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姝_分節(jié)閱讀_88
有姝站在廊下聽了片刻,臉上無一絲波動,直到火蛇竄至半空,令主子極其不適地瞇了瞇眼,他才使出浮空之法,飄到仁心堂大門頂端站定。 “本尊把話撂這兒,有本尊坐鎮(zhèn),滄州府絕不會死一個人,但你們?nèi)羰菍Ρ咀鸩痪?,對王爺不敬,本尊很樂意先送幾個去閻羅殿報道,也好殺雞儆猴?!彼捯衾滟Z氣沉怒,令整座滄州府都震了震,沖天火苗更是被他磅礴帝氣壓得漸次熄滅,最終連一縷青煙都冒不出來。 鬧事的百姓瞬間沉寂,露出畏懼又遲疑的神色。 有姝趁此機會拿出一張空白圣旨,用陰陽點化筆迅速填寫。這張圣旨大有來頭,乃主子擔當閻羅王那一世留下的,在凡人看來或許只是一件價值連城的古董,在冥府鬼仙眼里卻是敕令如山,不可違抗。 “陸判、城隍在何處?速速前來領旨!”最后一筆收勢,他腳下一跺,令地面震了三震。 已被懷疑壓過畏懼,準備繼續(xù)鬧事的百姓接連摔倒,心電急轉(zhuǎn)之下終于意識到鬼醫(yī)召喚的究竟是何人。陸判,應當是一名姓陸的判官;城隍,那可是掌管一州之地的仙人。鬼醫(yī)何德何能,竟敢發(fā)下圣旨讓他們前來受領,他以為自己是閻羅王嗎? 剛思及此,地面就冒出兩股青煙,待煙霧散去,兩名身穿官服的男子正誠惶誠恐地給鬼醫(yī)磕頭,口稱大人。 “從今日起,任何鬼差不得在我滄州府捉拿鬼魂,但有違者,本尊嚴懲不貸。”在旁人看來,鬼醫(yī)還是那個鬼醫(yī),在城隍和陸判眼中,此人卻已被黑底紫紋的面具覆蓋,身上還穿著上上任冥主的皇袍。沒有哪一位冥主能像上上任冥主那般一統(tǒng)鬼界與聻之獄,他忽然出現(xiàn)又忽然消失,其高深莫測的法力與來去無蹤的行徑已成為冥府不可言說的存在。 后兩任冥主皆為他親信,對他的敕令莫敢不從,原以為他入了仙班,卻沒料竟隱居在滄州。城隍驚得滿頭是汗,陸判也后怕不已。他早知道有姝并非常人,卻沒料他來頭如此之大。 狐假虎威的有姝盡量模仿主子的氣勢,把圣旨拋出去。兩位鬼仙連忙上前跪領,然后劃下結(jié)界,不讓滄州百姓的魂魄離體。換一句話說,即便瘟疫深入肺腑,只要有姝不讓他們死,他們就死不了。 鬧事的百姓這才意識到自己究竟招惹了怎樣的存在,連那些冷眼旁觀的侍衛(wèi)也都腿腳發(fā)軟站立不住。雖然三人的對話只短短幾句,透露出的訊息卻龐大得令人恐慌。什么樣的人能號令鬼仙?什么樣的人能讓冥主順服?又是什么樣的人能cao控一城百姓的生死? 鬼醫(yī)施展的哪里是仙家手段?他本身就是仙家才對! 鬧事者成片成片跪伏下去,涕泗橫流地請求大人饒恕。他們可還記得大人之前的話,要先送幾個去閻羅殿報道。早知道他有cao控凡人生死之能,大伙兒哪里敢鬧事,還不安安靜靜在家坐等? 除了主子,有姝從未把任何人放在心上,自然也不會與他們計較。他沖膛目結(jié)舌的周妙音勾勾食指,淡聲道,“隨我進來?!?/br> 周妙音呆愣片刻才在學徒的推搡中入了仁心堂,反反復復地問道,“你是神仙?