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可惜……”還沒等燕王開心夠呢，徐福就出聲給攪沒了。

    “可惜什么？”燕王皺眉。

    “燕王體內(nèi)有一股氣，這股氣破壞了燕王原本大好的命格?！?/br>
    “什么氣？”燕王不快道。他甚至認(rèn)為對方是在胡謅。什么氣不氣的，說起來實在太過玄乎了。

    “燕王可聽說過氣運的說法？福與禍都取決于氣運，人有氣運，國也有氣運。魏國昔日為霸主，為何日漸衰??？乃是國家氣運的衰落，導(dǎo)致了國力的衰減，地位越發(fā)不如從前?！?/br>
    燕王嗤笑道：“先生這些話，聽來沒頭腦得很?！?/br>
    徐福根本不生氣，只目光漠然，口吻冷淡地繼續(xù)往下說：“氣運的衰敗，有時候會是因為一個物品，有時候會是因為一個人。我便妄言一番趙國的衰落。趙國的氣運為何衰落？趙王獨寵倡后，廉頗遠(yuǎn)走魏國，客死他鄉(xiāng)。李牧、司馬尚皆被圈起來，再無法得往日戰(zhàn)神風(fēng)光。趙國太子是個什么貨色？便直接導(dǎo)致了趙國政務(wù)上的疏漏。軍政皆不如從前。趙國如何不衰？”

    “那你的意思，這影響趙國氣運的便是倡后了？”燕王聽著聽著，心底倒是不自覺地生出了三分的認(rèn)同感。

    “并非如此，氣運哪是這么容易就能影響的？影響氣運的，有倡后，也有趙王自己?！毙旄Ｃ娌桓纳叵钩?，“再說韓國。韓國的氣運受誰的影響呢？鄭國?！?/br>
    不待燕王出聲問此人是誰，徐福緊接著便道：“鄭國乃是韓國負(fù)責(zé)水利修建的小官。他興修水渠，耗費了韓國無數(shù)物力人力?！?/br>
    燕王冷聲道：“這樣的人，該殺！韓國的氣運便是被此人所影響？”

    “該殺？”徐福的嘴角掀起一個冷淡嘲諷的笑容。

    燕王陡然間竟覺得自己平白矮了對方一頭。

    當(dāng)然，他側(cè)躺著本就比徐福矮許多。

    燕王心中微微惱怒，有些不喜徐福臉上的嘲諷意味，這會令燕王覺得自己的智商受到了懷疑。

    “韓王將鄭國送到秦國，用以拖垮秦國，讓鄭國來說服秦王，也興修水渠。鄭國是個影響韓國氣運的關(guān)鍵人物。偏生韓王愚蠢，將人送出。鄭國畫下圖紙，主持修建水渠，不出五年，秦國必然受得大益！如今算一算時日，應(yīng)當(dāng)也快了?！?/br>
    “鄭國修建水渠，耗費人力物力，會削減一國國力，何來得益？韓國將他送走，難道不是好事？”燕王皺眉。

    “燕王可知湔??？秦國大旱時，唯有湔堋受災(zāi)最輕，皆得賴于這湔堋水利?！毙旄．?dāng)然不會細(xì)說，鄭國修建鄭國渠又會給秦國帶來哪些好處了，讓燕王自己去腦補(bǔ)就好。

    不等燕王思考清楚，徐福又繼續(xù)道：“韓非也是如此，韓非出自荀子門下，集法家之大成，這樣的人物，卻被送到了秦國為質(zhì)。韓非興國政，鄭國興國力。這二人一被送走，自然沒了支撐氣運的東西。韓國衰敗已成定局?！?/br>
    已不需要徐福再舉例子了，燕王已經(jīng)全然明白過來了，他的面色變得極為沉重，定定地看著徐福，聲音里還帶著不易察覺的焦急，“那依先生看，寡人的氣運，因何衰減？可還有挽救的可能？”

    “有，先吃藥?！毙旄Ｒ痪湓挵阉o堵了回去。

    燕王有些急躁，但又不敢多問。到這一刻，他才算是真正重視起了徐福，當(dāng)然，他心中對徐福的畏懼也并未減退。一個太過神通廣大的人，換做誰都會覺得害怕。

    也就只有嬴政，心胸那樣寬大了……徐福在心底默默地往嬴政臉上貼了塊金。

    燕王還要休息，便又讓子成送他出去了。

    能有燕國公子跟個侍從一樣將自己送來送去，待遇倒也不錯。

    二人一同出了大殿，殿外的宮女忍不住悄悄打量徐福。子成面帶焦急之色，等離大殿遠(yuǎn)一些后，他便出聲問道：“先生，父王的氣運當(dāng)真在衰減嗎？”

