紅樓之珠玉_分節(jié)閱讀_4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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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五十四回 雙園建成元妃省親(八) ? 此番林之孝家的正在王夫人跟前商議下帖聘請妙玉入園的事,待二人商議畢,林之孝家的正待出去,便見賈珠掀簾進了屋。王夫人雖在百忙之中,然見賈珠到了這處,亦忙不迭地招呼到自己身畔炕上坐下。而另一邊寶釵見上房眾人皆忙,亦顧不上他們,遂招呼了寶黛二人一道往了探春房中去了。 而這邊王夫人見了賈珠,復又憶起方才談及的女孩子之事,遂道曰:“此番見珠兒來了,我記起咱園子新建成不久,園里各個房舍之中亦需著人看守打掃方是。正巧府里近日里亦采買了不少小子丫鬟,正待分配到府中各處,供了府里爺們姑娘使喚。從前珠兒房里那四個丫頭加上從外間要來的晴雯統(tǒng)共五個,除了晴雯那妖精似的丫頭我看不入眼之外,那四個都是我細心挑選的。好在晴雯被珠兒遣去了別處,后來迎荷冷荷兩丫頭又嫁了人,如今房中只剩下素云碧月兩人了。這點子人手又如何夠使喚的?加上如今玉哥兒也時常跟著珠兒一道住,人少了又如何施展得開?由此我思慮著再挑些丫鬟放在你那屋里。別處的丫頭小子都分配好了,惟獨珠兒你這處,還沒有選好合適的丫頭。好歹是咱府里的長公子,哪有身邊無人使喚的道理?身邊的小子丫頭人數(shù)是斷不能落了人后,否則便是失了府里的顏面,便是老太太見了也該抱怨不成體統(tǒng)了……” 賈珠聽罷這話,只得將本欲出口的“太太莫要費心,我身邊的小子丫鬟尚且足夠使喚,人太多了我亦顧看不過來”之類推托之言咽進肚里,默不作聲。 王夫人又道:“何況珠兒那處情勢亦有所不同,絕不能令了那等嬌俏輕薄的丫鬟進了那院子。那院子里的爺們兒本就多些,小子們也是進進出出的,若是輕薄的丫頭,便也難保不會生出事端來。因此我想選些手腳勤快又不會耍心眼兒的老實丫頭服侍便是……” 賈珠只從旁聽著王夫人的話,在方才進屋之時目見林之孝家的之時心下便有了主意,若王夫人執(zhí)意欲往了他屋里添人,他便設(shè)法將林之孝家的紅玉給要來,紅玉這丫頭聰明伶俐,頭腦清晰,又很有一番見識主張,跟了那賈蕓又是一對兒,若是能得了這夫妻倆相助,則較了他人更為得力。 如此念著,又聽王夫人對林之孝家的吩咐道:“你幫我留心著些,將小丫頭子兒中年齡小過十一歲的選了來我這里,待我挑選過后再送到珠兒那處?!绷种⒓业穆犃T答應(yīng)著去了。 賈珠聽罷賠笑著說道:“此番太太亦莫要心急了這會兒,我那處亦不缺人,冷荷雖嫁了千霜,然好歹千霜還是我跟前的人呢,冷荷不也是那年輕媳婦,仍在我跟前做事。何況若是丫鬟不夠使了外間還有一干小子們呢……” 王夫人則道:“若非冷荷這丫頭是我這些年一直看著的,為人還算老實本分,否則我也不放這等年輕媳婦在了珠兒房中了。珠兒這處是定然不可大意了,府上多少人看著呢,我即便如今精神短了不比從前,也不會照看不到珠兒那處?!?/br> 賈珠聞言心下很是無語,只暗道“誰盼著您老人家顧看我那里不成?您管得如此之緊,往了那屋里塞這般多的丫鬟,人多口雜,屆時只怕我還得費心打發(fā)支開,否則便是與煦玉行事亦添了許多不便”。如此想著便又將話題轉(zhuǎn)向了別處:“太太此番既欲往了我那屋里添人,我提議一人可好?” 