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姝_分節(jié)閱讀_64
七皇子眼睛一亮,欣喜道,“這是梨渦?你還長著兩個小梨渦?” 僅憑揣測,主子竟然能把自己的容貌描繪得八九不離十,且極具神韻,就仿佛親眼所見一般。有姝汪汪叫了兩聲,不得不表示嘆服。 七皇子抱住小狗,在他臉上左看右看,低笑道,“我家有姝果然是世界上最可愛的妖精,竟還長著一對兒小梨渦。待你日后變成人,我定要戳戳看?!碑斎贿€要嘗一嘗。 戳梨渦一直是主子的習慣,幾輩子都改不了,有姝早已經(jīng)習慣了,撲到他臉上猛舔,又伸出狗爪,報復性地戳主子臉頰。七皇子含住他粉嫩的小爪子,朗聲而笑。 從這日起,七殿下的寢宮中掛了一副畫像,除了灑掃的太監(jiān),不許任何人碰。也是從這日起,他變得越來越開朗,越來越富有朝氣,令景帝老懷大慰。 第92章 造畜 有姝原以為太后會立即動手,哪料等了兩三個月也沒見動靜,只得讓老鬼去打聽情況。 老鬼來時他正躺在七皇子腿上曬太陽,小肚皮翻著,四只爪子朝天,鼻頭發(fā)出輕微的哼哼聲。說實話,這哼聲并不難聽,反倒奶聲奶氣十分可愛,能把人耳根子都融化掉。七皇子顯然很享受,一只手輕輕握著他搖來晃去的尾巴,一只手在他肚皮上來回撫弄,表情寵溺萬分。 然而,老鬼只要一想到這幅皮囊里包裹著一個人的靈魂,且這人還能極其自然地裝乖賣傻,一副狗樣兒,他就渾身都冒雞皮疙瘩。他實在搞不明白怎會有人當狗當?shù)萌绱藧芤狻?/br> “有姝,你究竟什么時候出宮去找那妖婦?你就不怕永遠也恢復不了人形?”這句話他已經(jīng)憋了許久,今天不吐不快。 “不急,等主子的腿完全康復再說。太后那里動手了嗎?”有姝撩了撩眼皮。 “動手了。八皇子離開慈寧宮的當晚就被下了毒,連同慧妃也是一樣。這種毒素能使人無端端地亢奮,白日里看上去精神奕奕,晚上入夢之后卻會急速流失精力,最終虛弱而死。除非像我這樣的國手,否則一般的太醫(yī)根本查驗不出。我算算,再過兩三月,八皇子也就撐不住了,慧妃倒是還能活個一年半載?!崩瞎砥笓Q算。 “還要那么久?”有姝翻了個身,讓主子繼續(xù)給自己撓背。 恰在此時,一名太監(jiān)飛奔而來,附在七皇子耳邊低語。有姝變成狗之后五感更為敏銳,即便對方極力壓低聲量,也聽了個一清二楚。八皇子白日宣yin,與甘泉宮里的一個小宮女搞上了,卻沒料身體太虛,竟得了馬上風,如今已口吐白沫暈死過去,掐人中、潑冷水、夾指頭,怎么弄都弄不醒?;坼具€有意遮掩,見兒子病得如此之重,這才遣人去找太醫(yī)。 如今各宮都已得了消息,擎等著看甘泉宮笑話。才十三歲就迷上女色,且還中風躺倒,這事兒說出去足夠給姬姓皇族潑上好大一瓢污水。八皇子以前因為得寵,性格頗為冷傲,又常常用貶損兄弟的方式來抬高自己,這會兒竟出了這種丑事,莫說能不能治好,就算治好了,這輩子恐怕也抬不起頭來。 “馬上風?”老鬼顯然也聽見了太監(jiān)的回稟,搖頭道,“不是馬上風,應當是中毒之后精神亢奮到極致形成的暫時性昏厥。這下麻煩了,本還有三個月的壽數(shù),毒性猛然被激發(fā)出來,恐怕活不過三天?!?/br> “三天好啊。”