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8第三十八章

    林瑜為了參加考秀才,也就是成為生員的考試，從湖畔書院回到了揚州。因著林海出任了巡鹽御史這一職,林家也從蘇州搬到了揚州。大慶對于考生的學(xué)籍管理也算是嚴(yán)格，而像是入了林海一支的林瑜，也倒是免去了許多繁雜的手續(xù),畢竟林海在科考一途上也是有豐富經(jīng)驗的人，不會讓林瑜摸不著頭腦了。

    在大慶朝沒有考試通過成為生員之前的考生，一概稱之為童生,倒是不論你是耄耋老者還是垂髫童子,都要取得了生員的資格才能考取貢生,繼而再進(jìn)考貢生。

    大慶朝的試題倒是貼近著八股之風(fēng)，但是還沒有教條到不允許發(fā)表自己的觀點與意見。獲得生員資格的考試分為三場,縣試、府試與院試，林瑜已經(jīng)通過了前兩場，成績也是不錯，就等三日后的院試了。

    “哥哥?！币粋€小腦袋在林瑜的門前探了探，林瑜探頭一看，連忙起身疾走了過去，抱起了黛玉，笑著說道，“meimei這是偷偷地溜出來玩了嗎？”

    黛玉晃了晃腦袋，頭上的小發(fā)帶也是跟著飄了起來，一雙澄澈的眼睛里面分明在說她是一個人有些悶了?！案绺邕@是要去參加考試了嗎？爹說這兩天哥哥都要抓緊復(fù)習(xí)，不能給我念書了，哥哥考試很難嗎？以后我也要去參加嗎？”

    林瑜抱著黛玉在一邊的椅子上坐了下來，先是讓身邊的小廝去賈敏那里知會一聲，怎么讓黛玉一個兩歲的小孩一個人跑了出來，要是找不到人了勢必是會擔(dān)心的。在看著執(zhí)著于想聽故事的這個meimei，只能無奈地笑笑。也不知道是為什么，可能因為林海與賈敏都是好文之人，黛玉倒是從小就喜歡這些學(xué)問。

    平時都是賈敏帶著她，而林海也是會給她念著書里的故事，但是要說她最愛聽得還是林瑜講的，那些都是薛蟠不知從哪里編出來，以前講給過寶釵聽的。后來送了林瑜整整一套，說是這是做哥哥應(yīng)當(dāng)講給meimei聽的。

    小孩喜歡的東西，許是都是新奇的，薛蟠送的書里頭說的故事倒是貼近民風(fēng)，卻因著山水阻隔，很多人終其一生也不定見得著。像是大慶東南邊上的有些國家十分喜歡大象，它們有著其他動物都沒有的可以卷曲著的長鼻子，還能當(dāng)做馬一般的騎在它們的身上。也有些故事說著極南的地方，有著一塊大陸，上頭全是冰雪，有種叫做企鵝的動物，雖說叫鵝，卻是不會飛的鳥，而且會呈直立姿勢的行走，一搖一擺倒是可愛。

    黛玉本是喜歡聽林海念著詩文，但是現(xiàn)在她卻是一直在等每月兩日林瑜歸家的日子，這個時候她似乎能從那些個奇怪的故事里頭，想象出另外一個世界。而她自娘胎里帶出來的體弱之癥，也因著日益明快的心情而減輕了很多。

    “哥哥這幾天忙，等到考試結(jié)束之后，有三天的假期，到時候就再給你講故事怎么樣？倒是meimei，怎么會想要以后參加科考的事呢？”林瑜覺得黛玉倒是好玩的很，在林家其實只有她一個算是小孩子，他自己與爹娘都是寵著黛玉的，而黛玉小小年紀(jì)就表現(xiàn)出了她在才學(xué)上的聰明。林海倒是從沒有說過女兒家不能參加科考這樣的話，也許是黛玉的年紀(jì)還太小，與她說這些也太早，在小女孩的眼中，男女之間的差異并不大，她幼小的心中，還沒有什么是女孩必須做的事情，以及女孩不能去做的事情。

    “玉兒不是想要參加考試，而是覺得因為讀書很好玩啊，可以知道很多的東西。不過不是讀書的人，都要參加科考嗎。哥哥不是說薛家的哥哥這次一同與你去參考嗎，所以這樣說的話，我長大了就要讀書，不也是要考試的嗎？”黛玉倒是覺得她的這個推論很正確，看著林瑜眼下有了淡淡的青色，她出小手指了指林瑜的眼圈，“只是哥哥也別太辛苦了，爹有時候也會有黑圈圈，說是衙門的工作太累了。和玉兒說只要好好休息就會好的，哥哥也是要好好休息才行。”