王夫人聽罷這話問道:“是什么人?” 賈珠則答:“方才見了林家大娘,聽聞她家丫頭年齡夠了,正待被府中分派下去,我估摸著他兩口子在府里年歲也不短了,一對天聾地啞的,為人也老實,想必他家丫頭也是本分的人,不如便將他丫頭派到我那處使喚看看如何?” 王夫人聽罷沉思片刻說道:“他家的丫頭,我怎的不知曉?” 賈珠道:“他家丫頭也不和別家丫頭爭,只任了府里分配,由此不太出挑,您怕也記不得?!?/br> 王夫人便道:“如此便令那丫頭到我這處來我讓我瞧瞧再說?!闭f著便令金釧將紅玉帶來??倸w了賈珠無法娶親,王夫人便惟對了賈珠屋里的丫鬟之類督之甚嚴,唯恐丫鬟人大心大挑唆壞了爺們。遂即便王夫人素昔亦是疼溺賈珠,對他的要求便也盡相滿足。然欲說服她允許自己將些伶俐清秀的丫頭放進房中使喚亦并非是件容易之事。只盼著此番紅玉能伶俐些,莫要打扮得花枝招展,正犯了王夫人的大忌才是。 期間賈珠又與王夫人道曰莫要告知了紅玉自己的意思,只令她從哪處來便還回哪處去,待今后自己慢慢考查,方才令她去往自己那處。 而金釧徑直前往園子里剛為寶玉命名為“紅香綠玉”即后來的“”之處,將亦是剛被分派在此處看守屋子的紅玉喚出。紅玉見正是金釧來喚自己,心下很是不解。便詢問此番太太召喚自己是所為何事。金釧只推說不知,又道是怕是有話欲詢問她吧。這紅玉自是聰明伶俐,知曉王夫人素日最厭那濃妝艷抹的丫頭,忙將自己規(guī)整了一番,換了顏色素凈的裙子,將頭上的些金銀珠釵大都卸了下來,將發(fā)髻打理妥當,方才隨了金釧一道進了院里來。來到王夫人跟前,便也只顧著低頭走路,做那呆愣木訥之狀。 王夫人見了紅玉的衣飾裝扮,倒覺這丫頭看起來素凈樸實,又命紅玉抬起頭來,只見面上生得倒也有幾分容貌。之后便開口問道:“你是林之孝家的丫頭,叫什么名字,今年多大了?” 紅玉剛欲開口作答,便見王夫人身旁的賈珠從旁直對自己使那眼色,她見狀便也心下明了,便也回避了自己的本名,避了寶玉的諱,答道:“回太太的話,我小名喚作紅兒。今年剛滿十六歲?!?/br> 王夫人一聽這紅玉年紀亦是不小,已過了自己分配給賈珠的丫鬟的年齡期限,心下便有些不樂意。不過面上仍是不動聲色,又問了些諸如在園子里做什么,怎的這般時候才進這府里,怎的不早些進來伺候人。紅玉都一一作答了。隨后王夫人只吩咐紅玉好生在園中看守屋子,這地兒是府里萬分重要之地,千萬留意了等等,便將紅玉打發(fā)了。而這紅玉告退之后心下亦是疑惑不解,只不知這未曾與自己見過面的珠大爺方才為何會對自己使那眼色。除卻提醒自己之外還有甚別的目的,也不明白此番王夫人巴巴地將自己叫了來吩咐幾句有什么道理。只滿腔疑惑地照舊往了園子里去。而這邊王夫人見這紅玉并不令人討厭,便也同意令這丫頭服侍賈珠。 ? ☆、第五十四回 雙園建成元妃省親(九) ? 閑話休敘,卻說榮府之中眾人忙亂到十月之后,終于將園中諸事打點妥當,賈政見罷方略為寬慰安心。隨后又請賈母等進園,色|色斟酌,點綴妥當,再無一些遺漏不當之處了。于是賈政方擇日題本,朱批準奏曰次年正月十五上元之日,恩準賈妃省親。自此賈府上下一發(fā)的日夜不得閑,年也不曾好生過的。 卻說總算到了正月十五省親之日,期間闔府如何籌劃整肅并了那貴妃儀仗排場是如何盛大輝煌自不消贅述。只說元春入園游幸了幾處之后,眾人方又出園入了賈母正室,此番惟有內(nèi)眷允其在此。元春欲行家禮,賈母等自是跪止不迭。元春滿眼滿目垂淚,與了賈母王夫人廝見畢,三人皆在心中存了許多話,只是俱嗚咽對泣著說不出。