有姝一咕嚕爬起來,歡快地搖尾巴。他雖然當了一世清官,卻也沒變成圣母,八皇子與主子之間擺明了只能活一個,他當然會選擇主子。 “太醫(yī)說他活不成了?”七皇子連忙把忽然跳起來的小狗捧在手心,擰眉問道,“可有再叫幾個太醫(yī)看看?他才十三歲,這個年紀得那種病,怎么著也不可能?!?/br> “慧妃把太醫(yī)院半數(shù)太醫(yī)都叫去了,全說是那啥,如今口吐白沫,渾身抽搐,無論如何也叫不醒?!碧O(jiān)篤定道。 七皇子沉吟片刻,忽而笑了,“就這么死了未免太過便宜老八。不過不急,本宮那好母妃此時此刻應該想起本宮來了,畢竟大燕國手鄧朝山如今是本宮的專屬太醫(yī)?!?/br> 他話音剛落,外面就有宮女通稟,說是慧妃娘娘求見。 “讓她進來。”七皇子擺手,見有姝正瞪著烏溜溜的眼珠仰望自己,便吻了吻他腦門,柔聲低語,“乖有姝,我說過要為你報仇的,所以不能讓老八死在別人手里,哪怕是意外也不行。”話落似想起什么,一面去點他鼻頭,一面歉然道,“你還小,這些事原不該讓你知道。等你長大了,我再一樣一樣解釋給你聽。” 見慧妃涕泗橫流地跑進正殿,張口就要哭訴,他立刻捂住有姝的耳朵,冷聲警告,“母妃,先別急著哭鬧,待本宮安頓好有姝。他喜靜,若是被你吵著了,待會兒又該少吃一碗飯,他如今正長身體,一丁半點兒也耽誤不起?!?/br> 對現(xiàn)在的七皇子而言,朝堂紛爭不過爾爾,過往仇恨亦能緩緩,唯一緊要的大事就是喂養(yǎng)有姝,好叫他多吃一點,快長一些,最好明天早上睜眼的時候,他就能變成赤條條的美貌少年躺在自己懷里。 誰若是誤了這件大事,他翻臉就能無情。 慧妃有求于人,只得勉強按捺,盯著小狗的眼眸能噴出火來。 七皇子不緊不慢地捋了捋有姝毛茸茸的腦袋,又親了親他粉嫩的小rou墊,不厭其煩地叮囑,“和小順子去外面玩會兒,別看見臺階就往下蹦,當心摔著;別看見蟲子就撲上去咬,當心有毒;別靠近陌生人,陌生動物也不行,它們沒有你聰明,誰知道會不會忽然撓你,咬你……” 見他大有沒完沒了的架勢,有姝連忙伸出爪子拍他手背,鼻端發(fā)出急切的嗚嗚聲。 七皇子無奈,沖小順子擺手,“帶他玩兒去吧,弄臟了沒關系,別受傷,否則本宮唯你是問?!?/br> 小順子尚未領命,慧妃已忍不住了,焦躁道,“老七,你究竟有沒有把母妃放在眼里?是這只狗重要,還是母妃與你兄弟重要?老八如今都那樣了……” 七皇子捂住有姝耳朵,森然開口,“母妃,想救老八的命,你就給本宮閉嘴!你和老八如何待本宮,難道還要本宮揭破嗎?本宮之所以對你們避而不見,不過是給大家留些顏面罷了。老八那些污糟事,你愿說,本宮可不愿聽,更不能讓有姝聽了去?!?/br> 慧妃啞然,這才想起兒子已經(jīng)不是以前那個任由自己肆意擺弄的傀儡了。現(xiàn)在的他即便不良于行,也是一柄鋒銳無匹的寶劍,觸之即傷。他無需依靠歐陽家,更無需依仗甘泉宮,他才十三歲卻已經(jīng)獲封端親王,與文武百官分庭抗禮,與眾位閣老把控朝政,甚至與幾位老皇叔平起平坐。他容貌尚且稚嫩,然而一旦沉下臉,卻流瀉出連景帝都望塵莫及的威勢。 慧妃腿肚子一軟,差點跪下,所幸有兩名宮女左右攙扶,才沒失態(tài)。