令狐沖嘆了口氣，緊挨著他坐下，愁眉苦臉道：“師父說劍宗怕會殺個回馬槍，任我死求活求，都讓我這段時日老實待在華山上。”

    “岳先生思慮周詳，劍宗‘不’字輩師叔比氣宗要多，他們上次拉了嵩山，焉知下次不會將其他四岳都拉上來同你們?yōu)殡y?！睆垷o憚心中有數(shù)，劍宗再上山定然是要找風(fēng)清揚的，老爺子對岳不群好感度實在太低，也就令狐沖沒準(zhǔn)還能將他請出來。

    何況令狐沖又是實打?qū)嵉莫毠戮艅魅?，有他?zhèn)住場子，岳不群若真能同劍宗討論并派事宜，也多幾分把握。只是想到相聚沒多久便要分開，張無憚心中也不痛快，拍拍他的肩膀道：“待得此間事了，傳書于我，咱們再一并仗劍江湖，何其快哉！”

    令狐沖順勢抬起手來想搭在他的手上，胳膊舉到空中跟張無憚對了一個眼神動作便不禁頓住了，一時間竟然不好意思去拉他了，半晌方回過神笑道：“那便說好了？”

    張無憚翹起小指來，逗他道：“要不要拉鉤鉤？”

    “呸，多大的人了，誰稀罕跟你拉鉤？”令狐沖哼了一聲，扭頭要走，邁出去兩步忍不住又踱了回來，伸出小指來鉤住，大拇指相碰蓋了個戳，沒憋住“噗嗤”笑出來了，“你堂堂教主之尊，玩這等孩童把戲，不覺丟人嗎？”

    “非也，非也，”張無憚?chuàng)u頭道，“玩孩童把戲的另一個人比我年齡還大，我又有什么好丟人的？”

    兩人笑過一陣，笑完后才發(fā)現(xiàn)手還拉在一塊，急忙撤開了。張無憚理理頭緒，若無其事道：“既然沖哥你把酒都備好了，我陪你喝一頓再走？”

    令狐沖眼睛發(fā)亮，忙道：“不耽誤你正事便好?！毕肓讼胙a充道，“你下午便要走，喝得醉醺醺的可不安全，小酌幾杯便好。咱們兄弟什么情分，還看喝酒多少嗎？”

    他面上微露懊悔之色，似乎在責(zé)備自己剛剛不該過于漏了痕跡。張無憚稍稍打量他幾眼，便也應(yīng)了。

    當(dāng)日午間他確沒喝多少，酒都讓令狐沖給搶著喝了，也不知這人是當(dāng)真擔(dān)心他醉酒誤事，還是心中另有心事。飯后張無憚負(fù)責(zé)將這名醉鬼送回華山，交給了守在半山腰的陸大有。

    岳不群料得他今日便要啟程趕路，特意贈了兩匹好馬。張無憚沒推辭便也收了，他任意撿了一個方向，一口氣趕了大半日的路，待得夜深了，才就近擇了一家客棧。

    待向小二要了上房，張無憚以炭筆在窗紙上寫下“更深露重，還請入內(nèi)一坐”的字樣。他等了一陣沒有什么響動，便抖開被褥悶頭睡下。

    他本就未睡熟，待到半夜，聽到木門被人推開的聲音，立馬睜開了眼睛，果然見一身紅衣的東方不敗款款走了進(jìn)來。

    這人衣服上的紋飾比上次相見時更添了許多，借著月色張無憚隱約也從他臉上看出了胭脂的痕跡，打起精神拱手道：“晚輩只是一試，想不到東方教主仍在。”

    東方不敗幽幽道：“煩也沒用，憑你又殺不了我?！?/br>
    他的聲音變得更細(xì)更尖了些，張無憚指指床邊凳子請他入座，方道：“教主跟在晚輩身后已有些時日了吧？”

    東方不敗雙眼微闔回憶著，掐了一陣手指頭：“還差十四天才夠八個月呢?！闭f罷搖了搖頭，以手托腮，改口道，“是十五天，唉，我都忘了今年閏二月了?！?/br>
    他擺出一副“自宮后記性就不好了”的嘆惋臉來，張無憚更發(fā)愁了，試圖跟他擺事實講道理：“能為教主您排憂解難是我的榮幸，只是這整整八個月您就這么一直追在我后面，于咱們雙方，都多有不便之處?！?/br>
    東方不敗離教出走八個月有沒有惹得黑木崖上一片混亂不好說，反正張無憚是知道自己快被他攪得受不了了。是，東方不敗把他當(dāng)替身后等閑便不會傷他不假，但這走到哪兒跟到哪兒的背后靈總不能一輩子掛著。