隨后又逐個將府中眾姊妹廝見一番,周遭眾人又勸慰半日,元春方忍淚含笑,回了座上坐下,待東西兩府的掌家執(zhí)事等人并了媳婦丫鬟等行禮完畢,元春左右環(huán)視一番,便問起薛姨媽寶釵黛玉因何不見。隨后又忙地命人去請,待三人入屋后禮畢,元春又上前各敘別后寒溫。隨后待母女姊妹話番別后之景并了家務(wù)私情,賈政領(lǐng)著賈珠又至簾外問安。 此番賈政并了賈珠二人先于簾外跪行國禮,隨后元春便含淚謂父,賈政則含淚跪啟。之后元春又囑咐曰雖以國事為重,然閑時亦需保養(yǎng)、切勿記念等話。賈政又啟曰園中所有亭臺軒館皆系寶玉所題,若有一二稍可寓目者,請別賜名為幸。元春聞罷這話心內(nèi)大喜過望,笑著嘆道:“竟也能題寫了,果進益了?!?/br> 賈政稟畢,行禮后退至一旁,隨后賈珠則上前行禮。此番簾內(nèi)座上的元春見罷簾外的長兄,心下早已感慨萬千,只道是幼時兄妹二人尚且居于同一屋檐之下,尚能并肩而立同堂對談。然如今闊別相見,卻惟能隔簾相望,一個坐聞一個跪啟。念及于此不禁又滿目含淚,從座上立起身,步至簾邊,隔著簾子喚道:“哥哥。”嗓音輕顫,似有千言萬語包含其間。 正行禮的賈珠聞罷此聲,禮畢直起身來,與了內(nèi)里元春隔簾相望。 此番元春率先說道:“哥哥看著較從前瘦削些了,雖國事為重、家事繁忙,然仍記得哥哥幼時體弱,遂懇請哥哥千萬保重,且事事寬心,莫要cao勞過度?!?/br> 賈珠則回稟曰:“臣賈珠累及貴妃牽懷掛念,萬分愧怍難當。臣等既受君之祿,自當擔君之憂,殫精竭慮、肝膽披瀝,以報君恩。乞請貴妃安心自珍,勿以愚兄為念,剪精損慮。亦請切記于禁內(nèi)之時惟謹小慎微、朝思夕慮,求得自安為上?!?/br> 卻說賈珠元春兩兄妹早自幼年之時彼此便也心生默契,此番又是久別重逢,遂在見面之時心下亦是積累了多少言語欲兩廂傾訴。然礙于這等場合這等身份,俱是身不由己,遂只得撿些場面之言敷衍,而將那語中真意藏在那字面之外。元春聞罷自是明了,含淚鄭重頷首以示知曉。隨后又勉力按捺了心下悲苦強自笑道:“尚還記得離家之初,哥哥嘗言‘歸家亦有時’,起初未曾留意,不料時至今日竟也成了真,哥哥真乃料事如神。” 賈珠則道:“當初臣之言惟一時湊巧,只當今圣上天恩浩蕩,開方便之行,以全臣等寒門闔家團圓之念,可謂體恤萬民、以彰孝道?!?/br> 待賈珠言畢,元春又吩咐幾句,隨后賈珠行禮,與賈政一道退下。 隨后元春又打量一番姐妹中的釵黛二人,只覺二人與了自家姊妹相較則更為出類拔萃。見罷黛玉之時又詢問一番其兄弟近況,黛玉皆一一恭順回答。 之后又念起寶玉,忙地詢問寶玉因何不在。賈母答:“外男無職,無諭不敢擅入?!?/br> 元春即命快引進來,隨后小太監(jiān)出去領(lǐng)著寶玉進來。寶玉先行國禮,隨后元春命他近前。從旁太監(jiān)打起簾子引寶玉進入,元春從座上伸手攜了寶玉攬進懷里,上下打量一番,撫著頭頸道:“比先竟長了好些,看起來竟比大哥哥還豐腴些?!币粫r亦是雙目盈淚。 未得述說幾回,尤氏鳳姐便上來啟曰筵席齊備。元春隨即起身,命寶玉導引,偕同諸人復回園中。開宴之后,元春命筆硯伺候。除親題匾額對聯(lián)賜名作詩之外,更命寶玉并了諸姊妹大展其才,分別為各景觀題詩。 元春此舉乃是大有用意,并非僅是應(yīng)制尚雅抑或考查寶玉進益。卻說在元春晉升為賢德妃后不久,景昌帝便退位做太上皇,由太子稌龍榮登大寶、承繼大統(tǒng),改年號為景治,當今即是景治帝。