她強忍心悸地看著兒子放開小狗的耳朵,又在它腦門上親了親,用前所未有的柔軟聲調(diào)囑咐,“去玩吧,待會兒我哨子一響,你就得趕緊回來?!?/br> 有姝極為怨念地瞪了一眼掛在主子脖頸上的玉哨,顛顛跑了。 不等小狗跑遠,慧妃立刻撲到兒子跟前,又是哀求又是悲泣,極力述說著自己的愧疚與悔意。當老八躺倒在宮女肚皮上的時候,她徹徹底底后悔了。她親手教養(yǎng)長大的孩子,幻想著某一天登臨巔峰,為她帶來無上權勢的孩子,到頭來竟是這么個玩意兒,文不成武不就,才十三歲就沉迷女色、荒yin無度,除了一張會討巧的嘴,簡直一無是處。 但就算老八再不成器,那也是她的命根子,她割舍不掉。 七皇子一語不發(fā),只管用深沉難測的目光盯視慧妃,待她哭夠了,哭累了,哭得幾欲昏厥才道,“你回去吧,本宮會替你去求父皇?!编嚦诫m然是他的專屬太醫(yī),但畢竟是父皇的人,自然要父皇準許才行。不過老八畢竟是父皇的兒子,他即便再生氣,也不可能見死不救。 慧妃也明白這個道理,但她沒臉去求景帝,這才找老七出面。老八今年才十三歲,青天白日睡了母妃的宮女,且還在激蕩時暈死過去,這事兒怎么看怎么荒唐。就算把老八救回來,皇上恐也懶得看他一眼了。 慧妃慌亂的內(nèi)心更添幾抹絕望,走出廣陵宮時回頭去看,終于明白自己失去了什么,又做錯了什么。若是不聽胞兄的話,把兩個孩子平平安安養(yǎng)大,她壓根不用卷入這宮闈傾軋,也就不會竹籃打水一場空。她原本有一個多么優(yōu)秀,多么俊美的孩子,他十三歲就能在朝堂上翻手為云覆手為雨,待來年長大,又會如何耀眼奪目? 毀了,都毀了!她忽然掩面,踉蹌而去。 景帝知道慧妃去求了老七,卻沒料老七能摒棄前嫌來尋自己。他一面感嘆老七這孩子就是仁義,一面遣人把鄧朝山召入宮。鄧朝山驗看過后搖頭道,“這不是馬上風,是中毒。” “中毒?是不是你干的?”慧妃先是怔愣,隨即去看老七,臉上滿是怨怒。 景帝甩手就是一個巴掌,冷聲道,“朕看你已經(jīng)無藥可救了。你以為老七與老八一樣,是不顧念親情的畜生?”再者,老七就住在他眼皮子底下,身邊全是他的眼線,這樣大的動作怎會發(fā)現(xiàn)不了?不過有些話說出來未免傷了感情,大可不必挑明。 七皇子一只手捂著有姝的耳朵,一只手擋住他眼睛,垂眸斂目,不發(fā)一言。父皇終究看錯了他。必要的時候他也能六親不認,卻不忘扯一面仁義的大旗掩蓋,不似老八,蠢得赤條條,蠢得令人恨不得千刀萬剮。 慧妃腦袋被打偏,嘴角也裂了一道口子,頓時噤若寒蟬。 那邊廂,鄧朝山已經(jīng)為八皇子拔除部分毒素,去了偏殿開藥方。景帝與慧妃連忙跟過去,欲詢問他老八究竟中了什么毒,更想查出幕后真兇。 七皇子轉(zhuǎn)動輪椅來到床邊,醒了,便輕輕握住他一只手,用深不可測的眼眸看過去。八皇子先是一驚,隨即大怒,卻因身體虛弱說不出話,只能斷斷續(xù)續(xù)地呻吟。駭然中,他聽見對方殷切叮囑,“老八,你可千萬不能死在別人手里。你這條命,本宮已經(jīng)預定了?!?/br> 八皇子張開嘴,吐出一連串破碎的氣音,最終又翻著白眼暈死過去。恍惚中他意識到,自己仿佛被一只毒蛇纏上了。 第93章 造畜 八皇子最終還是救了回來,卻因毒性被催發(fā)得太過猛烈,不但雙腿俱廢,連下半身的能力也一并喪失。