紅樓之珠玉_分節(jié)閱讀_3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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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上回說到黛玉熙玉姐弟隨了煦玉一道前往榮府拜訪,此番因了林家在京亦有宅邸,遂黛玉素昔不過跟隨煦玉前來暫住罷了,先行還道只是兩頭往來,后來則因煦玉常住榮府,一年到頭若非林府有事,素昔亦不著家。而榮府這處姊妹甚多,黛玉便也樂得隨了煦玉一道長住榮府,與了府里一干姊妹并了寶玉倒也十分親厚。 如今賈母見狀,心下倒也十分得意,暗自盤算著將黛玉許與了寶玉的念頭,遂待黛玉便也十分親厚,萬般憐愛疼寵,寢食起居均與寶玉一樣,迎春三姐妹倒還靠后了。此外寶玉亦與黛玉同行同坐、同息同止,黛玉雖亦有感念之心,然礙于此番不過是隨煦玉前往榮府作客,寶玉不過是眾表兄弟姊妹中的一個,感情到底難以更進(jìn)一步。而此番黛玉因了與寶釵同是客居榮府之故,加之與寶玉之情亦并非那般深厚,遂心下便少了許多拈酸吃醋的心思,與了寶釵的關(guān)系倒也更為平和些許。 而熙玉則因了需跟隨杜世銘讀書,應(yīng)麟間或指導(dǎo),更有煦玉從旁親自敦促,遂不常有閑暇前來榮府作客,尋常只是請安隨禮,榮府居半月,又于林府居半月罷了。 另一邊,卻說王夫人自黛玉入住榮府之后便暗生警惕,心下對黛玉暗自提防不滿。而賈珠則于某次私下與王夫人一道之時(shí),曾對王夫人暗示道:“……如今隔壁林府里正逢熱孝,哥兒雖年紀(jì)不小,如今也結(jié)不了親;兼了府里老爺又遠(yuǎn)在南邊,想為哥兒安排一門親事便也鞭長莫及……至于meimei,即便日后長大了,這親事大抵亦和咱府里無甚干系……即便是老太太對meimei疼愛了十分又能如何?便是今后林府里老爺去了,頭上到底還有長兄坐鎮(zhèn)的不是?……” 王夫人聞罷這話便也心下明了,只道是這meimei的婚事,到底還是她家兄長說了算的,老太太即便有甚想法,也越不過兄長去。遂滿臉堆笑地點(diǎn)頭道:“我的兒,你說的有理。你素日里都與了林府里往來密切,你自是知曉的,meimei的親事老太太便是再有主意,亦是做不得主的,但凡頭上做長兄的不順了老太太的意,老太太亦是無法……” 賈珠又接著道:“由此老太太既疼愛了meimei,太太何不順著老太太的心思,亦一并對了林家兄妹好些?如此老太太見了高興,于太太而言只好不壞……何況太太亦知我與林家關(guān)系匪淺,那府里對我有恩,太太便是看在我的面上,亦需好生擔(dān)待了……而太太若是不喜見到meimei,我屆時(shí)便勸哥哥多將meimei留在林府便是,如此便不怕meimei會與寶玉生出別事……”說這話之時(shí)賈珠則暗忖若非頭上老太太堅(jiān)持,自己又何嘗不想將黛玉留在林府,倒也省得整日里提防小人暗算。 王夫人亦非愚不可及之人,對于己身利益、是非輕重之類倒也知曉得清楚。