而雖說此番太子得以順遂繼位,期間并未有甚波折,然并不意味著他就此帝位穩(wěn)固、大權(quán)牢握。可知景昌帝雖已退位,然在那深宮之中仍然虎視眈眈,令太子只覺自己所行所決全然無法隨心所欲,需得顧忌景昌帝之念。此外景昌帝在位時期的政局卻絲毫未曾因其退位而發(fā)生實質(zhì)性的改變。朝堂眾臣雖亦曾山呼萬歲以示效忠新皇,然而私下里朝臣之中仍是壁壘分明,勢不兩立。更為要緊之事便是景昌帝退位之前尚未將兵權(quán)收回,五皇子稌麟尚還掌任兵部尚書兼了步兵統(tǒng)領(lǐng)之職,可謂是一手掌了京畿之外的兵權(quán)。而領(lǐng)侍衛(wèi)內(nèi)大臣之職這等圣上貼身警衛(wèi)的調(diào)度人仍是前朝老臣,如此這般又如何能令這剛繼位不久的新帝能夠在“龍椅”之上安寢?思及于此,景治帝惟有明面上維持前朝景昌帝的政局,暗地里則養(yǎng)精蓄銳,慢慢培植自己的親信,從而待壯大己方勢力之后再行翦除異己。 由此景治帝在繼位之后,首先大倡孝道,開省親之例,便是為向了太上皇并了朝臣彰顯自己賢孝德良之面。而元春作為在東宮服侍了多年之人,對于景治帝的這等心事又如何不知。何況當初自己亦是借由了尚為太子的景治帝的這等心思,投其所好,方才得以晉升為賢德妃。如今,為了鞏固自己的既得之位,為自己并了家族謀得永恒之利,她自是需再接再厲。 若論文才,元春自知自身不善題詠,詩才不及了諸姊妹并了宮里與自己平級的吳貴妃。由此便也大借自家姊妹之才,暗自強調(diào)自己書香門第的出身與尚才崇賢之名。由此此番省親,元春可謂是深思熟慮,準備萬全。先行由自己親自題了正殿之匾曰“顧恩思義”并了其對聯(lián),定下了頌圣感恩的基調(diào)。除卻指示寶玉所題之四處景致,其余幾處由姐妹所題四字匾額無一不是緊扣了歌功頌德、倡孝揚賢的主題。反倒是寶玉所擬之四首,寫了些閑情逸趣。隨后將詩歌以彩箋謄錄后傳與外間賈政等人,賈政更是隨之進獻“歸省頌”,元春見狀更是欣忭,可謂正中己意,遂命隨行前來的宮人收好屆時一并攜了回宮。 題詩并了賞賜過后,太監(jiān)便命賈薔領(lǐng)著戲班登臺。元春點了四出戲,聽罷后意猶未盡,隨后又命齡官不拘哪出只再唱兩出。元春觀罷甚喜,大加賞賜齡官后便命扯了筵席。隨后又往了園中游玩,在佛寺中燒香拜佛,并又題一匾。半晌,太監(jiān)啟曰賞賜之物俱已齊備,之后便按賈府眾人輩分地位頒發(fā)賞賜,只將寶玉之份與姊妹們一樣而非按兄弟們的分利。眾人接賞,一并謝恩。半時,執(zhí)事太監(jiān)啟曰:“時已丑正三刻,請駕回鑾?!边@廂元春乍聞,頓時熱淚盈眶,心下萬分不舍就此辭別眾親而去,遂只得強自堆笑,拉著賈母王夫人又吩咐了兩句,竟不忍松開。奈何皇家規(guī)矩違錯不得,之后不得已,只得忍心上輿回宮不提。 ? ☆、第五十五回 榮府兒女歡度正月(一) ? 卻說上回元春省親回宮,便將自己以及諸姊妹所做之詩并了賈政應(yīng)制所題“省親頌”整理一番,次日便見駕謝恩,并回稟省親諸事,將了所題牌匾對聯(lián)詩歌頌詞等一并呈上。景治帝見狀,亦是龍顏大悅。閱罷諸歌君頌德之辭,心下只道是雖然那出京查邊的九省統(tǒng)制王子騰尚未表態(tài),然至少其親家賈家榮寧二府此舉,倒也表達了對新晉繼位的新君的擁戴之意,無論其間包含了多少忠心在內(nèi),到底面上觀來令人心下忺足。遂景治帝自是賞賜賈政賈珠及各椒房等員許多內(nèi)帑彩緞金銀等物,自是無需贅述。 