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姝_分節(jié)閱讀_32
“給九殿下當伴讀啊!還是爹害了你,總以為到了歲數你自個兒會長大,所以不肯與你說外面那些糟心事。你不知道吧,九殿下他有病?!壁w知州指了指自己腦袋。 有姝心臟狂跳,急促詢問,“殿下生了什么病?嚴不嚴重?” “得了這病,他死不了,死的都是旁人?!壁w知州嘆了口氣,“九殿下打從三歲起就常常夢到前世,所以晚上總睡不著。你想想,一個人從三歲到十七歲,連續(xù)十五年沒睡一個囫圇覺,他得多痛苦?他一痛苦脾氣就格外暴躁,誰若是不小心惹了他,提劍就砍。你別以為爹是在嚇唬你,他今兒也不知吃了什么靈丹妙藥,倒十分正常,但平時可不是這樣。有一年他削掉六皇子半邊胳膊,六皇子母妃找上門來哭鬧,又差點被他割斷脖頸。還有一年夏天,他嫌蟬鳴聲刺耳,吵得他睡不著,就讓宮女太監(jiān)全去捕蟬,結果有幾只沒捉干凈,叫他聽見,竟杖斃了東宮半數侍從。那場景,當真是血流成河?。『髞沓紓儚椲缆曁?,仲康帝找他來一問才知,因害怕噩夢,他竟連續(xù)十七八天未曾闔眼。十七八天,你想想是個什么光景,若是換個心智不堅者,怕早就瘋了?!?/br> 趙知州回憶往事,猶感到萬分心悸,顫聲道,“他如此暴戾恣睢、陰晴不定,早已遭到許多非議,朝臣也對他頗為不滿。若非他有經天緯地之才,又是那等傳奇出身,許是早就被廢了。兒啊,爹不像你二叔,明知是火坑還逼著孩子往里跳。你若是不愿意,爹這就去找老太爺,讓他想想辦法。你許是不知道,趙玉松給他當了十幾年伴讀,說棄就棄,絲毫不留情面。你跟他才哪兒到哪兒啊……” 有姝不等趙知州把話說完,就忍不住抽抽搭搭地哭起來。他原以為主子上輩子過得很好,只略有遺憾罷了,卻沒想到他被傷得那樣深,以至于轉世投胎,靈魂中還烙下抹不去的傷口。九皇子之所以夜不能寐、脾氣焦躁,是因為他太過不安所致,而這份不安,正源于自己的不告而別。 他無法想象他是如何從那些彷徨無措、絕望等待的夢境中掙扎醒來,又是如何懷著恐懼的心情迎接下一個明天。三歲到十七歲,他有過過一天安穩(wěn)日子嗎?他看著高高在上、不可一世,卻原來一直陷落在痛苦中。 有姝越想越傷心,越想越自責,頓時哭得上氣不接下氣。 趙知州眼看兒子搖著腦袋,仿佛要哭暈過去,連忙將他抱入懷里拍撫,連說爹錯了,爹不該嚇唬你,爹這就去找老太爺,讓他把伴讀的差事推了。 “別推,我要給殿下當伴讀?!庇墟⒖掏V箍奁?,緊緊拽住趙知州手臂。這輩子,他定要寸步不離地跟在主子身邊,再也不跑了,便是他打他,罵他,嫌棄他,也不跑了。 第54章 畫皮 九皇子與仲康帝敘了會兒話,拿到將趙知州調任戶部的圣旨才回東宮。 臨出門前,仲康帝忽然叫住他,“皇兒,你可是找到夢中那人了?” “找到了。”九皇子篤定點頭,俊美面龐帶著前所未有的祥和表情。他終于明白,無論自己如何抗拒,宿命就是宿命。 “九州五國那么多有姝,竟是趙福生的兒子嗎?”仲康帝來了興趣,追問道,“他長得如何?果然傾國傾城、絕世無雙?”