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紅樓之珠玉_分節(jié)閱讀_68

    ☆、第七十回 江寧決戰(zhàn)舊人重逢(十一)

    ?  翌日,行刑自卯時開始,彼時天未破曉,官兵便于江寧城市曹中將刑場布置妥當(dāng)。因處決賊酋的告示于幾日前便已張貼在城中各處,遂此番無論城內(nèi)、城外的百姓俱知此事,早早趕至市曹這處,將刑場圍得水泄不通。其中正有那帶領(lǐng)于蔭霖等人前往懸崖小徑抓捕馬文夢的獵戶。

    卻說那獵戶因助王師擒獲馬文夢而就此發(fā)跡,于蔭霖不單將本屬于農(nóng)戶的那兩枚金鐲子轉(zhuǎn)贈與獵戶,又額外賜了那獵戶兩碇十兩的金元寶,令其跟隨押送馬文夢的官兵一道前往江寧叩見五王爺。那獵戶見狀喜得渾身發(fā)顫,跪在地上對著跟前于蔭霖連連磕頭。隨后進(jìn)城,獵戶戰(zhàn)戰(zhàn)兢兢地入了總督府,宛如朝圣一般,見罷身著一等侍衛(wèi)服的稌永之時便將之當(dāng)作五皇子,未待將人瞧得清楚便忙不迭跪下磕頭。稌永見狀干咳一聲,道句“我并非王爺”,之后于蔭霖到達(dá),方將獵戶領(lǐng)至議事廳五皇子跟前回稟諸事,此番按下不表。

    那獵戶自得了一大筆賞賜,又立下“大功”一件,一躍成為牛首山這處的望族,出入之所無不受當(dāng)?shù)刂俗放酢4朔勚鯉熡诮瓕幨胁芴幹萌朔?,這獵戶特意著了新添置的大毛外套,帶領(lǐng)一干喜觀熱鬧的鄉(xiāng)民天不見亮便趕到江寧城外,急不可耐地待開了城門后前往市曹觀看行刑。此番馬文夢在尋常百姓口中不過賊寇,然在獵戶這處卻成了十惡不赦、罪大惡極的亡命之徒,沿途皆向身畔跟隨的鄉(xiāng)民吹得天花亂墜,只道是之前協(xié)助王師擒獲馬氏之時他是如何不懼艱險,堅定立場,為那馬賊百般威逼利誘而不為所動。之后又如何拜見傳聞中英明神武的五王爺,雖未瞧清五王爺長相若何(因了他回事之時皆是伏地跪啟,不敢抬頭),然倒將王爺?shù)呐鄯ぱデ频梅滞馇宄?/br>
    此番這獵戶領(lǐng)著鄉(xiāng)民亟亟地?fù)屨剂俗顬榭拷O(jiān)斬官主座的位置,此處亦是擺放安置回避、肅靜等木牌儀仗之處。那獵戶擠在人群之前,又不迭伸頭遠(yuǎn)眺尋覓,嘴里嘟囔著:“這游街的隊伍怎生還不出來?”

    他身后一鄉(xiāng)民聞罷則道:“時候還早,只怕要等到卯時罷,這時候寅時還不到?!?/br>
    終于,東方微露破曉之光,卯時將至,只聽從正中大道傳來鳴鑼之聲,一共十三棒鑼開道,伴著鑼聲而來的乃是回避、肅靜的木牌并了諸儀仗,隨后方是五皇子所乘由八人所抬銀頂黃蓋紅幃輿轎。其后跟隨官將諸人仍是按官階大小排列,文官乘轎、武將騎馬。之后方才押赴眾賊酋入場。只見五皇子身著緋色親王冠服,于場內(nèi)下轎,周遭圍觀諸人皆跪下山呼“王爺千歲”,那獵戶更是率先跪下叩拜,較了誰人均要積極。此番五皇子照舊率領(lǐng)一干文官武將祭拜上香,隨后從一旁稌永手中接過圣旨,當(dāng)眾宣讀,其上乃是景治帝親手批示的馬文夢等人十大罪狀,于江寧市曹處以極刑示眾。宣讀畢,眾官將并了周遭百姓又叩頭高呼“吾皇萬歲”。隨后五皇子方掀衣入座,手?jǐn)S簽令牌,宣布行刑開始。賈珠從旁坐于副官座上,記錄行刑經(jīng)過。

