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秦國師_分節(jié)閱讀_28
徐福卻搖了搖頭,“難查。”這回可不是他在裝逼,而是他真的很難從卦象上得到更多信息了。曾有人說,算命的就是在窺探天機,但天機哪里是那么好窺探的?一旦被你窺破了,那恐怕是要付出巨大代價的。占卜是能預知未來,但并不代表,你可以預知所有詳細的信息。若真是那樣,世間會卜卦的相士,豈不是要上天了? 王柳聽了,心中更是嗤笑不已。徐福與他又有何異?他之前卜算不出更為詳細的信息來,如今徐福不也一樣嗎?且看王上斥責于他! 不過王柳注定又要失望了。 嬴政對徐福的信任度早已拔高到了一個他自己都未注意到的高度,聽見徐福這樣說,嬴政只覺得事情有些嚴重,他不再浪費時間在王柳身上,直接起身對徐福道:“隨寡人來?!?/br> 還興奮地等待著徐福挨斥責的王柳,愣了愣,沒能適應這樣不按常理來的變化。 他又猜錯了? 王柳又被潑了一盆涼水。 …… “此言屬實?”一將徐福帶到另一處偏殿去,嬴政轉(zhuǎn)過身來便問。 “屬實!”徐福重重咬字。這種事,他怎么會開玩笑? 那卦分明就是兇卦! 若是稍有不慎,便可能會被誤認為是吉卦,偏偏徐福曾經(jīng)也遇見過類似的卦象,所以才沒有忽視。而且這也就罷了,他用的是之前損壞了的龜甲,那龜甲之上還帶有裂痕,格外深仄的一道裂痕,組合進卦象里,就讓卦象變得越發(fā)險峻了,但也正是這條裂痕,才讓卦象有了可補救之機。 但現(xiàn)在連禍是什么都不清楚,又如何補救? 徐福也忍不住皺了皺眉,倒是與他對面的嬴政,表情極為相似。 “百姓身上能有什么禍?無非是天災人禍。”嬴政突然道,然后他思維清晰地順著這條線推理下去,“天災便是干旱或多雨,還有,如今已要入冬,若是降下霜雪,極易凍死凍傷百姓。而人禍,則無非是兵禍,又或是徭役。寡人并未征丁,何來徭役?與趙國之役,結(jié)束不過一年,秦國威懾尚在,誰還會在此時來與秦國為敵?” “那便只剩下天災了?!毙旄=涌诘?。 “正值入冬之際,干旱不可能,多雨有可能,但最有可能的是降下霜雪!”嬴政迅速一口擇定。 徐福都沒想到他的反應如此之快,怔了怔,才接上道:“應該是如此?!?/br> 嬴政這才松了一口氣,“早做準備,應該是來得及的?;厝グ?。”話已說完,嬴政便揮了揮手,又帶著徐?;氐搅酥暗牡钪?。 而這時王柳也剛好卜完了卦,他信心滿滿地站起身來,對嬴政拱手道:“王上,徐太卜方才所言,實乃胡言!柳方才從卦象上所得,何來的禍患?這一卦分明是個吉卦!” 吉卦? 嬴政心中頓時不屑至極。 徐福認為無禍患時,王柳偏說有禍患,卻又得不到印證,而徐福已經(jīng)將禍患向他講明時,他偏又說徐福是胡言亂語。實在可笑! “吉卦?那你便說說你這一卦,何處有吉了?” “百姓安樂,便是吉卦。王上加冠,百姓欣喜,也是吉卦。” 對于普通百姓來說,吃喝富足,那的確便是吉卦了,秦國少缺糧食,百姓生活大都富足,如今應要扯到吉卦上,雖然并無不可,但始終顯得牽強了些,而且王柳那張嘴實在不太會說話,他這么一串話聽起來,倒像是單單在拍嬴政的馬屁了。 嬴政心中愈發(fā)瞧不起王柳,面上卻是不發(fā),只是沉沉道:“上一輪,分不出個輸贏來,那便這一輪再來印證?!?/br> 王柳信心滿滿,臉上還掛著笑容,“喏!” 嬴政將人打發(fā)走之后,轉(zhuǎn)頭問徐福:“他處處針對于你,你只要他做你仆人便可?”依他看,不僅得讓王柳做了仆人,還得讓他倒個大霉才更為解氣呢。 徐福壓住打呵欠的沖動,低聲道:“嗯,夠了?!碑敵跬趿趺磳λ模趺催€回去就好了,又不是非要爭個你死我活才能罷休。 既然徐福已經(jīng)有了決斷,嬴政也沒有再問。 