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8  一定要?dú)馑肋@幫不長眼的人！

    任西江長篇大論了好久，賀凜坐在門口的位置上，想早退又走不了，忽然就生出一種學(xué)生時代聽教導(dǎo)主任訓(xùn)示的同感。

    這是什么鬼試鏡？簡直是來上任西江的口才培訓(xùn)課。

    賀凜內(nèi)心腹誹，大劉也在心里埋怨，本來他聽黃鑫磊說從公司從接觸到的兩個絕好的項目里忍痛挑了任西江的這部戲給賀凜的時候，他還在想——也不知道剩下那一部戲是個什么配置，能夠好到和任西江媲美——現(xiàn)在看來，只要靠譜就行，絕好什么的倒也不必了。

    這鬼試鏡什么時候能結(jié)束，他得趕緊給公司打電話問問另一部戲怎么樣。

    “男一號現(xiàn)在有兩位在競選，章光沅，賀凜?！比挝鹘闷鹚{(lán)色文件夾，直白地讀了出來。

    眾人的焦點(diǎn)又聚在二人身上。

    “章光沅是是封苑推薦的，賀凜是幾個副導(dǎo)演的主意，我對你們二位都不是很熟，不知道二位了解我多少？”

    章光沅自信道：“任導(dǎo)，您的電影在我們影視表演專業(yè)的學(xué)生時代，就是百分之百的必修課程，我不敢說對您這個人了解多少，最起碼我把您的電影全都看完過，關(guān)于您的電影風(fēng)格還是有一定的了解和把握的?！?/br>
    他話頭一轉(zhuǎn)：“其余的，我還不敢打包票，畢竟我還沒有跟像您這樣咖位的導(dǎo)演合作過，如果能有機(jī)會，還是希望您能夠當(dāng)面指正我的缺點(diǎn)和不足?！?/br>
    一席話說的滴水不漏，沒有把話說滿，姿態(tài)也放得低，又順勢捧了一把任西江，章光沅不愧是在圈子里摸爬滾打了近十年的老人，一開口就說得人找不出任何錯處。

    任西江的手指點(diǎn)了點(diǎn)桌子，看得出來，他挺滿意章光沅的回答。

    “你呢？賀凜？”

    眾人的目光齊齊轉(zhuǎn)向門后邊。

    賀凜迎著眾人的目光，坦然道：“我從小練武，并不是科班出身，入行也是誤打誤撞，說實(shí)話拍第一部戲的時候，除了記武術(shù)招式比所有人熟練之外，我是什么都不懂的。您執(zhí)導(dǎo)的電影，我也只看過最出名的兩三部電影而已，至于風(fēng)格什么的，我覺得我是沒有概念的?！?/br>
    他話一說完，全場都靜了下來。

    任西江倒是笑了：“你這人倒是有意思。”

    賀凜道：“還行。”

    “你們倆都有一副大銀幕臉，身形也類似，這個男一號說是男一號，其實(shí)也是瘸子里面拔將軍，在男性角色里戲份重，但是絕對主角還是這個惠子?！比挝鹘故且矝]硬吹角色，坦白道：“找個長得帥的來演一個斯文敗類點(diǎn)的角色，這就是我對男一的基礎(chǔ)要求。這一點(diǎn)來說，你們倆看著倒是都能勝任?！?/br>
    “投資方和幾個副導(dǎo)演更看中賀凜，都說你最近很火。封苑倒是力薦了章光沅，或許你們比較投緣。不過我的電影選擇權(quán)還是在我。就剛剛的發(fā)言來看，我還是更傾向章光沅的，畢竟是專業(yè)出來的，質(zhì)量有保障吧?！?/br>
    “不過也不能讓賀凜白來一趟?！比挝鹘蠖鹊溃骸斑@樣吧，不算我和他們倆，在場的有十三位演員，大家舉手表決，看這個男一號究竟誰更適合。”

    眾人你看我，我看你，每個人的嘴邊都有一句“臥槽”在打轉(zhuǎn)。這是什么鬼試鏡，還來現(xiàn)場表決這一套，這不是明擺著讓大家得罪人嗎？

    任西江簡直是個魔鬼！

    ***

    魔鬼可不管大家怎么想，點(diǎn)點(diǎn)手邊上的一個女演員：“你，選誰？”

