消息延遲,甚至還有可能被完全封死,她怕是要急死! 幾畝軍田,幾株花樹,幾甕美酒的日子,本就是建立在她時不時能再去軍營晃上一圈,與工匠討論一下最新的軍械,向傳訊兵士套問兩句戰(zhàn)況局勢,知道太史慈出行何往,歸期幾何……也知道周瑜威風凜凜,領(lǐng)軍為帥。 若只能做個孤守空宅的瞎子聾子,她寧可不要這份安穩(wěn)! 抽出手來,退開一步,再深施一禮:“見過母親?!?/br> *** 自吳太夫人處出來,李睦看了看天色,暗自盤算了下時間,最后決定趁今日初到,諸事未決,諸事未定,再偷半日閑暇到外面逛一逛。順便也看看這座一直以來被她視為亂世最安穩(wěn)之所的城池究竟是如何模樣。 都說此時北地富饒,故而孫策當初向袁術(shù)提出要渡江南征時袁術(shù)也并沒有將這塊土地放在心上,然而李睦心里卻清楚這片被后世成為魚米之鄉(xiāng)的土地究竟有幾多潛力。 靠海生鹽,水鄉(xiāng)種稻,精巧的織繡,通海的運河,園林林立,金米分旖旎,這個地方,幾乎就是富庶藏金的代名詞。 李睦只帶了十幾名親兵護從,一襲暗紋深衣錦袍,仿似哪家趁春日出游的公子,自大街小巷中饒有興致地東穿西走。看看住在水邊的人家開門取水,再看看擺在街邊的小攤叫賣著菜果綠豆,梳著垂髫的孩童來回奔鬧,又在聲聲叫罵中縮了脖子逃開,還有一家家支了小旗出來的店鋪,漆器飾品,琳瑯滿目。 李睦正轉(zhuǎn)得有趣,突然之間,就瞥到張仲景從不遠處的巷口拐出來。 人來人往的街道上,一身道袍,長袖飄飄,卻半點都沒有左慈那種故意營造出來的出塵氣質(zhì),臉上的笑容仿佛他與那些擦身而過,生活安定的尋常百姓全無差別,但又能令人一眼就看出差別來。 張仲景在巷口站定,身姿如竹,朝李睦的方向遙遙拱手。 李睦挑了挑眉,朝身后跟隨的親衛(wèi)擺一擺手,上前與張仲景見禮:“先生莫非是在等我?” 這座城池說大不大,說小也不小,張仲景隨她一同進城,暫時就住在軍營之中,初到的第一天就該是最忙的。若說是也突然起了和李睦一樣要逛街的心思,又在同一時間和她逛到同一處拐角,未免也太過巧合了。 李睦從來就不信緣分之說。 張仲景笑一笑,目光往她身后飛快地一掃:“權(quán)公子出行,怎不見周郎?” 李睦輕聲一哼:“先生到底是等周郎還是等我?” 張仲景哈哈一笑,立刻識趣地道明來意:“機受周郎之請于城中診病,只是初來吳郡,人事不熟,這求醫(yī)之人又是一名女眷,故而思量之下,便想煩勞權(quán)公子一同移步?!?/br> “女眷?”李睦想了想,卻想不出這吳郡內(nèi)除了吳太夫人以外,還有哪個女眷值得周瑜直接請托張仲景。 除非,是孫策之妻?可她現(xiàn)在冒認著孫權(quán),叫小叔同去給嫂子看病,似乎……于禮不合? 見她猶疑,張仲景也不多賣關(guān)子,只行到她身后,隔開跟得最緊的親衛(wèi),壓低了聲音:“權(quán)公子可還記得皖城喬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