    “嗯?！?/br>
    “是何緣故？”

    “雖然一路行來，子成待我分外體貼，但我依舊不能立即告訴你?！毙旄８纱嗑芙^。

    子成面上閃過失落之色。

    兩人上了馬車，子成不死心地又與徐福攀談起來，“先生本事高強(qiáng)，父王定會重視先生，先生不如便就此留在燕國吧。秦王殘暴，并非是好的主子?！?/br>
    徐?？v然知曉歷史上秦始皇的確是個殘暴的人，但他也依舊不喜歡有人對他說嬴政殘暴。

    大概就跟心底白月光不能被抹黑一樣的吧……唉，這什么鬼比喻……算了，就勉強(qiáng)這樣比喻吧。徐福壓下心頭的不快，冷聲問道：“你可知我與秦王是何關(guān)系？”

    哪能不知道呢？徐福與嬴政的關(guān)系都傳遍六國了。

    子成面上閃過羞色，尷尬道：“……是，早有聽聞，可是情人關(guān)系？”

    “不錯。我與秦王乃是情人，你卻勸我，勿要再跟著他，你就不怕惹怒我嗎？”徐福對燕國的人就沒有過好脾氣的時候，因而子成并未聽出徐福的聲音是冰冷到哪個程度了。反正都很冷嘛。

    “這……”子成臉上羞色更重，卻強(qiáng)忍著繼續(xù)道：“秦王并非良人……”

    “哦，難道我來了燕國，子成要為我尋找個良人嗎？”徐福閉上眼，漫不經(jīng)心地道。

    子成面上更為羞澀，“這……若是先生需要，子成定然盡力為之?！?/br>
    徐福暗自感嘆。燕國這不僅是要將他從秦國挖走，這是還要撬秦王的墻角??！燕國也真是夠拼的。但是徐福覺得，他不可能再尋到比嬴政還要好的情人了。

    “尋個秦王給我？”徐福的聲音里帶了點兒嘲諷。

    不過子成估計聽不出來。

    子成確實并未聽出來，他驚了驚，“……這，怕是找不到的?！?/br>
    “既如此，你還與我說這些有何用？”

    子成也不知是想到了什么，神色變幻不已。暗暗道。自是不能讓你給父王做男寵的，父王也并不喜好男子。但是……子成一副自我犧牲的模樣，道：“先生瞧我，如何？”說話時，他的聲音都在微微發(fā)抖。

    “你？”徐福是真的驚了驚。

    子成的腦子沒壞吧？子成竟是對著他毛遂自薦了？

    徐福冷聲道：“公子模樣太過羸弱，我不好公子這模樣的?！?/br>
    子成面色臊紅。王宮中愛慕他的宮女不知有多少，偏偏到了對方的面前，竟是被說成模樣羸弱，不得他喜歡。

    徐福話音一轉(zhuǎn)，繼續(xù)道：“何況……公子可會為我遣散姬妾？連兒子也別生了？”

    子成面色更紅，“……這、這自是不行的?！?/br>
    徐福冷笑道：“那不知你在我跟前說秦王殘暴，是哪里來的底氣?！?/br>
    “秦王也有長子扶蘇和幼子胡亥啊……”子成不甘地辯解。

    “可他們二人皆是在我之前便存在的，何況他們二人喪母，我何必去計較？公子便不同了，公子日后定是還要娶姬妾，育兒女的。若是公子與我做個男寵，那還差不多……”

    “你！”子成臉色大變，頓覺自己被冒犯了。

    徐福心中輕嗤。

    連這點犧牲都不肯做，還湊上前來做什么？說得好像誰稀罕給你做男寵似的。徐福閉緊雙眼，不再搭理子成。

    子成半晌才平復(fù)下了心中翻涌的情緒。

    耳邊馬車聲咕嚕轉(zhuǎn)動，他瞥了一眼徐福的臉龐。

    的確容色過人，子成方才說出那個提議，便是覺得對方若是這張臉，倒也不是不能忍受。但子成倒是忘記想一想，他愿意忍受，徐福可沒好脾氣去忍受。你算哪根蔥？

    回到府中后，徐福先睡了一覺，起來后沐浴，焚香，告知府中人，他要開始煉藥，旁人不得干擾。又令廚房中人，記得送飯食前來。若是餓著他了，徐福就撒手不干了。

    府中人戰(zhàn)戰(zhàn)兢兢地應(yīng)了，恨不得將徐福捧在手中才好。這位可是得燕王青睞的啊，他受燕王吩咐煉丹，誰人敢來搞砸？當(dāng)然都是小心翼翼應(yīng)對著。