    ——尊重點個人隱私權(quán)好嗎，逼急了我?guī)е闳ゼ嗽?，你能高興啊？

    東方不敗笑道：“我知道你那表妹小情人寫信邀你回去，你回去便是了。我雖喜愛尾隨，可絕不會聽你們說那些膩歪人的情話。便是你跟令狐沖說話時，我都躲得遠(yuǎn)遠(yuǎn)的?！?/br>
    這倒是實話，東方不敗武功雖高，可也絕不到近距離偷聽張無憚還無知無覺的地步，他就只是遠(yuǎn)遠(yuǎn)墜在后面跟著罷了。

    東方不敗又奇道：“行走江湖難免碰到些麻煩，你都肯拉令狐沖一并了，難道我還比不上令狐沖嗎？”

    令狐沖能見光啊，跟華山派大弟子結(jié)交又沒啥，可要讓人知道日月教教主天天追在他屁股后面跑，那他拉攏諸多正派的功夫就都白費了。何況令狐沖脾氣多好，高興時眼睛皮卡皮卡的，還有小手拉，怎么能一樣？

    張無憚當(dāng)然不好直白表示自己的嫌棄之意，道：“教主自覺同我有頗多相似之處，可依晚輩看來，咱們天差地別大有不同?！?/br>
    東方不敗用嫌棄的目光上下左右來回掃了他一陣，以長袖掩唇，哧笑道：“是啊，我知道咱們有很多不同，可天底下也就你還配同我有幾分仿佛了?！?/br>
    ——我是看不上你，可我更看不上旁人??！

    張無憚笑道：“前輩只跟著我，能見到多少天下之人，又怎知天下沒有比我更肖前輩者？”你輕功這般好，我騎兩匹快馬一刻不停都能讓你追上了，不去禍害旁人怎么對得起你這一身好功夫，怎么對得起你割掉的蛋蛋？

    他這句話倒說得實在在理，東方不敗思量半晌，讓他說得倒真有幾分心動，幽幽道：“可若是在我找到旁人前，你便跑了可怎么辦？”

    “跑得了和尚又跑不了廟，晚輩是個俗人，家大業(yè)大可舍不得丟掉，前輩有什么好怕的？”張無憚勸道。

    東方不敗想說什么又頓住了，回過味來冷笑道：“看來你回天鷹教不是為了會情人，這般費盡心思要將我支開一陣，定然有所圖謀?！?/br>
    不怕神經(jīng)病邏輯死，就怕神經(jīng)病只壞邏輯不壞腦子，你要傻一點還能活得更自在，這是何苦呢？張無憚痛快認(rèn)了，干脆直白道：“是啊，我是有圖謀，可也沒必要向您報備。要不您先回黑木崖待一陣子，待我騰出手來，跟您一并游覽祖國大好河山？”

    東方不敗鄙夷道：“你拿這話哄令狐沖就算了，當(dāng)我也能讓這等空頭銀票給哄了去？”

    那也不一樣，我跟沖哥說的是真心話，倒是真的在哄你。張無憚納悶他一個勁兒拿令狐沖作比干甚么，根本就沒什么可比性啊，口中道：“那我先陪您一并出游，先玩一陣再分道揚鑣，您看如何？”

    東方不敗笑道：“我看很好，峨嵋派近日廣邀群雄，慶賀獨孤一鶴云游歸來，你隨我同去？”

    這消息張無憚還真不知道，滅絕師太雖對他有幾分欣賞之意，卻也絕不會給他發(fā)請?zhí)?。如獨孤一鶴這等峨眉派非首腦人物的行蹤也不在值得屬下專門向他匯報的范疇中。

    他還是稍稍回憶了一下，才道：“可是玄真觀觀主獨孤一鶴前輩？他同滅絕師太同門學(xué)藝，派中排序還在滅絕師太前面。”剛開始他還以為沒有獨孤一鶴這個人呢，聽殷天正詳細(xì)講解過各門各派人物脈絡(luò)后才算是摸清楚了。

    當(dāng)然，鮮于通是因身在華山劍宗，整個華山放殷天正眼中也就只有風(fēng)清揚值得說上一嘴，是以張無憚是一年前才從胡青牛那里得知鮮于通存在于這個世界的。

    他當(dāng)然不想跟東方不敗去天下正道云集之所，但這話又不能明說，摸摸下巴道：“去砸場子嗎？”

