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秦國師_分節(jié)閱讀_316
扶蘇點點頭,松了口氣,快步退出了大殿。 徐福深知打一巴掌給一顆甜棗的道理,他蹭到嬴政的身邊,學(xué)著捏胡亥時的模樣,捏了捏嬴政的手背,頓時很好地安撫住了嬴政的情緒。 “若是胡亥能早日學(xué)成,我也能少些功夫去cao勞了?!毙旄Qb作漫不經(jīng)心地道。 嬴政聽后,深以為然,甚至還忍不住暢想了一下美好未來。讓胡亥去跑腿,徐福就留在宮中,拴在身邊,日日宣yin(?),實在令人無法拒絕……想到之前自己本也就動了這樣的心思,嬴政心底的抗拒也就全部消失了。 接下來幾日,胡亥似有所覺,便少往扶蘇跟前湊了,連徐福他也不黏著了。弄得徐福還好一陣不大習(xí)慣。 嬴政暗地里笑了笑。這小子倒是會瞧人眼色,知道不來打擾。 嬴政與蒙恬商議過后,定下了出征趙國的日子。 深感聚少離多,一直空虛的嬴政,直恨不得將他手底下的大臣都變成光棍才好。 不過就算再不情愿,也依舊到了這樣一日。 徐福早早便起了身,嬴政見他精神抖擻,心中越發(fā)不是滋味兒,怎的離開寡人還讓你這般興奮? 嬴政拉長了臉,從徐福跟前晃來晃去,徐福滿心都是此行前去,要帶何物防身,哪里顧得上嬴政?嬴政就算在臉上擺出再多的表情,徐福也看不進眼里去。 天還未大亮,徐福便聽見了殿外低低的議論聲。 嬴政皺起眉,在殿外瞎議論,這是慣的什么毛?。?/br> “何人在外喧嘩?” 見嬴政面帶慍色,宮人們嚇得臉色都白了,忙開了殿門出去瞧,只見一名男子,作侍從打扮,那人頭發(fā)散亂,模樣狼狽,面色發(fā)白,一見有人出來,差點摔倒在地上。 守在殿門外的守衛(wèi)忙尷尬地笑了笑,“……這人趕不走,正欲將他拖下去呢?!?/br> 有個內(nèi)侍當(dāng)先開了口,問他:“你是何人?” 男子似乎終于找回了丟失的心魂,訥訥道:“……我是燕國公子的隨從?!?/br> 內(nèi)侍心中當(dāng)即便輕視了幾分,輕飄飄地問道:“哦,可是燕國公子出事了?” “不,不……是住在園中的韓國公子遠,他……他自縊了……”男子咽了咽口水,想到半夜起身瞧見的那一幕,都還覺得心驚膽戰(zhàn)。之后公子見了,也是面色發(fā)白,來到秦國不過幾月的功夫,竟是活得都不像人一樣了。那男子心中畏懼的不是公子遠死在了院中,他畏懼的是……有一日,他們也像那樣死去。 “等著吧?!币宦犑枪舆h,那內(nèi)侍口氣就更為輕忽了。 什么韓國公子遠?如今連韓國都沒了! 內(nèi)侍轉(zhuǎn)身往里走,等走到一半,才回頭告誡那男子,“注意口舌,勿要再提及韓國公子遠,什么韓國,什么公子,如今不過是庶人罷了。” 男子臉色更白,心中無限恐懼。 公子遠的死訊被內(nèi)侍報到了徐福和嬴政的跟前。 徐?;艘粫旱墓Ψ颍畔肫饋砟枪舆h是誰……哦,就是那個曾經(jīng)不知死活,出言挑釁自己的人?竟是就此自殺了?也是,韓國國滅,他生活在那院子里,自然沒有了未來。 這么一個小人物,徐福和嬴政都不會放在心上。 若當(dāng)初那公子遠知道何為禍從口出,好生管住自己的嘴,今日他也不至于自縊在秦王宮中。 有因必有果,不過自己得來的報應(yīng)罷了。 “將尸體隨意尋個地方焚燒了就是?!辟?。公子遠自縊也算聰明,若是他不自己尋死,日后嬴政還不會輕易放過他。 “諾?!蹦莾?nèi)侍應(yīng)了聲,正要退下去,殿外卻突然再度喧鬧了起來,緊接著還伴隨著一男子的聲音,“王上!姜游求見!” 姜游?此時不是應(yīng)當(dāng)在華陽太后的寢宮旁守著嗎? “將人請進來。”徐福當(dāng)先出聲道。 內(nèi)侍小跑著出去,恭敬地請了姜游進來。 那姬丹身邊的隨從見狀,氣得咬牙,那內(nèi)侍回頭來斜睨他一眼,“瞧什么瞧?那是我們庶長的師兄,你算什么東西?