另一邊,榮寧二府為這省親大事自是人人盡心竭力,遂十五之后可謂是人人力倦神疲,內(nèi)里第一事忙之人自是鳳姐,因了本性要強,自是事事不甘于人后,唯恐落人褒貶,遂別人尚可偷安揀懶的,她卻是萬般不能,有事亦是裝作無事。而外間第一任重之人則是賈珠,自是因了此乃元春省親,賈珠為其胞兄,責無旁貸;又因賈珠自幼與元春感情深篤、遂此番亦是事事躬親,不肯假于人手。這幾日下來,幾近是日日起早貪黑,忙得腳不沾地。 而相較之下,有事忙的便有閑暇的。內(nèi)里寶玉自是無事最閑的,按理府中成年爺們無不應(yīng)酬頗多、務(wù)事繁忙,統(tǒng)籌規(guī)劃、監(jiān)管安排之類無不事多任重。惟有寶玉無論籌備之時抑或事后收拾之際均派不上用場,又因期間賈政不查他的書,他更是樂得清閑,只終日于內(nèi)院中各處閑逛輾轉(zhuǎn),亦無人管他。而外間最閑之人則莫過于煦玉了,只因煦玉僅為榮府之客,無論府上眾人忙亂到何種境地,亦沒有假手客人之理。何況便連煦玉素來最為擅長之事吟詩作對亦交與寶玉并了其余姊妹,未曾假手他這一外男。起初煦玉心下倒也很是憤懣不平了一番,之后經(jīng)由賈珠從旁勸慰解釋,方才有所釋懷。待省親那日夜里,惟跟隨在賈府諸爺們之中隨禮,之后待開宴之時方與賈府眾爺們一道于外廂觀禮。此番見黛玉在堂上賦詩,能奪得鋒芒、力壓群芳,自是心下大喜。然多日里只見賈珠早出晚歸地奔波籌劃,在省親結(jié)束那日更是未及回房便靠在自己身上便睡了過去,心內(nèi)便也大為疼惜。 而賈珠因了前些日子太過勞累,以至于幾日以來的困頓堆積,致使次日清晨到了往日起身的時辰亦未曾醒來。而身側(cè)煦玉倒是醒了,只為不擾醒賈珠,令其多睡半刻,便也并不急著起身,只令了房中伺候的丫鬟取了書來,就勢躺在榻上翻閱。而院門外又有家人按了往日的時辰前來回事,均被潤筆等人攔在了院外。屋里冷荷聽罷人聲,掀簾而出制止了外間家人道曰:“大爺這陣子太過勞累,還在休息呢,你們不要吵嚷,無關(guān)緊要的事你們就過一個時辰再來?!?/br> 卻說這一日榮寧二府倒也無甚大事,惟有寧府那邊賈珍過來請爺們?nèi)ヂ爲蚩椿簟km也跟府里的老爺們稟過一次,然老爺們都只在房中固守不出,便連寧府里賈敬也只顧在自己書房中跟了一波道人講經(jīng)論道,而任了賈珍賈蓉等人在那前院搭了戲臺看戲。而這邊賈珠待睡足之后方才起身,與煦玉穿戴洗漱一番,用過早膳之后揀了手邊幾件要緊的事處理了,二人便一道前往寧府聽戲。而熙玉因了年幼,素昔又與寧府的親戚不甚熟識,便不欲跟隨兄長前往,惟愿留在榮府中跟隨黛玉一道在賈母跟前承歡。 此番寧府這處演的皆是熱鬧的戲文,嘈雜不堪。珠玉二人向來喜靜不喜鬧,又不慣與了賈珍等人猜枚行令,只敷衍了兩回,亦不欲留在該處礙著他人行樂,坐了一陣便以外出閑逛為由告了退。這邊寶玉見哥哥們走了,自己也忙隨在后頭去了,進里間內(nèi)尋了尤氏并了丫鬟姬妾說笑。坐了一陣后又出了二門來,此番平素跟著自己的小廝們皆散了,惟剩他一人,遂只得一人百無聊賴地在寧府的花園中閑逛。 在路過一處太湖石之際,忽聞從山石背后傳來一陣說笑之聲。寶玉循聲望去,只見太湖石背后是一間涼亭,亭中擺著桌案,案上放著茶果。賈珠跟了煦玉正坐在那亭中說笑,跟著他二人的潤筆執(zhí)扇也抬了杌子腳凳坐在一旁吃著。寶玉見狀笑嘆自己這兩個哥哥躲清靜竟躲到這處來了。隨后又忍不住偷覷兩眼,只見此番自己大哥哥正坐在林哥哥雙腿之上,一手摟著林哥哥的脖頸,另一手則將些果子點心喂與他吃。