應(yīng)涵替他開口試探：“那公子可有為清嫵姑娘他們尋好安身之處？”

    季蕓芷這才留意到宋崢旁邊還站著一個人，容色平平，穿著普通，她掃了一眼就收回自己的目光，自然地回答道：“何需安身之處？身旁有所愛，四海皆可為家?！?/br>
    這句話沒什么毛病，但套在一個貌美如花的青樓歌姬與一個落魄書生上就不對了。

    原文沒有交代后續(xù)，這件事只是用來贊美季蕓芷的天真善良，大篇幅描述那三位男人聽到她的所作所為后，覺得她是他們在一片黑暗中跋涉已久后，看到的唯一一束純潔耀眼的光芒。

    但那件事的后續(xù)其實很容易猜到，懷璧其罪，一個只會賞花賞月亮的落魄書生根本沒有保護(hù)那位清嫵姑娘的能力，再者皇上指名要了清嫵，她卻就這么貿(mào)貿(mào)然跟別人跑了，普天之下莫非王土，且不說他們能不能跑掉，就算能跑掉，若是皇上怪罪下來，肯定整個見月樓里的人都會被她連累。

    善良本身是沒有錯的，但超出能力之外的善良就只能是愚蠢了。

    “那公子可有應(yīng)對之法？若是皇上怪罪下來又該怎么辦？”應(yīng)涵不依不饒。

    “為什么要怪罪？見月樓里的姑娘那么多又不是非清嫵不可，再者這事只要你們別抖落出去，皇上也不知道是我?guī)兔Φ难?。”季蕓芷覺得他在大驚小怪，盯著正端坐著的宋崢，語氣帶著點撒嬌和抱怨，“宋公子，你的這個下人問題可真多。”

    “我不是說怪罪你……我是說怪罪見月樓——”應(yīng)涵還想爭辯幾句。

    “應(yīng)涵——”宋崢叫住他，語氣淡淡的，“相信無機公子做事定有他的考量，我們作為局外人不應(yīng)多加置喙。”

    “是，公子?！睉?yīng)涵立刻收了話茬，他剛剛的問題雖多了些，但都是對季蕓芷是有幫助的，此刻宋崢讓他不必再問，就是讓他不必多管季蕓芷的閑事。

    應(yīng)涵與宋崢相處已久，宋崢一向?qū)ψ约菏窒碌娜藰O為護(hù)短，季蕓芷還未與宋崢熟絡(luò)，就敢對著宋崢抱怨他的人，應(yīng)涵已能感受到宋崢此刻對季蕓芷的印象分很低。

    季蕓芷看不出來，她覺得宋崢在為她呵斥自己的仆人，目光流連在宋崢那張神色溫軟含情的俊臉上，有些害羞地柔聲道：“宋公子不必客氣，喚我云止就好。”

    “嗯，其實不瞞云止，我們之前在外面也聽到皇上他們真的來了，現(xiàn)在可能就在外面等著，云止你可需要趁著人多現(xiàn)在先行離開？”

    好的不靈壞的靈，宋崢話音剛落，門外就傳來了開門聲，一個丫鬟慌慌張張地就沖了進(jìn)來，話比人先到，“姑娘姑娘，不好了！”

    三人表情齊齊一變，那個丫鬟抬頭看見房里三個男人就要張嘴驚呼驚呼，應(yīng)涵先反應(yīng)過來跨步上前捂住了她的嘴，“姑娘請噤聲！”

    “那是清嫵的丫鬟小月，我認(rèn)識的，先放開她吧?！奔臼|芷急忙出聲道。

    丫鬟瞪得大大的，聞言嗚嗚著忙不迭點頭，應(yīng)涵看她點頭便松了手，先去關(guān)了房門再退到宋崢身后。

    丫鬟小月被他嚇到了，一時吶吶不成言。

    宋崢出言安撫，“姑娘不必驚慌，我倆人是誤闖到此，你剛剛說不好了，可是出了什么事？”

    他的一舉一動讓人如春風(fēng)拂面，丫鬟冷靜下來，看了眼季蕓芷：“……是這樣的，剛剛慧娘在招待兩位貴客時說漏了嘴告訴他們無機公子也在我家姑娘聽到，奴婢看到他們很高興的樣子，說想一睹那兩人的風(fēng)采，現(xiàn)在他們在跟慧娘說他們想立即過來同無機公子一起聽清嫵姑娘唱曲?！?/br>
    “所以無機公子……我家姑娘去了哪里？慧娘讓我叫姑娘暫停唱曲，先去好好裝扮裝扮見那貴客，還有……得做好接客準(zhǔn)備了?！闭驗橹雷约乙恢辈辉刚嬲涌?，所以她才會說不好了。

    慧娘就是見月樓的老鴇。

    季蕓芷懵了一瞬，“怎么這么快就來了……我……”

    宋崢和應(yīng)涵臉色也不太好看，他們剛走過來的是條單向長廊，現(xiàn)在出去指不定跟宋瀚他們撞上，不過房間內(nèi)倒有一個小隔間，是清嫵平日里放置雜物的地方，但那個太小，只能夠一人藏身。