    此番最先押赴上前的正是朱學(xué)篤,只見朱學(xué)篤雖身著囚服,發(fā)髻凌亂,然神色安詳,泰然自若,無一絲乞憐悲戚之色。信步走上高臺,口吟七言絕命詩一首曰:

    “生死成敗皆為幻,

    誰是誰非轉(zhuǎn)頭空。

    堪憐世人窺不破,

    但笑癡愚昧本真?!?/br>
    吟畢,從容赴死。臺下欽思早已備好棺槨等物,待行刑完畢,方與他人一道將朱學(xué)篤的尸首收殮入棺。一旁賈珠見罷此景心下著實欽佩,亦暗自嘆惋“世間真名士又少一位”。將朱學(xué)篤之詩謄錄下,又自顧自出了好一陣子的神,方將處決朱學(xué)篤的時間刑罰記錄在案。而人群中那獵戶見朱學(xué)篤被斬首,雖并不識得朱學(xué)篤,亦不知其事跡,然知曉其既為賊酋,定亦是罪大惡極之人,惡人被斬,正待歡呼幾聲,卻礙于周遭眾人鴉雀無聲。那獵戶方為情勢所迫,只得隨之沉默。

    朱學(xué)篤過后,便是以馬文夢為首的一干賊酋,包括馬文夢及其兩名族弟,麾下親信將領(lǐng)等十七人皆處以磔刑,然因了馬文夢為首逆,罪大惡極,所受刀數(shù)皆高于其余諸人,乃一千零二刀,其余賊酋則百數(shù)十刀。為馬文夢株連的賊屬眾人,則皆先于馬文夢等人處斬,定令賊酋眾人見罷親眷慘死。

    此番只見馬文夢被押赴刑架之時,雖身戴木枷,竟出其不意地掙脫了左右押送的兵卒,一腳踹翻一個,將二人踢倒在地,隨后又補上幾腳,竟將二人當(dāng)場踹斃。隨后便立于刑場中央仰天大笑。刑場眾官將見狀皆唏噓驚詫,亦欲上前制止。卻見座上五皇子只不慌不忙,亦未出聲呵斥,惟淡淡喚聲:“稌永?!?/br>
    身側(cè)侍立的稌永聞聲答是,隨即步至馬文夢跟前,當(dāng)胸一腳,將其踹倒在地,斷了肋骨,稌永呵斥道:“無知狂妄賊逆,死到臨頭,尚還興風(fēng)作浪!”言畢方指揮士卒將馬文夢縛于刑架之上。

    馬文夢盡管受傷,仍是叫囂不迭:“任你千刀萬剮,爺眼都不眨一下,今日赴死,十八年后又是一條好漢!……”

    馬文夢之后又將其余諸人一并押上高臺,捆縛于刑架之上。隨后行刑開始。

    卻說那馬文夢倒是一真漢子,眸光追隨刀鋒過處而神色不變,更無戚容。其余馬氏兄弟亦是閉目咬牙,未有一句呻|吟出口。賈珠從旁監(jiān)斬,只顧垂首記錄,亦不忍卒睹,心下默數(shù)著刀數(shù),惟盼著煎熬快些過去。抬眼用余光偷覷一旁的五皇子,只見其仍如上回監(jiān)斬那般神色格外漫不經(jīng)心、索然無味。此番行刑過程進(jìn)行了一個時辰有余,圍觀之人不見減少,反倒愈增。那獵戶擠在靠近五皇子的位置觀看,便也瞧上場中馬文夢等人片晌間或又轉(zhuǎn)頭瞧上座上五皇子片晌,口中嘖嘖稱奇。

