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秦國師_分節(jié)閱讀_152
連老天都能測的人,自然令人倍覺神秘尊崇。 徐福將眾人的神色收入眼底,暗道一聲,幸好是與士兵打交道。這些人只聽軍令,哪怕你隨便說個什么,再不靠譜,他們也是會執(zhí)行的,無形中少了許多麻煩事。 可惜啊,他只是個奉常,這都尉也不過是臨時的,不然與士兵做個上司,那才叫省心呢。 嬴政也不會答應啊…… 桑中拿了袍子給徐福披上,“夜深有寒氣。” “多謝?!毙旄1е圩泳o了緊,靠在洞壁,聽著淅淅瀝瀝的雨聲,不知不覺倒也睡著了。 很快山洞里便安靜了下來。 這是行軍這么久以來,士兵們休息得最舒適的一次,雨聲都成為了催眠曲,反而令他們睡得更舒適。輪流休息過后,再醒來,天就亮了,路上雖然有些淅瀝,但并不影響他們行軍。于是眾人推著糧草,繼續(xù)上路。 一路上倒是未再發(fā)生什么事,這樣也好,他們本是押送糧草去的,若是路上出了些意外,那才要命呢! 只是到達閼與時,押糧大軍對于徐福的態(tài)度與初見他時,又有所不同了。若說初時,他們不過是礙于官位高低,才對徐福那樣恭謹,那么現(xiàn)在他們就是出自真心地敬畏了。 他們往前行著行著,便見了一抹抹灰色,像是墜在夕陽的邊兒上。 有些精疲力竭的眾人,這才來了力氣,個個打起精神,派人先行與王翦大軍接洽去了。 徐福的馬車還未走近,便有一行人朝著這邊來了,看上去是來迎接他們的。 那為首的人穿著盔甲,面上覆著血跡和灰塵,看上去實在不大好看。徐福掀起車簾看了一眼,只覺得有些眼熟。龍陽君和蒹葭已經(jīng)跳下馬車了,桑中扶著徐福下來,便同那前來迎接的人一起,往大軍駐扎地去了。 那為首的青年男子,頻頻朝徐??催^來,徐福有些疑惑,難道他身上有什么怪異之處不成? 或許是那人的目光實在太不帶掩飾了,弄得其他人也注意到了這一點。 桑中更是皺眉道:“這人什么來頭?怎的這樣無禮?” 跟隨徐福而來的士兵倒是沒想到那么多,他們暗自笑笑,道那位將軍定然是從來沒見過這么好看的人吧,所以才會忍不住頻頻回頭來看吧,想當初他們知道護軍都尉長這個模樣時,也是吃驚不小呢。 很快,他們便進入了大軍駐扎的包圍圈里。 抬頭便可見秦軍的大纛,正迎風飄揚。 徐福轉(zhuǎn)頭打量了一番這個環(huán)境。 遠處一抹斜陽,染著濃重的胭脂色,近處有些干枯的老樹,樹上停著些模樣奇怪的鳥兒,鳥兒口中發(fā)出怪異的叫聲。原本應是幅美景,但是徐福一聯(lián)想到夢中的畫面,便覺得這模樣生生變得瘆人起來了。 “王翦將軍呢?”徐福開口問那為首的人。 男子開口道:“將軍還在外,一會兒便回來了?!?/br> 那男子的聲音微微有些嘶啞,或許是白日里扯著嗓子喊得多了,便成了這副模樣。徐??傆X得這聲音聽起來似乎也有幾分耳熟,只是想了半天卻又什么都沒想起。也是,他腦子里若不是嬴政這些相熟的人,裝的便是卜卦看相之類的玩意兒,哪里還能裝下旁人? 男子看了徐福一眼,眼里不自覺地傳遞出了失望的情緒。 徐福心中疑惑,難道他與這人認識不成?總不至于又和尉繚、姜游一樣,是認識他的原身吧? 有人高聲道:“將軍歸來!” 徐福頓時什么心思都沒了,只仰頭朝那逆著夕陽而來的老將軍看去。 王翦如今雖然年紀大了,但盔甲穿上身,他便依舊氣勢凌厲,依舊是秦國震懾八方的老將! 徐福細細打量一番他的模樣,在外征戰(zhàn),不比在咸陽城中,誰也顧不上去整理自己的儀表了,哪怕是老將軍,也是鬢發(fā)微亂,臉上血色與灰色交織,但沒有誰會覺得這個模樣看起來滑稽。相反的,所有看見這一幕的人,都會覺得好盛的氣勢! 