你竟然是神仙?天啊,我竟然親眼看見神仙了!我還跟你切磋過醫(yī)術!”她后知后覺地喊起來,“這不公平!我是凡人,用的是凡人的手段,你卻用仙術勝我!這是作弊,開掛!” “我不是神仙,只是略通道法而已?!庇墟啻甓?,快走幾步去牽主子冰冷的手。他不是神仙,主子才是,若非被自己連累,主子現(xiàn)在哪里會陷入這等狼狽境地?所以哪怕付出生命,他也不會讓妖邪碰主子一根頭發(fā)。 周妙音連忙沖郕王拱手,卻再也沒有往日的情愫,反倒在心里吐槽:原來神仙也會攪基,說出去一定不會有人相信。 “雖然鬼差不會拘魂,但當身體潰爛到一定地步,就會有人變成活死人,情況反而更糟糕,是以,我現(xiàn)在很需要你的幫助?!庇墟蛑苊钜籼拐\。 “你是說那些人會變成喪尸?”周妙音腦子轉(zhuǎn)得很快。 “喪尸是什么?”郕王插口。 周妙音連忙向兩個古人解釋何謂喪尸,末了憂心忡忡地道,“你的意思是說,那張敕令不過是飲鴆止渴?但我能幫你什么?若要研究出治療瘟疫的方法,至少需要好幾個月的時間,怕是來不及了。而且,就算治療方法出來了,詛咒還在,病情總會再次爆發(fā)?!?/br> “只需半月我就能解開咒術,在此之前,我想借你的靈泉一用?!庇墟赜谐芍瘛?/br> “可我的靈泉陰氣極重?!?/br> “我能用極陽之物調(diào)和,使之成為任何人都能飲用的靈藥?!?/br> “是嗎?那好,我這就給你傾倒?!敝苊钜艮燮鹦渥?。 有姝真心實意地道謝,待院中的枯井被靈泉填滿,便往里扔九陽木、烈陽符、金烏尾羽等物。這些是他積攢了幾千年的收藏,今日全都化作烏有,但只要能幫到主子,便沒什么好可惜的。郕王也漸漸意識到少年為自己付出了什么,那份迷茫之感終被堅定取代。 經(jīng)過剛才那場大鬧,新的流言很快傳播出去,百姓得知鬼醫(yī)不但封禁了出城的道路,更封禁了黃泉路,心中又是愧悔又是惶恐,紛紛強撐病體來仁心堂磕頭。燒死一個凡人就能解救全城,誰也不會遲疑,但若是燒死一位仙人,誰有那等膽量?也不怕遭天譴! 仙人既然能號令鬼差,自然也能解除血咒,他們只需等著便是。剛思及此,就聽某人喊道,“快看,那是什么?” 只見仁心堂內(nèi)冒出騰騰霧氣,匯聚到半空竟形成一朵又一朵紫中帶金的云層,須臾之間就蔓延到萬里之外,把整座滄州府囊括在內(nèi)。粗壯的紫色電光在半空炸響,隨之而來的是淅淅瀝瀝的雨絲,吸入肺腑浸入皮膚后竟把黑色的瘟氣逼迫出來,化于無形。 “神仙顯靈了!我們有救了!”門外一片歡騰。 “真的有效!”門內(nèi),周妙音喜極而泣。 “不過是暫時遏制而已。更多瘟氣已化作蟲豸鉆入樹干、磚縫、地底,等雨水干涸后便會繼續(xù)作怪?!庇墟嗌砼缘臉渲Γ瑥臉湫纠镒С鲆恢缓谏∠x,碾成碎末。 “那該怎么辦?”周妙音急了。 “我自有辦法,你只管每天過來,往這口枯井里注水就好。”變成深紫色的井水還在沸騰,不斷把霧氣投入云層。 “那要注多久?你身上的極陽之物總會耗光吧?” “七天就夠了。”有姝回到內(nèi)室,繼續(xù)折疊紙鶴。