徐福這廂慢慢壓下困意之后,才陡然反應過來剛才嬴政這樣問自己,那不是變相說明他已經(jīng)在心底判定王柳輸了嗎? “王上不信王太卜之言?”徐福忍不住問。 嬴政沒再掩飾自己的不屑,當即翹了翹嘴角,冷笑道:“本事比起你,實在差了幾分?!?/br> 被嬴政夸了一波的徐福心中也愉悅不少,他突然想到一點,“那宮女所言,為真?” 嬴政愣了下,方才想起之前那個莽莽撞撞沖進來的宮女。 “是真的?!彪m然心中不快,但既然事情已經(jīng)捅破,嬴政也不打算再瞞著。 徐福點頭,心中倒是沒多大的欣喜。當時他就只是觀了下嬴政的面相,發(fā)現(xiàn)他子息特征漸豐而已,但是等他再看時,卻又發(fā)現(xiàn)堂堂秦始皇竟有絕后之相,這一點將徐福嚇得夠嗆,所以他壓在了心底沒有說起。按照他的記憶,秦始皇應該是擁有不少兒女的,千古一帝怎么可能會少了女人?怎么可能會有絕后之相?哦,一定是他看錯了! 所以徐?,F(xiàn)在完全高興不起來呢。 嬴政突然問徐福:“可愿陪寡人走一趟?” “去見孩子?”徐福還沉浸在自己的思維之中了,乍然聽見嬴政問他,便脫口而出了這么一句話。 嬴政笑道:“沒錯,是去見孩子?!?/br> 嬴政帶他去逛自己的后宮,這樣真的好嗎?徐福微微遲疑,隨即還是答應了。雖然他與王宮打交道的時間也不短了,但從來都是在嬴政的政務殿、寢殿、用膳的殿,三個地點來回轉(zhuǎn)換,其它地方,他還完全沒有踏足過。秦國時的后宮是何等模樣,他還真有些想見見,也不知秦始皇這樣的男人,后宮之中擁有多少如花美眷? “好?!毙旄寺?,便和嬴政一起踏入了后宮。 * 小院之中,嬌美的女人撫摸著自己如水般柔滑的長發(fā),低頭喃喃,“不知如何才能保住你……” 宮女跑進來,朝女人道:“胡姬,王上到了?!?/br> 女人從榻上下來,穿著單薄的衣衫,神色楚楚動人,若是一般男子,見一嬌媚女子露出如此脆弱之色,恐怕早就忍不住將人擁入懷中了。 宮女張了張嘴,想說,王上還帶了一人前來,但觸及到女人臉上的表情,宮女又默默地將話咽了回去,若是不小心說錯話,觸怒了胡姬,之后可是要受罰的,她們私底下如何瞧不起胡姬都沒關(guān)系,但擺在臺面上,胡姬總歸是主子,而她們下人。 腳步聲漸漸近了,胡姬揚起笑容,下一刻,她臉上的笑容便生生打住了。 徐福從嬴政身后走出來,那驚為天人的姿容,連胡姬院子里的宮女都被驚艷不已,幾乎是登時就奪走了胡姬身上所有的艷光。 胡姬恨恨咬牙。 一段時日不見,這少年倒是生得越發(fā)水嫩了! 而她卻被王上禁錮于此,連門都不得而出,因為有孕的身體又漸漸發(fā)福,她受到王上斥責,面色也越見憔悴,此刻與那少年面對面,可不正是鮮明的對比嗎? 胡姬何等愛美之人,此刻自然心中梗了一根刺,上不得下不得,刺得她心中冒血。 “王上……”胡姬臉上的嬌笑都有些難以維持了。 這段時間嬴政在胡姬的面前展露出了自己的真面目,胡姬可謂是一下子從寵姬的位置跌落到了谷底,受打擊之大,致使她再難維持從前的驕傲與從容了。 徐福好奇地將胡姬打量了一番。 胡姬的兒子…… 胡姬的兒子應該是誰?徐?;貞浟税胩煲矝]能回憶起來,最后只得放棄了。 胡姬被徐福的目光那么一打量,頓時感覺自己受到了羞辱,她淚眼朦朧地望著嬴政,出聲道:“王上怎么能帶他來這里?” 嬴政微微一挑眉,語氣寡淡地說:“徐福說要看看,寡人便帶他來了?!币馑际悄阌惺裁床粷M,那也得憋著。 徐福轉(zhuǎn)頭看嬴政,哪里是他要看?明明是秦始皇自己要帶他來的!秦始皇這個說謊話不打草稿的騙子。 嬴政頓了頓,又道:“寡人看你并無滑胎之象,胡姬下次再命人來欺騙寡人,可不會像今日這樣輕松了?!辟Z氣雖平淡,但胡姬卻再也不敢拿他的話當做是玩笑話了。那夜熏香被查出來有問題以后,她還記得她院子里的宮女都是如何死的。 