王翦臉上并無疲色,相反的,還帶著幾分興奮之色。對于將才來說,在外打了勝仗,那就是最好的靈藥!一身疲憊能退個干干凈凈。 徐福心生佩服,主動上前拜見王翦。 此時青年男子也向王翦說起了他的身份。 “原是護軍都尉!”王翦下了馬,沖著徐福笑了笑,領著徐福進他的帳中去了。 而軍中其他人并不識徐福是誰,見如此年輕又俊美的小子自稱護軍都尉,心中頓時五味雜陳,不是滋味得很。這樣稚嫩的小兒,也能當個都尉?莫不是來搗亂的吧?但秦軍也知曉這位秦王并非胡來的人,那這小子身上可是有什么特殊本事嗎?眾人納悶不已,不過因此,他們倒是不敢隨意小瞧了徐福,更不敢對他有何不恭敬之處。 進了帳中之后。 王翦并未脫下盔甲,那沉重的盔甲掛在他的身上,卻像是無物一般輕松。 “都尉請?!?/br> 凡是在軍中稍微有些品級的,便都在此了,眾人一同坐下,唯有徐福一人是坐在王翦下首處的。 都尉雖然官大,但是徐福心知還是無法與王翦將軍相比的,所以他很自覺地在那里落座了。其他人原本有些不大喜秦王竟然派了如此一人來帳中,但見他雖然姿態(tài)高冷,人卻并非是不知事的,也難從他身上挑出錯處來。眾人這才放了心,看著徐福的目光也緩和了不少。 徐福原本就不打算插手軍中事務,他對此道不通,胡亂插手,那不是給嬴政拖后腿,瞎搗亂嗎?他自認自己沒有那個本事,自然就不去攬了。 他也不打算隱瞞自己的來意,當即便對王翦道:“王翦將軍可知我是什么來歷?” 旁人面面相覷,心道這小子不會是拿來歷壓人吧? 王翦仔細瞧了他一番,微微瞇起眼,遲疑道:“……可是之前主持蠟祭的徐典事?” 旁人聽罷,更是一頭霧水,不是都尉嗎?怎么扯上什么典事了? 徐福點頭,“正是。我在咸陽城中,曾為大軍卜過一卦?!?/br> “哦?請賜教?!毙旄B(tài)度恭謹,王翦自然也會給足他面子。 “我腦中見一畫面,見王翦將軍與人戰(zhàn)場上拼殺,卻險些中了對方的箭矢,我睜眼后,心中難安,這才請王上準我趕赴此地,來與王翦將軍做個警示。” 旁邊已經(jīng)有人忍不住笑了,“腦子里見個畫面便要做警示了?何須如此?想來都尉不過是做了個噩夢吧?!?/br> 徐福并不理他。 而王翦此時臉色一沉,“閉嘴,且聽都尉說完?!?/br> 王翦積威甚重,那人聞言便立刻訕訕地閉了嘴。 “敢問與秦軍交戰(zhàn)時,那閼與的守城將領之中,可有一年輕男子?” “年輕男子甚多,不知都尉指的是哪一位?”王翦倒是很有耐心地答道。 徐福搖頭,“我腦中的畫面也有這人的身影,當時似是他射出了箭矢,而且他口中還說了一句話,當時我無法看見他的面容,只能聽見聲音。” “說了什么?” “什么大秦,什么王翦,不過如此?!?/br> “他便是如此說的?”王翦問道。 徐福淡淡點頭,哪怕周圍投在自己身上的目光,都在控訴他是個瘋子。 王翦笑道:“有勞都尉千里而來,就為告知老夫這樣一個消息?!?/br> 雖然他態(tài)度依舊溫和且有耐心,但是徐福卻能從細微之處發(fā)現(xiàn),王翦并不信任自己所說的話,他不僅不信任,還全然未放在心上,只是礙于自己的身份,也礙于他自身的禮節(jié),這才沒有大罵自己胡言亂語,命人將自己趕出去。 徐福也不擔憂,他早知王翦不一定能聽進去,所以他才非要來到這里,他站起身,漫不經(jīng)心地道:“王翦將軍何時上戰(zhàn)場,我便一同前去吧?!?/br> 有人忍不住了,道:“都尉上了戰(zhàn)場,那不是成了拖累嗎?” 王翦皺眉,“胡說什么?” 徐福搖頭,厚著臉皮道:“我可并非拖累,屆時王翦將軍便知曉了。我身為都尉,監(jiān)軍也是理所應當?shù)?。