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姝_分節(jié)閱讀_58
“你,你怎知道?趙縣令可不是長成那樣!”縣衙里掛著一幅畫像,方縣令自然認得對方。 “老夫認不出面具,還能認不出小趙縣令的聲音?當年老夫得了疫病快死時,正是小趙縣令坐在旁邊,喊了老夫整整一夜,把老夫從鬼門關喊了回來。他身旁那人龍行虎步,視瞻不凡,恐也不為人下?!遍T子邊說邊搖頭晃腦地走出去,懷里偷偷抱著小趙縣令用過的茶杯。 恐不為人下?方縣令怔愣許久才誠惶誠恐地磕頭,口稱萬歲。他終于想起來了,他當年中探花時曾在瓊林宴遠遠見過皇上一面,難怪方才覺得眼熟。若非小趙縣令提點,他今天定會冤殺二人,以至于丟了性命。要知道,誤判人命的官員也是要以命抵罪的。 原來真正的小趙縣令竟是這樣,難怪皇上常常贊他乃大庸脊梁。方縣令稽首喟嘆,從此再也不敢與之相提并論。 第85章 造畜 有姝與玄光帝死在同一天,魂魄離體之后正準備攜手去往地府,天空卻忽然爆發(fā)異像。漫天繁星拖著細長的尾巴紛紛墜落,那景象有如銀河瀑布飛流直下,美得令人目眩,也令人恐慌。 “原來傳說中的天之將傾是這般景象?!毙獾厶ь^眺望,面色凝重。他把不明所以的愛人拉入懷中,叮囑道,“我也不知能不能把你安然送回異世,但留在此處必定只有死路一條。好好活著,莫要掛念我?!?/br> 有姝大駭,正想逃開他的禁錮,腦門卻被他死死按住,然后就有一股洶涌澎湃的力量灌入魂體,令他不斷凝實,繼而發(fā)出璀璨光芒。當整個世界都在崩塌陷落時,唯有這道光芒沖破層層暗流,滑向更浩瀚更廣闊的天際。 某座繁華城鎮(zhèn)的小巷里忽然出現(xiàn)一團紫光,當光芒退去,一名長發(fā)披散,衣衫凌亂,臉頰還帶著晶亮淚痕的少年憑空出現(xiàn)。他環(huán)顧四周,神情倉惶,見此處仿佛是一條深巷,連忙朝人聲鼎沸之所跑去。 什么是“天之將傾”?什么是“回到異世”?什么是“留在此處唯有死路一條”?他腦子里反復回憶這幾句話,心里隱隱浮現(xiàn)不祥的預感。 他飛快跑到巷子口,卻見路上的行人依然穿著古裝,蓄著長發(fā),沿街建筑也都低矮而又別致,并非末世里的高樓大廈與破敗廢墟。沒有回去!他神經猛然一松,差點暈倒,不得不扶著身旁的墻壁勉強支撐。 “小兄弟,你沒事吧?要不要進屋坐一會兒?”一名面容和藹的老婦走過來詢問。 有姝順著她指尖看去,發(fā)現(xiàn)她在路邊開了一間茶寮,連忙點頭。他必須盡快弄清楚這里是什么地方,又是何朝代,與大庸隔了幾百年光景,如此才好去尋主子。下意識的,他不敢去想把所有法力給了自己的主子究竟能不能安然存活。他是紫微帝星,應該會沒事的。 當他一遍又一遍安撫心里的絕望與恐懼之時,老婦已把他帶到后院,打來一盆井水,勸說道,“小兄弟,瞧你這一身臟亂的,快洗洗干凈吧。” 有姝茫然應諾,往盆里看去,卻發(fā)現(xiàn)水面上映照出一張稚嫩而又秀麗的臉龐,那是十六歲的他。為了保護他不被諸星墜落時的余波震碎,玄光帝不由分說把所有能量渡了過去,助他凝結實體。 若是再也找不到主子了,要這具身體又有何用?不如飛灰湮滅來得痛快!他越想越悲痛欲絕,雙手撐住盆沿嗚嗚哭了起來,豆大的淚珠落入水面,蕩起一圈圈漣漪。 老婦看得鼻頭發(fā)酸,一面拍撫他一面低聲詢問,“小兄弟,你這是咋了?