但凡確知黛玉無礙于自己實(shí)現(xiàn)金玉姻緣的預(yù)定計(jì)劃,其余諸事便也無需計(jì)較。遂聽了這話亦是點(diǎn)頭以示明了。 之后母子二人又談了些別事,此番則按下不表。 而待三年丁憂一過,煦玉被朝廷復(fù)起,此番擢了詹事府少詹事兼內(nèi)閣侍讀學(xué)士。 于此同時(shí),煦玉收到了林海自揚(yáng)州寄來的信件,信中只道是煦玉身在京城而自己遠(yuǎn)在揚(yáng)州,距離遠(yuǎn)了便也鞭長莫及,萬事難以從心。如今煦玉年紀(jì)亦是不小,需盡快將終身大事定下。吩咐曰若是煦玉在京遇見了合適的人家,大可就近與了應(yīng)麟則謹(jǐn)商議,若是他們亦覺妥帖,大可就此定下,無需再征得他同意。若是能將此間事了,也算是了卻了他先母并了自己最大的一樁心愿了。 而煦玉接信閱罷則久久不言,一旁賈珠見煦玉神色凝重哀戚,忙不迭詢問乃是出了何事。煦玉未答,只將手中信紙交與賈珠覽視。賈珠閱畢,登時(shí)明了。待將信放下,便伸臂攬了煦玉問道:“玉哥,你此番打算如何回復(fù)你家老爺?” 煦玉搖首:“我不知。我只道是若是有甚辦法能彌補(bǔ)這一切,便是千難萬難我亦愿去嘗試,奈何卻毫無辦法……老爺?shù)朗谴四颂畲蟮男脑福晃覅s未能遂其所愿,且怕是永遠(yuǎn)無法令其得償所愿……” 賈珠聽罷將前額抵在煦玉肩頭,低聲問道:“玉哥,事到如今,可是后悔與我一道?若是未曾與我海誓山盟,大抵此番你早已是娶妻納妾,令你家老爺抱上孫子了……” 煦玉聞言握住賈珠摟在自己身上之手對曰:“何出此言?當(dāng)初既訂前盟,如今便也絕無反悔……只此生未能對爹娘恪盡孝道,便也惟有來世償還……” 聞罷這話,賈珠不答,倒是憶起了當(dāng)初在靜王府行令之時(shí)煦玉所做那支《寄生草》,方恍悟彼時(shí)原已預(yù)示了今日之景。 之后煦玉惟回信搪塞曰目下并未尋得適宜之人,待尋到之后再行去信稟明嚴(yán)君。 此番且說寧府,賈珍原配俞氏已故,又續(xù)娶了尤氏為填房。話說在榮府賈璉娶了熙鳳之后,寧府的賈蓉便也娶妻。所娶媳婦秦氏乃是工部營繕郎秦業(yè)之養(yǎng)女,秦業(yè)因與賈政同屬工部,遂素有來往。賈蓉便在賈政的撮合之下取了這營繕郎之女為妻。而這秦氏雖出身不甚尊貴,然生得裊娜纖巧,行事溫柔和平,且知書識禮、頗有見地,遂頗得賈母青目,道是此乃重孫媳婦中第一個得意之人。 而這秦氏較賈蓉年長,賈珍又是年幼得子,遂與這秦氏年紀(jì)相差亦不甚大,加之秦氏擅風(fēng)情、秉月貌,甫一進(jìn)這寧府便為賈珍所垂涎。然礙于頭上嚴(yán)父轄制,賈珍便也不敢輕舉妄動。 某一日,賈珍正與賈蓉在屋內(nèi)閑話。此時(shí)正值夏季,秦氏沐浴之后便也衣衫單薄地轉(zhuǎn)出了屋。不提防正逢著賈珍在此,秦氏在意外羞赧之余忙不迭轉(zhuǎn)了回去。然這意外的一幕亦是令了賈珍無端地憶起了春宮圖上所見的楊妃出浴之景,登時(shí)只覺一陣口干舌燥。隨后亦是不及多說,匆匆自去。 