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秦國師_分節(jié)閱讀_35
正是因果循環(huán),報應(yīng)不爽。 * 天氣入了冬,便愈發(fā)寒冷起來,徐福晨起時都忍不住打了個哆嗦,但是為了維持風(fēng)度,哪怕是僵著臉,他也要裝得無畏地起床更衣,洗漱過后,便冷著一張臉去用早膳,之后又有內(nèi)侍趕著馬車送他去奉常寺。 到奉常寺的時候,徐福臉色冰冷,那稱病不來的王柳終于露了面,王柳剛與徐福的神色對上,就不自覺得往后退了半步。 徐福身上氣勢似乎更甚從前了! 其實這個想法并不只王柳才有,其他人也不自覺地生出了這樣的想法,他們竟然隱隱覺得不敢貿(mào)貿(mào)然與徐福對視。 這些人殊不知,徐福臉上表情冷漠更甚從前,不過是被凍的罷了。 徐福行至位置旁坐下,翻動了一下竹簡,卻覺得手冷得厲害,徐福不太高興,冬天一冷起來,他就渾身不爽。于是他抬頭看向王柳,“去為我點個火盆來,再為我倒杯熱水來?!?/br> 徐福的眼神威懾力太強(qiáng),王柳一時間受了蠱惑,不自覺地拔腿就往外走,等他都跨過門檻了,王柳終于回過神來,想起支使他的正是此生仇敵!王柳哪里還肯再為徐福去點什么火盆?他頓住腳步,沒有動。 正巧此時蘇邑手里捧著一個玩意兒進(jìn)來,他快步走到徐福身旁,跽坐而下,隨后將抱著的手爐放在了徐福的桌案之上,“用這個暖手?” 徐福抬手碰了一下,燙得要命,比起后世完善的手爐,這個自然顯得粗糙了不少,不過至少也能制造一點暖意。 徐福將手爐拉得近了一些,熱氣便撲面而來。他頭也不回地道:“王太卜那便只為我倒杯熱水來就是?!?/br> 王柳暗自咬牙,恨恨地看著蘇邑,這小人!竟是搶走了他的活計,費(fèi)盡心思討好徐福!一定是被徐福皮囊給迷惑了!一定是!王柳十分不服氣,轉(zhuǎn)身出了大廳,便尋來幾人,囑咐道:“去燒個火盆來,要燒得極旺的?!狈愿劳曛螅趿洲D(zhuǎn)身去捧了盞熱水。難道他還會比不過蘇邑這樣的小人嗎? 王柳如此想著,便將那盞熱水捧到了徐福的面前,他將杯盞往徐福面前一放,神色倨傲地看著蘇邑。 蘇邑并未能領(lǐng)會王柳眼中的不屑與敵意,他原本就不太瞧得上王柳,只是以前相安無事,所以很少與王柳來往,后來王柳執(zhí)意與徐福比試,蘇邑這才與王柳站在了對立面上。他既然厭惡王柳,當(dāng)然不會與王柳對視,所以他當(dāng)即就將頭扭了回去。 王柳心中暗自憋悶,決心等那火盆拿上來,一定要將蘇邑比下去。 于是王柳就跟個樁子似的,站在了徐福的身后。 徐福翻閱了一會兒竹簡,突然抬起頭來,“你擋住我的光了,麻煩挪一挪。”徐福很不喜歡看書時被打擾到的感覺,語氣就難免帶上嫌棄之味。 王柳心中頓時更為憋悶,他拉著一張臉,往后退了退。 原本王柳是恨不得再也不來奉常寺的,只因為他平日里都是出盡風(fēng)頭,但自從徐福來后,他便是丟盡了臉面,徐福又那樣羞辱于他,他又怎么能自己送上門來討羞辱?偏偏他家中人嚴(yán)令他身體痊愈之后,必須要回到奉常寺中。他的本事不弱,若是能通過這條路,獲得王上的青睞,豈不妙哉? 家人又豈知,王上如今恐怕是多看他一眼都嫌! 王柳心里苦,還不得不送上門來被徐福羞辱。 