去年在阿拉斯加的時候，薩巴蒂諾是想讓威廉正大光明的——以地球人威廉的身份——去看那個藏在微軟總部下面的飛船，所以才需要差不多半年多的手續(xù)辦理。

    如今嘛，事有輕重緩急，如果只是偷偷的去看，薩巴蒂諾有的是辦法，并且速度奇快。

    “真的沒事？”

    “沒事。”薩巴蒂諾從容又淡定，他是微軟的創(chuàng)始人，帶自己的表弟去自己的總公司轉(zhuǎn)一圈，誰又能看出什么問題？好吧，他在心里把風(fēng)險自己咽了進(jìn)去，只要不被發(fā)現(xiàn)就沒事，被發(fā)現(xiàn)了……那就再想辦法咯。

    兩天的時間里，薩巴蒂諾替威廉物色了一個身高、發(fā)色和瞳孔顏色和威廉差不多的研究員，并幫對方找了個“急事”，不得不玩忽職守半日。

    之后的事情就很簡單了，威廉被打扮了這個研究院的模樣，白大褂，藍(lán)口罩，還有一副酒瓶底厚的黑框眼鏡，包裹嚴(yán)實到估計連研究員本人來了，都看不出自己和這樣的威廉有什么區(qū)別。

    然后，薩巴蒂諾就帶著威廉進(jìn)入了地下研究室。

    兩人挺胸抬頭，目視前方，大大方方的就走進(jìn)了蔓延整個微軟小鎮(zhèn)下方的研究室。一切順利，暢通無阻，根本沒有人懷疑過薩巴蒂諾出現(xiàn)的目的，甚至幾乎每個研究院和軍方的人都在遇到薩巴蒂諾的時候打了聲招呼，足可見薩巴蒂諾在這次計劃里的地位之高。

    威廉也是這才知道，他曾經(jīng)在微軟看到的建在地上的某個重兵把守的地方，完全就是虛晃一槍，騙人玩的。

    整個計劃的精華都在地下，充滿了地球人理解意義里的科幻感。

    指紋虹膜的識別系統(tǒng)，觸屏透明的電腦工具，以及各種冷硬金屬感的裝修……威廉真的是想不明白，為什么在地球人眼中，高科技就是這幅模樣呢？外星人也是人，也需要生活的舒適?。】粗@些冷硬的金屬，能舒適到哪里去？

    “我覺得很舒服。”薩巴蒂諾理所當(dāng)然道。他真的很鎮(zhèn)定，還有心情在去的路上和威廉說笑，“這樣一切井井有條的樣子，你不覺得很舒服嗎？”

    “對不起，我沒有你強迫癥嚴(yán)重?！蓖哪懽右矝]差了薩巴蒂諾多少。

    大概走了差不多半個小時，他們終于到了最后一道關(guān)卡前。上面有多重視這次的項目，看他們之前一次次走過的防爆門就知道了。這里并不僅僅在研究威廉的飛船，還研究很多NASA發(fā)現(xiàn)的外星文明，威廉甚至認(rèn)出了一艘宇宙級戰(zhàn)艦的殘片，雖然不知道是哪個星系的，但戰(zhàn)艦的型號威廉還是認(rèn)識的。

    “他們一直在為那個東西到底是什么爭論不休?！彼_巴蒂諾見威廉多看了幾眼，便貼心的開始為威廉介紹。

    “戰(zhàn)艦殘片。”威廉給出了薩巴蒂諾答案，“讓他們別費心了，哪怕能復(fù)原，也只是該進(jìn)博物館的老古董。更何況，那只是一個殘片，根本復(fù)原不了。”

    一個宇宙級戰(zhàn)艦的大小規(guī)模和一顆小型衛(wèi)星差不多，研究室的那個殘片卻只有桌子大。

    “我們和你們差距真的這么大嗎？”薩巴蒂諾有些感慨。

    “應(yīng)該說我們連共同點都很少?！宝滦窍禌]有政治，所有人都平等的，只有不同職業(yè)的區(qū)分，所以威廉真的搞不懂地球上為什么可以為了權(quán)利斗的你死我活。

    “但是你們有長老院。”