對那傳奇式的一段悲苦愛戀,對霸皇愛之若命的少年,他從小到大都充滿好奇。那幅被撫摸至褪色的畫像自然也有他的一份功勞。 九皇子莞爾,坦誠道,“若說傾國傾城倒不至于,但在兒臣心里,自然是絕世無雙的?!?/br> 情人眼里出西施,仲康帝能夠理解,擺手道,“改天帶他入宮讓朕看看?!?/br> “明日就能見到,兒臣已撤了趙玉松,換他來給兒臣當伴讀。父皇對他可得好一點,他膽子有些小?!本呕首由髦亟淮?。 仲康帝哭笑不得,直說兒子有了媳婦忘了親爹,沒好氣地將他攆走。對于兒子會愛上同性一事,他很早以前就有了心理準備,還曾秘密在民間尋找過名叫有姝的少年,以便帶入宮中撫養(yǎng)。如此,兒子就不用每天受噩夢折磨,以至于脾氣越來越古怪。 眼看兒子長到十七八歲,有姝還沒有下落,他原以為這一世兒子又會孤獨終老,所幸老天有眼,把消失了六百多年的人帶到他身邊。 “趙有姝?明天得見見這位傳說中的大人物。”仲康帝扶額低笑。 九皇子回到東宮,立刻將有姝送給自己的畫卷小心翼翼鋪開在桌上,垂眸欣賞,片刻后下令,“筆墨伺候?!?/br> 侍立兩旁的宮女太監(jiān)立刻準備好筆墨紙硯。九皇子這回卻沒在畫作上涂抹,而是換了一張純白宣紙,將昨夜那旖旎夢境一幕幕一幀幀還原。他本就功底深厚,又對所有場景歷歷在目,只耗費小半個時辰就已畫了七八幅栩栩如生的白描,又調和了一些彩墨,將少年堆云烏發(fā)、玉白身體、斑斑紅痕、微粉眼角與滴血菱唇,一一勾勒出來。 憑借心中情潮一氣呵成后,他看著鋪滿書桌的圖畫,忽然臉頰漲紅,頭頂冒煙,下身更起了劇烈的反應。他立刻撫了撫衣擺,想讓那處平靜下來,卻忽然發(fā)現眼皮底下的那幅畫竟淅淅瀝瀝滴落許多紅點。 他還在愣神當中,一旁的宮女就驚叫起來,“殿下不好了,您流鼻血了!奴婢這就去找太醫(yī)!”她匆匆離開后,便有幾個太監(jiān)上前,欲替殿下清理鼻血。 九皇子連忙用空白宣紙將畫作蓋住,一面捏緊鼻子,一面甕聲甕氣道,“慌什么,不過內火較重而已,喝幾晚涼茶也就無礙了。去,把剛才那宮女叫回來,別大半夜弄得闔宮不得安寧?!?/br> 您不最愛把宮里鬧得雞飛狗跳嗎?平日里無事也要整出三分事來,好宣泄心中郁躁,今兒怎么改性了?雖心中存疑,太監(jiān)卻也不敢抗命,連忙去追人。 九皇子自己擰了一條濕帕子,將鼻子打理干凈,又匆匆洗了個澡,這就準備上床就寢。他把畫作一張一張卷起來,塞入帳簾內,復又找了許多夾子,將它們掛在頂上,如此,只需一躺下就能看見。 昨夜,他依然睡得很不安穩(wěn),卻并非因為擾人的噩夢,而是那一陣又一陣洶涌而來的情潮。平生第一次,他希望永遠沉浸在夢中不要醒來,亦是第一次,在睡醒后感覺到的不是恐懼彷徨,而是意猶未盡與留戀難舍。 倘若哪一天這夢境能夠變?yōu)楝F實,莫說叫他夜夜不能安寢,就是死在……死在有姝身體里,亦是種享受。思及此,九皇子捂住通紅的臉頰,傻乎乎地笑了?,F在的他,哪里還是高高在上的天潢貴胄,卻是為愛煩擾的青蔥少年,原本形如枯槁的生命,現在充滿了光熱與甜蜜。 