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秦國師_分節(jié)閱讀_120
嬴政將那竹簡拿了起來,翻了翻,徐福記下的卻是些草藥名字,和一些煉藥的口訣。全都是徐福自己整理出來的。嬴政不由得挑了挑眉,方才徐福那樣答話,便說明他心中還有不快吧。 嬴政的心情倒是瞬間好了不少。 徐福會對尉繚那番話表現(xiàn)出極度的不悅,那說明徐福并不樂意離開咸陽城,并不愿離開他。足可見徐福對他也并非沒有感情。嬴政心中得到了撫慰,臉上慢慢涌現(xiàn)了些微笑意。 “煉丹煉得如何了?” 徐福搖頭,“什么也未煉出來?!?/br> 此時有內(nèi)侍輕手輕腳地進來,躬身道:“王上,蒙將軍求見?!?/br> 嬴政微微擰眉,“都此時了,他怎么還來到寡人宮中?”嬴政雖然嘴上如此說,但還是令人請那蒙將軍到偏殿去等候。足可見他對這位蒙將軍的寵信。 嬴政站起身來,也不避開徐福,反倒還問他:“可要與寡人一同前去?此人乃寡人的心腹愛將,他今日應當是剛結(jié)束了與扶蘇的課業(yè),這才過來了。寡人也帶你見一見他?!?/br> 徐福突然有一種像是上輩子,男女朋友談戀愛,普通人都會將對方帶入自己的朋友圈。 他神游天外地點了點頭,隨后便被嬴政抓住手腕帶了起來。 兩人朝著偏殿而去。 進門時,徐福便見一身形強健的年輕男子,立于殿中,身穿常服,面色緊繃,不茍言笑,一身的鐵血之氣,一瞧便像是從軍人世家出來的人物。 那男子聽見腳步聲,當即便轉(zhuǎn)過身來,恭恭敬敬地朝嬴政見了禮,他卻沒能注意到嬴政身后還有個徐福,徐福算是白受了他這個禮。 “王上,蒙恬聽聞,尉繚先生已經(jīng)從咸陽城中離去……”男子剛一直起身子,便開門見山道。 只是還不待話說完,他就愣了愣,目光滯留在了徐福的身上。 徐?;赝怂谎?,蒙恬忙收起了目光,轉(zhuǎn)頭問嬴政:“王上,這、這這……” “這是奉常寺中的徐典事。” 蒙恬點了點頭,還有些不大明白,奉常寺中的人,怎么這個時辰還同王上一起出現(xiàn)在此地?蒙恬拋開心中疑惑,道:“王上,那尉繚先生如何匆匆離去了?蒙恬今日聽聞過后,便難心安,如此大才,若是不留于秦國,秦國確有損失?。 ?/br> “不必理會他。尉繚四處游走慣了,不留在秦國也是平常事?!辟D了頓,將話題扯開,“今日扶蘇學得如何?” 蒙恬稀里糊涂地便被嬴政帶著跑了,他正經(jīng)地答道:“扶蘇公子尚且年幼,多余的蒙恬不敢教,不過教給扶蘇公子強身健體的基本功,公子都有埋頭苦練。想來進步應當是很快的?!?/br> 嬴政與蒙恬聊了幾句扶蘇的事,之后嬴政便用一句話畫上了句號,“近來辛苦了,你便早些歸家去用飯吧,天色已晚,寡人命人送你出去?!?/br> 蒙恬忙推拒了送他出宮的人,獨自轉(zhuǎn)身就往外走了。 等蒙恬都走到宮外去了,腦子里一會兒是徐福那驚艷的面孔,一會兒又是滿腦子怎么教扶蘇,好半天,蒙恬才將這些思緒從腦子里擠出去,他皺了皺眉,王上為何不愿我提起尉繚呢?也是。尉繚此舉,已然觸碰到秦王的尊嚴,王上不喜也是正常的。 蒙恬輕嘆一口氣,到了蒙府。他并未先進廳去同家人用飯食,而是叫上了下人,坐車馬車迅速朝城外而去。 “將、將軍,我們這是……去做什么?”有下人忍不住問。 “去找尉繚先生?!?/br> 那頭尉繚還沒來得及出咸陽城,他才剛從酒館之中吃過飯食走了出來,便被一馬車擋住了去路。尉繚今日心情不快,此時自然也沒有了什么好臉色。 “閣下是何人?”尉繚冷聲問。 蒙恬從上面跳下來,“請尉繚先生留下!” 尉繚一想到徐福那拒不聽從的模樣,便覺得心頭不痛快,如今一看秦國,瞧誰都覺得是敵人,自然口中也沒了什么好語氣,“閣下何人?尉繚來去,可不由閣下做主!” 蒙恬面容剛毅,一肅然起來,便瞧上去像是要宰人一般。 