郕王也幫著一塊兒疊,時不時湊過去,親吻少年腮側(cè)或嘴唇,說是想找些安全感與真實感。 周妙音站在窗外看了一會兒,感覺自己遭受到一萬點暴擊,揉著隱痛不已的胸口悻悻回轉(zhuǎn)。 百姓以為鬼醫(yī)召來的靈雨一下,血咒就會解除,哪料第二天瘟氣竟變成細小的蟲豸從地縫、磚墻、樹干里鉆出來,往他們腿上爬,看著更為可怖。他們跌跌撞撞跑到仁心堂,連喊救命,卻始終沒能等來鬼醫(yī)的回應,臨到午時又下一場靈雨,解了危局。 此后的很多天都是如此,大家在希望與絕望中反復煎熬,都有些撐不住了,竟莫名興起弒神的念頭。 這天,一群人舉著火把相約來到仁心堂,連郕王的部分精銳都參與其中,一面叫囂辱罵,一面往墻里投擲火把,哪怕明知道此舉實屬徒勞,也堅持不懈。他們想活著,想出城,想逃離這人間煉獄,于是人擋殺人佛擋殺佛。 連續(xù)折了七日七夜紙鶴,有姝已頭疼欲裂,若非有調(diào)和后的靈泉水補充元氣,恐怕早就倒下了。郕王也累得不輕,正躺在少年溫暖的懷中小憩。 有姝定定看了主子一會兒,又珍而重之地親吻他額頭,這才把點過睛的紙鶴放飛出去。門外的百姓先是聽見潮水拍岸的聲音由遠及近,踮腳一看,卻見許許多多紙鶴從仁心堂里飛出來,把天空渲染成金黃一片。它們左右盤桓,上下翩飛,把附著在人體、牲畜、樹木,甚至地底的瘟氣啄出來,仰著脖子吞噬。 周妙音站在廊下眺望,末了深深被宋掌柜的手段折服。世界上有他解決不了的事嗎?大約沒有。 第123章 醫(yī)術 數(shù)萬紙鶴在城中來回翻飛,一旦發(fā)現(xiàn)瘟氣就俯沖而下將之吞噬。百姓起初還會閃躲,待意識到這大約是鬼醫(yī)的手段就老老實實站在原地,任由它們啄食。每一只紙鶴的承載力都是有限的,一旦吞噬的瘟氣過多,便會自動飛上高空,化成一簇淡紫色的煙火,然后飄飄揚揚隨風而逝。 仁心堂內(nèi),有姝和郕王并未閑著,繼續(xù)一只一只折疊,一只一只放飛。忽然,天邊連綿不絕的黑云被紫火破開一個大洞,令璀璨的陽光照射·進來,驅(qū)走了瘟氣,也驅(qū)走了寒冷與絕望。 有姝這才停手,用陰陽點化筆為最后一只紙鶴點上眼睛,雙手高舉著將它放飛,“滄州之危已解,咱們可以好生歇一歇了?!?/br> “是嗎?”郕王也放下手里的符紙,走到窗邊眺望。天際出現(xiàn)一團又一團紫色的小光點,看著仿佛很不起眼,卻慢慢吞噬著厚重的烏云。光與影,黑與紫,交織成一片瑰麗奇景,既像日出前的霞光萬丈,又像鏖戰(zhàn)后的熾烈烽火。 郕王看著看著已是眼眶發(fā)酸,將少年摟入懷中,輕輕吮·吻他微翹的唇角,“有姝,我們勝了?!?/br> “我說過會好好保護你的!”有姝挺了挺小胸脯,表情十分自得。雖然這回捅的婁子有些大,不過好歹圓滿解決了。以前都是主子保護他,這回也該輪到他來保護主子。 看見主子眼底的黑青,他立刻彎腰把人抱起來,安置在柔軟的床榻上,又解了他發(fā)冠、外袍,鞋襪,用誘哄小娃娃的語氣說道,“乖,趕緊睡一覺,睡起來便什么事都沒了。”末了像小狗一樣舔·了主子幾下。 