今晚,他沒再磨磨蹭蹭不肯上榻,而是戌時未到就躲入帳中,準備再造一個綺麗夢境。然而越是盯著畫作,他身體就越guntang,那處也精神奕奕無法消解,便只得將臉蓋起來胡思亂想,不小心想起有姝偷走的那個吻,當即情絲萬千,心緒難平。 與此同時,有姝正與幾名小廝在院子里捉螢火蟲。他腰間拴著一只琉璃瓶,正一點一點地閃著熒光,看上去像一盞奇特的燈籠。王氏當兒子貪玩,并不阻止,還站在回廊下給兒子指點方向,“姝兒,看桂花樹那頭,那頭有很多?!?/br> 有姝頷首,走過去用竹竿在樹梢間輕輕敲打,果然驚飛許多綠色螢火,明明滅滅,浮光掠影,美不勝收。 王氏與仆婦們皆看呆了,有姝卻忽然警惕起來。他感覺到院子里忽然出現十幾縷陌生氣息,一一把守住各個要道,這感覺,很像上一世跟隨在主子身邊那些暗衛(wèi)。 難道是主子派來的?他暗暗猜測,復又去捉螢火蟲。被他收攏的小鬼也立刻將有陌生人入侵的消息回饋,且還補充道,“大人,東院來了一位名喚有姝的女子,她有些古怪,您千萬小心。” 名喚有姝的女子,莫非就是白天那只“喪尸”?有姝頓時緊張起來。他知道這個世界應該沒有喪尸,那女子約莫是一只妖物。妖物比鬼物難對付千萬倍,更兼之有姝從未遇過,也就沒什么經驗。 紙上得來終覺淺。雖然看了許多捉妖捉鬼的書,真要實行起來他卻并無多少底氣。重要的是,他直至現在還沒搞清楚女子的原形,便也不知道她的弱點。 “你知道她什么來頭?”他用精神力與小鬼交流。 “不知道。她身上戾氣極重,又能看見鬼魂,便是離她數丈遠,亦能感覺到莫大威脅,是以小的并不敢靠近?!毙」砻鎺M愧。他道行已近百年,卻還會害怕一個女子,可見女子很不簡單。 有姝默默擺手,表示自己知道了。末世里到處都是喪尸、變異植物、變異蟲獸,他早已見慣不怪,不過一只不明底細的妖物,還真嚇不倒他。來便來,他只管接著。 這樣一想,他就繼續(xù)優(yōu)哉游哉地捕螢火蟲,集了兩個大罐子才捧回屋,沖房梁招手,“下來吧?!?/br> 房梁上許久不見動靜,他拿出一張宣紙,慢條斯理地寫了幾句話,言道,“下來吧,我有東西想連夜送給你們主子?!边@些人的隱匿身法很熟悉,熟悉到仿佛來自于六百年前,也不知主子是如何把這批勢力保留下來的。 梁上落了些許灰塵,一名黑衣人眨眼間出現在房中,半跪行禮,卻不說話。 果然是主子的人手。六百年前他以為這是監(jiān)視,但現在他明白了,這其實是一種保護。有姝原以為沒人會愛自己,但驀然回首才發(fā)覺,他曾那么深,那么深地被愛過。心臟傳來小小的刺痛,他揉了揉胸口,又揉了揉酸脹的鼻頭,悶聲道,“告訴你們主子,讓他好好睡覺?!?/br> 黑衣人急促地應了一聲,帶上罐子和紙條遁入夜色。有姝站在窗邊望了許久,這才走出去,在王氏和趙知州的房門口布了幾個防護法陣,又在自己房門口布了一個示警法陣,然后坐在燭火旁等待。 東宮,九皇子依然盯著幾幅畫作輾轉難眠,忽聽外間傳來輕微的腳步聲,立即掀開帳簾半坐起身。 “怎么回來了?”他沉聲詢問。 “啟稟主子,小公子命屬下替您送些東西?!