自此,賈珍對秦氏的垂涎之心亦漲至了十分,常常地便前往了兒子房中轉(zhuǎn)悠。這秦氏因了賈珍是公公,便也并不回避,由此倒給了賈珍“上下窺探”之機(jī)。某一次,賈珍借著酒酣膽肥之際,趁著四下無人,便也闖進(jìn)秦氏房中,欲迫了那秦氏。然秦氏雖知曉賈珍之意,礙于賈珍乃是自己丈人,若是就此嚷將出去,大家面上俱不好過,遂只得暗中推攘著。正值二人相持不下之時(shí),賈敬碰巧便從屋外路過。秦氏見狀,靈機(jī)一動,暗地里使力推了賈珍一把,賈珍未防備之下重心不穩(wěn),身子一個趔趄,將桌上一瓷瓶撞翻在地摔了個粉碎,正好引來了賈敬的注意。 賈敬聞聲,忙地推門進(jìn)了屋,見罷屋內(nèi)二人衣冠不整之狀便也了悟。當(dāng)即大怒,亦不顧自己年高,上前一步往了賈珍身上狠命踹了一腳,斥道:“畜生,跪下!此番竟行出這等傷風(fēng)敗俗、無恥下作之事!” 一旁賈珍亦不敢分辯反抗,只得依言低頭跪了。周遭家人聞罷響動紛紛趕到此處,只見賈敬怒火正盛,命了家人將賈珍押往了祠堂,亦不給吃喝,令其跪在祖宗牌位前好生反省。此事一發(fā)鬧得大了,賈珍在祠堂跪了兩日賈敬仍是不解氣不放人,彼時(shí)賈敬原配鄒氏早已故去,遂整個寧府之中惟他最大,其余小輩皆不敢來勸。尤氏無法,只得一面暗中遣人前往隔壁榮府中稟明賈母為賈珍說情,一面命了賈蓉去他爺爺跟前跪了替他父親求情。 此番這事鬧得是兩府的爺們太太皆知,一時(shí)間賈赦賈政領(lǐng)著賈璉賈珠并了內(nèi)院賈母領(lǐng)著邢王二夫人并了鳳姐兒一道趕去了寧府。賈母親自出面勸說,只道是小孩子犯錯,略施懲戒便是,這般沒完沒了地跪下去,不得把哥兒都逼死了。賈敬雖仍是怒不可遏,只恨不得能抄起棍子一發(fā)將不肖之子打死了。然此番見賈母來勸,亦只得說了軟話,道是此子行事乃是大逆不道,不可輕饒,定要好生懲戒一番。賈母則道懲處是懲處,然到底下手亦需注意輕重,畢竟珍哥兒乃是你敬老爺唯一的嫡系兒子,若有個不慎,逼出個三長兩短的,又當(dāng)如何是好。之后賈赦賈政亦一并從旁勸解,賈珠賈璉亦隨之代兄求情,賈敬見眾人皆勸,跟前孫子又跪著代父求情,到底拗不過眾人情面,方才同意將了賈珍放出祠堂。 賈珍兩日不得進(jìn)食,已是憔悴不堪。仍是被勒令跪在眾人跟前磕頭認(rèn)錯,令他老大個人顏面盡失。賈母見狀忙令人帶下去歇了,尤氏聽罷忙領(lǐng)著家人將賈珍扶進(jìn)房里,又喚了丫鬟前來洗漱伺候,外間送了飯來。 然經(jīng)此教訓(xùn),加之此后賈敬亦是對賈珍這方盯得緊了,賈珍自是不敢再打秦氏的主意。然從此以后賈珍心下亦生出許多怨懟,對了兒媳婦亦再無好臉色。而賈珍之妻尤氏雖面上不動聲色,然心下對了秦氏亦生嫌隙。秦氏自是知曉此理,成日里便活在心驚膽戰(zhàn)之中,不多時(shí)便也憂慮成疾,病入沉疴了。當(dāng)然此乃后話,此番按下不表。 ? ☆、第四十八回 劉姥姥一進(jìn)榮國府(二) ? 卻說那一日,賈珠煦玉一道因事外出,半日后趕回府中,正值晌午時(shí)分。