郕王頗有些哭笑不得,把少年拽入懷中死死按住,低嘆道,“你陪我,否則我睡不著?!?/br> 有姝還有許多善后事宜要處理,連忙踢蹬著腿·兒撲騰,卻因為太過疲累,亦或者主子身上的香氣太熟悉,竟蹬著蹬著便睡了過去,發(fā)出細微的鼾聲。躲藏在他發(fā)頂?shù)男⌒优赖剿箢i,慢慢融入皮rou,化成一個栩栩如生的刺青。 郕王摸·摸少年蒼白的臉頰,又親·親他光潔的額頭,這才翻了個身把人困住,然后陷入夢鄉(xiāng)。 仁心堂外,鬧事的百姓猶舉著火把,癡望天空飛來飛去的紙鶴,每當一只紙鶴“轟”的一聲化成火焰,他們內(nèi)心的絕望就消減一分。不多短短幾刻鐘,原本厚重的黑云就被這些火焰燒灼出許多大洞,不斷有燦金色的陽光照射下來,帶走冬日的寒冷。 當最后一團烏云被紙鶴吞噬并燒毀,掉落星星點點guntang的煙塵,才有幾人清醒過來,呢喃道,“解開了!血咒解開了!” “還不謝謝你們的救命恩人?”周妙音站在醫(yī)館門口,臉上帶著諷刺的笑容。 大伙兒這才回神,連忙把火把摜在地上,用腳狠狠踩滅,然后“砰砰砰”地磕頭。他們之前有多么憤怒瘋狂,現(xiàn)在就有多么懊悔恐懼。早知道鬼醫(yī)大人能解開血咒,他們何苦來鬧這一場?也不知他事后會如何清算? 郕王的私兵也恢復了理智,繼而聯(lián)想到更多。此前,王爺一直住在仁心堂,他們焚燒仁心堂的舉動無異于造反,怕是會被五馬分尸。不過一個小小的血咒,豈能奈何得了鬼醫(yī)?都說那位大人手段通天,及至今天才知,此言并非溢美之詞,而是再真切不過的實話! “鬼醫(yī)大人恕罪!吾等萬死!”他們連忙丟掉武器跪下磕頭。 一時間,仁心堂外跪滿了人,有請罪的,有感恩的,還有瞻仰仙人的,但仁心堂內(nèi)始終沒有動靜,直過了三四天才有一股紫色霧氣蒸騰而出,令滄州府下了一場靈雨。 靈雨驅(qū)走最后一絲陰霾,當百姓踩著松軟而又芬芳的泥土走到田坎間眺望才發(fā)現(xiàn),入冬前掉落在地里的麥穗竟然生根發(fā)芽了,遠遠看去一片嫩綠。瘟氣肆虐過后留下的不是破敗與蕭條,而是蓬勃生機。滄州有鬼醫(yī)坐鎮(zhèn),魑魅魍魎果然沒有絲毫施展的余地。 仁心堂接連七八天不見開門,百姓自以為觸怒了神靈,再不敢去瞻望膜拜,而是偷偷建了廟宇供奉鬼醫(yī)的雕像。有姝并非如他們想的那般動了真怒,實際上他從未把這些人看在眼里,他們是喜歡他、敬畏他,還是憎恨他,從不在他的考慮范圍之內(nèi)。 如今他正清點東西準備帶去京城。三日前,皇宮發(fā)來急詔,說太上皇病重,請諸位皇子即刻歸京,又給各地名醫(yī)發(fā)了帖子,請他們前去會診。有姝得了一張,周妙音也得了一張,其他藩地的神醫(yī)自是一個沒落。 為了解開血咒,有姝可說是傾家蕩產(chǎn)。他那褡褳原本是一個乾坤袋,比不得周妙音的空間,但收納幾百斤重的東西并不在話下。然而現(xiàn)在,即便他把袋子翻了個底兒朝天,也只倒出兩株黑色的小花,一柄名為誅魔的匕首,還有幾罐蟲子。小蝎子一聞見同類的氣味就從他頸窩里鉆出來,用小小的螯肢敲破外層琉璃,爬進去大快朵頤。