    之后人群中忽地傳來一陣sao動,只見一名士卒從刑場外牽進(jìn)一孩童,狀貌三四歲,賈珠見狀大驚,不禁脫口而出:“殿下,莫非此子便是?!……”

    此番五皇子方目視著馬文夢的方向露出饒有興味的模樣,亦不回頭,答道:“不錯,此乃首逆最幼之子。”

    只見那稚子雖不曉此乃何處并了此間所行之事,見罷場中的馬文夢,便掙脫那士卒的手跌跌撞撞地往了那臺中跑去,奔至馬文夢跟前仰頭喚聲:“爹爹?!?/br>
    那刑架上的馬文夢垂首,之前目睹自己長子次子斬于跟前尚且毫不動容,然此番見罷稚子清澈無暇的雙眸,一派天真燦漫,終至于淚如雨落。而場上士卒未有領(lǐng)走幼子的意圖,那領(lǐng)來幼子的士卒又將一木制玩具交到稚子手中,令其在此玩耍。見罷此景,座上賈珠終于再難忍受,徑自離座蹲在一旁干嘔,渾身戰(zhàn)栗不迭,胸中翻江倒海、五味陳雜,雙目盈淚懸于眶中將落未落。稚子不知世事,卻仍令其目睹生父被刑經(jīng)過,何其殘忍。

    一旁五皇子見狀,伸出一手一把將賈珠從地上拽起,拉至自己雙膝上坐著,一手摟著賈珠身子一面問道:“儀兒,你又在鬧甚別扭?身為監(jiān)斬官員,這般行止成何體統(tǒng)?你莫道這般時節(jié)你亦中暑……”

    賈珠并未解釋,身子兀自抖若篩糠,囁喏著說道:“伏乞殿下……賜馬文夢等人速死……莫要這般……”

    五皇子聞言卻不以為意,全當(dāng)戲言,不答此話轉(zhuǎn)而說道:“戰(zhàn)場之上亦能刀鋒舔血、視死如歸之人,如何今日竟駭成這般模樣?”

    賈珠聽罷此言知曉自己方才所求斷無可能,閉了雙眼,將面龐埋著五皇子肩上,方才又道:“如此,惟懇請殿下下令將那稚子帶離此地……”

    此番五皇子方允其言,于賈珠耳畔低聲道句:“成卿之言。”

    賈珠遂答:“多謝殿下?!?/br>
    隨后五皇子揮手示意場中士卒將稚子帶離,稚子見自己離了父親身側(cè),沿途俱是頻頻回首,顧看連連。

    賈珠回首見幼子被帶離刑場,方又轉(zhuǎn)過頭去,自知自己此番狀貌不雅,難成佳話,忙不迭欲從五皇子腿上起身,不料五皇子卻不松手。又揮手示意一旁侍立的英啓代為筆錄,自己仍一手摟著賈珠,一手接過稌永呈上的盛有從棲霞寺所采之清茶的青花玲瓏瓷茶盞慢嘗細(xì)品。此番賈珠無法,仍將視線背對著刑場的方向,雙手虛扶在五皇子一側(cè)肩上,半靠于五皇子身子一側(cè),漸覺方才胸口那排山倒海的難受窒息之感隨之平復(fù),然心下那悲涼戚哀之感卻始終揮之不去。

    另一邊,周遭侍立的眾文官武將見罷行刑狀況,因?qū)︸R文夢恨之入骨而對其遭遇痛贊稱道之人有之,對其面對酷刑無所畏懼、面色如常而暗自稱奇之人有之,無論是何種態(tài)度,皆看得津津有味。圍觀的百姓之中,同情者有之,忿恨者有之,好奇者有之,如獵戶那般跟風(fēng)圍觀稱道者則更多。此番那獵戶只覺應(yīng)接不暇,不知該將目光投放于何處,一面注視著場中馬文夢等人被橫刀剔r(nóng)ou,心下尚還默數(shù)計算著刀數(shù);一面又迫不及待地轉(zhuǎn)而欣賞主座上的五皇子,見罷五皇子摟著賈珠的閑適之狀,心下又頗贊幾句“王爺當(dāng)真好個風(fēng)流俊俏的人”,遂只得任由目光這般忙碌地來回逡巡。