    “快死的時候誰都可以進(jìn)長老院。”威廉回答道，“你可以理解為那里是地球上的敬老院?！?/br>
    “你們也會死？”薩巴蒂諾睜大了自己的眼睛。

    “我們是長壽族，又不是永壽族，自然會死。”只是從未有β星人害怕過死亡而已，因為大家都知道，他們死后只是回歸母星，等待著下一次全新的重生。

    當(dāng)最后一道大門打開時，化作黑框眼鏡在威廉臉上戴著的2B250就興奮了起來，因為它終于能感受到它自己了！

    威廉的飛船就擺在被一堆儀器圍著的站臺上，閃著……粉嫩粉嫩的光芒。

    此時的研究室內(nèi)，還有不少研究員在忙碌，薩巴蒂諾表現(xiàn)的就像是來看看進(jìn)度，時不時的和他帶著的隨行專家交流。這些研究員已經(jīng)很習(xí)慣這樣的模式了，大領(lǐng)導(dǎo)總愛來看看。

    “你知道嗎？這邊不少人都覺得飛船的主人是個女性?！彼_巴蒂諾的聲音里帶著不可避免的幸災(zāi)樂禍。

    “……飛船是母星為我們那一屆的學(xué)生統(tǒng)一訂購的?！蓖X得這個必須為自己正名，“β星系沒有男女之分，顏色都是一屆一換，只是為了方便辨認(rèn)，輪到我們的時候就是粉色?！?/br>
    威廉曾經(jīng)并沒有覺得粉色有什么不對，直到他來到了地球……

    就在威廉和薩巴蒂諾談話的過程里，威廉已經(jīng)悄悄試驗著用2B250和飛船對接，流暢又簡單，飛船并沒有什么問題。

    只是，“飛船當(dāng)初無法把回應(yīng)我的信號發(fā)出去，如今也沒辦法把我聯(lián)系老師的信號發(fā)出去?！?/br>
    “所以？”薩巴蒂諾皺眉。

    “它需要出去透透氣?！?/br>
    威廉真不是故意要為難薩巴蒂諾，但這是他唯一能想到的辦法，只有離開了這種礦石隔絕的地方，威廉才能通過飛船聯(lián)系到他的老師，他覺得快遞出了問題，很可能也是因為臨時事情有變，但老師聯(lián)系他的信號卻沒有被接收到。

    薩巴蒂諾從來都不會是被為難住的人，在幾個周轉(zhuǎn)間，他就想到了辦法：“你能讓飛船再來一次之前的反應(yīng)嗎？”

    “可以?！蓖c點頭，然后就對2B250下達(dá)了命令。

    巨大的飛船開始閃過一串流光溢彩，讓整個研究室的人都驚呆了，臥槽，我們剛剛干了什么，它怎么突然就有反應(yīng)了！

    讓人覺得不可思議的還在后面，因為飛船第一次主動嘗試著和這些研究員進(jìn)行了“交流”。

    聽著來自飛船不斷的滴滴聲，薩巴蒂諾很適時的假裝的詢問儀器前的研究組組長：“這是怎么了？”

    組長正忙，雖然很不想搭理薩巴蒂諾，但這是大老板和經(jīng)費的發(fā)放人，他除非是傻了才敢不搭理，于是他只是簡單的解釋了一下：“目前的推測是，飛船在提醒它的主人，它快沒有能源了。就像是手機沒電之后的提示差不多?！?/br>
    薩巴蒂諾似懂非懂的點點頭，然后不著痕跡的看了一眼威廉。

    威廉聳肩，他覺得這是和地球人最簡單的溝通方式。

    等飛船看上去像是外表的光滑表面，不斷閃現(xiàn)著類似于太陽的標(biāo)識時，連薩巴蒂諾都覺得他懂了這飛船語——他需要太陽能。

    “太神奇了，太神奇了，沒想到外星文明已經(jīng)在利用太陽能了，不對，應(yīng)該是恒星能?！?/br>
    “……”威廉只能在心里默默道，你們也太小看我們了。