有人端了火盆進(jìn)來,王柳見了,雙眼微亮,連忙指揮那人將火盆放到徐福身旁來。 在廳中坐了一會兒,徐福的身體也漸漸暖了,突然間身邊就像降落了一只火球一樣,讓他感覺自己瞬間被轟熟了,徐福瞇了瞇眼,身子不自覺地側(cè)了側(cè),等他扭轉(zhuǎn)身來,才注意到自己身旁被擱了一個大火盆,火盆之中的木頭燃得正旺。 “你做什么?”徐福沉聲問王柳。 “給你取暖。”王柳心道,我這比起蘇邑,更要厲害許多吧? 蘇邑站起身來,沉著臉叫人來將火盆端走。 王柳不服,連忙道:“蘇邑,你可是嫉妒我?” 徐福:“……”這王柳修養(yǎng)一陣,是不是腦子修養(yǎng)出毛病了?做起事來,如同腦部有疾一般! “我何須嫉妒你?王太卜,這火盆燃得過于旺,會點燃桌案、點燃竹簡,你難道不會動腦子想想嗎?”原本心中對王柳就多有不滿,平時少言寡語的蘇邑忍不住噴了王柳兩句。 王柳懵了懵,憋屈地咬咬牙,“搬下去?!?/br> 于是那火盆又被搬了下去,最后徐福面前還是只擺了那個小手爐,王柳看得眼冒火光,頓時覺得蘇邑一定是蓄意與他作對!實在可惡!他眸光轉(zhuǎn)了轉(zhuǎn),看見徐福端起他之前送來杯盞,往嘴邊松了松,抿了一口溫水。王柳心中這才覺得舒服了,蘇邑有手爐又如何?我有熱水! 王柳轉(zhuǎn)身走開,坐回了自己的位置上,等坐上去一會兒之后,旁邊的人小心地碰了碰他的肩,“柳這是當(dāng)真打算認(rèn)輸了?” 認(rèn)輸?認(rèn)什么輸?王柳腦子里轉(zhuǎn)了個彎兒,陡然想起,自己方才的舉動,那不正是做了徐福的仆人嗎?! 王柳呆愣愣地坐在那里,如遭雷擊。 旁邊的人收回手,心底嗤笑。王柳果真是刺激過大。想來,徐太卜的本事,恐怕的確不小…… 許久之后,徐福收起竹簡,蘇邑忍不住問他:“徐太卜如今還是住在王宮之中?” “是,如何?”徐福將竹簡放回去,然后坐回去,腦子里默默地記住了方才竹簡上記載的內(nèi)容。這個竹簡實在有意思,上面竟然還有煉制長生藥之法,還有修道之法??雌饋眍H為玄幻,但就當(dāng)做故事書來看也不錯。重生穿越之事都能有,也不知道長生不老藥是否真的有?人又是否可以真的修道以求飛升? “邑憂心恐有人于背后言徐太卜之不是?!?/br> “他們能說我什么?”徐福漫不經(jīng)心地問。 蘇邑心中擔(dān)憂不已,卻不好直白而言,只能遲疑道:“說你與王上……” “嫉妒我與王上君臣相得嗎?”徐福滿不在乎地站起身來,“今日便至此了?!闭f著他就要從廳中離去。天氣越發(fā)寒冷,徐福決定他要仗著官職比較高,早退了! 他可不管那些人會如何說他,他若是與秦始皇打好關(guān)系,千年后,說不定他也能被載入史冊,成為大秦王朝中濃墨重彩的一筆!想一想,便覺得心中豪情萬丈。 蘇邑先是傻眼,隨后才一拍膝蓋,道:“是我俗人了……徐太卜高潔,自是不將這等污濁之事放在眼中的。他本未做過,又怎會為外物所影響呢?”蘇邑心中又連連驚嘆幾番徐福之高德,心中的崇拜與敬服噌噌翻倍。 * 王座之上,穿著黑色冕服的秦王,容貌越發(fā)堅毅沉穩(wěn)起來,他靜坐于桌案前時,堂下的諸位大臣都不自覺地緊了緊身上的皮。 