    若說彼時現(xiàn)場有誰與周遭眾人迥異,除卻整場將目光避向一旁,恨不能閉目塞聽的賈珠之外,尚有一人。雖跟隨眾官員一道前來市曹觀刑,然亦是扭頭閉目,不忍卒視,此人正是梁思問。于此站立片晌,心下萬般悔恨當(dāng)初竟因一時好奇隨眾官員前來刑場觀刑。落得此番看也不是走也不是,不知如何是好。正值這時,梁思問便見眾官員之中尚有一人與己類似,亦是對了刑場之中的血腥情景難以卒睹。該人正是賈珠,即便是虛倚在五皇子懷中,亦始終面色難看,閉目轉(zhuǎn)頭,與其余官吏對照鮮明。那梁思問見狀心下對賈珠生出幾許好奇,隨后眼光游弋至賈珠左手無名指所戴戒指之上,打量片晌,登時恍然大悟、感慨萬千:這戒指不是……

    ?

    ☆、第七十回 江寧決戰(zhàn)舊人重逢(十二)

    ?  卻說當(dāng)日行刑直至日落時分方才結(jié)束,期間賈珠屢次以不合禮數(shù)且己身不適為由請求五皇子放他起身,五皇子方才作罷。午間休息用膳,賈珠方回了駐地,隨后的監(jiān)斬筆錄工作由英啓接手。除卻馬文夢之外的諸賊酋于上午皆行刑完畢,開膛破肚、梟首示眾,器官為人高價預(yù)定,rou塊一文一塊出售。馬文夢于午間之時被喂食稀粥充饑,下午行刑繼續(xù),直至被剮夠一千零二刀方罷。

    之后五皇子率領(lǐng)王師各部仍駐扎于江寧城外,以待江淮地區(qū)各府知府、知縣長官陸續(xù)到任。期間五皇子仍命各地官府并了各路王師搜剿江淮安徽地區(qū)賊兵殘余勢力,處置賊酋賊屬,查抄賊產(chǎn),同時亦命各路將領(lǐng)安撫百姓,官府張榜曉諭。又命士卒將圍攻江寧城之時所炸毀的兩處城垣重新修繕加固,力圖恢復(fù)至戰(zhàn)前之狀。待將此間諸事料理完畢,五皇子方上表申奏京師,以近萬言詳述此間諸事,將手下眾文官武將按功勛大小敘述排列,以便論功行賞。隨后待新任兩江總督并了江蘇巡撫到任,五皇子方率領(lǐng)諸將并三軍凱旋歸京。

    臨行之前,五皇子亦將梁思問召至跟前,因其協(xié)助平叛有功,賞賜黃金百兩,之后又隨口問到他今后有甚打算,從馬文夢的供詞之中得知之前他所效力之前任江蘇巡撫王正璽業(yè)已身隕,尸首已從山中尋到運回。梁思問則答欲將王正璽靈柩并其家人護(hù)送回?fù)P州祖籍。五皇子聞言亦不多問,又吩咐幾句,方令其自去。

    不料正值梁思問護(hù)送王正璽家人啟程回鄉(xiāng)的前夜,賈珠卻見梁思問親身前來他房中向他辭行。梁思問自謂跟隨王師南征諸日,與眾人皆生,惟受賈珠多番照顧,不勝感激,若非當(dāng)日賈珠令他恢復(fù)神志,只怕自己如今仍是廢人一名;兼之雖與賈珠不甚相熟,亦覺賈珠行止為人俱與別個不同,令他頗生親近之意。此番相別,不知日后可還有相見之日,遂臨別之前特來辭行道謝。