    再然后就很簡單了，組長在各種嘗試偽造熱能無果之后，只能打報告對上面申請，把飛船拖出去曬曬。

    是的，曬曬。

    上面看到報告時的表情，并不在組長的考慮范圍內(nèi)，他只在乎能不能繼續(xù)研究下去。

    到最后，上面也只能滿足了這一要求，但不能離遠(yuǎn)了曬，只能在微軟小鎮(zhèn)上，至于如何和小鎮(zhèn)的員工解釋……

    “你表弟最近不是來玩嘛，你看能不能借用一下你表弟要拍新電影的名義？”國防部那邊派來和薩巴蒂諾溝通的人小心翼翼的對薩巴蒂諾如是說，他只是個傳話的，并不能和薩巴蒂諾平起平坐，更不用說還是他們這邊在求人。

    “那我怎么和我表弟解釋？”薩巴蒂諾表示的一如既往的強勢冷硬，根本不為所動。

    “呃，你送給他的道具驚喜？”

    “他要是真的打算再拍個E.T.2，你把飛船借我？”

    “您真會開玩笑啊哈、哈……”聯(lián)絡(luò)人笑的簡直尷尬級了。

    “行了，我會想辦法的，為了我們共同的目標(biāo)。但我有個要求，我表弟必須能在現(xiàn)場看到飛船，。這樣我的解釋才能成真。我保證他不會懷疑，也不會到處亂說?！?/br>
    “您真是深明大義啊！”

    這就是典型的被賣了還在為對方數(shù)錢。

    其實等飛船離開研究室之后，威廉在哪里都可以通過2B250遠(yuǎn)程cao控它，但薩巴蒂諾為了以防萬一，還是帶著戴著一副墨鏡的威廉近距離的圍觀了“飛船曬太陽”。

    所有人都假裝沒有看到威廉的存在，也不敢上前打招呼，生怕影響了薩巴蒂諾的“解釋”。

    微軟的員工則根本沒有靠近這附近，只知道威廉好像要在園區(qū)里取景拍什么保密的電影，他們不敢去看，也不敢對外說，生怕薩巴蒂諾知道后不給他們好果子吃。薩巴蒂諾的能量到底有多大，沒人知道，但可以肯定的是，他早在被不斷的神化中成為了不敢被招惹的存在。

    2B250連接上本體之后，很多灰色的功能就被解鎖了，打遙遠(yuǎn)的星際電話就是其中之一。

    在宇宙聯(lián)盟，上網(wǎng)工具早已經(jīng)和聯(lián)絡(luò)工具合二為一，也就是威廉的光腦2B250。由于地球太偏遠(yuǎn)，信號很差，威廉在差不多十五分鐘之后，才聯(lián)系上了自己的老師。

    老師在看到威廉之后，長嘆了一口氣：“你恢復(fù)記憶了嗎？”

    威廉顯得很懵懂：“恩？”您怎么知道我附身失憶的？！

    第191章 來地球的第一百九十天：困難的程度總要因人而異。

    上輩子。

    威廉怎么都沒想到，β星人竟然會有回溯時間的能力。他這么rou自己都不知道！

    威廉也怎么都沒想到，原來用時間回溯會那么疼，疼到靈魂撕裂，疼到生命燃燒，疼到真的馬上就要死去。

    威廉還沒有想到的是……他其實并不會當(dāng)即死去。

    再睜開眼時，威廉看到的就是長老院一望無際的星空穹頂，據(jù)說那里能看到整個宇宙的星圖，天知道是不是愛吹牛的三長老又在亂吹。

    “你感覺怎么樣？”大長老的果凍臉適時出現(xiàn)在了威廉的眼前。

    威廉發(fā)現(xiàn)他只能就這樣仰望著大長老，沒辦法坐起，也沒辦法行禮。β星人人平等，但他們也尊老愛幼，對老師和即將去世的長老行禮，代表著的便是對知識和生命最基本的尊重，這是威廉出生之后學(xué)會的第一個道理。

    “說來也巧，你誕生的那天，從池中將你接回的便是我。”大長老雖然有一張果凍臉，但威廉還是能從他圓圓的眼睛里看到慈愛與寵溺，看上去特別好說話的樣子。

    在威廉還沒來得及開口時，大長老卻又緊接著長嘆了一聲。

    “誰曾想，最后送你離去的……還是我?！?/br>
    “我要死了嗎？”威廉一愣，然后喃喃自語，“原來這里就是往生池。”