好了,消息你已經(jīng)送到了,回去吧,會有人來處理此事的?!?/br> 見內(nèi)侍態(tài)度這般敷衍,隨從不忿,便要沖上前去。 想當(dāng)年在燕國時,他身為公子丹身邊的隨從,走到何處不是風(fēng)風(fēng)光光的?如今卻是這般境遇…… 這頭姜游疾步走進殿中,直到站在徐福跟前時,他才露出了悲痛的神色,“師弟,師兄沒能替你救住她?!?/br> 那瞬間,徐福還沒能明白過來什么意思,等緩了緩神,徐福就聽見嬴政低沉的嗓音在耳邊響起,“可是華陽太后……” “已然不治了?!苯窝劭粑⒓t,瞧上去倒是比誰都委屈一樣。 徐福知道姜游就是這么個性子,在自己跟前多說上兩句話,指不準就要潸然淚下。他忙拍了拍姜游的手臂,“師兄盡力便夠了?!?/br> 他們說話的功夫,嬴政已經(jīng)喊來了宮人,徐福也緊跟其后,披上衣袍,二人便匆匆出去了。 姜游站在那里呆了呆,也沖了出去。 燕國隨從便就這樣瞧著秦王帶了人,從他的跟前快速走過,連瞧也沒多瞧他一眼。 不多時,徐福一行人到了華陽太后的寢宮外。 寢宮門口跪了不少人,他們眼眶微紅,儼然是一副已經(jīng)哭過的模樣。徐福的呼吸不自覺地一頓,他轉(zhuǎn)頭去看嬴政,發(fā)現(xiàn)嬴政的面色也好看不到哪里去。 宮人哭泣著喚了聲“王上”。 “太后呢?”盡管已經(jīng)從姜游口中的話得到結(jié)果了,但嬴政還是出聲問了一句。 “……太后,已經(jīng)去了?!睂m女竭力壓著喉嚨里的哭聲,以保證不在嬴政跟前失態(tài)。 竟是連最后一面都未能見到。 徐福和嬴政都有一瞬間的悵惘。 二人踏進去,很快就見到了華陽太后,她依舊躺在床榻之上,身上還蓋著被子,她身上的衣袍首飾也并未去掉,看上去依舊華貴非常,只是她的臉開始泛青了,明顯能讓人感覺到,她已經(jīng)失去呼吸了。 這是徐福頭一次見到親近之人,這樣死在自己的跟前。 從前熊義死的時候,地動時士兵死的時候……都不如這一次,直面死亡時,那種鋪天蓋地席卷而來的恐懼,幾乎將他的心臟緊緊裹了起來。 他甚至不敢去多看一眼。 徐福在那一瞬間想到了很多,但最后腦子里卻就剩下一句冷冰冰的史實。 “七月丙寅,始皇崩于沙丘平臺?!?/br> 徐福也不知道為什么,明明他對歷史不甚熟悉,偏偏對這一句記得無比清楚。 嬴政注意到徐福的呼吸都變了,以為他害怕,忙伸手去握住了徐福的手背,觸手冰涼。嬴政沒想到徐福的情緒變動會是這樣大,他克制住將徐福摟在懷中的欲望,轉(zhuǎn)而輕撫起了徐福的手背,以作慰藉。 徐福實在有點害怕如此聯(lián)想下去,他忙轉(zhuǎn)過身,掙開嬴政的手掌欲往外走。 徐福剛一走到宮門口,便見昌文君大呼小叫地撲了上來,“太后……太后……太后如何了?你這小人!竟還在此!” 徐福心煩不已,并不愿與昌文君廢話。華陽太后死前,都并未召見昌文君,可見華陽太后也知道他是個什么貨色。既如此,自己也沒必要與他客氣。 “將人拖走,勿要讓他出現(xiàn)在王上跟前,平白污了眼。”徐福毫不掩飾自己的厭惡之情。 平時徐福見了昌文君都是冷冷淡淡的,今日卻是面露厭惡之色,昌文君倍覺侮辱,哪里能忍?口中怒罵著“豎子”,便要沖上來拉扯徐福。守衛(wèi)、侍從嚇了一跳,全都圍了上來,將那昌文君,抱手的抱手,扯腿的扯腿,愣是昌文君前進半步。 昌文君算什么? 如今是在秦王宮! 護著庶長才緊要呢! 昌文君急得脖頸都紫了,他目光兇狠地瞪著徐福的方向,“……你想干什么?難道你還想在這里殺了我嗎?華陽太后才剛?cè)ィ氵@小人便要如此待我嗎?你不過區(qū)區(qū)駟車庶長!如何敢動我?” 徐福的目光環(huán)視一圈,琢磨了一下什么武器更為稱手,倒是有人先他出聲了,“他不敢,寡人敢?!辟嫒堇淠?,緩步走下來,他腰間還佩著青銅劍,劍身極長,抽出來麻煩了些,但要殺人,卻是便利得很。 