    所有人都看過來，女演員驟然憋得臉通紅，小聲道：“賀凜?！?/br>
    “嗯，那你呢？”任西江讓助理記錄了一下，指著旁邊的人問道。

    “章光沅?！?/br>
    “嗯，你？”

    “章光沅?！?/br>
    ……

    一圈快轉(zhuǎn)完，賀凜和章光沅竟然打了個平手，輪到最后一位，正好是封苑。

    答案呼之欲出，章光沅垂下眼睛。

    封苑看了看一直面無表情、坦坦蕩蕩的賀凜，沒有說話。

    任西江看過來：“封苑你呢？還是章光沅？”

    封苑笑得玩味，故意拖長語音：“我想想啊……”

    全場又躁動起來，賀凜皺了皺眉，這個封苑簡直有毛病。

    章光沅也抬頭看過來，眼含警告。

    封苑安撫地回看他一眼，笑道：“想來想去，還是章光沅更合適，我跟他都是校友，想來溝通的話可以更順暢。”

    任西江哈哈大笑起來：“那就是章光沅，跟我一開始想的一樣?！?/br>
    大劉恨不得拍桌而起，這個任西江和封苑是故意串通好的吧？叫賀凜來是專門來聽他們奚落的嗎？還什么溝通起來更順暢？怎么跟賀凜就溝通不順暢了？你他媽的是不打算說人話了嗎？

    任西江敲敲桌子：“既然大家沒異議，那么男一號就花落章光沅了。休息一下，一會咱們選女二號?！?/br>
    全場響起稀稀落落的掌聲，有人惋惜地看向門口位子，賀凜倒是一臉云淡風(fēng)輕，他甚至跟著拍了拍手。

    賀凜：媽啊，終于結(jié)束了！

    ***

    大劉推著賀凜就往外走，他一邊走一邊罵：“這他媽的是什么狗屁試鏡？這尼瑪是國家代表選舉大會吧？”

    賀凜聽他罵罵咧咧，忍不住笑了：“大劉哥，別氣了，我就覺得不靠譜，正好不用參與，不是挺好的？”

    “狗屁！是他們團(tuán)隊邀約在先，不是咱們哭著求著要來演！不參與就不參與，憑什么明里暗里當(dāng)著那么多同行踩你一腳，然后還假惺惺地說什么“溝通的更順暢”、什么“跟我一開始想得一樣”的屁話？既然一開始就覺得章光沅適合，那就趕緊把整個銀河系搭起來趕緊給我開機(jī)??？干嘛還要拉著你來溜一圈？這不是欺負(fù)人嗎？這不是耍人玩嗎？”

    大劉氣得要冒煙，賀凜趕緊拍拍他的后背，安撫道：“你看生輝專門買來版權(quán)，夏思佳不就死活不樂意演，這就證明了這戲確實(shí)不靠譜。別氣啦，還會有更好的項目等著我的！”

    “你說得沒錯！”大劉被他的話提醒到，一把推開他，掏出手機(jī)，惡狠狠道：“我這就給你再找一個更好的項目！絕好的項目！一定要?dú)馑肋@幫不長眼的人！”

    說完他走到遠(yuǎn)處，打電話去了。

    ***

    章光沅站在窗外，冷冷看著樓下的賀凜一行人。

    封苑的聲音從身后傳來：“怎么樣？看到手下敗將氣急敗壞的樣子是不是很愉快？”

    “你覺得賀凜那樣那是氣急敗壞？”章光沅搖搖頭：“我不覺得。”

    “呵，佯裝堅強(qiáng)罷了。”封苑站在他身邊，正了正他的衣領(lǐng)，笑道：“接下來，咱們就合作愉快了！”

    章光沅看著她的手蛇一樣在自己胸口游走，他低頭看向封苑：“你為什么要幫我？”

    “替你覺得憤怒?。∠乃技巡皇菓?yīng)該跟你在一起嗎？怎么就看上賀凜那么個小鮮rou了呢？”

    封苑笑嘻嘻道：“我還是覺得你比他帥！”