尉繚見蒙恬面色不好,當即便轉(zhuǎn)身要走。 蒙恬怎么會眼睜睜地看著他從自己眼皮子底下溜走?這一刻,蒙恬仿佛站在了戰(zhàn)場上,決不能容忍任何一個敵軍從跟前離開,他快步上前,抓住尉繚的肩膀,來了一個過肩……摔……摔……摔…… 尉繚被摔得有點懵。 但蒙恬覺得吧,王上那般禮遇,都未能留住尉繚,想來還是得換個方式的。 蒙恬正聲道:“得罪先生了?!闭f著便將尉繚扛了起來,送上了馬車,然后蒙恬便代替了那車夫,手中鞭子一抽,馬兒迅疾地奔跑了起來。 要是再晚上一些,城中便會宵禁了。 等會兒到了蒙府,那尉繚再想要走,也走不了了。 尉繚在馬車里被顛了個死去活來,到蒙府時,蒙恬將他從馬車中請下來,尉繚一踏下來,便是腳一軟,險些在蒙府門前來個五體投地。幸虧蒙恬一把撈住了他,只是差點將尉繚肚子里的東西都給頂出來了。 徐福身在王宮,自然不知蒙恬已經(jīng)替自己報過仇了。 · 蒙恬走后,徐福便同嬴政一起用了飯食,用過之后,徐福突然想起自己應該去瞧一瞧胡亥了,于是便拋下了嬴政,由宮女引著到偏殿去了。 胡亥也剛剛用過了飯食,與其說徐福過來陪著胡亥玩了會兒,還不如說懵懂的胡亥陪著徐福玩了會兒。反正胡亥如今也不會輕易哭,由著徐福擺弄,他反而還會發(fā)出咯咯的笑聲來。 見他年幼時還算可愛,徐福不由得堅定了,以后一定不能將胡亥往二世祖上教。 就保留如今的蠢萌,挺好。 徐福揉了揉他的臉頰,忽然心血來潮,想要與胡亥同塌而眠,于是徐福便不顧宮人反對,強行將胡亥帶包帶走了。 嬴政剛在桌案邊坐下,拿起筆刀,便見桌案上一個洞。 嬴政神色復雜地將筆刀放了回去。寡人還不知原來徐福也有這般凌厲的刀(?)法。 這時徐??邕M殿來,嬴政抬頭看去,心中還想著,徐福是否心情仍舊不愉,要如何安撫他才好?誰知道,這一眼便看見了徐福懷中的胡亥,嬴政的心情登時下降了許多。不過想一想,胡亥或許能撫慰徐福心中的不快,嬴政便放下心了。此時他還不知,自己放心得太早了。 徐福懷抱胡亥進來,突然想起嬴政對胡亥的態(tài)度,他頓了頓,問嬴政:“王上若是不愿看見胡亥,我便帶著胡亥到偏殿去。” “不用?!辟u頭,“寡人何時要記一孩童的仇?” 若是為了徐福,胡亥自然不算得什么。 不過嬴政雖然大方了,但顯然胡亥還比較記仇,他靠在徐福的懷中,一眼望見了更高的嬴政,胡亥想要對著嬴政呸泡泡,徐福一見他的表情就知道不對,當即便伸手塞住了胡亥的嘴。 胡亥沖著徐福笑了笑。 徐福卻沒笑。 對著誰都呸口水,要是不禁止一下,日后便會越發(fā)過分。 何況胡亥這么蠢,對著秦始皇都噴,萬一哪一天被秦始皇給剁了,他的墓碑上豈不是就刻著幾個大字——死于口水多。 “把口水咽下去,不能噴出來知道嗎?”徐福捏了捏胡亥的臉,不茍言笑道。 胡亥見他面色有些冷,不由得眨了眨眼,牢牢抿著小嘴,口水就跟條線似的,從他的嘴角滑了下來。 旁邊的宮女忍不住笑了笑,出聲道:“徐典事,小孩子就是這樣的,長牙,口水止不住?!?/br> “他咽不下去嗎?”徐福皺眉。 “有時是來不及咽,有時是小孩子不懂事,便想著噴出來?!?/br> “那也只可以流口水,不能噴口水?!毙旄D罅四笏男∽靸?,“知道了嗎?現(xiàn)在你是我兒子,你要是不聽話,走出去,人家肯定就說是我沒把你教好了。” 徐福說這話時口中并無顧忌,而嬴政也臉上掛著淡淡微笑,目光深深地看著徐福手上的動作,看上去是默認了徐??谥兴?。 宮人們注意到這一點,對視一眼,心中又驚駭又惶然。 誰敢認秦王的兒子為自己的兒子? 偏偏徐福就說了這樣的話,而秦王卻是沒有任何反駁的意思。 宮人們忙將心中的思緒埋藏起來,將頭低得更下去了。 徐福捏完胡亥,就算是“教育”完畢了。他指著懷中的胡亥,問一旁的宮女:“我能同他一起睡嗎?” 