對封嶄，不管是原書還是兩次穿書，虞歡都沒有特別深刻的印象，只因她穿過來時，他已經(jīng)閉關了，故此就算是他將她親手養(yǎng)大的，她也沒什么感覺。

    但她沒感覺，不代表這具軀殼沒感覺。

    在她穿越過來之前，軀殼里是有魂魄住著的，那便是楚魘在千年前收集的那縷殘魂。

    殘魂心智不全，借五色土捏出的軀殼重生后，很長一段時間里都跟三歲小孩差不多。

    面前的楚魘眨眼間變成封嶄的模樣，著一襲雪松長袍，頭戴白玉冠，兩根雪白的發(fā)帶纏在玉冠上，豐神俊朗身姿卓越。

    他朝虞歡伸出手，神情溫柔，眼含春水，溫聲細語著：“別怕，歡兒，來……”

    封嶄在教她走路。

    殘魂新生，軀殼雖是成人，心智卻如襁褓嬰兒。

    虞歡握住他的手腕，有些為難地蹙眉，腳下一步都不敢邁，少頃搖著頭，眼含淚水，“我不會……”

    封嶄立刻伸手將她抱住，寬厚的手掌蓋在她后腦勺上，還有一只手輕輕拍著她后背，口中柔聲安慰著：“無妨，今日學不會，我們明日再學便是，日日年年，你總有一日可以學會。”

    他的聲音很溫柔，好似一朵桃花隨風而落，輕柔地飄到手中，帶著淡淡清香，安撫她那顆委屈焦躁的心。

    從蹣跚學步到能跑能跳，花了近十年，虞歡都佩服封嶄竟有那么大的耐心，就在望月峰手把手教她，每日如此，不管她學得如何，從不責怪訓斥。

    然后，他開始教她法術和劍招，為了給她尋一把稱手喜歡的靈器，五大澤都尋遍了，幾次將自己置身于險境，最后為她尋到雁落劍。

    雁落和他的霽越劍一樣，輕薄鋒利，悟性極高，她用著沒多久便生出護主的劍靈。

    酆梓月和阿離沒有騙她，封嶄的確在五百年的陪伴中將半身修為都用在了她身上，為了讓那縷殘魂不散，努力使金丹與五色土捏成的軀殼融合，與殘魂融合并長出靈根來。

    封嶄為了她，可以說是耗盡心血傾其所有。

    “你不是問我，我的金丹怎么不見了么？”

    往事化作浮影在身邊盤旋，虞歡看得眼花繚亂心神震動，不知何時她已被封嶄抱在懷中。

    “我的傻徒弟，金丹是為了你才不見的?！?/br>
    他啞聲說著，握著她腰肢的大手順著腰線往上游移，漸漸來到她胸口處。

    “你不是要救我嗎，那就把你的金丹給我吧，那樣我就不會死了?！?/br>
    他貼在她身后，低沉暗啞的聲音在她耳邊回蕩。

    “……”

    可惜了，封嶄和她朝夕相處的五百年雖然感人，但她畢竟沒親身經(jīng)歷過，便沒有被迷惑。

    封嶄大概不知道，那一縷殘魂終究沒能真正存活下來，虞歡穿越到這具軀殼里時，軀殼里是空的，她若不穿過來，世上便不會有司汐這個人的存在。

    “唉……”

    虞歡輕嘆一聲，抬手攥住那只就要刺入她心臟的手，一個旋身令兩人面對面，霜月從手腕盤旋著飛過去，將面前的幻象牢牢纏住。

    “騙你的?！?/br>
    幻象突地淺淺笑開，眉間眼梢皆是深情，他垂眸定定注視著虞歡，薄唇抿了抿：“傻徒弟，我怎么舍得傷你，騙你的，我不會用你的金丹來救自己?！?/br>
    “我知道你在騙我。”

    從頭到尾，虞歡都知道面前的封嶄不過是個幻象罷了。

    幻象很真實，但終究只是幻象，真正的封嶄此刻在望月峰，等著她通過試煉把圣果帶回去續(xù)命，她不會上當?shù)摹?/br>
    一陣紅霧散開，面前的封嶄冷不防又變回楚魘的模樣，他幽幽望著她，神情有些凄涼，沉沉出聲道：“可我還是很難過，你一點都不愛我。”

    幻象很聰明，變幻出的每個人物，都是虞歡心里分量較重的，說出的話也是比較容易撼動心神的。

    在虞歡心里，對楚魘卻是心懷愧疚，而這份愧疚，又恰好能擊碎面前的幻象。

    她深呼吸一口，眼眸半闔，將心中真正的情緒藏起來，頓一頓，一臉冷漠地開口：“你難過，干我何事，在我心里，最愛的人從始至終只有一個，那便是楚闕寧?！?/br>
    “我知道?！被孟筮煅食雎暎坏螠I順著他臉頰落下，他皺了皺眉，面上凄然一笑，“我在煥生池里，為了討你歡心，舍棄了原本的容貌，變成楚闕寧的樣子。你不愛我沒關系，把我當成替身也可以，只是別離開我，別留下我一個人，求你……”

    “……”

    虞歡心中一顫，眼前模糊一片，她眨了眨眼，淚珠滾落。

    哪怕知道是幻象，可聽到這樣的話，又是楚魘的聲音，她還是會觸動和煎熬。

    “楚魘……”

    她很想向他道歉，但不能，若道歉的話說出，幻象便會將她吞噬撕裂。

    最終，她仍是收緊霜月，淚眼婆娑望著他，輕輕道：“會再見的……師父，等我。”

    不用等很久，她拿到圣果便回去，左右她不可能和楚師弟在一起，那便對楚魘好一些吧，他已經(jīng)為了她從楚魘變成封嶄，她實在不忍心再辜負他。

    楚魘似乎猜到她要做什么，他眨了眨眼，輕柔無比地出聲道：“所愛是你，偏執(zhí)是你，眼中心上皆是你?！?/br>
    “嘭”的一聲，面前的幻象被霜月打碎。

    手中一空，只剩紅色煙霧飄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