與家人走散了?” “走散了,還在找。會找到的,一定會找到的。”有姝哭得上氣不接下氣,目光卻越來越堅定。 老婦連聲附和,待他捯飭整齊才把他引到屋內,說是去準備飯菜。一個五六歲的小丫頭躲在窗臺下偷偷看他,目光里透著好奇與一絲灼熱。她踩著小碎步挪進來,傻呵呵地道,“你長得真俊啊,像一幅畫兒似得!” 痛哭的場面竟被一個小孩看去了,有姝有些赧然,招手喚她過來,“沒你長得俊俏。到這兒來,叔叔有話問你。”因身上的衣服都是法力凝結而成,并無攜帶財物,他只得用竹籃里的絲線編了一個中國結,送給小姑娘,順便套話。很快他就從對方嘴里知道,這里是大燕國都城,具體是哪一年,大燕之前又有些什么朝代就一無所知。 有姝想找?guī)妆臼窌鴣砜?,但苦于身上沒錢,只得暫且按捺,見老婦端了許多家常菜進來,連忙拱手道,“這位老人,方才多謝您好心收留,在下告辭了?!?/br> “吃了飯再走吧?”老婦連忙阻攔。 “可是我沒帶銀子,怎好白吃?!庇墟砬閷擂?。 “嗐,一頓飯菜算什么!來來來,別跟我客氣?!崩蠇D伸手去拉,小姑娘也抱住他雙腿極力挽留。 有姝拗不過,只得留下,心道日后賺了錢再把今天的恩情還上,哪料剛吃了幾口飯菜,就覺渾身發(fā)癢,骨頭劇痛,繼而慢慢收縮,竟變成了一只巴掌大的雪白小狗。他低頭看了看短小前爪,又看了看高不可攀的餐桌,滿心都是驚駭與不可置信。 比他更不可置信的還有祖孫兩。老婦把椅子里的小狗撈起來,呢喃道,“怎會變成一只狗?我造畜造了許多年,還從未造出過狗!” “姥姥,快給我看看,快給我看看,他長得那樣俊,連變出來的畜生也與別個不同?!毙」媚锉谋奶厝ッ」?。 造畜?竟然是造畜?有姝終于明白自己遇見了什么情況。所謂的造畜是一種妖術,可以把人變成牲畜,然后拉出去賣掉。自己千防萬防,竟沒防住老弱婦孺,歷經三世,他果然已經忘了末世里的保命準則:千萬不要小看老人和小孩。 更糟糕的是,他只知道有這種妖術,并不懂得如何破解,也就是說他現(xiàn)在唯有束手待斃。若是變成牛、馬、羊之類的畜牲還可以撒開蹄子逃命,變成一只巴掌大的小奶狗該怎么辦? 被老婦捏住后頸的有姝一臉沮喪,下一瞬卻又怒火高漲,只聽老婦喟嘆道,“一只狗能頂什么用?不如再把他變回來,賣去小倌館?!?/br> “不嘛不嘛,留下讓我養(yǎng)著吧!”小姑娘扯著老婦裙擺撒嬌。 祖孫二人商討之時,外面?zhèn)鱽硪魂嚭敖?,“孫婆子,孫婆子?給爺幾個上一壺龍井!” 老婦把有姝往孫女懷里一扔,連忙迎出去。小姑娘如愿以償,很是歡喜雀躍,把有姝摟在臂彎里,蹦蹦跳跳地跑出去玩耍。可憐有姝被顛得頭暈腦脹,只能無力地蹬著小短腿兒,連叫都叫不出來。 幾名身穿常服的年輕男子正坐在外面聊天,個個面白無須、嗓音嬌柔,顯然是宮里的太監(jiān)。此處距離宮門很近,辦完差事的太監(jiān)宮女常常坐在這里等待還未歸來的同伴。 老婦雖身懷妖術,卻也不敢招惹宮里的人,忙前忙后地張羅茶水點心。小姑娘則蹲在角落,用木棍戳弄有姝的屁股,嘴里“狗兒狗兒”地喊個不停,一旦有姝想跑就會把他一巴掌摁住,狠狠揉幾下。嘗試了幾次之后,有姝終于放棄了,生無可戀地趴在地上,鼻頭發(fā)出嗚嗚悲鳴。 一個太監(jiān)被叫聲吸引,走近了細看,當即變了臉色,“孫婆子,這狗不是你的吧?” “鄰居家的狗生了崽,送我一只。” “你放屁!”