彼時這花園中再無他人,他兩人便也心無旁騖,好不恩愛情濃。山石后的寶玉見罷此景自是驚得目瞪口呆,只道是自家大哥哥平素觀來好不端方肅然,何嘗有過如方才那般不拘形象姿態(tài)的一面?便是連慣常淡漠的眼角眉梢都染上了春|色。而跟前抱著賈珠的煦玉因是背對著寶玉的方向,遂他的表情寶玉瞧不見,然亦能想象其定也是沉醉其間。 只聽煦玉在咽下口中之物后說道:“珠兒,將你上回唱的那曲兒再唱一遍與我聽?!?/br> 賈珠則嗔道:“當珠兒我是坊間賣唱的姐兒啊,我會唱什么曲兒?長這么大那曲雖聽了無數(shù)回,無奈總也學不會。” 煦玉對曰:“我說的是上回你在千霜家里唱的那個曲兒?!?/br> 賈珠尋思片晌方說道:“千霜家那個?那時我不是喝醉了嗎?醉鬼嘴里胡吣的能有什么詞兒?何況那時你不也醉了嗎?怎還記得我唱的是什么?!?/br> 煦玉道:“珠兒莫要打岔,我當是記得,我最喜那曲兒頭兩聯(lián)‘滄海笑,滔滔兩岸潮/浮沉隨浪記今朝/蒼天笑,紛紛世上潮/誰負誰勝天知曉’?!?/br> 賈珠聞言似是恍悟:“原來是這個。若我當初是唱的《老鼠愛大米》,你怕也不會有興趣了吧……”說著又換了一種語氣嗔喚一句,“我說我的大才子,你怎么總能見之不忘?這回是聞之不忘了。” 煦玉將之當作贊美收下:“過獎,唱一遍與我聽聽?!?/br> 賈珠沉吟半刻說道:“那歌兒我亦是太久沒聽過了,亦不知當時喝醉了怎的便記起了。我如今惟記得幾句,我只唱與你聽?!?/br> 煦玉聞言頷首:“嗯?!?/br> 之后只聽那輕渺的歌聲從那石后傳來,雖不甚嘹亮,那唱法也與了家里戲臺上那曲兒全然不同,然寶玉只覺那歌聲如真似幻,仿佛穿越了時空那般回響不絕。 寶玉離開那涼亭之后又沿著寧府花園的小路往了二門外行去,腦中還一面回顧著方才在花園中見過的一幕,只道是素昔只見了自家大哥哥忙于那朝中府內(nèi)的俗事,未嘗見哪一回恁般“知情識趣”過。如今看來,他跟了林哥哥一道,他二人之間倒也頗有些情意在內(nèi)。這世間果真各人有各人的緣法,人人皆有自己的情關(guān)宿命。如此想著便也渾渾噩噩兜兜轉(zhuǎn)轉(zhuǎn)地步至外間書房附近,就勢撞破了正在該處行那云雨之事的茗煙與卍兒。寶玉將卍兒打發(fā)走了之后,正待向茗煙打聽幾句卍兒的事情,不料卻忽地聞見從背后傳來一句詢問,在道:“寶玉,你二人在此處做甚?” 他二人忙不迭地回首一看,只見來人正是賈珠跟了煦玉,身后還領(lǐng)著潤筆與執(zhí)扇。寶玉知曉自家大哥哥素日治下謹嚴,此番心里有事,生怕被他撞破了茗煙之事,會責罰茗煙,心里著實唬了一跳,只忙不迭地行禮。而另一邊的茗煙更因鬧學堂之事曾被賈珠親自責罰過,此番與寧府丫頭發(fā)生茍且之事,心中正七上八下,更不敢面對賈珠,只不動聲色地欲往寶玉身后閃躲。 話說賈珠與煦玉從那太湖石后的涼亭出來,一路往了這外間行來,只待去了那爺們聽戲處打聲招呼便回去榮府,不料卻在途中意外邂逅了寶玉。叫住寶玉之時賈珠尚未明了寶玉在此所謂何事,待見罷寶玉并了茗煙一副慌張躲閃的模樣,頓時便也憶起了那書房中的兒女私情。隨后嘴角輕揚,神色戲謔地瞅了茗煙一眼,亦未追究此事,只吩咐了句“你二人好生尋一地兒呆著,莫要去遠了”,隨后便與煦玉一道領(lǐng)著人去了。 留在這處的寶玉待賈珠一行人去了,頓時只覺劫后余生。隨后茗煙便道:“方才大爺不是吩咐二爺往一處呆著,如此不如我引爺去城外逛逛?!?/br> 寶玉對曰:“不好,方才哥哥還道莫要去遠了,當心被花子拐了去,一會兒被他們知道了,又要說了?!