昌文君雙腿一軟,忍不住想要后退,但是守衛(wèi)將他團團圍住,又如何能后退? 昌文君急了,這次卻是急著想逃跑。是他錯了,秦王是個什么人?是個急了誰都能剁的人!想想那嫪毐,想想那呂不韋……昌文君忍不住打了個寒顫,立即服了軟,“王上,是我妄言了,求王上贖罪,我只是心中牽掛太后,這才一時丟了規(guī)矩,王上……王上,太后還等著我去見他呢?!?/br> 華陽太后早年間的時候,的確頗為倚重昌文君、昌平君兩兄弟,連帶的對熊義也是憐愛有加。那時華陽太后也未必就沒動過,以秦養(yǎng)楚的心思了。但是隨著年紀大了,秦王政又越發(fā)能干,華陽太后不愿去觸他的楣頭,一日日的,便歇了心思。 華陽太后都知道退卻收斂,但昌文君卻不知道。他還想拿華陽太后出來當(dāng)個借口。 嬴政冷笑一聲,“你不是妄言,你是未曾將寡人放在眼中!更是不尊華陽太后!你如此在宮中胡鬧,半點也配不上你如今的爵位!既然一時丟了規(guī)矩,那便永遠也別守了!” 嬴政拔出腰間長劍,快步上前,旁人都不敢攔。 徐福驚了一跳,有些猶豫。 昌文君能不能死?他死了會對歷史有影響嗎?會給嬴政造成麻煩嗎?這一刻,徐福腦子里飛速地閃過了許多念頭,他跨步上前,“……阿政。”不管如何,他只希望自己的聲音能讓嬴政冷靜一些,起碼做出的行為,不會令他后悔。 嬴政并未回頭,他手中的長劍刺出去。 “噗嗤”一聲,昌文君睚眥欲裂,偏偏兩旁的守衛(wèi)和侍從將他按得動彈不得,鮮血飛濺,嚇得一旁的宮人連忙跪了下來。 昌文君喉中慘叫一聲,軟倒在地。 徐福走近了看了一眼,發(fā)現(xiàn)昌文君倒是沒死,只是他那條左腿,怕是要瘸了。 嬴政居高臨下地看了一眼,發(fā)號施令道:“將人拖走,送回府中,昌文君體弱多病,日后便不必到朝中來了?!?/br> 昌文君痛得說不話來,嘴里嗚咽聲不斷,只能徒勞地抓住一旁侍從的衣袍,侍從冷著臉將人提溜起來,半點不見恭敬地將人送了出去。 方才嬴政那一系列動作做得太過行云流水,徐福看得有些呆,因而好半天沒能說出話來。 嬴政走到他的身邊,握了握他的手,“可還害怕?” 徐福搖頭,輕嗤道:“還得多謝了昌文君。”被昌文君那般插科打諢一番,什么驚懼都沒了,就剩下對昌文君此人的厭惡。 宮人見兩人心情恢復(fù)了些,這才敢出聲提醒道:“庶長該啟程了。” 徐福愣了愣,“這是幾時了?” “辰時一刻了?!?/br> 是有些晚了,再不啟程,怕是要跟不上蒙恬的隊伍了。 但徐福突然間有點舍不得走了。雖然他心知嬴政根本不是脆弱的人,何況華陽太后與他又無血緣關(guān)系,要說感情深厚呢也深厚不到哪里去,畢竟一年也就見上那么幾面……但是徐福就是覺得不想走,就好像回到秦王政十年的時候,趙姬過世,當(dāng)時他便同嬴政在一處。 這個時候,他也就不想走。 好像這一走了,他就會忍不住想到歷史上關(guān)于秦始皇死時的記載,令他心里一陣空蕩蕩的,虛得慌。 “……讓蒙將軍先走吧,我?guī)Шブ蟾稀!毙旄V琅R時不能變卦,但做個小變動應(yīng)當(dāng)是行的。 嬴政并不知徐福心中所想,只以為徐福想要看著華陽太后入棺再離去。能多留徐福一會兒是一會兒,嬴政點頭,命人趕緊去向蒙恬傳達旨意了。 昨日扶蘇是歇在蒙恬府上的,這段時日他跟著蒙恬跑來跑去,倒也習(xí)慣了住在蒙府,雖然身為秦國公子的高傲貴氣削減了些,但扶蘇跟著學(xué)了不少東西,便越發(fā)地不愛回到王宮了。 這日他早早地便和蒙恬一起等在了城樓下。 此時天還是烏蒙蒙的,兵器上都覆了一層寒霜。 他們左等右等偏等不來人,直到天光大亮的時候,才有一騎人疾步來了,為首之人下馬跪地道:“請扶蘇公子,蒙將軍先行,宮中出了些事,庶長不能及時前來,待處理完畢后,便會攜胡亥公子追上來?!?/br> 出了些事?出了什么事?扶蘇面上一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