    “你家姑娘……暫時不在這里，你們見月樓有別的能唱曲的姑娘嗎？可以替一替她嗎？”宋崢表情還算沉穩(wěn)。

    “什么叫不在這里？！那可怎么辦？貴人怪罪下來我們怎么擔(dān)待得起？”丫鬟哭喪著臉，“咱們樓清嫵姑娘的歌聲可是頭一份，我家姑娘學(xué)過采茶戲，她的小調(diào)旁人很難模仿的?！?/br>
    原文里劇情與現(xiàn)在有點出入，當(dāng)時無機公子在聽清嫵唱曲的消息沒被宋瀚他們知道，宋崢是特地和顧承修慕名而來，想和季蕓芷一起聽曲，并不是誤闖，他們也是不希望被于臺諫知道自己來了青樓，便一個躲到隔間，一個去了床底下。

    因為當(dāng)時也送走了清嫵，季蕓芷咬咬牙決定自己扮回女裝，蒙了面紗隔著屏風(fēng)就硬著頭皮上了，給宋瀚和于臺諫唱了一出《青花瓷》。

    文中描述幾人都很是驚訝這樣新奇的唱法，并被其曲調(diào)所驚艷，宋瀚更是對她蒙著面紗清唱流行歌曲的窈窕身姿一見鐘情。

    不過這次出了點意外，季蕓芷在這里的消息也傳了出去，她若扮成清嫵，無機公子就不見了。

    “公子，你先去隔間藏一藏吧?！睉?yīng)涵比較憂心宋崢在這般情形下被宋瀚幾人看見。

    對于丫鬟說的事他倒不是太著急，左右季蕓芷身為女主，是不會輕易出事的，而這次他們出來刺激夠大了，季蕓芷也沒如原文在宋崢這里留下多么驚艷的印象，應(yīng)涵就盼著早點回去了。

    季蕓芷著急地在原地轉(zhuǎn)圈，聽到應(yīng)涵的話立即抬頭看向宋崢，聲音里帶著央求：“宋公子請等等，你能幫我想想辦法嗎？我……我實在不知道該怎么辦？”

    整個人手足無措，慌亂無比。

    宋崢想起當(dāng)時他愛不釋手的那首詞，有些踟躕，其實他心中是很失望于今日無機公子在他面前的種種表現(xiàn)，但這位無機公子今日看起來實在有些不靠譜，若是不幫他，難免他又大嘴巴把自己也抖落出去，于是他沉吟片刻點點頭，決定幫著想想辦法。

    想著想著目光忽然停留在正站在他旁邊的應(yīng)涵身上。

    身形瘦削，骨骼修長，歌喉……在他看來，也定是不輸于那個清嫵姑娘的。

    他偏頭對著應(yīng)涵道：“我記得你說你母親是樂坊出身，那你可會那采茶戲？”

    “……？”應(yīng)涵一時沒反應(yīng)過來，因為他還真會一點，遂毫無防備地點點頭。

    宋崢頷首，對著火急火燎的丫鬟慢條斯理道：“那便讓我這位仆人暫且替一下那位清嫵姑娘吧，勞煩姑娘為他梳妝一下了?！?/br>
    應(yīng)涵：“……？？？”

    什么什么！等等，剛剛發(fā)生了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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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炷香的時間過去了，雅間里的慧娘拖不下去了，她琢磨著這個時間應(yīng)該夠清嫵把自己打扮得更出眾惹眼了，于是她笑吟吟地看著雅間里的人道：“估摸這會兒去清嫵那里正合適，她應(yīng)該唱完一曲了?！?/br>
    雅間里此時有三人，雅間的簾幕的確擋不住人，宋瀚一來就看見顧承修了，顧承修是見月樓的常客，所以他一點也不覺得驚訝，一收折扇便過去打招呼了。

    而已步入而立之年，長著一張刻板嚴(yán)肅臉的于臺諫從頭到尾板著臉，基本就是沉默地喝茶，一句話也不搭腔。

    顧承修一直在朝堂上表現(xiàn)得看不慣宋瀚的政治理念，兩人實在算不得親密，尬聊了好一會兒眼看就要無話可說，此時聽到慧娘的話宋瀚喜得一撩袍子，同宋崢有三分相似卻氣質(zhì)尖銳霸道的臉上流露出幾分笑意：“好，我們這便去看看那芳名遠(yuǎn)播的清嫵姑娘和才華出眾的無機公子?！?/br>
    三人在慧娘的帶領(lǐng)下往雅間深處那條走廊里行去。

    沒過一會兒，慧娘在一個房間前停下腳步，抬手輕輕扣了扣房門：“無機公子？你們現(xiàn)在可方便開門？有三位貴客要來。”

    里面沒有任何響動，正待慧娘要推門而進(jìn)時，丫鬟小月急急忙忙打開了房門，她看著最前面兩位穿著非富即貴的樣子，緊張得吞了吞口水：“幾位快……快請進(jìn)。”

    慧娘盈盈笑著，提著裙子帶三個男人進(jìn)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