    起初賈珠聞言倒也未嘗放于心上,若說自揚州梁思問為王師“擒獲”之后,自己倒也與之打過幾次交道,不過力所能及地施予援手,卻也并非有意為之。如今見梁思問竟鄭重其事地前來辭別道謝,心下不禁生出幾分受之有愧之感。

    隨后只聽梁思問開口說道:“賈大人,我想請教你一件事?!?/br>
    賈珠對曰:“何事,但說無妨?!?/br>
    梁思問遂道:“你左手的那枚戒指,是鉆戒吧?!?/br>
    賈珠聞言大驚,只覺左手一陣莫名的痙攣之感,忙不迭反問道:“何出此言?你如何知曉此乃鉆石戒指?!”

    梁思問見狀笑道:“看來我猜對了?我本來也只有五分肯定,看你這么說,那還真是鉆戒,雖然因為沒有采用現(xiàn)代切割技術(shù),看起來更像是普通玻璃……按理說這個時代這個東西還沒有出現(xiàn)在中國,所以,我很好奇你為什么會有這個……”

    此番賈珠乃是暗地里倚靠一側(cè)的桌案方能穩(wěn)住身形,右手拽住桌沿將指骨拽得泛白,心中一個念頭正呼之欲出,嗓音微啞地反問道:“你、你既說這個東西不該出現(xiàn)在此時,你又是如何知曉此物?”

    梁思問聞言本可隨意搪塞曰道聽途說抑或是從書本之上讀到之類,然不知為何,卻對跟前的賈珠實言相告:“說起來你或許不信,我曾經(jīng)與人約定,這輩子如果能和他結(jié)婚,一定會送鉆戒給他,因為金剛石是世界上最堅硬的石頭,只有這樣?xùn)|西可以代表我對他的感情……從前只送給他一只用草編的戒指,說以后會換成鉆戒,只是沒來得及……”說到這里已是黯然神傷。

    一旁賈珠聞言已是雙目圓睜,情不自禁以右手捂唇,藏于云袖中的左手拽得死緊,指甲已深陷掌心之中。無人知曉他此番幾近耗盡了全身力氣方才勉力壓抑住未曾慟哭出聲,壓抑住欲哭喊那人名字的沖動。方才一席話,喚回了賈珠腦中早已忘卻的記憶,那正是自己前世的愛人曾對自己取下的承諾,從前世到今生,他一字亦不曾忘卻。原來當(dāng)年的那場車禍,前世的愛人亦同自己一道穿進(jìn)了此世,作為“梁思問”存活在這里。到底是天意弄人,他二人終是天各一方,若非這場平叛之征,或許賈珠永遠(yuǎn)亦無法知曉此世尚有一個他。原來揚州之時梁思問神志恢復(fù)之時口中所道第一個詞并非是那“阿諧”,而是自己前世的名字“阿燮”,只是彼時自己卻未曾明了;無怪乎彼時惟有面對自己之時,他登時便能恢復(fù)神志,而之前自己亦多番下意識地施予援手,皆得以解釋,便是因了他二人之間,冥冥之中擁有的一點情緣。亦無怪乎彼時總覺他行止怪異,與了此世格格不入,只因他與自己一道本并非此世之人;然事到如今改變的是自己,忘記過去的亦是自己,過去多少情難滅,情未了,欲抱情獨守,終抵不過生死輪回流轉(zhuǎn)……

    正如此暗自忖度,心事輾轉(zhuǎn)撕心裂肺,一旁的梁思問見賈珠身形微顫、面色發(fā)白,忙不迭問道:“你怎么了?是身體不舒服嗎?”