彼時(shí)珠玉二人正膩于車中一處貼著坐著,馬車正待拐進(jìn)榮府大門,不料從半路上忽地滾出一個蹴鞠,隨后又躥出一個孩子欲將那蹴鞠撿回去。趕車的鄭文一見,情急之下只得猛地拉住馬,馬車亟亟停下,幸而車速不快,方才未撞上那孩子。車廂中的珠玉二人則因停車的慣性而一并倒下,賈珠壓在了煦玉的身上,而煦玉的手臂則就勢撞在了窗棱之上,當(dāng)即便疼得發(fā)出一聲悶哼。 車旁坐著的潤筆聞聲忙地開了車門探視珠玉二人情況,而另一邊的鄭文則怒火沖天地跳下馬車,上前一把揪住路中間的小孩大罵:“小雜種,你找死??!”隨即抬手打了小孩兩個嘴巴。 車廂內(nèi)賈珠忙地坐起身扶起煦玉,隨后掀開他的袖子察看他的傷勢,只見手臂上已被撞得烏青一片。賈珠見狀正待命一旁的潤筆叫上鄭文回府,先行處理煦玉的傷勢。之后卻聞見車窗外鄭文的怒罵,遂抬頭循聲向車窗外掃了一眼,只見從街角處奔來一老婦人,正對著鄭文再三再四地磕頭賠罪。賈珠見罷頓時(shí)了悟,這婦人并了這小孩,莫非便是那劉姥姥并了板兒? 念及于此,賈珠忙地喚了鄭文一聲,命鄭文莫要計(jì)較,將那婦人并了孩子領(lǐng)進(jìn)自己院里,再將周瑞家的叫來。并再次強(qiáng)調(diào)莫要糾纏此事,好生將人帶來便是,他欲親自處理此事。隨后便命潤筆駕車,先回府里。 卻說這婦人并了孩子正是前來榮府打秋風(fēng)的劉姥姥并板兒。進(jìn)城之后尋到了榮寧街,來到榮府大門前。見了門前的車馬亦不敢招呼,在一旁待了許久,方才蹭到角門邊,尋了角門邊幾個游手好閑之人打聽周瑞。那幾人打量了她一會,知曉她不過是鄉(xiāng)下來的,看她不上,遂誑她到一旁等著,自會見到周瑞家的人出來。劉姥姥聽罷無法,只得依言往了墻角下等著。等了半日,板兒亦是待得無聊,便從路邊撿來一個蹴鞠自顧自玩著,劉姥姥亦不管他。不料玩著玩著,蹴鞠卻脫了手,向路中間滾來,板兒亦隨之追了過來。正值這時(shí),賈珠的馬車便駛來了。 此番劉姥姥見板兒差點(diǎn)被馬車撞上,早已嚇掉半條命。幸而馬車速度不快,即時(shí)停下。孩子雖無礙,卻也著實(shí)得罪了大家的老爺們,隨后便見鄭文怒氣沖沖地興師問罪。劉姥姥只得上前磕頭賠罪,心下直悔恨,只道是這秋風(fēng)還未打著,卻將自個兒賠了進(jìn)去,還不知此番那家老爺將自個兒叫了進(jìn)去會怎生理論呢。 而鄭文雖為賈珠吩咐不可為難了那婦人并孩子,然心中亦是憤懣難解,遂一路上亦是忿忿然念叨個不住:“真?zhèn)€不長眼的,敢在這榮寧街上亂闖,此處可是你們這等鄉(xiāng)下人來的地方?此番竟沖撞了我家大爺?shù)能囎?,幸而大爺仁慈,方才未加?zé)難,寬恕了你們……” 劉姥姥一面聽著一面點(diǎn)頭哈腰地賠了無數(shù)禮,鄭文將她祖孫二人領(lǐng)至吟風(fēng)賞月齋的前廳候著,又喚了院門口的一小子前往后街上將那周瑞家的叫來。 不多時(shí)周瑞家的便聞訊而來,周瑞家的尚且不知出了何事,便問鄭文道:“是大爺吩咐哥兒將我叫來的,可知是為了什么?” 鄭文道:“我也不知,怕是要周大娘領(lǐng)著那婆子吧?!?