彪S后又轉(zhuǎn)念一想襲人家就在不遠之地,便提議去襲人家中看看。隨后茗煙則拉了馬,引著寶玉去了不提。 ? ☆、第五十五回 榮府兒女歡度正月(二) ? 這會子卻說榮府,賈珠與煦玉一道前往寧府聽戲那會兒,賈珠的奶嬤嬤鄭嬤嬤令了小丫頭子扶著,來到賈珠院里探望。彼時正值午后,正月里閨房忌諱做針線,遂屋內(nèi)碧月素云只坐在窗邊吃茶果閑磕牙,另外兩個新被王夫人選來的丫頭則百無聊賴地靠在桌邊支著頭打盹兒。 坐在窗邊的二人聽罷院里的動靜往了窗外一看,便望見了正往這處過來的鄭嬤嬤,忙地起身迎將上前,將鄭嬤嬤讓進屋來在炕上坐了。又將瞌睡的二人喚醒,命她二人倒茶擺上果子。 此番碧云便率先開口問道:“今兒是什么風把你老人家吹來了?這些年難得你老還記得進來瞧瞧我們大爺,大爺只道是你老忘了他呢?!?/br> 鄭嬤嬤則道:“珠哥兒是我奶大的,我哪一個時辰能忘了他?只這些年上了歲數(shù),腿腳不方便,便也沒法子常來哥兒這屋里坐坐。好在我家小子跟著哥兒辦事,能常常跟我說道哥兒的狀況令了我知道,我才放心些。只最近府里趕上這等大事,聽說哥兒日日忙上忙下,我聽說了就放心不下,便趕在府里忙完了這事后過來瞧瞧哥兒,順道將這帖子送來?!闭f著命了小丫頭從氈包里取出一張紅貼。 一旁碧月素云接過帖子上下打量一番問道:“這是要請大爺去做什么?” 鄭嬤嬤則答:“今日我來這屋,除了瞧一番哥兒,便是替我家小子送請?zhí)麃碚埩酥楦鐑号c林哥兒去我家喝喜酒。我家文小子下月初一娶媳婦,本來文小子跟在哥兒跟前當差,這帖子由他交給哥兒便可。不過我想我來瞧上一回哥兒,不如我親自送來,這樣也鄭重一些,他這婚事也多虧了哥兒做主將他放了出府,否則指不定會被府里怎生安排的是。這次又千百回強調(diào)讓我一定將林哥兒也一并請上。我來這屋之前已經(jīng)去了老太太太太跟前請過安了,還和老太太閑磕了一陣子才過來的。這大過年的我也討了個吉利,老太太太太都給了賞錢?!?/br> 碧月聽罷這話笑道:“mama你等著,指不定待我們大爺回來,還給你老發(fā)壓歲錢,祝你長命百歲呢?!?/br> 鄭嬤嬤笑道:“可不是呢,哥兒為人向來大方,對家人仁慈慷慨,最是惜老憐貧的。不說我這奶媽子,便是我家那文小子,我也時常說他,這輩子能跟著哥兒辦事,那是幾輩子修來的福分。府里那么多爺們小姐主子,哪個的奶哥哥能有文小子那般神氣?我只跟文小子說,好好跟著大爺便是,總有你的哥兒對他恩重如山,他這輩子只要哥兒不攆了他,他都跟著哥兒了……” 素云說:“那是鄭哥兒有福氣,我們想一輩子跟著大爺還不成呢?!?/br> 說到這里,鄭嬤嬤想起了從前屋里的熟面孔怎的都不在眼前,遂問道:“冷荷那丫頭呢?怎的不見她人?” 碧月答道:“敢情你老是久了沒來不知道呢,冷荷都當了管家媳婦了,嫁給千霜作了太太。今天早晨伺候大爺吃過早飯后大爺就放了她回家團年去了?!?/br> 鄭嬤嬤聽罷恍悟:“嫁給了千霜,冷荷這丫頭好福氣啊!我說怎的趕這會子不見她呢?她爹媽都是這府里的,前陣子都死了,她能回哪兒去,不料卻是嫁了人。這屋里你們幾個大丫鬟都是我當年還在這屋里照顧哥兒的時候被太太挑了來伺候哥兒的,哪個不是經(jīng)由我親自調(diào)理出來的?你們幾個的性子我也都知道,素日里也守規(guī)矩,手腳勤快,若不是如此,太太還能任了冷荷這般年紀了還待在了珠哥兒屋里?……想來珠哥兒這屋里不比了寶玉那處,自小仗著頭上有老太太縱著,加上太太近些年來也不大管事兒,便也任了老太太送了人往了寶玉屋里去。