焙谝氯水吂М吘吹貙⑹掷锏臇|西遞上去,正欲抬頭,卻聽上面?zhèn)鱽磴紤械牡驼Z,“不該看的最好別看。” 黑衣人心中一凜,忙把頭垂得更低,并未發(fā)覺主子帳簾內貼了許多交頸纏綿的畫卷。 九皇子本還有些驚疑不悅,待看清罐子里的東西和紙條上的內容,唯余滿心歡喜。他像個孩子一般抱著罐子不肯撒手,將紙條看了又看,頗有望眼欲穿之勢。 “我能力有限,摘不到天上的星星,只能把地上的螢火送給你,望你日后夜夜安眠,身體康健。另,螢火蟲只有五天壽命,看個一兩日就把它們放了吧,來年必會有更美的景致——有姝?!?/br> 紙條上僅寫了三兩句,且措辭十分尋常,卻令九皇子看得眼眶發(fā)熱,心中生暖。他將紙條細細折疊起來塞入荷包,壓在枕頭下,嗓音不知不覺柔和許多,“就這兩樣東西?再沒有了?” 黑衣人想了想,稟告道,“小公子讓您好好睡覺?!?/br> “好,本王這就睡。你回去后告訴他,本王已經躺下了,讓他也早點睡?!本呕首恿⒖剔D身上榻,就是在仲康帝跟前也沒這么乖巧過,見黑衣人欲走,又道,“他是怎么發(fā)現你的?可曾表示過不滿?” 黑衣人拱手,“不知道小公子如何發(fā)現吾等,亦不見不滿。” 未曾不滿,那就好。九皇子這才徹底放下心,揮手把人遣退,至于有姝如何發(fā)現的暗衛(wèi),這并不重要。他仔細捂好帳簾,打開罐子,將螢火蟲放出來?,摤摼G綠,斑斑點點,霎時間在明黃帳簾內飛舞盤旋,忽而落在發(fā)間,忽而停在畫卷,把原本悶熱難耐的夜晚烘托得有如幻境。 九皇子總以為昨夜已是他體會過的最美的光景,及至現在才發(fā)覺,還有更美的在后面等待。正如有姝在信中說的那般——來年必會有更美的景致。只要他還待在他身邊,就總會有更美更壯闊的景致。 躁動的心緒以及澎湃的情潮在流光飛舞中緩緩平復,他不知不覺合上眼瞼,陷入沉睡,嘴角掛著一抹極其罕見的微笑。 黑衣人回到趙府,將主子的話帶到,有姝這才吹滅蠟燭上榻睡覺。那黑衣人本還有些躊躇,見他沖頂上指了指,似在詢問他怎么還不歸位,這才輕巧地跳上房梁。 子夜時分,一道黑影飛快竄入有姝房內,用尖銳鋒利的爪子去撩帳簾。院里院外十幾名暗衛(wèi),竟無一人察覺,就連房梁上那位也毫無動靜,仿佛什么都沒看見。 緋色帳簾輕輕掀起一角,黑影正要鉆進去,卻見許多瑩綠色光點朝自己撲面而來,心中大駭的同時亦側身躲避。說時遲那時快,在光點過后緊接著出現一道寒芒,朝黑影腦袋刺去,電光火石間,黑影終于看清,那光點原是許多螢火蟲,寒芒卻是少年手中握的匕首。 他怎知我會來,且早已做好反擊的準備?黑影心中生疑,堪堪躲過頭上一刀,往少年身后閃去,卻被捉住尾巴摜到墻上,腹部立刻中了一刀,緊接著腦袋又是一刀,然后一刀一刀又一刀,快如閃電,沒完沒了。 黑影竟不知凡間的兵器也能刺穿自己皮rou,更不知少年是什么毛病,哪兒不刺,唯獨喜歡刺腦袋,那副狠勁兒,像是要把它腦髓挖出來一般。它劇痛不已,瘋狂躲避,終于在少年抬手的瞬間掙脫,撞開窗戶飛快遁走。 有姝不是力量和速度變異者,自然也有力竭的時候,連續(xù)不斷地刺了數百刀已是極限,已經無法再堅持下去。