換一句話說,他才剛滿十三歲,這輩子就到頭了。皇子大多早熟,與宮女癡纏的人不是沒有,但落得他這種下場的還是破天荒頭一個。 朝臣們想到他,難免就要想起七皇子,然后紛紛搖頭。都是一個娘胎里生下來的,怎么差距就如此之大?所幸七皇子早已離開甘泉宮,這才沒被連累了名聲。 鄧朝山見慧妃眼睛十分灼亮,嘴唇卻微微發(fā)青,便也替她把脈,探出同樣的毒素。景帝對此極為重視,一面讓鄧朝山放出風聲,說老八是得了馬上風,一面暗地里調(diào)查真兇,又拿老八當誘餌,把下毒之人抓住,順藤摸瓜查到太后那里,從而翻出一樁驚天奇案。一個月之后,太后暴病身亡,又過一月,靖國公也因憂思過重而辭世。 一樁驚天丑聞就這樣悄無聲息地掩埋在歷史的長河中,而慧妃和老八自始至終都搞不明白自己為何會招來如此橫禍。景帝卻從太后口中得知,她與靖國公的丑事曾被老八撞破,這才起了殺人滅口的心思,而老八素來與慧妃親密無間,慧妃十有八九也知道。 除了幾個心腹,景帝恨不得把所有知情者殺人滅口,但涉及妻妾與子嗣,一時間也頗多猶豫。他并未去找老八對質(zhì),便是問了也得不到一句實話,還會像上次那樣,一股腦兒全推到老七的小狗頭上。倘若不是他的玉佩落在太后手里,倘若不是老七不良于行,他很有可能會假扮成對方,來個借刀殺人。 八皇子連至親都能殘害,早已令景帝寒了心,莫說寵愛重用,便是多看一眼也覺得膈應,再加上這件事,竟就成了一根心頭刺,欲拔卻又不能。反復思忖之后,他下了一道旨意,將慧妃連同八皇子一塊兒遷到冷泉宮,幽禁終身。 曾經(jīng)的一代寵妃就這樣沒落了,而七皇子年滿十四就請了旨意,搬去宮外居住。 兩年后,端王府。 七皇子正坐在廊下,一面飲茶一面笑看花叢中撲來撲去的小狗。小順子和幾名太監(jiān)各守住一個方位,免得它頑皮跑遠了。老鬼也跟著端親王出了宮,此時正漂浮在半空,絮絮叨叨地說話。 “你別整天想著玩兒,得了空也找找那妖婦。這都兩年過去了,我替你著急!” 有姝腦袋扎進草叢里嗅聞,仿佛在找什么東西,只露出一截滾圓的屁股和肥短的尾巴。他一面搖晃尾巴,一面老神在在地道,“不急,當年我抓掉那小姑娘一根頭發(fā),憑借這根頭發(fā),就算她們跑到天邊我也能把人找出來?!?/br> “我看你就是貪玩?!崩瞎硪徽Z揭破。 有姝僵了僵,然后若無其事地把落在草叢里的繡球叼出來,屁顛屁顛朝主子跑去。將繡球放在離主子三米遠的地方,他連連吠叫,烏溜溜的眼睛里滿是殷切期待。 七皇子俯身看他,眼角眉梢全是溫柔淺笑,“你想讓我陪你玩繡球?好啊,把繡球給我?!?/br> 有姝并未上前,反倒叼著繡球跑遠一些,蹲坐在地上繼續(xù)吠叫,見主子還是不動,竟直接把繡球扔到臺階下,咕嚕咕嚕滾遠了。他抬起一只前爪,指了指繡球,又指了指主子雙腿,意思極為明顯。 七皇子朗聲笑了,“好吧,你來扔繡球,我來撿,這樣滿意了嗎?”即便貴為親王,即便已擁有左右朝堂的權利,在自家愛寵面前,七皇子也不過是個狗奴罷了。 他非但不以為恥,還常常覺得不夠周全,想盡辦法為有姝提供更安逸的生活。