想當初珠哥兒小的時候,太太何曾姑息了一點半點兒?……” 說到此處又詢問這新來的兩個丫鬟是什么人,素云則答:“是太太念著這屋里人手不夠,不久前方才選了送來的,一個叫憶風一個叫映雨。” 隨后那兩丫頭忙地趕過來對鄭嬤嬤行禮,鄭嬤嬤則問她倆幾歲了,皆答剛滿十歲。 這鄭嬤嬤聽罷,沉思了片晌,又問:“你們那般年幼,是剛進府不久吧,有人帶著嗎?” 兩個丫頭則答:“屋里老mama們、冷荷jiejie并了素云碧月jiejie都教我們規(guī)矩?!?/br> 鄭嬤嬤聞言頷首說道:“我看著不錯,是兩個守規(guī)矩的丫頭。若不是我現(xiàn)在已經(jīng)告了老,回家享清福,在這屋里還輪到我管教你們?!?/br> 如此說著,鄭嬤嬤的眼光不經(jīng)意地掠過案上放著的一碗酥酪,觸動了方才的記憶,意有所指地說道:“這桌上放的酥酪是什么?我方才在寶玉屋里也見了這物?!?/br> 素云答:“是今兒早晨貴妃賜的糖蒸酥酪,命人送來的,府里哥兒姑娘每人一碗,這屋里送了兩晚,一碗賜給了大爺,一碗賜給了林少爺。大爺跟了林少爺早上起身的時候,兩人你一口我一口一共就吃了一碗,這一碗說是留到午時再吃?!?/br> 鄭嬤嬤聽罷說道:“就是這個!方才我去了寶玉那屋里,我見寶玉那李嬤嬤也不是個肯安分的人,為了吃一碗酥酪,跟一波子小丫頭鬧得不可開交。那些小丫頭也不管她,任她一個人嚷嚷,我適才還勸了她幾句。自個也是個不知自重身份的,不過是仗著自己奶過寶玉,資格老,便隨意排揎屋里的丫頭,很把自個兒當回事呢……我捫心自問,在這屋里這些年從沒有這樣過,也從沒有和這屋里的主子丫頭奴才紅過臉……” 之后碧月為鄭嬤嬤添了茶水,鄭嬤嬤端起茶盞呷了一口,又接著道:“話說回來,這上梁不正下梁也正不了。我方才去了那屋里,大小丫頭混作一道只顧作樂,地上磕了一地兒瓜子兒也沒人收拾,奈何不得她李嬤嬤發(fā)火兒。就因了寶玉這主子素日不理論,由著她們鬧,只將丫頭們縱得是越發(fā)的沒規(guī)沒矩,想來珠哥兒屋里什么時候是這般模樣……” 這邊碧月素云兩個聽了彼此對視一眼,笑道:“還真和mama說的一樣。上回寶玉來了大爺這屋里,彼時大爺跟了大少爺都不在,只有小少爺在那邊屋里讀書。寶玉來了見大爺不在便也自在了些,往了那屋里看小少爺讀的是什么書,聽說是在做什么詩文還是時文的,立馬便將那臉拉了老長。從了那屋里出來,說屋里不清凈。之后見了潑墨洗硯進了書房,又說什么這屋連地都是不干凈的,都是些污泥濁物啥的。我們在后邊屋里聽見了都納悶,這屋里不拘地上地下案臺柜櫥都常常打掃,哪里是不干凈的。何況這屋里不拘大爺還是大少爺哪個不是愛干凈的,不是在屋里看書就是畫畫兒,什么時候又不清靜了。也不和他那屋里一樣主子丫頭的鬧成一團……” 三人正如此說著,便聽院門外小子們叫道“大爺回來了”,屋內(nèi)聊著的幾個人聞聲立起身來,忙不迭迎了出去。賈珠聞?wù)f自己乳母來了,忙地上前招呼問好。隨后一行人進了屋中坐下,煦玉則將手中揣著的手爐將給丫頭們換了新的炭來,又命將暖爐搬到他身邊。另一邊賈珠與乳母敘了些寒溫,問起鄭嬤嬤的來意,鄭嬤嬤便將鄭文娶親一事說了一遍,邀請珠玉二人參加。他二人自是應(yīng)承下了,隨后又閑談一番,敘些家長里短的事,臨別之時又將十兩銀子做了壓歲錢贈予了鄭嬤嬤,此番則不消贅述。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