那太監(jiān)忽然爆喝一聲,把眾人嚇了一跳。 老婦連忙低頭,掩飾自己驚恐不安的表情。她只會造畜這一種妖術,并無自保之力,若招惹到宮人頭上,必定會被扒皮抽筋。 “怎么了這是?”其余幾人立刻圍攏過去,看見地上嗷嗷直叫的有姝,驚訝道,“這狗兒好生可愛,毛色也非常純凈,似乎,似乎……” 他們全在貓狗坊當差,大燕國所有名貴貓狗,看一眼就能分辨。領頭那人小心翼翼地把有姝抱起來,翻翻他眼耳口鼻,又揉揉他肚皮與小爪子,驚聲道,“這竟是一只臧袖犬,且是毛色發(fā)生變異的稀有品種。一般的臧袖犬多為黑、褐二色交雜,它卻是通體雪白,無一絲瑕疵,當真世所罕見!” 確定了有姝的“高貴血統(tǒng)”,太監(jiān)逼視老婦,詰問道,“孫婆子,這臧袖犬乃西藏貢品,宮中貴人想養(yǎng)都不可得,你一介庶民怎會有?說,你是從哪兒偷來的?” 眼見一頂“偷盜貢品”的帽子壓下來,若罪名落實,扒皮抽筋都算輕的,沒準兒還會被凌遲處死,偏老婦又不能把人給變回去,只得抱起孫女,擲出手里的彈丸,消失在一陣黑煙中。 幾個太監(jiān)愣了好一會兒才想起去報官,然后把這只純白的臧袖犬帶入宮中。有姝起初還覺得倒霉,得知自己“高貴不凡”的身份又暗暗慶幸。若非如此,他早晚有一天會被那小姑娘玩殘,甚或玩膩以后殺死。在那種妖婦手里長大的孩子,耳濡目染之下根本不懂什么叫人性、憐憫。 貓狗坊與人類社會一樣,也有貴賤之分,雖然都是市面上少有的名貴品種,但貢品與非貢品之間有著天淵之別,毛色與性情方面也存在天然的差距。有姝不但是貢品,且毛色純凈罕見,性情溫順乖巧,乃極品中的極品。 貓狗坊的太監(jiān)總管迅速把此事報予皇上,免得各位嬪妃都看中這只臧袖犬,叫他難做人。 有姝剛被關進籠子里,還來不及適應環(huán)境就又被抱出來,稱了重量之后裝入一個更為小巧精致的金絲籠帶了出去。負責護送他的兩名太監(jiān)邊走邊低聲交談,“皇上果然還是最心疼七皇子,聽說得了一只純白臧袖犬,立刻就讓咱們送去甘泉宮,別的貴人連看都沒能看一眼。” “再怎么說七皇子也是代皇上受過。當年若非他喝了本該呈給皇上的毒粥,也不會落得個半身不遂的下場。他人都廢了,給些好東西不值什么。” “倒也是。皇上如此寵愛慧妃和八皇子,也是托了七皇子的福。但七皇子性情乖僻,雖行動不便,卻極為反感活物近身,怕是不會養(yǎng)狗?!?/br> “他若是不喜歡,皇上轉手就會送給八皇子。別宮貴人又該眼紅了?!?/br> “噓,小聲點。” 二人左看右看,沉寂下去,并沒有注意到籠子里的小狗露出若有所思的表情。 甘泉宮內,大燕國主景帝正與慧妃閑聊,身旁坐著兩名十二三歲的少年,其中一個笑容燦爛、性情開朗,還有一個坐在輪椅里,低垂著腦袋,不知在想些什么。他只露出一張側臉,卻是劍眉入鬢、高鼻深眼,容貌極其俊美雍容。當有姝被帶入正殿時,開朗少年疾步走過來,圍著籠子驚呼,他卻只淡淡瞥了一眼,目中滿是冷色。 主、主子?有姝盯著忽然放大的一張俊臉,簡直不敢相信自己的好運。他也曾想過入宮會不會遇見主子,卻沒料如此之快。感謝上天眷顧!他從蔫噠噠的狀態(tài)立刻轉變?yōu)樯埢罨?,邁開小短腿跑到籠子邊,沖少年哼哼唧唧直叫。 “父皇,它喜歡我!”開朗少年得意洋洋地宣示。 “這是送給你皇兄的,你若喜歡,朕讓人再尋一只?!本暗廴崧暤?。 皇兄?