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司命拾壹燧人氏
“說起來,小叔叔這趟卜問過大道兇吉了嗎?” 少昊忍住笑,很正經(jīng)地輕咳了一聲,不著痕跡地幫自己的小叔叔挽尊。 “八月時就問過筊杯,一事不二問。” 美少年聞言,沒好氣地回頭輕嗤了一聲,“結(jié)果你們應該猜都猜得到,笑杯,無可奉告。” 少昊和鳳兮聞言,皆反倒似是松了口氣的點頭,一副就該是如此的模樣。 大道無為,不給你回應,那才是正常的cao作。 他這里問一聲,也主要是怕自家小叔叔手賤,不小心又和上次一樣,順手扔出一個下下簽。 聞言若有所思的,倒是我們的賀蘭少女。 她是那時看見了少年占卜的人,所以她想的是,少年當時扔出了一個笑杯一個怒杯。 笑杯問的是兇吉,那那時華胥得到的,那個怒杯不允的結(jié)果,又是問的什么呢? 還有就是,雖然一路上都被護在少年懷里,可少女依舊留意到,從不周境的外圍進入內(nèi)圍,似乎越是深入,那些飄蕩的濁氣和煞魂反倒少了非常多。 現(xiàn)在到了核心地帶,被羲皇陛下一清理,兇穢之物更是全然沒了蹤影,只剩下天地間那棵霞繞光繚的神樹,紫干若刺榆,青青繁葉如楓杪枝結(jié)網(wǎng),遍地錦光燦燦,如一處祥和又明凈的,圣地。 很是反常的啊。 畢竟,巫妖之戰(zhàn)中隕落的大能無數(shù),不管巫族還是妖族,最強戰(zhàn)力的戰(zhàn)場當時都是集中在不周山附近,也就是現(xiàn)在的核心處的;現(xiàn)在巫毒和妖魂都半點沒有了,總不能是大家都效法兩位妖皇有環(huán)保意識,自爆得渣都不剩了吧。 只是,她卻奇異地很淡定,并不擔心。 因為,進入了不周境,她就有一種很特殊的安心感,不僅僅是因為身邊少年的守護;她似是有一種古怪的篤定,似乎站在這里,就沒有任何人能夠,傷害到她。 然后,嗯,果然是不能有這種篤定的。 因為下一瞬變生肘腋,一道散發(fā)著沖天怨氣的黑漆漆流光霍然沖她襲面而來,速度之疾,滿勁來箭時破空的凄鳴如長針刺耳;電光石火間,一襲青衣直接擋在了她面前,少年一箭步迎上尖鋒,引劍落刃,以劍身硬接了這道威能驚人的巫煞之箭。 訇然一聲巨響中,美少年被劇烈的沖力撞得身形一晃,喉口一甜,后退了一步便一口鮮血吐了出來。 “哥!” 這是一霎大驚失色的少女,急忙去扶他。 “昊兒,希兒,寡人的兩個不孝子女,幾千年了,總算想到來看望寡人了啊。” 半空中一聲磔磔笑聲,陰惻惻的語調(diào),都仿佛摻雜此間煞毒蝕骨的死氣。 隨著話音,建木之下散著瑞光萬縷的一片靜謐天地間,倏忽間滾滾黑霧蔽天,于半空凝實作一黑袍的老人,身形干瘦面目枯槁蒼老,只是頗為奇異之處,是他眉心有一抹漆黑的裂痕,赫然半瞇著第叁目,豎瞳間的寒光如尸骨之上盤旋著的,腐食的兀鷲般陰鷙。 “呸,誰是你兒女。孤和meimei是來看看,風允婼你這老匹夫死了沒有的?!?/br> 美少年輕推開少女的攙扶,雖是臉色慘白,卻瞇著烏眸冷笑了一聲,以一貫來的慵懶抬手,輕拭去了唇角血跡。 “燧人氏。” 這是凝目抬望著半空的老人,面色肅然的少昊。 烏木琴驀然出現(xiàn)在他懷中,青年不著痕跡地將鳳兮一把拉到自己身后。 “你這老匹夫,每次都看見你欺負小希他們?!?/br> 同一時,一個和少昊清雋的嗓音很像,卻沉斂了許多的男聲響起,似是輕笑了一聲,“也不看看自己是何模樣,就去到處認人當兒女。你哪來的本事,生得出小希和小昊這么漂亮的孩子?!?/br> 建木深扎入下土的九虬根邊,驀然出現(xiàn)了一個羽衣鶴氅的修長身影,細長柔和有些女相的眉目,淺粉的唇邊彎弧有種未語含笑的溫然。 俊朗的男子長身立于樹下金芒曜曜的大陣中,廣袖臨風、烏發(fā)未束冠的松散翩躚,神似少昊,卻少了那一身憂郁,即使神色清和如拂面楊柳風,也自有一種更加淵停岳峙、世間以他為尊貴的從容,是笑看檣櫓作灰飛的沉靜。 只是,他的身形也是一片金澄半透明的,虛影。 “父皇!” “大哥!” “帝俊陛下!” 這道身影甫一出現(xiàn),便伴著一串脫口而出的失口喚聲,似是心神震撼不已的,不可思議。 “哥!” 一金一紅兩道身形作遁光從天而降,落在建木下,那是太一和殷九朱的化身。 巫妖之戰(zhàn)的最后一日,帝俊和羲和已在諸人面前自爆,尸骨不存,一丁點破碎的妖魂都沒剩下。 可此時,這個人卻再次出現(xiàn)在一眾人面前,即使是什么都不記得的賀蘭少女,也見到這個身影之時,覺得不由自主地眼眶一酸,泛起一片要淚落的濕意。 渺茫的一段往事幡然復現(xiàn),有遙遠而陌生的情感隨著塵封記憶浮涌上心頭,如潮生浪迭。 她想起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