他按揉酸痛的手腕,慢慢在房間里踱步。墻壁、地磚、帳簾、書桌,到處都沾滿黑紅的污血,更彌漫著一股惡臭,空氣中還隱隱漂浮著一種無形氣場,與鬼怪的障眼法十分相似。 難怪暗衛(wèi)們毫無動靜,想來是被迷惑了。他將燭火點燃,用絹布仔細擦去匕首上的血跡,然后綁回腿肚子。這不是普通匕首,而是下山時老翁送給他的保命利器,刀柄與刀身皆刻滿攻擊符文,可誅滅世間大多妖邪與鬼物。 方才那只妖邪形似狐鼠,狀如牛犢,體表卻沒覆蓋毛皮,而是一層早已潰爛的腐rou,看著十分瘆人。有姝努力在腦海中回憶《妖邪志》上的內容,竟找不出與它相類的物種。 它到底是什么?弱點在哪里?腦髓都被自己捅得滿地都是,竟還有余力逃出生天!有姝踩了踩地上紅紅白白的一灘rou沫,表情十分凝重,復又想到它逃是逃了,沒準兒會死在半路,這才略松口氣。 他飛快畫了幾張清潔符,貼在房中各處,星星點點的紫火將之前那些血跡、爛rou、惡臭一一焚燒干凈,像是什么事都未曾發(fā)生。 翌日醒來,有姝父子兩被趙老太爺叫到正堂問話。趙老太爺面色十分陰沉,下首坐著趙老夫人和二房一家。趙玉松眼珠發(fā)紅,形容憔悴,像是整晚未睡。 “過來坐吧?!钡雀缸觽z行完禮,趙老太爺才徐徐道,“最近你在打點調任之事?” 趙知州拱手,正想說不用勞煩父親,就聽他吩咐道,“不用再上躥下跳地招人眼,為父已為你謀到云州知州的差事,過幾日就能動身。這些天你安心待在家里,好好教教兒子?!?/br> 云州知州,那可是僅次于蜀州知州的苦差!老太爺這是迫不及待地想把大房一家發(fā)配?。≮w知州看看得意洋洋的老夫人,又看看表情冷漠的二弟,頓時氣得直打哆嗦。 他正想反駁幾句,外頭就來了幾個官差,說是趙知州的調任文書已經下來了,皇上命他即刻去戶部上職。趙老太爺驚疑不定地接過公文,卻見上頭明晃晃地寫了四個大字——戶部侍郎。 從從五品的知州調任正三品戶部侍郎,說是平步青云也不為過。因官差頻頻催促,趙老太爺滿肚子話堵在喉頭硬是沒法往外吐,只得看著老大昂頭挺胸地走出去。緊接著屋外又來幾個太監(jiān),說九殿下派他們來請趙小公子,從今兒起,趙小公子就是九殿下的伴讀,須日日入宮點卯。 這一下,趙老太爺和趙老夫人更無言以答。他們總不能違抗陛下和殿下的旨意吧?這二位可是夏啟國的主宰。 有姝也不管堂上諸人面色如何難看,拎起早已準備好的箱籠朝外走,卻被神情激動的趙玉松攔住,低聲詛咒道,“殿下可不是好伺候的主兒,趙有姝,我等著看你的下場?!?/br> 有姝淡淡瞥他一眼,又繼續(xù)朝前走。他從不理會這種胡亂咬人的阿貓阿狗。 少年若與自己對罵,趙玉松或許會好受一點,然而少年卻對自己視若無睹,惹得他幾欲發(fā)狂,追在后面急促道,“你以為你是我和薛望京嗎?伺候殿下十幾年都無事?告訴你,薛望京幼時對殿下有救命之恩,我乃明珠公主的未來夫婿,所以我倆才能坐穩(wěn)伴讀的位置。明珠公主你知道嗎?那可是殿下一母同胞的嫡親meimei,只要有她在,殿下就不會厭棄我!” 他越說越覺得是這么回事兒,焦急的面色不禁緩和下來。 