    賈珠聞言下意識否認(rèn):“不,并非,只、只是憶起些許舊事……”

    梁思問聽罷半信半疑,亦不多言,又問道:“你還沒告訴我你的戒指是怎么來的,現(xiàn)在這里應(yīng)該沒有這種制造技術(shù)?!?/br>
    賈珠低聲對曰:“我曾接待過英國使團(tuán),團(tuán)長是開辟新航路的航海者之一,戒指便是蒙該人所贈……”

    梁思問聞言恍悟:“原來是這樣,你還真時髦?!?/br>
    此番賈珠是有滿腔心事欲訴,奈何卻是全然說不出口;欲就此告知他“我就是阿燮”,卻已不能夠。只得佯裝隨意地說道:“此番你若有那空閑,我想和你閑談一陣。”

    梁思問聽罷頷首:“我沒什么事,很閑?!?/br>
    賈珠方問道:“我惟知你本籍姑蘇,后來方成為王大人親衛(wèi)。在此之前,你家在何處,家中親人若何?”

    梁思問聞言略為疑惑,不知賈珠為何忽地與自己話那家常,然仍是如實告知:“我沒有親人,孤身一個……”從梁思問所言得知其生在一殷實小戶人家,然兩歲大小之時家鄉(xiāng)遭遇草寇,全家罹難,惟他一人為一恰巧路過該處的僧人救下,被帶至寺廟之中,跟隨一干僧人長大,身上所習(xí)得的幾許拳腳功夫皆得益于僧人傳授。那寺廟修筑于深山之中,常年與世隔絕,遂從小到大便也并未受到多少外界的影響,不過聽?wèi){自然,仍保持原本性情。王正璽乃是那寺廟的香客,知曉梁思問習(xí)得拳腳功夫,方令其做了自己的親衛(wèi)。

    賈珠聽罷梁思問自述經(jīng)歷,心下感慨萬千,沉默片晌方問道:“這些年,你自謂過得可好?”

    梁思問則答:“不好,但也稱不上很壞。我雖然沒有家,好在王大人對我很好?!?/br>
    賈珠:“……你護(hù)送王氏一家歸鄉(xiāng)之后,有何打算?你頗具身手,若為朝廷抑或地方效力,不愁不能成就一番事業(yè)?!?/br>
    梁思問則道:“將他們一家安頓妥當(dāng)之后,我大概會找個地方買一塊土地自力更生吧,不想再為朝廷或者官府辦事……”

    賈珠聞言很是意外,問道:“如此豈非屈才?可知在此世間,若欲出人頭地,惟有效力朝廷……”

    梁思問則搖首打斷賈珠之話道:“賈大人真是朝廷的代言人,這個時候還沒忘記勸人加盟……”

    賈珠忙道:“我……罷了,你誤會我了……”頓了頓方道,“你喚我鴻儀罷,抑或直呼賈珠亦無妨?!?/br>
    梁思問聽罷沉默地瞅了賈珠一眼,亦未多言,隨后似是憶起一事,又開口打趣道:“也難怪你會這么說,想必你在官場混得風(fēng)生水起。我見你和孝親王感情很好的樣子,你和他的關(guān)系肯定不一般……”

    賈珠聽罷急道:“此事你當(dāng)真誤會了,他乃兵部尚書,我不過區(qū)區(qū)一介郎中,只上下屬關(guān)系罷了。此話句句實言,絕無欺瞞。”

    梁思問聞言似是兀自尋思。賈珠忙轉(zhuǎn)了話題道:“既然你意已決,此番多說無益。如今你倘有甚遺憾抑或心愿,務(wù)必告知與我,我當(dāng)盡力助你?!?/br>
    梁思問很是意外,對曰:“你為什么對我這么好?”

    此番賈珠頓了頓,斟酌詞句答道:“不知你信否,人與人之間,冥冥之中或可有些因緣,我自覺與你緣分匪淺,由此方欲盡力助你。”

    梁思問聞言亦是認(rèn)同:“我相信,并且我感覺和你之間有些說不出的熟悉感,如果你和我沒有緣分,當(dāng)時我恐怕也恢復(fù)不了了。”

    聽罷這話賈珠勉力從臉上抽出縷淺笑,卻只如哭泣一般:“是嗎……”