    生于水，葬于水，這是β星的傳統(tǒng)。從古至今無一人例外，誰也不知道母星是怎么做到的。威廉在這時終于知道了，β星人無論死在何處，最后都一定會受到往生池的牽引，回到這里進(jìn)行最后的儀式?？上R上就要死了，沒辦法把這個發(fā)現(xiàn)與旁人訴說。

    威廉的大腦此時已經(jīng)遲鈍了，他只能想到有些，然后就懵懵懂懂的發(fā)現(xiàn)，他渾身已經(jīng)不疼了，反而既溫暖又舒適，就像是、就像是回到了瑪麗mama的懷里，他至今還記得她撫摸著他哼的那首歌，充滿了陽光的味道。

    “我真的沒想到，你竟然會走到我前面?！宝滦堑拈L老院就是養(yǎng)老院，位置排的越派遣，也就代表著這位長老的臨近之日便越近了。

    威廉誕生那天，剛好是大長老前面那任大長老去世的日子，大長老從曾經(jīng)的二長老變成了大長老，送走了前任大長老，迎回了新生的威廉。當(dāng)時還有長老說，這里面頗具哲理，有死便有生，代表著宇宙萬物，生生不息。是個好兆頭。

    如今……“好兆頭”卻反而要死在大長老的前面了。幾十年的時間，對于β星人來說確實是太過短暫了，不過眨眼的一瞬。

    “你怎么會選擇用這般慘烈的方式結(jié)束自己的生命？”大長老的眼睛里充滿了憐惜和不解。

    大長老一生都沒用過他的時間回溯，因為據(jù)說挺疼的。

    “恩，特別疼，能不用就不要用?！被毓夥嫡盏耐?，笑著與大長老交流著最后的心得體會。

    “后悔嗎？”大長老年輕時也曾去過其他星系游歷，一直很羨慕某些星球上的家庭觀念，他也想有個屬于自己的孩子，卻又因為種種原因沒能成行。直至他遇到威廉，這個由他接生又由他送葬的幼崽，他想著，這就是他的孩子啊。

    “不后悔。”如果可以，威廉會堅定不移的搖搖自己的頭，但他做不到。不過他的聲音足以表達(dá)他的這份堅定，能救下薩巴蒂諾，就什么都值了。

    “遇到喜歡的人了嗎？”大長老一副很懂的樣子。

    “恩?！?/br>
    “表白了嗎？”

    “沒來得及?！蓖鐚嵒卮?。

    “傻孩子。后悔嗎？”大長老的眼神更加心疼了。β星去參加畢業(yè)考試的學(xué)生中，十個里面總有那么一兩個會帶回一些“額外的紀(jì)念品”。但是為什么是威廉呢？為什么是他的威廉要遭遇這些呢？

    由愛故生怖，由愛故生恨，由愛故生懼，如果讓威廉明白什么叫感情的前提是受到傷害，他寧可威廉不去明白。

    “不后悔?！蓖木耋w侵泡在溫暖的池水中，已經(jīng)漸漸消散的只剩下了面部，但那雙眼睛仍亮如極星，單純又堅定。若和薩巴蒂諾告了白，無論薩巴蒂諾接受不接受，他替薩巴蒂諾死了，都一定會讓薩巴蒂諾很痛苦。薩巴蒂諾什么都不知道，也就不會太痛苦。

    看著這樣的威廉，大長老終還是堅定了自己心中模糊的概念，他哽咽著說：“若我能讓你再有一次重來的機會呢？”

    “時間回溯很疼的。”威廉不想犧牲大長老來圓了自己的夢。

    “若疼的還是你呢？”大長老的聲音溫柔低沉，好像在訴說一個再美好不過的故事。

    “真的嗎？！”威廉的眼睛里迸發(fā)出了從未有過的求生欲，如果是犧牲他，那么無論他要為此付出什么，他都愿意。

    大長老故意嚇唬威廉：“那就要看你有多想要改變它了?！?/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