    林瑜摸了摸眼圈，也許是有的吧，他這兩日復(fù)習(xí)的有些晚，雖說心有成竹但是還是免不了緊張，睡得也不是很好。黛玉的話卻是溫暖了他的心，有個meimei是不錯的，來到林家是他的幸運?！昂茫吐犛駜旱?，我會好好休息的?！?/br>
    “那么玉兒先回去了，我們說好了等哥哥考好了，再給我說那只長得很漂亮?xí)_屏的大鳥的故事?！摈煊裣纫乱巫樱窒肓讼?，伸出了右手的小指，“先拉鉤鉤?！?/br>
    林瑜摸摸了黛玉的腦袋，也是伸出了小指勾住了黛玉的小指，“這下我們是說定了，先回房吧，不然娘要著急了。”

    邱嬤嬤倒是馬上來到了林瑜的院子里，經(jīng)過通報之后，馬上走到了門前，敲著門提高了聲音，“大爺，老奴來接姑娘了?！绷骤ぢ犞駤邒叩穆曇裘碱^不自覺的一蹙，拉著黛玉的手一邊開了門，他也是嚴(yán)肅了起來，“是邱嬤嬤來了啊，剛剛怎么沒有跟著過來，放著姑娘一個人在院子里頭走。”

    邱嬤嬤臉上帶出一絲窘色，“剛剛老奴去小廚房拐了下道，關(guān)照了一下今個姑娘的吃食，倒是沒有留心姑娘身邊沒有人了，這會已經(jīng)給夫人請過罪了?！?/br>
    林瑜看著她這種表面恭敬的樣子，想著薛蟠無意中提到過的京城賈家的奇怪規(guī)矩，只能沉默地看著她，他的身份在林家到底是有點微妙的，而賈家來的嬤嬤，又是娘身邊的人，他是不能越過去管束的，何況邱嬤嬤說了她向賈敏請過罪了?！耙院笞屑?xì)著點，黛玉還小，要是你多照看的?！碑?dāng)著黛玉的面林瑜也只是沉著臉這般說了，也囑咐起黛玉，“meimei也是要小心點，出院子的時候，先和娘說一聲知道嗎？”

    黛玉吐吐舌頭，她知道啊，這是因為娘不希望這幾天她打擾到哥哥的復(fù)習(xí)，不讓她隨意地去林瑜的院子，自己才會偷偷跑出來的?！爸懒烁绺纭！闭f著向林瑜揮揮小手，和邱嬤嬤一起離開了別院的房門。

    林瑜看著她們離開的身影心里頭掠過了一絲說不出的感覺，他是不喜邱嬤嬤的，只是邱嬤嬤對著黛玉也算是不錯，也是因為她是娘的女兒吧。聽說，邱嬤嬤在賈家的時候，就與娘比較親近。這番思量也就是一瞬之間，他便又放下了雜念，開始溫書。

    到臨考的前一日，林海也是打算著稍稍早點回府，鼓勵林瑜一番的，只是還沒等他半只腳跨出衙門的門檻，就看見了管家臉色灰暗地從不遠(yuǎn)處趕了過了?！袄蠣?！”

    林海心里一咯噔，莫不是家里出了什么事情，“怎么了，府里出了什么事情？”

    管家地下了頭，小聲說著，“大爺與姑娘都落水了，現(xiàn)在正請大夫看著呢?！边@話讓林海眼睛一瞪，厲聲說道，“到底是怎么回事！”

    這事情發(fā)生的倒是突然的很。林瑜想著明天就要進(jìn)入考場，也是復(fù)習(xí)的差不多了，就去了花園里稍稍散散心，他還沒有走到桂樹邊上的時候，就聽到了一個小丫鬟尖叫著；“快來人啊——姑娘落水了！”

    林瑜一聽連忙是奔跑了過去，就看到梅姨娘身邊的小丫鬟已經(jīng)是急的哭出了眼淚，作勢也是想要往湖里跳去，林瑜沒有和她廢話，他看到了湖面上的一串小泡泡，還有一瞬間伸出來的小手，確定黛玉是掉了下去。馬上是脫下了長靴縱身跳進(jìn)了湖里。屏住氣向下一沉，果真是看到了小臉漲的通紅的黛玉，像是在拼命的憋氣的樣子。他伸過手臂，連忙見她抓到了懷里，劃開了水，向上游去。將她的臉孔朝上，托舉出了水面。