/br> 周瑞家的問道:“什么婆子?” 鄭文答:“就是方才在咱府門口,差點(diǎn)撞上了咱大爺馬車的那個,好像停車的時(shí)候還撞傷了林少爺?shù)氖直?,不過大爺不令我們追究……” 周瑞家的聞言說道:“阿彌陀佛,這禍闖的……此番大爺若是想理論那婆子,又喚了我來作什么?” “那我便不知了?!?/br> 前廳里劉姥姥屏氣凝神地聽著外頭鄭文與周瑞家的一席談話,已駭?shù)妹鏌o人色,只不知此番自己會被怎樣責(zé)難。之后便見他二人忽地轉(zhuǎn)進(jìn)了前廳,鄭文對周瑞家的說道:“這便是那婆子?!彪S后又對劉姥姥沒好氣地說道:“這是大爺命叫來的周大娘。” 此番劉姥姥本便是來求見周瑞的,欲通過周瑞面見一番王夫人。遂見了這周瑞家的便如見到救星一般,忙說道:“周嫂子,你好?。 ?/br> 這周瑞家的聞言細(xì)細(xì)瞧了一回,驚道:“是劉姥姥,你怎來了?!” 劉姥姥忙賠笑道:“便是特意上城來瞧瞧嫂子你,二來是為請姑太太的安,若是能領(lǐng)我見一見更好……只不料這人還沒見到,卻出了這事兒,這……” 周瑞家的聽罷便也對劉姥姥的來意猜著幾分。 一旁鄭文見這兩人原是認(rèn)識的,忙問周瑞家的道:“這是……” 周瑞家的答曰:“這姥姥家原是與太太娘家連過宗的,從前是太太常會的,今日也是來給太太請安的?!?/br> 鄭文聽罷這話方才將神色緩和了幾許。 劉姥姥又問周瑞家的:“周嫂子,這將我叫進(jìn)來的大爺,不會追究剛才的事吧?嫂子可千萬代我求個情啊。” 周瑞家的說道:“這大爺正是太太的長子,最合老爺太太的意。不過大爺向來仁慈,既然方才并未追究,想來之后也不會為難你們的……” 此番周瑞家的還未將話說完,便聽外頭院里小子們一陣亂跑,一面叫道“大爺回來了”。隨后便響起一陣腳步聲,窸窸窣窣地往了書房中去了。這邊鄭文聽見便也閃身跟了過去。不多時(shí),便見鄭文又急匆匆地趕來,對她二人說道“大爺要見你們呢”。她二人聽罷忙起身跟了鄭文前去。 鄭文將劉姥姥領(lǐng)到賈珠的書房中,劉姥姥乍進(jìn)了屋里,只見站了滿屋子的小子,便覺渾身不自在。低眉順目地跟著周瑞家的,被領(lǐng)至一矮榻前,用眼角斜覷,只見跟前有兩個小子蹲在地上,替跟前的爺們換了錦靴,換上盤珠登云履,心下雖納悶此處怎的有兩位爺,然亦是忙不迭地跪下拜了幾拜。 只聽頭上一個青年的聲音在道:“周大姐,快將人攙其來,不必拜了?!敝苋鸺业拿⒗牙牙饋?,劉姥姥方才小心翼翼地抬起頭來。只見跟前的矮榻之上并肩挨坐著兩位冠裳楚楚、神光寶氣的俊美青年,右邊坐著的那位正伸著右邊手臂,細(xì)白手臂之上烏青一片,身旁還立著一位小廝幫他執(zhí)著寬大的云袖。而左手則攬著身邊坐著的青年。這坐在左邊之人則正為右邊受傷的青年涂藥并輕輕揉捏按摩手臂。他身旁亦立著幾人,手舉著各式藥膏侍立著。 隨后只聽那左邊涂藥的青年說道:“這姥姥是來咱府里尋人的吧,周jiejie,快介紹介紹?!?/br> 周瑞家的聽罷忙答曰:“大爺真是料事如神。