    “砸那等俗人的場子，豈不臟了我的手？”東方不敗道，“倒是江湖上一直有個傳聞，許多年輕貌美的后生入了峨眉山便莫名失蹤了，我早便想去看看了?！?/br>
    他說這番話時禁不住的眉飛色舞，再不復(fù)先前的幽冷模樣，拉過桌上的鏡子來自照，似乎迫不及待想去檢驗一下自己夠不夠得上“年輕貌美”四個字。

    張無憚懂了，什么獨孤一鶴云游歸來、滅絕師太廣邀群豪云云不過是東方不敗為引出峨嵋派來隨口說的，他真正感興趣的還是這個傳聞。

    別說，他倒是當(dāng)真知道為什么美貌小男生入了峨嵋便不見蹤影，要真能拿這個把東方不敗哄好，領(lǐng)著他跳一次崖去見蕭咪咪也沒什么。張無憚應(yīng)道：“好，那便說定了?！?/br>
    他這般痛快便應(yīng)下了，東方不敗多少有些驚訝，卻未曾表露出來。他也不怕張無憚反口，當(dāng)下不再耽擱，徑自起身出去了。

    ——他可不比張無憚有馬可騎，他是迎著風(fēng)沙烈日跑了大半天，累得恨不能一頭睡到后天。話說這姓張的小子也真是太狠了，為了試試他到底能不能跟上來，自離了華山就真的一刻都不肯停歇，要不是他功力深厚，還當(dāng)真得被他給甩掉了。

    張無憚痛痛快快睡了一覺，第二日醒來，聽門外無甚動靜，便知東方不敗定然是累著了，找來小二打聽一下昨天半夜除了自己還有誰來投宿，又等了一陣，估摸著他差不多該起了，點了幾樣早餐，請小二送到房外去。

    東方不敗不多時便下來，看了他一眼，神色十分和緩道：“多謝你了?！彼牭巾憚訒r驚醒了，雖然隔著門差點一針戳死那小二，待看到對方捧著的那幾碟早點時，還是頗為動容，也承了張無憚人情。

    他在黑木崖上自然三餐都有人送到，可張無憚又沒義務(wù)伺候他起居，這幾碟早點便是想著他了。

    張無憚笑道：“這有什么，承蒙教主看得起與我同行，自然得相互照應(yīng)著。”

    他包裹早已打好，看東方不敗更是孑然一身，兩人沒再耽擱，便動身趕往峨眉。

    平心而論，東方不敗并非難相處之人，只要適應(yīng)了他不同尋常的思考回路，和時而霸氣時而嬌羞的雙面人設(shè)，一切都不成問題，張無憚對付得倒也得心應(yīng)手。

    他們走得并不快，費了小半月的功夫才算到了四川境內(nèi)。張無憚?wù)伊颂幙蜅０残?，第二日清早出門，卻見東方不敗立于中庭，手中掐著一朵淺粉色的木芙蓉，一臉嚴(yán)肅正在蹂躪花朵。

    張無憚遲疑著走過去，恰聽見東方不敗念著“男裝、女裝、男裝”，揪下了最后一瓣花瓣。

    “……”東方不敗神色復(fù)雜得盯著指尖那瓣花瓣看了許久，將花梗揉得粉碎，嘆息道：“今日的花是雙瓣的，我還當(dāng)穿男裝。”緊跟著對張無憚使了個眼色。

    張無憚低頭當(dāng)看不到，被他接連戳了兩下，只好道：“我從來沒聽說過世上竟然還有雙瓣的木芙蓉，怕是你數(shù)錯了吧？”

    東方不敗嘆道：“我也覺得是呢，好似有一次不小心揪下來了兩片疊葉?！痹倌醚塾U他。

    有求必應(yīng)小天使張無憚出門溜達(dá)了一圈，捧回來一大束花，塞到他懷里：“再數(shù)。”

    東方不敗接連數(shù)了六七朵，每次都停在“女裝”上，無奈道：“唉，誰讓天意如此。”這才起身重又入了房間，不多時再出來，已然換上了一身大紅女裝，臉上施了淺淺一層脂粉。

    比起初見時，他面頰更顯蒼白細(xì)膩，腰肢細(xì)軟，只是眉宇間仍有久經(jīng)上位的沉沉威嚴(yán)堆著，仍然更偏向于須眉男兒。

    這衣裳也是昨日才在市集上剛買的，怪不得今日不惜耍賴也一定要穿女裝。張無憚很給面子地拍了幾下巴掌，說道：“妹子，走吧？”

    兩人現(xiàn)在熟了，又是已來到峨眉地界得避人耳目，不好“東方教主”地叫了，自然得改口。讓張無憚?wù)f，這人也真是多少有點毛病喲，男裝時讓他叫哥，女裝時非得讓他叫妹——哥們你一出場便自帶分分鐘屠城的氣場，逼著個十六歲未成年小男生叫你meimei，就沒有一點罪惡感嗎？