為防攪擾有姝好眠,他可以整夜整夜保持同一個睡姿;為防有姝挑食,他能讓自己習慣味道寡淡的飯菜;見有姝總是孤孤單單地玩耍,即便想撒個歡,盡情奔跑一下,也因擔心自己身體而不敢稍離,他就拼了命地鍛煉身體,試圖重新站起來。好在皇天不負有心人,最近一段日子,他已經(jīng)能撐著拐杖,扶著墻壁,慢慢走上一段距離。 有姝蹲坐在五米開外的地方等著主子,怕他摔了,后腿一蹬一蹬,隨時準備跑過去??匆娭匦抡酒饋淼闹髯樱热魏稳硕几吲d,小尾巴甩得太過猛烈,連整個屁股都開始扭動。他忍了又忍,終是沒忍住,一扭一扭地奔到主子身邊,等他走上幾步稍作休息的時候就用毛茸茸的腦袋去磨蹭他腿肚子,左腿蹭完去蹭右腿,右腿蹭完又蹭左腿,來來回回、歡喜雀躍,鼻頭還發(fā)出奶聲奶氣的哼哼聲。 七皇子被他逗得直笑,剛用光的力氣瞬間又恢復了。他遣退欲攙扶自己的太監(jiān),也扔掉手里的拐杖,扶著墻壁說道,“有姝,快別蹭了,當心踩到你。” 有姝汪汪叫了兩聲,連忙跑到三米開外等待。主子今年剛滿十六,卻已經(jīng)長得非常高大,臉上稚氣盡退,又因參政兩年的緣故,由俊美溫雅中透出幾分凜然威勢?,F(xiàn)在的他,仿若與初次見面的他融合了,一樣在逆境中掙扎,一樣堅強果敢、勇往無前。他可以被擊敗,卻絕不會被打垮。 想想曾經(jīng),看看現(xiàn)在,有姝不禁百感交集。 七皇子被他崇拜而又熱切的目光看得心尖發(fā)燙,快走兩步,喘息道,“小東西,是不是覺得你家主子很厲害?你且等著,再過不久我就能陪你到處遛彎,便是天涯海角也能與你同去。” 有姝高興得連舌頭都吐了出來,再次跑上前磨蹭主子腿腳,引領著他走過游廊,下到草地。終于撿到繡球時,七皇子已累得滿頭大汗,嘴角卻掛著暢快的笑容。他彎腰,將繡球遞給有姝,躍躍欲試道,“再來?!?/br> 有姝叼著繡球跑遠,這次蹲坐在二十米開外的地方,眼巴巴地看著主子,不時吠叫兩聲,仿佛在給對方打氣。七皇子一步一步挪移,漆黑雙目只看得見青青草坪上那雪白的一團。若是生命中沒有有姝,他想自己一定會活得糟糕透頂、一塌糊涂。 再次撿起繡球時,他被有姝撲到了,主寵兩個躺在爛漫馨香的花叢里,互相嬉鬧,然后靜靜躺平,一起閑看天上的白云與飛鳥。倘若沒有政務,他們能一躺就是一整天,而且半點不會覺得枯燥無味。 感覺日頭太過耀眼,七皇子把有姝舉起來,擋住光線,然后慢慢將他湊近了,去親吻他帶著青草香氣的小rou墊和濕漉漉的鼻頭,喟嘆道,“有姝,你什么時候才能化形?我已經(jīng)十六了?!?/br> 有姝吠了兩聲,心道的確是時候恢復人形了。 恰在此時,一名侍衛(wèi)疾步走來,低聲道,“主子,皇上召您入宮商討政事。” “本王知道了?!逼呋首佑H了親有姝腦門,這才在兩名太監(jiān)的攙扶下爬起來,回寢殿換朝服。四爪金龍袍服穿在他身上有種別樣的威嚴,即便雙腿殘疾多年,身材也比一般的皇子看上去更為高大健壯。幾名幕僚候在一旁,徐徐稟報朝中諸事,而他則仔細為有姝穿戴打扮。 有姝有一口小箱子,專門用來擺放玩具和服裝。沒錯,就算變成一只狗,有姝也是有衣服穿的,宮里賞下的名貴布料全被七皇子拿來給他裁了衣裳。臨到出門的時候,七皇子穿什么他就穿什么,務必叫人一眼就能認出來他正是七皇子的寶貝疙瘩。 捯飭整齊,七皇子把有姝抱上馬車,一名幕僚陪伴身側(cè),低聲交談,“王爺,您雙腿已經(jīng)康復的事,該何時告訴皇上?”