    徐福還令人搜尋了不少竹簡來給自己看。

    實際上呢？

    徐福坐在桌案前，用著飯食，看著竹簡，竹簡上的內(nèi)容跟煉丹半毛錢關(guān)系也沒有，全是燕國的風(fēng)土志。

    等徐福看夠了，才慢悠悠從自己的小包袱里，翻出藥丸來，往里面埋上一點東西，再捏一捏，加點水，捏一捏，捏到看不出有加料的痕跡就行了。

    這些藥丸本就是徐福之前準(zhǔn)備的，這是他早期比較失敗的作品。

    可以治風(fēng)寒頭痛，但治病的效力較為微弱。第一次吃藥的人，倒是會有比較顯著的感覺。而徐福往里面加的東西，是阿咿上次在羌寨中交給他的……花椒。

    這些花椒蒙上了一層水汽……呃，因為存放過久了。不過花椒的效力還在，麻口，造火。

    反正多給燕王吃一些，讓他上上火，越焦躁越好。

    徐福非常不厚道地想。

    可惜他還沒學(xué)會如何制五石散，不然效果更佳。這個時代的人，少有知道降火藥這種東西的。燕王吃下這個，只會越來越心火燥熱。

    積少成多，最后燕王就會由小病變成大病。

    說不定不等嬴政趕來，他就先把燕王給弄死了……

    徐福連忙打住了自己的想法，吃這個沒那么快死的，恐怕要吃上好幾年才行。他還是得等嬴政啊……

    抱著就算吃了也死不快，但也要給燕王添堵的心情，徐福做好了藥丸子們，然后放在了精美的青銅容器之中。

    三天后，徐福打開房門，做出分外勞累的模樣，走了出去。府中下人跪在門前，小心等候。

    “去吧，呈給燕王。”徐福扔給了那下人。

    下人小心翼翼地捧著，生怕打翻。

    徐福轉(zhuǎn)身回頭又去看竹簡去了。

    子成馬不停蹄地將此物送進(jìn)了燕王宮，燕王當(dāng)日便找了內(nèi)侍來試藥，那藥服下后，內(nèi)侍半晌都說不出話來（口麻），待到能開口說話之后，燕王便發(fā)覺內(nèi)侍面色紅潤，看上去精神旺盛。

    總之人并未死，也并未有其它不良效果出現(xiàn)。

    燕王心中好奇這藥的效用，便急急地也服用了下去。

    第一次服用，自是效用不錯，感覺渾身舒爽，小腹暖熱，仿佛有一股力量（大霧）在內(nèi)翻騰。

    如此接連幾次后，哪怕效用不比第一次，因為先入為主和心理上的作用，燕王覺得這丹藥，分外神奇，用了過后，精神一日比一日好。

    于是燕王再度命人將徐福請到了宮中，此時燕王已然恭敬無比，“還請先生賜教，我的氣運為何會衰減？”燕王竟是不再當(dāng)著徐福的面“自稱”寡人了。

    徐福心中覺得好笑。

    難怪古代帝王都難抵擋丹藥的誘惑了，哪怕他的丹藥什么用也沒有，燕王竟然也能在心理作用的影響下，認(rèn)為這是靈丹妙藥，并且因此而大改姿態(tài)。

    “燕王可否能屏退左右？”徐福出聲道。

    初時燕王瞧他高冷的模樣，覺得極為憤怒難以容忍，但是如今再瞧，燕王便覺得，沒錯，仙人之姿，正是如此。更甚至，燕王越看便越覺得喜歡徐福通體的氣度。

    燕王笑著屏退了左右。

    跟隨在后的子成頗為愕然：“我也退下嗎？”

    燕王看向徐福，征求徐福的意見。

    徐福頭也不回，“自然?！?/br>
    燕王便毫不留情地將子成也驅(qū)逐出去了。

    待殿中再無他人后，徐福才道：“影響燕王氣運的，乃是燕王身邊的人，此人與燕王極為親厚，且有大才大德，在燕國中頗受百姓尊崇……”哦，沒錯，他就是故意挑撥燕王和他兒子的關(guān)系。

    燕王越聽臉色越加難看。

    “一國的氣運所在，皆聚集于君主的身上，但若是有人分走了君主的氣運，也受他人尊崇朝拜，那么此人必然分散氣運，使得國家離散不遠(yuǎn)了?！毙旄Ｒ槐菊?jīng)地胡扯。

    燕王偏偏還信了。

    徐福覺得自己說出的話，自己都不敢信。怎么燕王這般傻白甜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