有姝這才注意到角落里還坐著一個人,長相竟與主子一模一樣,他們是雙胞胎?那么問題來了,究竟哪一個才是?亦或者兩個都是?被糊弄了一輩子的有姝已徹底懵了,偏著頭左看右看,又抬起小爪子撓腦袋,動作十分憨傻可愛。 面如冰霜的少年見此情景,竟罕見地勾了勾唇角。一直關注他的景帝龍心大悅,招手道,“把小狗帶上來讓七皇子好生看看?!?/br> 八皇子還不死心,央求道,“父皇,兒臣也很喜歡這只小狗,不能送給兒臣嗎?” “這樣吧,你們各自拿著東西去逗它,它若是跑向誰,誰就是它的主人,這樣可好?”慧妃笑嘻嘻地道。 此時,有姝已經確定,坐在輪椅上的少年才是自己的主子。主子絕不會一面覬覦別人的東西,一面裝作天真無邪;絕不會欺負一個不良于行的人,更何況對方還是他的兄弟。 明知同胞兄弟身體有疾,更需要呵護關愛,開朗少年卻依然去爭去搶,品行好壞一目了然。更可氣的是慧妃。身為母親,她不該更照顧弱勢一些的孩子嗎?怎還提出那種建議?有姝氣壞了,方才還沖開朗少年撒嬌,現(xiàn)在卻倒退幾步,汪汪吠叫。 可惜他憤怒的表情掩蓋在絨毛里,誰也不看見,惹得八皇子低笑道,“母妃快看,它在叫我呢?!?/br> “朕已經說了,這是送給老七的東西。”景帝無奈。 “讓他們一塊兒玩嘛?!被坼驁A場。 七皇子終于開口了,“既然皇弟喜歡,那就給他吧,兒臣潔癥嚴重,恐怕受不了貓狗的臟亂。” 說話間,太監(jiān)已把籠子打開。有姝見主子想把自己送給別人,連忙邁著小短腿跑過去,人立而起,用兩只肥肥短短的前爪不停抓撓主子衣擺,發(fā)出委屈至極的哼哼聲。 七皇子暗沉雙眸微微放出亮光,視線不知怎的,竟無論如何也無法從小狗身上移開。它雪白雪白的一團,跑起來像一顆滾動的球,極其可愛,比他曾經見過的所有造物都要可愛。它的表情還那樣靈動,仿佛有些委屈,又有些焦急,更有無數的歡喜與雀躍。看得出來,它很喜歡自己,比喜歡老八多得多。 七皇子心尖一顫,連忙彎腰把小狗抱起,輕輕托住它綿軟的屁股。想象中的惡心感并未出現(xiàn),他還來不及松口氣,小狗已經撲到他臉上,拼命舔舐他眼瞼、鼻頭、嘴唇等處,弄出一片濕漉漉的水光。 “哎呀!快把小狗抱過來,小七會受不了的!”慧妃驚叫。 景帝卻遣退宮人,露出欣慰的笑容。兒子很好,自從癱瘓之后,他從未這么快活過。他正在低笑,輕輕撫摸小狗的腦袋和肚皮,試圖湊近了回吻它濡濕的眼眸與鼻尖,臉上柔情滿溢。他終于又有了一絲少年人的朝氣。 八皇子攏在袖中的手用力握拳,故作輕快道,“看來小狗也很喜歡皇兄,那咱們一塊兒養(yǎng)吧?皇兄,把它放到桌子上來,咱們喂它一點東西?!?/br> “它吃過了嗎?”七皇子看向貓狗坊的太監(jiān)。 “啟稟七殿下,來之前吃了一碗rou糜粥,這會兒應該還能再吃一點。這是貓狗坊專門配置的糕餅,需得掰碎了喂食。剛出生的小狗腸胃十分嬌弱,牛乳、生雞蛋、太甜、太咸、太硬的食物都吃不得,會生病。”太監(jiān)大略解釋一番。 七皇子認真聆聽,末了吩咐道,“待會兒走的時候你把注意事項寫下來,越詳盡越好?!比缓蠼舆^宮女遞來的糕餅,掰碎了慢慢喂。 小狗吃東西的時候完全靠舌尖一點一點卷走,剩下的殘渣也一并舔干凈,那細小溫軟,帶著少許倒刺的舌苔滑過皮膚時留下一串酥麻癢意,令七皇子心尖直顫。這感覺絕對不是惡心,而是享受與沉迷。 他喂了一小塊,緊接著又喂一小塊,對皇弟要求自己把小狗放到桌面上的話置若罔聞。