    張無憚率先出了他們包下的小院，一眼就看到有兩位熟人在同小二問話，他嘆了一口氣，迎上前去，笑道：“六叔，宋師兄，你們可是應(yīng)滅絕師太之邀來慶賀的？”

    殷梨亭和宋青書聞聲扭頭，見到是他，兩人俱是又驚又喜。殷梨亭笑道：“是啊，早前青書說看到前面捧著束花的人是你，我還當(dāng)他看錯人了，安頓好弟子順著找過來，想不到竟然真的是你，你怎么也來了？”

    張三豐幾次大壽，峨嵋派都以厚禮相贈，年年打發(fā)弟子去武當(dāng)山祝壽。是以此次滅絕師太親自寫了帖子相請，武當(dāng)派來人再正常不過了，但張無憚卻未必能接得到請?zhí)?，是以殷梨亭早前只?dāng)宋青書眼花。

    殷梨亭話剛出口便悔失言，他雖無惡意，但這話說出口便好似自己潛意識將張無憚歸類為邪門歪道一派般，忙岔開話題，自嘲道：“看來真是上了年紀(jì)，眼神實在不能同你們年輕人相比了?！?/br>
    張無憚早猜到天下不會有這般巧合之事，這兩人恰好投宿在此客棧，果然是來找他的。他先前并未裝作看不見兩人徑自離開便是為此，笑道：“侄兒這回同師叔可不同路，我來峨眉另有要事?！?/br>
    宋青書一下便想到了峨嵋派還有位周芷若姑娘了，特別有深意地“哦——”了一聲，對著他擠了擠眼睛。

    他這般撩sao作態(tài)可是從未跟武當(dāng)三代弟子們做過的，可見真心拿張無憚當(dāng)個朋友。殷梨亭搖頭失笑，一錯眼卻見一紅衣人走過來站在張無憚身側(cè)。他觀此人模樣似個俊俏男兒，然則對方身上著的卻是女式羅裙，迷茫了一瞬。

    張無憚暗嘆一聲都說了另有要事不同路了，這兩人還不自覺拍屁股走人，宋青書還有心情跟他玩笑，可見關(guān)系太近了也有不便之處。

    見此時東方不敗都出來了，張無憚笑道：“這位是我新結(jié)識的董姑娘，她出身四海幫，乃沙幫主得意門生?！毙∧ь^領(lǐng)著個同樣邪門教派出來的姑娘，肯定不是干好事的，不方便帶著你們玩，懂否？

    東方不敗看這邊正在上演認(rèn)親大會，倒也沒有不耐煩，饒有興趣地瞥了宋青書一眼，瞥了殷梨亭兩眼。

    殷梨亭還在恍然“哦，原來這真是個姑娘，女生男相，實在可憐可嘆”，宋青書卻更為靈醒，看張無憚面露些微尷尬為難之色，十分上道，忙道：“我們今日剛抵達(dá)此地，還當(dāng)休整一番再上峨眉，便不同張公子多說了?！?/br>
    張無憚拱手道：“那便在此別過了，還請六叔代為向太師父、幾位師伯師叔們問安。”

    殷梨亭年近三十仍帶著幾分天真稚拙，于人情世故上半通不通，此時方才回過味來，笑道：“忙去吧，若是時間合適，自峨眉山上下來后，咱們再聚！”

    張無憚應(yīng)了，同東方不敗走出客棧，便聽他說道：“這么著急忙慌地趕著出來，怎么，怕我再在他們身上戳幾個洞？”

    張無憚嘆道：“信不過誰難道還信不過我妹子嗎？我這不是看六叔有拉著我一起上峨眉之意，才早早推脫嗎？峨嵋掌門滅絕師太性烈如火，最適嫉惡如仇不過的，我是萬萬不敢招惹的?！鳖I(lǐng)著東方不敗見滅絕，喜宴吃成喪宴就不好了。

    東方不敗不語，兩人行出一段路，他才道：“我瞧著你這殷六叔，比楊逍俊了不知凡幾，那紀(jì)曉芙也是奇怪，竟然看不上他，反倒嫁給了那個四十歲老男人？”

    楊逍去九龍湖同張無憚相聚時他跟著聽了一耳朵，不就是兩個男人一個女人的事兒嘛，再變也不過那些套路，你對不起我，我對不起他的，猜都猜到了。

    張無憚見他一副“好玩，快來扒”的神色，笑道：“事關(guān)長輩，我怎好多嘴多舌？大抵女子愛男子，便不是都只看重容貌年紀(jì)的。”教主你這荷爾蒙失調(diào)得有點嚴(yán)重啊，都喜歡上嗑瓜子聊八卦了。