自從出宮之后,端親王就開始慢慢籌謀布局,不用兩年就已把身邊的人全部收攏,也因此,端親王府里的大小諸事,除非他有意,否則外界絕對不會知道。 “總要告訴他的,但不是現(xiàn)在。本王心里自有成算。”七皇子擺手,見有姝仰躺在自己懷里睡著了,連忙從矮桌里翻出一條特制的小毛毯,輕輕替他蓋好,又愛不釋手地捏了捏他軟綿綿的前爪。 幕僚初來之時還頗感不適,現(xiàn)在卻已經(jīng)習慣了主子對小狗過分寵溺的態(tài)度。其實只要把小狗看成小王爺,違和感也就不那么重了。父母對待子女都這樣,然而即便如此,七王爺也是最嬌慣孩子的那一類。 幕僚刻意壓低嗓音,又道,“王爺,您對那個位置是否有意?如今各位皇子都已長成,您若無意,可挑選一人輔佐,您若有意……” 七皇子擺手,表情極為莫測,“此事暫且不提,本王還需想想?!?/br> 幕僚不再言語。沉默間,皇城到了,幾名太監(jiān)立刻跑上來幫七王爺抬輪椅,然后緩緩推到金鑾殿,等候在殿外的朝臣紛紛上前打招呼,因聲音太過嘈雜,難免吵醒了有姝。 四皇子也已封王,在朝中的地位卻遠遠不如老七來得穩(wěn)固,不得不上前拉攏。看見頭戴紫金冠,身穿四爪盤龍親王袍服,脖頸掛著一枚價值連城的血色暖玉,渾身上下都寫滿“貴氣逼人”四個字的小狗,他喟嘆道,“七弟,你這只狗,約莫是全天下最好命的狗。為了讓他穿得與你一樣,你竟觍著臉向父皇要了一道旨意,還時時刻刻捧在掌心供著,我看你這樣不似主子,倒更像它的奴才?!?/br> “只要有姝高興,叫本王干什么都好?!逼呋首永事暥?,狗奴姿態(tài)盡顯。 “你啊你,竟把狗看得比人還重,這次大婚之后可該怎么與王妃相處?難道讓她與一只小狗去爭寵不成?” 七皇子扶額,心道千防萬防,還是沒能防住消息走漏。不過倒也罷了,正好趁此機會看看有姝是什么反應。 有姝的反應是震驚,極度震驚,傻傻站了一會兒才沖主子狂吠起來。想丟下我跑去與別的女人結(jié)婚,別說門,連窗都沒有。他邊吠邊用爪子狂撓主子胳膊,小模樣十分兇神惡煞。 第94章 造畜 七皇子頗費了一番心思安撫有姝,等他平復下來才入金鑾殿面圣。政務處理完畢,就有幾名大臣站出來,說諸位皇子都已長成,為了穩(wěn)固江山社稷,是時候冊立儲君,還請皇上多加考慮云云。 景帝今年已經(jīng)五十出頭,這在醫(yī)療技術十分落后的古代算是高壽,但他卻覺得自己還能再活個十幾二十年,故而對側(cè)立儲君之事頗多抵觸。然也正如大臣所言,在外人看來,他已是垂垂老矣,時日無多,再不冊立繼任者,恐怕很多人會開始左右搖擺,從而導致朝綱混亂。 他瞇眼,視線在諸位已經(jīng)入朝參政的皇子身上滑過。大皇子乃嫡長子,名正言順,于是露出勢在必得的表情;老三生母只是個歌姬,且早已故去,便只能依附嫡系,此時此刻正看著大皇子,顯然準備擁立對方;老四的生母是靜妃,出身高貴,母家得靠,有一爭之力,卻也懂得收斂鋒芒,如今眼觀鼻鼻觀心,似乎對皇位并無覬覦;老五、老六、老九,幾乎各有各的打算,各有各的算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