    而當(dāng)林瑜才探出頭，發(fā)現(xiàn)懷中的黛玉已經(jīng)沒有了聲響，想到應(yīng)對關(guān)于落水者的那些措施，在游上了岸之后，立馬單膝著地，將黛玉背過身來，腹部擱在了自己的腿上，背部向上，頭足下垂，不時便看見黛玉的嘴中吐出了渾水來，而她的呼吸稍稍平緩了。

    林瑜送了一口氣，看向邊上的小丫頭，她還是一副呆滯的樣子，“你愣在這里干什么，不會去通知夫人嗎？”

    而他身邊的小廝在林瑜急速跑向的時候，就是心神一驚，趕忙跟了上去，就看見林瑜跳了進(jìn)去。小廝也是心急火燎，卻也馬上大叫著讓管家快點過來，是而林瑜上岸之后，馬上管家就帶著人到了。管家看到眼前的場景就是心頭一黑，這可是出事了啊。

    連忙先是派人趕緊請大夫來，再是馬上讓人拿來兩件衣服來，給林瑜與黛玉披上，“大爺，還是先披上，小心著涼?！?/br>
    林瑜四周看著，就發(fā)現(xiàn)黛玉身邊的另一個嬤嬤站在不遠(yuǎn)處，雙腿發(fā)抖，他重重地‘哼！’了一聲，“還不跟上，要我請你啊，一起去夫人那里，等給姑娘看了病，好好說說，你們怎么會讓姑娘栽倒池里頭的，這可是眼睛都是白張了不成。”

    管家也是搖著頭，今個倒是不是邱嬤嬤帶著黛玉，要不然也不能出這個事情。不過，邱嬤嬤是去廟里面給上香了吧，看來這災(zāi)要是來了，也不是隨便就能求得平安的。在看著林瑜整個人都滴著水，這五月的天可還不熱呢，明個就要參考了，可千萬別病了。

    39第三十九章

    林海回到府里的時候,大夫已經(jīng)為黛玉與林瑜診好了脈。“林大人，令郎的身體暫時倒是沒有大礙,只是五月里頭的湖水也是滲著涼意，還要當(dāng)心這后幾日會不會發(fā)熱。倒是令千金，她的身子本來就有點弱癥，這一落水,還嗆進(jìn)去了不少池水,必是會誘發(fā)一場風(fēng)寒的，現(xiàn)在已經(jīng)有些發(fā)燙了,我開了方子，要按時按著劑量服用，隨時也要讓人看著,以確保這幾天不會有什么病情上的反復(fù)?！?/br>
    林海聽到黛玉已經(jīng)開始發(fā)熱就知道又是免不了一場大病，這心里頭真是被火燒火燎了似的，平時的咳嗽那是沒有辦法了，怎么這次還能弄出這么一件事情來。聯(lián)系著瑜兒明個就要去院試了，說什么他也不能相信這是一場意外，但是又不能表現(xiàn)地太動怒，他聽管家說著瑜兒極差的臉色，也是不想在這個時候，讓他太分心了。

    “有勞大夫了，我們一定會照看好的，要是有個變動，倒是候再麻煩您過府一回了?！?/br>
    林海走到了黛玉的屋子里頭，賈敏正坐在床邊上，握著她的小手，眼圈已經(jīng)泛著紅，明顯就是哭過一場了，看到林海進(jìn)了門，想要站起來，“老爺，……”

    林海倒是止住了她的動作，先是看了看黛玉的狀況，倒是睡著了，可能是喝了藥里頭也是加了安神的藥劑，“我們出去說吧?！?/br>
    兩人輕輕地離開了黛玉的屋子，賈敏的心情還是沒有緩過來，才一個下午怎么就鬧出了這樣的事情來，還好她沒有同邱嬤嬤一起去上香，要不然府里連一個主事的人都沒有，還不定更亂了。不過林瑜倒是個心智堅定的，問了管家她也知道，這次要是沒有林瑜，說不定玉兒就真的危險了?！拌じ鐑簞倓偟扔駜核炝瞬呕氐淖约旱姆块g，他的樣子也不太好，我們要不要先去他那里看一下?！?/br>
    林海安撫地拍了拍賈敏的背，“出了這個事情，先是要查清楚到底是不是人為，玉兒的身體以后再找更好的大夫來調(diào)養(yǎng)。我聽藏舟說過，他府上的王大夫還是不錯的，也認(rèn)識一些醫(yī)術(shù)高明的朋友，那時他家寶釵的病就是王大夫牽線給治好的。玉兒這里想必也是可以的。你也要自己保重身體，千萬別太難過，可是知道玉兒還靠著你這個娘呢。”