宮女抬起頭來,注意到嬴政投射到自己身上的冰冷目光,怔了怔,“這……這……”能不能睡,不應該問她,應該問王上啊…… 嬴政耐下性子問:“今日怎么想起要與胡亥一起同眠了?” 徐福抬手戳了戳胡亥的臉頰,“王上不是說胡亥歸我了嗎?我自然應當同他培養(yǎng)培養(yǎng)感情。” 你與他培養(yǎng)個什么感情?與寡人培養(yǎng)才是!不過這話,嬴政也只能在心中咆哮一陣,他面上淡然道:“原來如此?!彼钦娌幌Mゲ逶谥虚g。翻個身將徐福摟進懷中,都還要顧及胡亥那小身板會不會被夾在中間,夾壞了。 “若是王上覺得不好,那我便與胡亥到偏殿去……” 不等徐福將話說完,嬴政便一口截斷了,“寡人怎會覺得不好?” 這時嬴政才知道,之前自己放松得太早了。 當夜,胡亥便陪同二人一起上了床榻。 中間多了一個胡亥,自然不能輕松調(diào)情曖昧了。而且胡亥年紀小,很快便入睡了,睡著以后哪里知道自己給大人帶來了多少困擾?嬴政輾轉(zhuǎn)反側(cè)幾次之后,當即便轉(zhuǎn)身將徐福往身邊拉了拉,抬起他的手腕,吻了吻他的手指。 徐福也有些的迷糊了,他睜開朦朧的雙眼,瞥見嬴政的動作,發(fā)出甕聲甕氣的聲音,“嗯……王上,你親到胡亥的口水了……” 嬴政身體僵了僵,忽然想起來,好像是……胡亥含過徐福的手指…… 嬴政低頭看了看胡亥蠢兮兮的睡臉,心中有些后悔把胡亥送給徐福了。 那邊徐福似有所感,突然湊上前來。 嬴政與他目光相接,撞進徐福那雙朦朧得仿佛蒙上一層水霧的眼眸里去,嬴政心下一動,忽然有點想干脆命宮人將胡亥抱出去。他不自覺地動了動喉頭,然后下一刻就見徐福主動湊上來吻了吻他的唇。 “睡吧……”就跟哄小孩兒一樣,徐福強打著精神吐出兩個字,然后又“啪”的一下躺了回去,將被子往上拉一拉,睡得更熟了。 剛剛被那蜻蜓點水的一吻撩得燥熱的嬴政:…… · 第二日胡亥便被嬴政做主送回偏殿去了,徐福雖然有些失望,不過想到前一晚胡亥在自己身上撒的童子尿,倒也就放下培養(yǎng)“父子情”的執(zhí)念了。 徐福慢悠悠地進了奉常寺,找到了蘇邑。 他雖然來到秦國以后,已經(jīng)盡量去尋一些古籍來彌補知識了,只是可惜了,因為并非土著,很多東西他依舊不知道。 這時求助蘇邑便是最好的選擇。 “邑可曾聽過尉繚此人?” “尉繚?”蘇邑面露驚訝之色,“自然是聽過的,尉繚出身魏國大梁,相傳他出自鬼谷,擅兵法,為人睿智,頗有手段。其智計,令七國君王都多有拜服。他來秦國了?” “出身魏國?還真是有愛國情懷?!毙旄kS口吐槽了一句。不過在他看來,那尉繚也未必有多少情懷,不然的話,他又如何會入秦來?他又為何會面見秦王?只是他在見過秦王之后,認為不符合他心中所想,這才不愿留在秦國。 說是看好魏王,恐怕也只是嘴上說一說罷了。 不過如此看來,原本秦始皇是打算將他留在秦國,襄助大業(yè)的? 徐福有些猶豫,那他一番話將尉繚給氣走了……那會不會破壞了秦始皇的計劃? 難道要他又去將那人給尋回來?雖然徐福心中有些不樂意,但是想到尉繚或許的確對秦始皇能有所助,他便覺得不能這樣輕易放尉繚走了。有才之人,或許多是傲氣的,自己平時不也會有些傲氣嗎?不……但尉繚那不止是傲氣,是腦殘??!徐福發(fā)覺自己還是平息不了那股情緒。 于是他只能換個角度去想。 將尉繚留下來,并非是為了尉繚好,而是為了秦始皇好。徐福很清楚自己雖然在卜筮算命之道上頗有幾分功夫,但其它方面卻是一竅不通的,秦始皇征戰(zhàn)天下不可能依靠他。秦始皇能掃清六合,其中有很大一部分功勞也來自他麾下的賢才。 就如那些個有名的將領,還有李斯、趙高這等人,或許尉繚在歷史上也是個很有名的人物,若是自己直接把人給弄沒了,那這輩子秦始皇還能那般順利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