胡姬臉色煞白,緊緊咬著唇。 嬴政只是順道過來看一眼胡姬,順便敲打她一番,放完話之后,嬴政就帶著徐福出了院子。 “王上!王上!”胡姬不甘心地在后面大喊,嗓子都叫得嘶啞了,嬴政卻也沒再多看她一眼。胡姬怔怔地看著徐福的背影,將他視作了自己的災禍。便是從遇見這人以后,她在王宮中才一日不如一日…… “鄭妃現(xiàn)在何處?”嬴政問。 旁邊的內(nèi)侍答道:“應在花園中,不過公子應是被留在院子中的?!?/br> 公子?什么公子?徐福耳尖,聽見這兩個字,登時就豎起了耳朵。他若沒記錯的話,只有王侯之子才能稱為公子吧?難道內(nèi)侍口中說的是嬴政的兒子?嬴政已經(jīng)有兒子了? 單身好多年的徐福,對于二十二歲便有兒子的嬴政,心情十分復雜。 內(nèi)侍在前面引路,很快他們便拐彎進了另外一個院子,這個院子十分的靜謐,宮人見他們踏進去,連忙行禮。 還未走近,徐福便聽見有人咳嗽的聲音從屋子里傳出,聽音色像是個小孩子,也就幾歲的年紀。 “王上?!蔽葑娱T口守著的內(nèi)侍連忙跪了下來,同時還為嬴政推開了屋門。 屋中的咳嗽聲頓時就打住了,像是強硬地被掐了下去。 徐福謹慎地問了一句,“我也能進去?” 嬴政“嗯”了一聲,便帶頭先走進去了。 嬴政帶自己去見他的兒子干什么?難道這是表示君臣親近的另類方式?徐福摸不著頭腦,但還是抬腳走了進去。 屋子中點著熏香,味道十分濃重,甚至還將屋子里的氣流都變得不流通起來了。徐福抽了抽鼻子,覺得被悶得發(fā)慌,屋子里的人是怎么忍受下來的? 他和嬴政完全走近了,徐福便看見那床榻上睡著一個四五歲的小孩兒。 四五歲??! 秦始皇多么禽獸??!那么早就開始生孩子了!徐福暗自撇嘴。 那小孩兒生得面孔十分白凈,睫毛纖長,剛才發(fā)出咳嗽聲的正是他,他強硬地憋住了咳嗽聲,如今兩頰都飛上了兩團紅暈,看上去可愛又可憐,忍得好不辛苦! 細看的話,徐福便能從那小孩兒的臉上看見幾分嬴政的影子,只是小孩兒或許更像母親,他的面容還是顯得秀氣了些。 隨后,徐福便聽見嬴政開口叫那小孩兒,“扶蘇,怎么又病了?” 扶……蘇? 徐福結(jié)結(jié)實實地愣住了。 那個秦始皇的倒霉兒子扶蘇公子就是這小孩兒?就是這個看上去綿綿軟軟,瘦巴巴,病怏怏的小孩兒? 扶蘇終于松開了嘴,他開口聲音有些嗡嗡的,“父王。”他叫了一聲便閉著嘴不再說話了,看上去瘦弱得就如同風中搖曳的一朵小野花似的,特別可憐。 “你母親沒有為你叫侍醫(yī)來嗎?”嬴政不悅地皺起眉。 扶蘇小心地抬頭望了一眼嬴政,又看了看嬴政身后的徐福。 徐福見他小心翼翼的模樣,忍不住對他眨了眨眼,那身清冷的氣質(zhì)頓時煙消云散,扶蘇似乎被他這個動作逗笑了,一直緊繃著的神情這才放松了一些,“母親說,父王都將侍醫(yī)派到胡姬那里去了,因為胡姬要為扶蘇生個弟弟了。扶蘇不過生場小病,如何能將侍醫(yī)叫走呢?” 徐福忍不住心中吐槽。 胡說八道呢吧?在王宮之中,還有如此大方的姬妾?自己兒子病成這般模樣,還要為王上的小老婆考慮,都不敢叫個侍醫(yī)來? 嬴政將眉頭皺得更緊了,“你自出生身體便不大好,怎么能算是小???來人,去請侍醫(yī)來?!?/br> “喏?!瘪R上有內(nèi)侍小跑著出去了。 扶蘇臉色忍不住又咳了起來。 徐福抽動了一下鼻子,越發(fā)覺得屋子里的味兒太難聞了,“王上,窗門緊閉,屋子里氣流不通,扶蘇公子應該更加難受吧?” 聽見徐福如此說,嬴政連質(zhì)疑都沒質(zhì)疑一下,隨即便命人來將門窗打開。 徐福又聞了會兒,忍不住道:“王上,這個香氣……怎么有些奇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