這是劉姥姥,當(dāng)初與了太太家是連了宗的,今日特意進(jìn)城來給太太請安。”劉姥姥聽了這話方才知道這左邊的才是大爺。 賈珠對曰:“原是自家親戚,原本便該多走動一番的,這久不往來彼此都生疏了……” 此番賈珠尚未說完,便聽門外一小丫頭前來道曰“老太太傳午飯”,賈珠則道:“去回了老太太,大少爺傷了右手,此番我二人就不過去了,叫人將飯送進(jìn)來,擺在這屋里。不過莫要說得太嚴(yán)重,以免老太太又憂心。”那小丫頭答應(yīng)著去了。 隨后賈珠又問身旁煦玉道:“玉哥,還疼嗎?” 煦玉笑道:“不疼了,只是使不上力氣。有珠兒如此體恤照料,無論何種傷勢亦已大愈?!?/br> 賈珠隨即說道:“如此這幾日便莫要動用右手,也莫要握筆了。”說著又轉(zhuǎn)過頭來對著身旁眾人打趣道,“大少爺就是金貴了些,此番又不巧傷了右手,萬事無能為力,執(zhí)扇你便多盯著少爺一些,有甚需用筆之處便由你代筆……” 執(zhí)扇則貧道:“大爺可是要扇兒代筆?扇兒不會寫字,跟鬼畫符似的,少爺見了還不拿那硯臺砸扇兒……何況扇兒哪及大爺會照顧人,少爺素昔都是大爺親自照料,碰都不讓咱碰一下……” 此話一出,賈珠便踹了身旁的執(zhí)扇一腳,笑道:“當(dāng)心爺我擰爛你那張嘴,平素將你縱的,沒規(guī)沒矩沒上沒下。少爺沒教過你‘道德仁義,非禮不成;教訓(xùn)正俗,非禮不備’???還敢跟你爺我貧嘴……” 執(zhí)扇嬉皮笑臉地答道:“少爺教過,不過扇兒愚鈍,領(lǐng)悟不到~” 之后便見幾個仆婦手捧大漆捧盒進(jìn)了屋,在窗邊的炕桌上布菜擺飯,隨后又有賈母遣來琥珀并了黛玉遣了紫鵑寶玉遣了麝月前來詢問煦玉傷勢,珠玉二人便答曰不甚嚴(yán)重,令了三人回復(fù)曰無需擔(dān)心。 賈珠又轉(zhuǎn)向周瑞家的問道:“這姥姥用了早膳沒有?” 劉姥姥聽罷忙率先答:“一早就往這里趕咧,哪里還有吃飯的工夫。” 賈珠聞言便命傳了客饌來,擺在旁邊屋里,令周瑞家的領(lǐng)了劉姥姥并板兒前往用膳,自己則與煦玉在這屋炕上吃了。 這邊廂周瑞家的領(lǐng)著劉姥姥吃飯,周瑞家的便說道:“姥姥來咱府里,又是拜訪太太的,理應(yīng)領(lǐng)了前往面見太太。只近些年太太亦不大理事,將了府里的一部分管事之權(quán)交與了璉二奶奶。正是太太的內(nèi)侄女,即是當(dāng)日大舅老爺?shù)呐畠海∶续P哥的。此番倒也應(yīng)去見她一回,不料卻撞上了珠大爺……” 劉姥姥則插言道:“那現(xiàn)在嫂子看我該怎么辦是好?” 周瑞家的道:“我正要說,這珠大爺因是這府里老爺太太的頭個兒子,又有功名在身,老爺太太素來很是器重。老爺不大理論俗事,這府里的事無論大小便都尋了珠大爺商量,是府里上下最得勢的一人,身上更有不少銀子。這府里但凡謀事的人都只管尋了大爺去,便連我女婿如今都在大爺手下當(dāng)差。此番你既遇上了他,倒是走了好運(yùn),平素逢著他外出,想尋他還尋不到。要有什么話不告訴太太,現(xiàn)下告訴他也是一樣的……” 劉姥姥又問:“這珠大爺既有這般能耐,怎的沒見大奶奶?