不管從何種角度來說,我要求上戰(zhàn)場,都是正當?shù)囊?。還請王翦將軍屆時務必成全于我?!闭f完徐福也不久留,便要帶著桑中出去。 徐福走出賬外,便還能聽見里面有個不服氣的聲音,道:“剛還想著這人雖然草包,但好歹不會拖后腿,送來糧草倒也是好的!誰知道……現(xiàn)在便馬上暴露了!” 又有個聲音道:“讓他上了戰(zhàn)場也好,讓他瞧一瞧,這可不是什么好地方,戰(zhàn)場上是要人命的,嚇他一嚇,他自然就不敢再胡來了……” “你們不知曉他的本事?!蓖蝗灰坏滥贻p的聲音插入。 徐福只依稀聽見這個聲音是那接他們的青年男子,其余便也聽不清了,徐福也不可能在人家?guī)ね饩谜?,于是便帶著桑中先走了?/br> 不管王翦如何瞧他,反正到時帶著他上戰(zhàn)場就好。 若說當初做了那夢,他心中還有幾分懷疑,那么如今見了王翦將軍,他便肯定那個夢境無誤了。起碼這血光之災,是肯定有的! 他之前那樣細細打量王翦的面容,便是為了觀他的氣運。 他看上去精神奕奕,但是這出現(xiàn)在一個老人的身上,本就有些不合理。就好比那些回光返照的人,往往都是在死前,面色紅潤、光彩照人。但實際上是在透支最后的生命了。 而王翦則是在透支自己的氣運。 也不知是誰給他送了輔助氣運的玩意兒,如今看上去王翦老當益壯,依舊精神抖擻,但實際上內(nèi)里卻是個空殼子,撐不了幾日,他就容易大病,這也就罷了。這幾日精神好,人如同一張繃緊了的弓,但是等再到戰(zhàn)場上,這弓弦繃不住了一松,他就很可能會出事,一旦出事,被敵軍抓住機會,向他射來箭矢。那王翦最后會被射中,也并不奇怪。 觀氣運,觀氣色,都能看出他的不對勁之處,甚至命格也能窺探一二。 血光之災……確有,而且還不好逃過??! …… 軍中很快為徐福收拾出了一頂軍帳,徐福同自己帶來的三人進了軍帳。 “待到打仗那日,桑中緊跟著我,蒹葭跟著王翦將軍。” 桑中知道徐福要上戰(zhàn)場,所以并無異議,只是不大放心先生身邊就跟一個自己,萬一出事怎么辦?但是看上去,先生似乎對蒹葭和龍陽君又另有安排,他又怎么敢插嘴呢? 龍陽君看出了徐福的意圖,問道:“你要隨軍上戰(zhàn)場?” 徐福點了點頭。 龍陽君十分敏銳,瞬間便猜到了關節(jié)所在,他問道:“是王翦將軍身上有什么問題?” “我擔心王翦將軍出事,所以那一日,蒹葭緊跟其后,同時還要麻煩龍陽君了?!?/br> “麻煩我做什么?” 徐福的目光緊緊盯著龍陽君,“龍陽君劍術第一啊……” 龍陽君忍不住笑了,“先生這樣奉承于我,倒是叫人難以拒絕了?!?/br> “如此我便當龍陽君應了?!?/br> “先生倒是放心,也不擔心我背后做個手腳,將王翦將軍害死了?”龍陽君撤去臉上的笑容,冷淡道。 桑中不知道龍陽君那分裂的一面,見他如此,當即便神經(jīng)緊繃,甚至左手隱隱撫著腰間,萬一龍陽君要作妖,他便能立時反應過來。 徐福卻絲毫慌忙也無,他看了一眼蒹葭,道:“蒹葭,龍陽君如此說,該如何是好?” 蒹葭陰陰一笑,“揍他!” 龍陽君嘆了口氣,“先生如此可不好,凈教蒹葭家暴了?!?/br> 蒹葭哼了一聲,不說話了。 桑中嘴角抽了抽,這才發(fā)覺到是自己反應太多了,這二人壓根就是開玩笑呢。瞧不出那龍陽君,還有這樣一面。 桑中久久不到蒹葭府中去,自然也不知曉龍陽君還日日扮著蒹葭的夫人,在蒹葭府中“作惡”呢,若說他真是個高冷孤傲的性子,那實在是大笑話了! “好了,今日我們便好生休息吧?!毙旄R痪湓挳嬌狭司涮枴?/br> 桑中點了點頭,掀開帳子便要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