    章光沅嘴角扯出一絲沒溫度的笑意：“恭維的話就不必了！剛剛在會場隔著那么遠(yuǎn)，眼珠子都快貼到人家身上了?！?/br>
    “你看出來啦？”封苑被點(diǎn)破了也不惱，眨著眼睛無辜道：“誰讓他不知好歹！我邀他，他還罵我，切！”

    封苑手指戳了戳他的胸口：“咱們好好合作一把，把那些看不起咱們的人狠狠踩在腳下，你覺得怎么樣？”

    章光沅沉著目光，沒說話。

    封苑覺得眼前這個男人是越來越陰郁了，她得不到反應(yīng)，漸漸感覺無聊，主動退后一步，看向樓下。賀凜正依靠著車門上，抱著胳膊等大劉打電話。從這個角度看過去，賀凜直挺的鼻梁依然優(yōu)越。

    確實(shí)是一個帥氣的男人，但也是一個愚蠢的男人。

    “看著吧?！狈庠返吐暤溃骸暗米镂业娜耍疾粫惺裁春孟聢?！”

    ***

    上了車，就奔著機(jī)場開，大劉拍著賀凜的大腿：“別擔(dān)心，黃老板給你留了后招，還有一個項目，資源非常好，咱們把握下一個！”

    賀凜笑：“哥，你淡定點(diǎn)，我怕你氣出高血壓?！?/br>
    大劉搖頭又嘆氣：“哥跟你說掏心窩子的話，這個圈子真的太現(xiàn)實(shí)了！之前在雙鳳，我天天跟那些群演打交道，那些群演你接觸了就知道什么叫“底層”。不是我用詞帶歧視，真的！同一片大太陽底下，機(jī)器有點(diǎn)小問題，喊了“咔”，但是片場不能亂了樣兒，明星一在那等呢，立馬就有三五個人圍上來，有幫著打傘的、幫擦汗的、幫遞水的、幫扇扇子的，身后的群演穿著不知道過了幾身的臟戲服，巴巴站在毒辣的太陽底下，怕導(dǎo)演罵，渴也不敢亂走，舔舔嘴角，羨慕地只有看著的份。”

    “你在一旁看著那情景，哎呦，真的覺得挺魔幻的，明明大家都是一樣的人，一樣的生下來都是兩只眼睛一個鼻子一張嘴的，怎么就有人就因為生得好看一些，待遇就能這么不一樣呢？”

    “長相是天生的，這就算了，畢竟誰不喜歡好看的人呢？你就是去菜市場買個菜，挑個土豆還要挑圓溜光滑的呢，對吧？但可笑的是什么呢？可笑的是這些人每天捧著手機(jī)在盜版電影里研究演技，翻著明星的采訪雜志學(xué)習(xí)成功之道。你看著他們自以為努力的樣子，真的，你是什么話都說不出來。”

    “你小子幸好有一身功夫，能直接從替身演員做起，又因為長得好，才能被黃鑫磊相中。你看似順風(fēng)順?biāo)?，其?shí)也不過是運(yùn)氣好，真的，不要以為這個圈子里沒有你這型這款的，我相信，去各大武校轉(zhuǎn)悠一圈，還是能挑出來不少好看的孩子。”

    “這個圈子能取代你的人，真的會有很多。別的不提，就說今天的章光沅，經(jīng)過去年的事兒，他粉絲溜了大半，代言都跟著砍了無數(shù)，眼見著都快糊了，還是能從正炙手可熱的你手里奪下了這么大制作的男一號。”大劉苦笑：“暫且不管他是不是運(yùn)作了什么不入流的手段吧，反正你得承認(rèn)，你今天確實(shí)不如他?！?/br>
    賀凜扯出一絲笑：“好吧，我承認(rèn)?！?/br>
    大劉總結(jié)道：“今天的事情真的給你，給我，給大家一個警示——你一直都是上升期，所以感覺身邊的人都是對你越來越好，等你哪天真的人氣下滑了，你就慢慢能感受到這個圈子里的人情冷暖是什么樣的了?！?/br>
    他苦口婆心：“賀凜，你一定要比現(xiàn)在還要努力，使勁努力才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