呂不韋腳步穩(wěn)穩(wěn)地從殿外踏進(jìn)來,先向嬴政行過禮,而后便向嬴政匯報清掃嫪毐余黨的事宜。 嫪毐已除,在有些人眼中,身為秦王仲父的呂相應(yīng)當(dāng)又要恢復(fù)到過去春風(fēng)得意的時候了。當(dāng)然,身在朝堂之中的,更多人卻是雙眼明亮的,他們不敢再與呂不韋來往過密。哪怕是呂不韋在匯報完之后,聽上去好像立了極大的功,他們也不會再像往日里一樣,主動站出來夸贊呂相,并為呂相請功了。 早朝散去后。 嬴政留了呂不韋于宮中用飯,呂不韋并未推遲,他也想借機(jī)試探一下嬴政對他的態(tài)度。 嬴政帶著呂不韋到了偏殿,剛好撞上早退的徐福。 兩人踏進(jìn)殿來,就看見了徐福著一身白色常服,發(fā)絲披散,擁著一件寬大衣袍,隨手勾著火盆中燃燒著的木頭,火光之中映襯出他那張精致的臉。 徐福聽見腳步聲,不由得抬起了臉。 嬴政總覺得自己從徐福的眼底窺見了幾絲溫柔繾綣,他心底隱隱有些不快,竟是覺得有些不樂意讓身后跟隨而來的呂不韋也見到如此景色。 徐福第一眼見到嬴政的時候,原本正要開口與他說話,卻猛地看見了嬴政背后的呂不韋。 徐福四肢僵了僵,但隨即他又恢復(fù)了鎮(zhèn)靜。擔(dān)心什么?呂不韋很快就要被秦始皇驅(qū)逐了。 所以徐福的目光只是淡淡地從呂不韋臉上掃過,然后就十分自然地走到圍屏后去了,見到如此一幕,呂不韋登時也將從前的記憶串連起來了,原來以前他與嬴政說話時,那個少年也常躲在圍屏后的! 呂不韋心中登時被掀起了火氣。 昏庸!無能! 竟是如此寵愛一個少年!不分輕重! 呂不韋看向嬴政的目光不自覺地帶上了責(zé)怪之色,不是呂不韋到了這個關(guān)頭還不懂得收斂自己,而是某些習(xí)慣是在長年累月中養(yǎng)成的,又怎么是一時間便能改過來的?趙姬、嫪毐也是如此,當(dāng)權(quán)勢握在手中已經(jīng)成為習(xí)慣,他們自然變得大意,變得不將嬴政放在眼中。 嬴政裝作看不見呂不韋的目光一般,先到桌案前跽坐而下,壓下心中微微泛動的漣漪,這才裝作漫不經(jīng)心地問道:“此次辛苦呂相了,不過寡人尚有一疑問,需要呂相為寡人解惑?!?/br> 呂不韋稍稍放下心來,看來嬴政還沒有要拿他開刀的意思。 “王上請說?!眳尾豁f微微一笑,胸有成竹。嬴政這個年紀(jì)的人,能問出些什么有見地的問題來? 嬴政從宮人手中接過杯盞,慢悠悠地喝了口熱水。 呂不韋看著他擺盡了秦王的架子,心中稍有不悅,以前嬴政可不會如此行事!想來定是在加冠禮后,認(rèn)為自己手握大權(quán),翅膀硬了可以飛了!簡直可笑……呂不韋心中有些輕視,但面上卻沒顯露出來,而是耐著性子等待嬴政發(fā)問。 嬴政將杯盞放在桌案上,發(fā)出清脆的碰撞聲。 徐福在圍屏后,不由得往前湊了湊,偷聽。 “嫪毐死前,向寡人招供,將他偽裝成閹人送進(jìn)宮來蓄意謀害寡人的,便是呂相。呂相可有話說?”嬴政陡然抬起頭,看向呂不韋的目光鋒利如刀。 呂不韋臉上的笑容陡然僵住了。 第40章 臉上表情僵住也不過是一瞬間的事,眨眼間,呂不韋就調(diào)整出了應(yīng)該有的表情來。他臉上閃過驚疑之色,隨后便是受到污蔑和質(zhì)疑的憤怒,“嫪毐這等小人,竟如此污蔑于我!還請王上為我正個清白!” 