桌面冰冷堅硬,會把它凍壞的,還是自己的懷抱最溫暖舒適。況且,他很不喜歡別人觸摸小狗,即便多看一眼也不行。 八皇子央求了好幾遍也沒得到皇兄回應,不免用委屈的眼神朝父皇、母妃看去?;坼奶鄣嘏膿崴X袋,景帝卻擺手道,“你皇兄難得看上什么東西,你還跟他爭?你怎如此不懂事?” 八皇子臉色微微一變,連忙說自己知錯了,是小狗太可愛,自己太過喜歡云云?;坼哺焸湫鹤樱虒钟训芄?。景帝這才滿意,略坐一會兒便匆匆離開。慧妃與八皇子站在廊下恭送圣駕,等人走得不見蹤影才慢慢回轉。 八皇子拿了一塊糕餅,湊到皇兄身邊逗弄小狗,卻被他冷著臉推開。 雖然容貌相同,有姝卻極為厭惡八皇子。他齜牙咧嘴地吠叫幾聲,背上的絨毛也根根倒豎,充分表現(xiàn)出自己的敵意,見八皇子把糕餅伸到自己鼻端引誘,連忙扭過屁股,把腦袋往主子衣襟里鉆,留下一截小尾巴輕輕甩動。 這副忠心耿耿又可憐可愛的模樣惹得七皇子破天荒地朗笑起來,立即捂住它露在外面的小屁股,免得摔出去。 八皇子眼珠通紅,氣急敗壞,“母妃,我要這只小狗!你讓皇兄把它讓給我?!?/br> 慧妃自然而然地命令,“老七,把小狗給你皇弟。你行動不便,連自己都照顧不好,還養(yǎng)什么寵物?” 已經習慣了母親的冷言冷語與前后不一,七皇子并未覺得失望亦或難過。他這輩子的確沒什么盼頭,也的確是個廢人,所以怪不得別人輕視、疏忽。從父皇那里得來的賞賜他可以全部讓給老八,唯獨這只小狗不行。它能讓他朗笑,讓他的心間充滿歡喜與柔情,讓他覺得原來活著是如此美好的一件事。 “不行,它是我的?!彼麛嗳痪芙^。 “你說什么?”慧妃不敢置信地道,“你不聽母妃的話了?” “父皇把它送給我,這是圣旨。你們若是把它奪走,我會去父皇那里申訴。不想落得個抗旨不尊、欺凌殘障胞兄的惡名,你們還是消停些吧?!痹捖?,七皇子擺手,命貼身宮女把輪椅推回自己宮殿。宮女快速看了慧妃一眼,這才動作。 慧妃氣得仰倒,卻礙于殿內還有許多宮人,不好大聲叱罵,只得捂著胸口坐下,直念孽障。八皇子從未見過老七如此強硬冷厲的一面,也有些驚住了,好半天無法回神。 有姝曾經猜測過,舍了星位又失了法力的主子定然過得艱難,卻沒料會艱難到這種地步。母親不愛,胞弟排擠,父皇雖然有心,卻因政務繁忙而略有疏忽,更糟糕的是,他竟然癱瘓了,余生都要在輪椅上度過。 而這種種磨難全都是自己造成的。思及此,有姝又是心疼又是憤怒,爬到主子肩頭,沖甘泉宮吠叫了好一陣兒,然后才用肥短的前爪抱住主子側臉,湊近了舔吻,鼻頭發(fā)出吚吚嗚嗚的安慰聲。 七皇子雙手插在它腋下,將它舉起來平視,深邃眼眸里泛出許多笑意,“你是在心疼我?” 有姝本想點頭,礙于宮人在場,只好改成吠叫。 “原來真是在心疼我。”七皇子朗聲大笑,一會兒親親它腦門,一會兒親親它鼻頭,一會兒親親它小嘴、小爪、小肚子,低不可聞地安慰,“我沒事。不入我心者傷不到我分毫。雖然我不良于行,但照顧好你卻不成問題,所以不用在意旁人的風言風語?!?/br> 反過來被安慰的有姝越發(fā)內疚自責,用粉紅的rou墊碰了碰主子嘴唇,卻被他小心翼翼地握住,親了很多下。得到這只小狗,他現(xiàn)在的心情只能用“如獲至寶,欣喜若狂”八個字來形容。 第86章 造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