等有姝發(fā)現(xiàn)時已經(jīng)晚了。 “真能吃?!彼鲱~哀嘆。 郕王放下書卷,將他攬入懷中親吻,“讓它吃吧,沒了我再遣人去抓。世上的寶貝多了去了,早晚我能把它們都找出來堆放在你面前?!?/br> 這話卻是沒有說錯,有姝絕大部分的收藏都是主子南征北戰(zhàn)為他掠來的,每當他沉睡過去,地宮里的寶物就會急劇增加,仿佛那里是所有小千世界的結(jié)點,而主子則是打通這些世界的鑰匙,把能搜刮的異寶全搜刮過來,只為讓他醒來后過得更為舒適。 哪怕每次輪回都會失去記憶,他也是世界上最好的主子,更是最好的戀人。有姝心頭火熱,把人撲倒在軟榻里,笨拙地撕扯衣服,還時不時垂頭舔·吻幾下。 當周妙音掀開車簾時看見的正是這一幕。少年騎坐在郕王腰·腹,埋頭一頓亂親,郕王邊笑邊揉·捏他挺翹的臀·部,仿佛非常享受,這畫面簡直虐狗。 “哎,不好意思,我敲門了的,你們一直沒答應,我這才掀簾子看看。車早就停了好一會兒了,你們要不要下來走動走動,順便吃點東西?”她面紅耳赤地道。 有姝心里十分遺憾,在主子嘴角舔·了一口,這才頂著一頭亂發(fā)下車。張貴因煽動王府私兵圍攻仁心堂,已被處以極刑,現(xiàn)在郕王身邊沒有太監(jiān)宮女伺候,都是兩人親力親為。 郕王身體已強·健很多,一只胳膊把少年牢牢禁錮在懷中,一個胳膊慢慢翻動架在火堆上的烤魚。周妙音則盤膝干等,頗有些無聊。 “你在看什么?”她用小木棍點了點有姝手中的畫卷。 “我在看魏國輿圖?!?/br> “看那個做什么,有書嗎,借我?guī)妆?。”周妙音已與宋掌柜結(jié)下革命友情,相處起來輕松又自在。她那些有可能招致殺身之禍的秘密,在宋掌柜眼里根本不算什么,故而可以毫無負擔地交流。 “車里有,你自己去拿。”有姝眉頭越皺越緊,沉聲道,“這張輿圖大有問題。” 郕王將烤魚擺放在洗干凈的粽葉上,一面灑鹽一面詢問,“什么問題?”能讓無所不能的鬼醫(yī)說出“大有問題”四個字,可見此事頗為棘手。 周妙音也重新坐回去,仔細研究輿圖,卻什么都沒看出來。 有姝反復研究了兩刻鐘,一字一句徐徐開口,“我之前想錯了,以為他們只是在篡改王爺?shù)拿\,但實際上,他們改變的是天下大勢??催@張圖,目前封王的皇子有八個,封地以京城為中心呈環(huán)繞之勢,看上去像不像八條龍?而皇城里有二龍坐鎮(zhèn),分別是當今圣上和太上皇。這格局的形成并非偶然,而是有人刻意引導所致,其目的便是為了布陣。” 若是早一點查看魏國輿圖,他也能早一天發(fā)現(xiàn)問題,但現(xiàn)在還不晚。 “布什么陣?”郕王心中隱隱升起不祥的預感。 有姝甩出幾張符箓,布了一個隔音陣法,詳細解釋道,“布九龍摘星法陣。九龍分別是諸位藩王、今上、太上皇,而你則是那顆星。這陣法的作用是借九龍拱星之態(tài)把天下大勢乃至于魏國皇室上下幾百年積攢的龍氣全部收歸己用以達到飛升成仙的目的。如此龐大的運勢,五六百年的妖怪絕對吸收不了,否則會爆體而亡。