    此番梁思問卻是自顧自說道:“如果說我現(xiàn)在還有什么未了的心愿的話,就是希望能找到他,雖然我不知道他在不在這個世上……只是我想他和這里的一切迥然不同,如果在這里,我一定能從茫茫人海之中認(rèn)出他……這些年在山中生活,感覺時間過得很慢,像是什么也沒有改變,但是過了這么久,找到他的希望也越來越渺?!蛟S只是我自己不甘心罷了,才一直堅持,我因為陰錯陽差來到這里,而他卻根本不在這里,已經(jīng)轉(zhuǎn)世投胎了……”

    一旁的賈珠聞言早已是九曲回腸、慘然大慟,幾近拼盡全身力氣方按捺住不令了懸在眼底的淚水就此奪眶而出。千愿萬愿,千恨萬憾,惟有此事是他無法助他實現(xiàn)之事,他不能亦無法開口告知他他尋找的那人尚還存在于此世間,無力應(yīng)承亦無力取諾,那人抱守殘生連來世均無法再行交付。

    半晌,待梁思問說完回過神來,方覺察賈珠許久不曾言語,遂道句:“你覺得很無聊是吧,說的都是與你沒多大關(guān)系而又虛無縹緲的事情……”隨后見賈珠神色有異,又道,“你的臉色一直很不好,你先休息吧,我不打擾你了。”

    賈珠聽罷這話深吸一口氣,將心頭眼底泄漏的慟哭勉力壓了下去,方抬首淡笑著對梁思問說道:“大抵未過多久我亦需隨王師歸京,今后你若有甚需要我相助之處,且遣人來京尋我,打聽榮國府便是;若是彼時我已不在,你只需尋到城外的趣園,該處乃是一私家宅邸,我將三千兩銀子裝進(jìn)箱子里埋于園門處刻著《趣園序》的大石的地下,你若需要,可前去掘出救急。屆時以此物為憑便是……”說著欲從身上取出一貼身之物當(dāng)作信物,翻找半晌,只見此番戴于身上的皆是要緊之物,諸如煦玉的家傳玉佩、元春親手縫制的荷包、冰彩玉髓,便是脖子上戴著的藍(lán)玉髓亦皆是不可與人之物。此番無法,賈珠只得將頭上的一只碧玉簪子權(quán)作了信物贈予思問。

    梁思問接過鄭重道謝,又打趣一句:“其實我更希望你將你那鉆戒當(dāng)作信物給我。”

    賈珠知曉此不過戲言,然此番聽在耳里卻是意味深長,只得強(qiáng)笑作答:“抱歉,若是他物我亦不作計較,只這戒指乃我成親之信物?!?/br>
    梁思問聽罷亦不在意,擺手笑道:“我開玩笑的,你不要在意。”言畢卻又肅然說道, “不過說真的,現(xiàn)在我倒希望有一天能在北京見到你,不為你的銀子,只是單純想見見你。”

    對面賈珠聞言已是痛腸欲裂,只得強(qiáng)作歡顏對曰:“好,我于京掃榻以待?!?/br>
    隨后梁思問將那玉簪收了,告辭自去。房里賈珠目視梁思問離去的身影,再難支持,雙膝一軟,跪倒在床榻邊上,失聲哭喊,痛淚盈腮,口中無聲呼號一個名字:“秉章!……”雙手握拳無意識地砸在床榻之上,一拳又一拳,直至雙手鮮血淋漓,亦不及心上的痛楚半分。

    為何!為何前世他二人一道赴死,上天既令他二人來到同一世界,卻為何又令他二人南北相隔!這許多年來從不曾令自己知曉這世上還有一個他!

    ——悠悠生死別經(jīng)年,魂魄不曾來入夢。

    如今既要令他出現(xiàn),又如何不令自己先于煦玉遇見他!偏待自己已賠盡了感情賠盡了心,便連來生都盡皆賠了進(jìn)去之時,方告知自己他亦在這個世界,尚還信守他二人從前的諾言!