有姝已走到二門外,頭也不回的點明,“奇怪,你現在不是已經被厭棄了嗎?” 趙玉松氣得跳腳,卻不好當著東宮侍從的面大喊大叫,只能咬牙回轉。這些年,他仗著自己長相出眾,略有才華,又具備九殿下伴讀與明珠公主駙馬的雙重身份,沒少被人追捧討好,心性早被慣壞,竟不許旁人越過自己半分,亦受不了絲毫挫折。 這樣的人一旦跌倒,再想爬起來恐怕很難,是故,有姝壓根沒把他看在眼里。 一行人繞過回廊,穿過花園,就見前方圍了許多仆婦,鬧鬧哄哄十分混亂。趙知州遠遠看了一眼,發(fā)現是二侄兒跟他媳婦在廝打,就想避開。趙玉林雖排行老二,卻比趙玉松成家還早,蓋因趙玉松已被明珠公主看中,需得等她及笄方能大婚。 眼見二侄媳婦揪完相公耳朵又去揪一名美貌女子的頭發(fā),口中罵罵咧咧十分兇悍,趙知州已然明白是怎么回事,忙拉著兒子快走幾步,免得沾上是非。有姝邊走邊回頭探看,表情萬分凝重。 憑氣味,他已知道昨晚的妖物正是那名叫有姝的女子,本以為她傷了頭部,定然九死一生,卻沒料今兒一看,她不但活得好好的,還毫發(fā)未損、精氣十足。這是何等恐怖的復原能力?又是何等高深的道行? 有姝眸光閃爍,唇角微揚,非但不覺得害怕,反而有些躍躍欲試的興奮。第一次遇見妖物就是這種特異品種,定能借此好好練練手。目下,那妖物并不知道他能分辨它的人形,可說是敵明我暗,也就更多了幾分趣味。 今日朝會很不尋常,蓋因九殿下正站在親王一列垂眸諦聽,神態(tài)十分平和。他未曾諷刺或戲弄哪個朝臣,亦未曾莫名其妙的發(fā)怒,更未曾中途甩袖離去。朝會結束時,他甚至站在殿門口,與薛世子說了會兒話,還低低笑了兩聲。 看見他溫柔淺笑的模樣,朝臣們像見了鬼一般,走路都打著晃兒。 “九殿下今兒吃了什么靈丹妙藥?竟在朝會上站足了一個時辰?”有人偷偷詢問。 “我怎知道?朱大人與李大人都在堂下掐起來了,他也不嫌他們吵鬧,還幫著說了幾句話。稀奇,當真稀奇?!?/br> “要日日都這樣,夏啟國祚算是有救了!” “是啊,是啊?!边@句話立刻得到很多人認同。 薛望京跟隨九殿下快步朝上書房走,心情頗為復雜。他原以為殿下愛上有姝是一場劫難,為了討好美人,不定會做出什么昏聵之事,現在再看才猛然發(fā)覺,這原是一場天大的幸事。殿下有了有姝,晚上能安眠,白天亦能開懷,心態(tài)不知不覺就平和下來。現在的他沉穩(wěn)內斂,謙和有度,倒真有了些宗圣帝的影子。 胡思亂想間,他被臺階絆了一跤,抬頭望去,九殿下已經走遠了,腳步顯得快而凌亂。今日有姝會來陪讀,難怪他等不及,若不是想讓有姝好好睡個安穩(wěn)覺,沒準兒朝會開始之前他就會派侍從去趙府接人。 上書房內,七皇子、八皇子已坐在位置上背書,聞聽腳步聲回頭去看,嚇得差點跳起來。九皇弟怎么來了?這些年他進上書房的次數一個巴掌都數得清,趙玉松和薛望京的主要任務也只是看著他,不要讓他弄傷自己,可從不會正經陪他上課。 今兒太陽打西邊出來了吧? 第55章 畫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