所以我很有理由懷疑,躲藏在背后的不是一只妖怪,而是一群妖怪。” “一群妖怪?”郕王面色凝重。 周妙音全身都起了雞皮疙瘩,雖然有些話聽不太懂,但并不妨礙她腦補出更恐怖的情節(jié)。從宋掌柜言辭間可以猜測,他之前的種種大動作是為了調(diào)查某件事,而這件事與妖怪有關。他此去京城不是為了替太上皇看病,卻是為了斬妖除魔??偢杏X宋掌柜的人設越來越狂霸酷帥拽了,遇見他也不知是自己運氣太好,還是太壞。 “你說的那些妖怪就藏在京城里?我現(xiàn)在能打道回府嗎?”她把包裹拉進懷里。 “我不知道它們究竟有多少,又分別喬裝成何人,但毫無疑問,它們定是隱藏在皇宮里。你看,這陣眼所在便是紫禁城,也唯有居住在此處才能吸收魏國運勢與龍氣?!庇墟c點輿圖,沉吟道,“難怪太上皇要給諸位藩王那么大的權利,幾乎等同于建立八個國中之國,卻原來是為了提升藩王的龍氣以增強陣法的威能。周大夫,你最好別單獨行動,我能看出你的空間靈泉,別人照樣能看出。那大妖被我傷的極重,正需要靈物恢復法力,你很有可能已經(jīng)被它盯上了。你的靈泉乃極陰屬性,而龍氣極陽,兩相調(diào)和自是效果驚人?!?/br> 周妙音握住頸間玉佩,往宋掌柜身邊挪,卻在王爺?shù)氐梢曄履瑪⊥恕?/br> 郕王把烤魚塞進少年手里,猜測道,“我們的權利是父皇給予的,封地也是父皇甄選的,莫非父皇是大妖?” “不,他只是妖邪的棋子,否則不會入局。他的種種決策應該是受了某些人的引導,這些人才是最可疑的。”有姝利落地剔除魚刺,把魚rou又塞回主子手里,拍著胸脯道,“別怕,我會保護你的。死在我手里的妖怪多了去了,不差這一窩?!?/br> 郕王被逗笑了,親了親他鼻尖,柔聲低語,“我家有姝果然能干。那我就把自己托付給你了。” “好。”有姝握住主子手腕,慎重的表情仿佛在起誓。 周妙音默默捂眼,打定主意到了京城要寸步不離地跟在宋掌柜身邊,否則他怕是沒功夫搭理旁人。 諸位藩王的車隊陸陸續(xù)續(xù)入了京城,心里各有盤算,當今圣上卻如臨大敵,一有空就往太后寢宮里跑,也不知母子兩個在商討些什么。太上皇的確是病了,而且病得極重,如今已臥床不起。 禪位之后他整日待在明清宮里煉丹,還把稍有聲望的道士召入宮中陪伴,漸漸不問國事。然而他前期布局非常成功,有八位藩王牽制今上,他手里的皇權非但沒有旁落,且還增強不少。今上每有政令頒布都不得不去明清宮請教,心里別提多抑郁。 此前鬼醫(yī)揚名魏國,太上皇也曾聽內(nèi)侍說過幾句,本打算召人來見,卻被諸位“仙師”攔阻,最終不了了之。但這回他沉疴難愈,又加之今上與太后蠢·蠢·欲·動,這才召喚各位藩王回京侍疾。 郕王剛?cè)刖┚吐犚魂囮囩娐晱幕食莾?nèi)傳來,響徹天際。路上行人先是怔愣,末了齊齊下跪磕頭,即便把胳膊掐得青紫也得逼出幾滴眼淚。 “這是怎么了?”周妙音不明就里,郕王與有姝卻已經(jīng)匆忙跳下馬車,納頭便拜,低不可聞地道,“太上皇駕崩了?!?/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