    這要說了解賈敏，莫不是林海了，他們夫妻十多年，而是知道彼此。年過而立才有了黛玉，自是比其他看的都要重一些，賈敏為了黛玉也是費盡了心力。

    兩人到了林瑜的院子時，他才剛剛清洗了一番，喝過了發(fā)汗的藥，坐在一邊安定心神，看著他們進(jìn)了門，便起身相迎，“爹娘，你們來了?！?/br>
    “瑜兒，你可是沒事了，眼瞧著明日就要去考場了，今個等下用了膳早點休息，旁的事情一概不要多想?！绷趾０粗募绨?，仔細(xì)地瞧了瞧他的樣子，眼眉之間還是一絲驚惶之色。

    “聽你爹的，你meimei那頭也是已經(jīng)睡了，現(xiàn)在你要做的就是好好地睡一覺，待這兩天安心地去考試。家里的事情，爹娘自是會查清楚的。”賈敏也是溫聲對著林瑜說著，她知道明個可是的最后一關(guān)了，不能因著今天的意外，而壞了事。

    “可是，這事情兒子看著總是蹊蹺，在邱嬤嬤正好去上香的時候，另一個嬤嬤居然沒有看顧好meimei，讓她到池塘邊上去了，這真是……”林瑜這后半截還沒說完，就被林海打斷了，“瑜兒，這事情為父會細(xì)細(xì)查的。你做的很好了，能這么快反應(yīng)過來，把玉兒給救了上來?，F(xiàn)在池邊那一帶，也是被管家給看管起來了。那個嬤嬤也是一個關(guān)在別間里面。要是真有什么陰謀，也不是一時半刻能弄清楚的，你已是折騰了大半天，待會吃了飯就睡吧?？墒且溃羰怯惺裁慈嗽谒阌?，可不就是想你明個考不好嗎，你可是能著了別人的道。”

    林瑜還想說什么，但是看著林海與賈敏的臉色，也是知道他們不會讓自己插手了，只好順著林海的話答應(yīng)了早早休息。他心里頭倒是十分是認(rèn)同林海的話，只是用黛玉落水來算計他，未免也是太過了一點。不知到底是誰的手筆。

    要是對著林瑜還有一番好的臉色，但是對著那個玩忽職守的嬤嬤，林?？墒侨粵]有了平時半分的和煦，他沒有讓賈敏主導(dǎo)問罪的事情，而是親自提審那幾個人?！案０玻グ涯菐讉€都給我?guī)н^來，今天晚上要是不把這件事情弄清楚了，可是就誰也都別想睡了?！?/br>
    嬤嬤與小丫鬟到的時候，都是腿肚子都打著顫抖，猛地就跪下了，一把鼻涕一把淚地嚎著，“老爺夫人老奴/小的該死?。　?/br>
    “行了！”林海把手中的杯子直接摔在了她倆的跟前，這個時候哭什么喪，更加的晦氣。他這個不那么信這一套的，也是看的冒火，這不是找罵么?！澳銈兌及蜒蹨I給好好收了，冬荷你先說，湖邊到底是怎么一回事情?！?/br>
    冬荷邊抽泣著邊惶恐地回憶著，“奴婢得了姨娘的吩咐，去河邊摘幾束君影草，五月這時候正是開花的時節(jié)。奴婢在岸邊采著沒有兩朵，就看到了另一頭那里，姑娘居然在桂樹邊上玩，剛想要上前讓姑娘別靠近水邊，就看見姑娘像是滑了一下腳，摔倒河里去了。奴婢一下子傻了，然后就猛叫了起來，大爺就跑了過來，跳進(jìn)水里，把姑娘救了出來。”

    林海聽著冬荷說的，這倒是黛玉自己去的池水邊上了，那么就是李嬤嬤沒有看住她了?！澳阏f呢，李嬤嬤到底是什么事情這么的重要，能讓你把姑娘獨自一個人留在了河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