你說如今管事的是那二奶奶……” 周瑞家的則答:“這又是另一碼事了,這屋里還沒有大奶奶,否則便也輪不到二奶奶當(dāng)家了?!?/br> 劉姥姥說道:“周嫂子別怪我多嘴,我見大爺身邊那少爺穿的也挺光鮮的,那少爺是什么來頭?還能讓大爺伺候他?” 周瑞家的則道:“那是咱府里的親戚,這城里林府的大少爺,是咱府里老太太的外孫子。自林府里老爺太太派了外差,老太太便將這林家兄妹幾個一并接來咱府住著。這林大少爺與了珠大爺又是自小一塊兒長大的,素日里兩人最是親密?!?/br> 二人正說著,賈珠便喚了周瑞家的前去,吩咐道:“煩請周jiejie前往太太處通報(bào)一聲,將劉姥姥的情況告知與她,說是此番這劉姥姥我代她招待了,請她莫要費(fèi)心?!?/br> 周瑞家的答應(yīng)著去了。不多時(shí)后回來道曰:“太太說知道了,說既是大爺招待了便也再好不過了,全憑大爺處置了。” 說話時(shí)劉姥姥已吃罷飯,抹了嘴后拉了板兒進(jìn)這屋來道謝。只見此番珠玉二人坐在炕上,二人之間隔著個炕桌,煦玉用左手持著調(diào)羹,賈珠則端著一碗,拿著自己的箸子親手喂了煦玉吃菜,喂他一口自己吃一口。 賈珠見劉姥姥進(jìn)了屋,便問道:“姥姥可吃好了?” 劉姥姥忙道謝:“吃好了吃好了。幾輩子沒吃過這么好的?!闭f著還打了個響嗝。 賈珠聽罷笑笑,說道:“吃飽了就好。”說罷轉(zhuǎn)頭正待再喂煦玉一口,卻見煦玉蹙了眉頭,便知煦玉心下正嫌劉姥姥粗俗。 隨后周瑞家的便從旁向劉姥姥使那眼色,說道:“太太說了,今日不得閑,姥姥來了大爺這處,若有話,跟大爺說也是一樣的……” 劉姥姥見狀會意,然到底開口求人心下羞赧,遂話未出口便先紅了臉,欲說又不欲說。念及今日為何而來,便只得忍恥開口道:“論理今日頭回見了大爺,不該說的;只是大老遠(yuǎn)地奔了你老這兒來,也少不得說了……”又囁喏著不說了。 賈珠亦不管她,又夾起一片青菜對煦玉道:“來玉哥,張嘴~” 劉姥姥見炕上二人自顧自吃著,也不在意自己,遂膽子大了些,便又接著說道:“今日我?guī)Я诵∽觼?,也不為別的,只因他老子娘在家里,連吃的都沒有。如今天又冷了,越想越?jīng)]個法兒,只得帶了投奔你老府上來……”說著又推板兒道,“你那爹在家怎么教導(dǎo)你的?打發(fā)咱們做啥事來?”板兒死活拉不出來,只得罷了。 這邊煦玉將自己碗里的湯喝了,便道句“不吃了,有些乏了”,隨后從執(zhí)扇手里接過巾帕試凈了嘴又凈了手。賈珠亦是吃得飽了,命人將殘席扯下,擦嘴凈手后對煦玉道句:“且等等,過會兒便去歇下?!?/br> 劉姥姥見珠玉二人只顧自己說話,也不來搭理她,只當(dāng)是自己的請求落了空,心下一陣發(fā)怵。不料又見賈珠轉(zhuǎn)過頭來對自己說道:“不必說了,你的事我知道,那些虛的我也不多說。姥姥是第一次來,又是頭一回向我開口,我如何讓你空手回去?不過舉手之勞。只銀兩不多,你若不嫌少,便收下吧?!闭f著又轉(zhuǎn)向潤筆說道,“取三十兩銀子與了姥姥?!?