    東方不敗嗤笑道：“便是別的，那楊逍又可有一二可取之處了？殷梨亭如何我知之甚少，可楊逍此人，哈哈！”

    他說起楊逍時，神色不屑之至?？梢娡瑸楹诘郎匣祜埑缘模瑬|方不敗平日里還是很注意打聽明教動向的，對明教高層什么貨色都心中有數(shù)。

    第55章  崖底乾坤

    其時峨嵋派慶典將近，前來慶賀者絡(luò)繹不絕，雖有幾隊守山弟子四下引領(lǐng)，場面也算井然有序，可終究有顧不到的偏僻之所，依張無憚和東方不敗的輕功，想悄無聲息潛入再簡單不過了。

    張無憚看東方不敗這身女裝，提示道：“在峨眉失蹤的，不都是貌美如花的小哥嗎？”你既然想來測試自己的美貌值，就該把女裝換下來啊。

    這衣服上身還沒有半天，新鮮熱乎勁兒還沒過呢，就這么脫下來對得起早上被他揪爛的那么多花嗎？東方不敗權(quán)當(dāng)聽不見，帶著他專挑犄角旮旯、不見人煙的地方鉆。

    他看來對峨眉山地形地貌頗為熟悉，找小道卻往往會費些功夫，如此在深山老林中繞了大半日，張無憚算是徹底看出來了：“你來之前還特意查過資料嗎？”

    “這傳聞由來已久，江湖各門各派都有失蹤在此地的男弟子，我掌神教之初便有所耳聞了。”東方不敗答道，“既然要來探秘，自當(dāng)有所得，不徹查個清楚豈非平白浪費了我這些時日？”

    ——呵呵，難道真找到蕭咪咪，證實了你是年輕貌美的當(dāng)世美男就不算浪費時間了？何況張無憚覺得在野地尋寶起碼比跟在男人身后尾隨有意義多了，應(yīng)當(dāng)鼓勵東方不敗發(fā)展這方面的愛好，又勸道：“在林中鉆了這么久，這衣裳也該換了?！?/br>
    東方不敗此次總算是聽了他勸告，輕輕一抖將外袍震碎，露出里面所著的大紅色男衫。他信心滿滿身著男裝的自己一定能夠使傳聞應(yīng)驗，如此又繞了兩日，卻仍是一無所得。

    他們已經(jīng)走入了峨眉山深處轉(zhuǎn)了一圈又走了出來，在此地已然能聽到前方不遠(yuǎn)處傳來賓客們的言談聲了。張無憚不愿跟這群人著相，停住腳低聲道：“怕是傳聞有誤，或者此番來坐席的皆是江湖上成名之輩，那宵小之人不敢輕舉妄動?！?/br>
    這話說得倒是有理，東方不敗長嘆一聲，待要敗興而歸，卻聽到東南方向傳來一聲聲焦急的呼喊：“宋師兄！宋師兄！”

    張無憚本沒在意，聽到這些呼喊聲中夾雜著一聲中氣十足的“青書”。他眉頭一皺，聽出這呼喝之人正是殷梨亭，顧不得多說，當(dāng)即騰空而起，在半空中鳥瞰，果見不遠(yuǎn)處一處懸崖邊上，有三名武當(dāng)?shù)茏哟虬绲娜撕鸵罄嫱し稚㈤_四下搜尋。

    他扭折身體，如大鳥般向著東南方斜插而去。東方不敗贊一聲“好身法”，左右看看頗覺無趣，在下方也隨著他追了過去。

    殷梨亭喊了幾聲，他運足內(nèi)力后能聲傳方圓數(shù)里，遲遲不見人應(yīng)聲，對師侄們道：“青書怕是不在此地，咱們轉(zhuǎn)道另一處吧?！?/br>
    他話音普落，便覺一陣勁風(fēng)襲來，抬頭看去，卻見半空中落下一人來，定睛一看認(rèn)出來人，對幾名嚇了一跳的弟子道：“把劍收起來。”

    張無憚翻了一個跟斗，輕輕巧巧落在地上，問道：“六叔，怎么宋師哥走丟了嗎？”

    殷梨亭道：“是啊，我們今日向滅絕師太辭行，行至半山腰時有弟子內(nèi)急，便轉(zhuǎn)到小道上來。他入了樹林遲遲未回，青書來尋，卻再也不見蹤影了?！?/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