    ——還君明珠雙淚垂,恨不相逢未嫁時。

    只如今朱弦已斷,舊情難遣,空余無邊悔恨銜怨,千回轉(zhuǎn)。

    翌日,賈珠起身之時方覺自己雙目紅腫,難以示人。梁思問等人辭別歸鄉(xiāng),賈珠只得推說身體不適,命千霰代為前往城外送行一回。自己則悄然將手上鉆戒摘下,以麻繩串起系于脖子之上,垂于心臟上方。麻繩質(zhì)地粗糙,磨礪著頸間的肌膚疼痛難忍,宛如那逝去的感情磨礪心上的肌膚那般,直至歸京后與煦玉再度重逢,方才摘下重又戴回手指之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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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番外 憶往生舊事又重提

    ?  張燮一家是在他五歲大小之時搬到這個小區(qū)的,彼時他對周遭全然陌生,亦沒有認(rèn)識的小孩。而那時小區(qū)里的孩子都有自己的圈子,一個院里認(rèn)識的孩子皆愛三五成群地聚集在一起玩樂。而張燮初來乍到,未曾認(rèn)識其中任何人。然即便他與這里的孩子們均認(rèn)識了,恐怕亦不討孩子們喜歡。在他們眼里,張燮為人有些孤僻,不善言談,頗喜一人獨處,自己靜靜待于一處看書,能坐上一上午。而在喜動不喜靜的孩子們看來,當(dāng)真是怪人一個。

    在張燮家所在的單元附近有一個人造荷花池,荷花池旁是石制的靠椅,其寬度能容下兩名成人并肩而坐且尚有余暇。張燮自小便喜坐于此處讀書,長此以往,小區(qū)的居民雖不知這沉默寡言的小孩姓甚名誰,倒將他都認(rèn)得熟了。

    某一段時間,張燮喜歡上閱讀關(guān)于歷史與軍事題材的書籍,家中的一套《上下五千年》被他翻來覆去讀得不亦樂乎。惟一的憾事便是家里的這套沒有下冊,遂有一段時間,他只得懷著對后文的無限想象與憧憬繼續(xù)反復(fù)讀著上冊與中冊的內(nèi)容。直到某一個春日的午后,張燮又一次坐于荷花池的石椅之上,將中冊取出來讀。未想?yún)s忽見眼前出現(xiàn)了一本書,正是《上下五千年》的下冊。張燮見狀一驚,順著之手往上打量,映入眼簾的是一個男孩稚氣的臉。那是張燮第一次見到祝秉章。

    祝秉章也是這個小區(qū)的孩子,確切而言可謂是這個小區(qū)孩子的頭兒。較張燮長上一歲,張燮家住一棟二單元,祝秉章家則住二棟一單元。只因之前祝秉章曾于親戚家寄住了一段時日,張燮一家剛搬來此地之時方并未見到他。

    此番祝秉章見跟前張燮只拿眼瞅著自己,卻既不接過亦不吭聲,有些尷尬,于張燮身旁的石凳上坐了,開口說道:“這套書我家里也有,我見你看這兩冊書看了很久,卻總不見你看下冊,所以我想你家里大概沒有這一本……”

    張燮聞言,默默伸手接過那書冊,半晌過去方低聲道了回謝。他二人當(dāng)天并未多談,之后許多日也沒有。這冊書是張燮讀得最快的一冊《上下五千年》,不過三天便將五百頁的內(nèi)容讀完。彼時他尚且不知祝秉章名姓,只知他常跟隨小區(qū)里的小孩一道玩樂。之后是張燮第一次跟小區(qū)里的孩子打交道,便是詢問祝秉章家住何處。隨后便一個人尋到祝秉章家中,忐忑難安地敲開他家的門,將書雙手奉還……

    便是從那時開始的,彼時他兩人都還只是小學(xué)生,識字不多。張燮教會祝秉章學(xué)寫自己的名字花了很長時間。那時歷史與軍事是兩人的共同喜好,有許多個周末,兩人都愛一道前往市中心的新華。曾為了收集《辭?!飞细鱾€朝代皇帝的條目而從早到晚地泡在書店之中,直到書店關(guān)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