/br> 這劉姥姥乍聽給自己三十兩,喜得渾身直顫,只道是這大爺出手真是大方,甩手就給三十兩,不僅今冬無礙,便是下一年的花銷都有著落了,遂口不擇言地說道:“我就知道大爺不愧是公侯家的公子哥兒,財(cái)大氣粗的,你老發(fā)個善心,拔根寒毛都比我們的腰粗呢?!?/br> 一旁周瑞家的見她說得粗鄙,直拿眼色制止她。賈珠笑而不睬,煦玉則將眉頭蹙得更深了,只不欲坐下去。賈珠見狀忙地伸手?jǐn)堉阌駝裎?,見潤筆將一包銀子取來遞與劉姥姥,遂說道:“這些銀子你拿上,此番我與大少爺要歇下了,便不虛留你了。你今后閑來無事,再領(lǐng)了小子過來這府里逛逛,這府里都是歡迎的?!彪S后又對周瑞家的說道,“周jiejie此番便領(lǐng)著劉姥姥往了二奶奶那處見一面,今后我若不在這府里,姥姥來便盡管尋了二奶奶便是?!?/br> 周瑞家的聞言明了,遂領(lǐng)著劉姥姥千恩萬謝地去了。 待行至院外,周瑞家的忙道:“我的娘啊,你見了大爺,怎的便不會說話了?!咱家大爺跟了那林少爺都是讀書人,你這么說令他們?nèi)绾巫飨肽兀俊?/br> 劉姥姥則答:“我的嫂子,我見了大爺心里高興,愛他還來不及呢!人長得又俊,又大方,怎的竟會沒娶媳婦呢?” 周瑞家的道:“可不是嗎?咱府大爺誰不愛呢?頭上老爺太太疼得不得了,府里誰不想給大爺娶門媳婦來著?只不過大爺命不好,命里不宜娶親罷了……” 二人一面說著一面轉(zhuǎn)過了夾道,一路來到鳳姐的小院里,正值鳳姐吃了午飯,院內(nèi)站著許多回事之人。周瑞家的領(lǐng)著劉姥姥進(jìn)屋拜見,周瑞家的先將劉姥姥的來歷說了,說太太已經(jīng)知道了這事。道是方才剛從大爺院里出來,大爺已經(jīng)招待過了,現(xiàn)在大爺叫領(lǐng)著來見見二奶奶。劉姥姥領(lǐng)著板兒對鳳姐兒請了安,鳳姐兒聞?wù)f乃是賈珠叫領(lǐng)來的,自是不敢怠慢了,請上炕坐了,吃了一杯茶,閑話了幾句。又命平兒取了一吊錢與劉姥姥雇車,劉姥姥接過亦是再四道謝,隨后便與鳳姐兒告辭,跟著周瑞家的去了。二人又一道往了后街上周瑞家里坐了一會兒,劉姥姥欲給了周瑞家的孩子一兩銀子買果子吃,周瑞家的哪里瞧得上,便也謝絕了。隨后劉姥姥便領(lǐng)著板兒感激不盡,從后門去了。 周瑞家的送走了劉姥姥,便又到榮府王夫人處回話,不料卻并未尋到王夫人。問丫鬟,便知王夫人往了薛姨媽處閑話去了。 周瑞家的又趕往梨香院,與寶釵閑話后又進(jìn)去回王夫人話,將劉姥姥的事說了。聞?wù)f此事乃是賈珠接濟(jì)的,很是詫異了一番,對薛姨媽道:“此事按理該尋了鳳丫頭才是,怎的今日晌午珠兒不過剛回來,便親自接待了這劉姥姥?” 周瑞家的答道:“聽了鄭小子說這事兒也是撞上的,那姥姥領(lǐng)來的小子差點(diǎn)撞上大爺?shù)鸟R車,大爺也沒有理論,讓鄭小子給領(lǐng)去了他屋里。好像因了這事還把林少爺?shù)氖直圩矀恕?/br> “玉哥兒的手被撞傷了?傷得嚴(yán)重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