你還哪來的清白?圍屏后的徐福將呂不韋演戲的模樣盡收眼底,不得不佩服起呂相的急智與厚黑。 嬴政早就預(yù)料到呂不韋會來個死不認(rèn)賬。將嫪毐送到趙太后床上的事,實在太上不了臺面,那是秦王室中的奇恥大辱,嬴政當(dāng)然也無法利用此事來扳倒呂不韋。嫪毐一事,本就只是個借口罷了,嬴政只是想將呂不韋摁在與嫪毐謀反的柱子上,再也不讓他有下來的機(jī)會。 嬴政露出了沉痛受傷的表情,“寡人是信呂相的,奈何人證據(jù)在,呂相如此強(qiáng)辯,實叫寡人心痛不已?!?/br> 呂不韋心中一沉。嬴政如此態(tài)度,那便說明嬴政是非要拿下他不可了,嬴政不在朝堂之上發(fā)作,偏偏將他叫到宮中來,而后才發(fā)作,難道嬴政是打算讓他今日就在此伏誅?不,不,嬴政已經(jīng)不是過去那個少年了,他應(yīng)當(dāng)沒有如此愚蠢。他呂不韋好友遍天下,若真是死于王宮之中,那嬴政還不知要應(yīng)付多少殺招。 不管如何,先應(yīng)付過這一局再說。 “王上可是不信我?”呂不韋也對著嬴政演起戲來,臉上的表情表現(xiàn)得比嬴政更為受傷。 嬴政突然高聲叫道:“趙高?!?/br> 趙高應(yīng)聲入門而來,手中捧著一只盒子,并且遞到了呂不韋的面前。 呂不韋登時提高了警惕,盒子里裝的會是什么東西? 嬴政仿佛精分般,臉上的神色恢復(fù)了平靜冷淡,“寡人便再給呂相一次機(jī)會,呂相帶著它回去吧?!?/br> 徐福躲在圍屏后,忍不住開始思考起來。 那盒子里裝的會是什么?是秦始皇準(zhǔn)備用來恐嚇呂不韋的嗎?呂不韋的神經(jīng)那么堅韌,會輕易被恐嚇到?難道里面裝的是嫪毐的那物,讓呂不韋見一眼就會覺得蛋疼? 徐福越想越不太好了。 呂不韋此刻心中也是忐忑不已,他已經(jīng)完全摸不透嬴政的想法了。 誰知道下一步,嬴政會做出什么事來? 趙高沖呂不韋笑了笑,“呂相,請?!?/br> 呂不韋不得不接過了盒子,那盒子本身便不輕,托在手中之后,也無從感知里頭究竟放著什么玩意兒。嬴政葫蘆里賣的究竟是什么藥? 等他再抬頭看向嬴政時,嬴政已經(jīng)閉上眼,不再看他,口中不冷不熱地說道:“呂相回去吧。” 原本已經(jīng)心臟高懸,以為會與嬴政爭個不死不休的呂不韋怔住了,他抓著手中的盒子,表情有些不是滋味。呂不韋猶豫一會兒,被趙高請了出去。 呂不韋轉(zhuǎn)身往外走,徐福卻是從圍屏后大大方方地走了出來,他提高聲音,問道:“呂相能否讓我算一卦?” 呂不韋轉(zhuǎn)過臉來,臉色不虞地看向徐福,沉聲道:“不必了。”說完,他便大步朝外走了。 徐福將他從頭到腳掃了一眼,滿意地收回了目光。 等呂不韋的身影徹底從視線中消失,嬴政才睜開了雙眼,他將頭偏轉(zhuǎn)過去,因為徐福是站在他身側(cè)的,所以他的視線剛好頓在了徐福的腰線上。 “你剛才想做什么?”嬴政開口,聲音不自覺地啞了啞,他發(fā)覺到自己的怪異,連忙將視線收了回去。 徐福臉上浮現(xiàn)了一點笑意,“幫他瞧一瞧禍福?!?/br> 嬴政嘆了一聲,“可惜他不愿意配合你?!?/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