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荷端了一碗湯藥進(jìn)來，眉目間帶著擔(dān)憂，看向兀自坐在藤椅里閉目休息的郗昭，最終還是問了出來，“姑娘，春杏她……還是沒有消息嗎？”

    郗昭睜開眼睛，坐起身來，“如今已經(jīng)過了將近一日，春杏一直沒能回來……對了，”說到這兒忽然問她，“你同臘梅可相熟？”

    夏荷愣了一下，搖了搖頭，“臘梅是六姑娘身邊的人，我從前并沒有在棲梧居做過事，同她并不相識?！?/br>
    “那你可有聽說……臘梅有沒有回來？”夏荷仔細(xì)想了想，蓬萊苑中并非消息閉塞之地，大家因?yàn)闆]了管教，所以言語之間也每個把門的，什么都敢說，儼然成了自發(fā)的消息網(wǎng)，如今郗昭這樣問她，她回想了一下聽到的那些事情，似乎還真的只聽說臘梅失蹤，但從沒有聽說過臘梅回來了這樣的話。

    當(dāng)即搖了搖頭，“并不曾聽說?！?/br>
    “我知道了，你下去吧。”郗昭看了那藥碗，沒有立即喝下去。

    “姑娘還是先喝藥吧。”夏荷小聲催促道。

    “這藥太苦，每天都喝這些，我如今就連喝水都覺得苦了，你去幫我那些蜜餞來。”

    “噯。”夏荷臨出去前又看了那藥碗一眼，對郗昭說，“姑娘趁著這藥還熱著，還是先喝了吧，如此等婢子拿了蜜餞回來，姑娘也正好能吃上，若是藥放得涼了，恐怕更苦?！?/br>
    “我知道了，你去吧?！臂炎鲃荻似鹜雭?。

    夏荷見她如此，也沒再說什么，徑直去外面取蜜餞。

    郗昭端著藥碗等了一會兒，重新將碗放下去，對著空蕩蕩的屋子說道，“這到底是什么藥？”

    鳳棲的聲音懶洋洋的傳過來，她人不知在何處，但聲音聽得還清楚，想來是傳音入密，“也不是什么毒藥，不過是摻了少量的軟筋散，每日這樣喝下去，越到后面你越會覺得渾身無力。”頓了頓，又笑了一聲，“你這位二嬸嬸倒真是好法子，怕你中途逃跑，提前對你下藥，到時候恐怕你連路都走不了，只能由人扶著登上花車，便是之后想逃，也是逃不掉的?！?/br>
    “只可惜我如今根本不怕這些?！痹掚m是這樣說，但湯藥還是被她倒在了窗外，那里原本應(yīng)該長著些花木，但因?yàn)榛膹U得久了，從前又一直被嬌慣著，早就成了枯枝敗葉，底下泥土倒還算不錯，生了不少雜草，一碗藥倒下去也并不會看出什么來。

    她猜夏荷應(yīng)該是接了田氏那邊原本安排給春杏的活兒，這藥她一直盯著她喝，若不是郗昭一直老老實(shí)實(shí)的在她眼皮子底下喝藥，恐怕這會兒也沒那么好打發(fā)。

    “你二嬸嬸打算將郗夢君推出去，郗曇聽說一直病著，她那個棲梧小院被田氏命人看得鐵桶一樣，什么話也不讓亂說，這病怕是得病上一段時日，等她病好了，賴家那一攤子事兒早都安排得明明白白。”

    “三房那邊也該行動了才是?！臂褜⑺幫敕呕氐阶郎?，又以指尖沾了沾碗底，隨手抹在一旁的白手巾上，藥漬醒目，很像是喝過藥以后擦拭的痕跡。

    “你處在二房與三房當(dāng)中，倒還真是一個微妙的平衡?！兵P棲“嘖嘖”兩聲，“只怕日后這樣的事情還會不少，這件事情了了之后，你有什么打算？還有……”她說，“春杏在溫府?！?/br>
    春杏竟然在溫家，這一點(diǎn)郗昭倒是真沒有想到，不過那一日溫如意派來的人一路跟她到水連音，想來是在她離開之后又守了一段時間。

    “她回來了，我先走了?！兵P棲留下這句話之后，果然就沒了聲息。

    腳步聲漸起，是夏荷端了一碟蜜餞進(jìn)來，她先是看了一眼桌案，在看到空了的藥碗還有留下醒目藥漬的白手巾之后，才將蜜餞碟子遞到郗昭手邊，說，“姑娘請用。”

    郗昭拈了一顆蜜餞送入口中。

    夏荷在一旁看著她，像是有什么話要說。

    “你若是有話，不妨直說?！?/br>
    夏荷有些糾結(jié)，抿了抿唇，像是在下某種決心，最后她終于看向郗昭，問，“還請姑娘告知，春杏她是不是……是不是……”說到這兒又忽然沒了下文。

    “是不是什么？”郗昭看了她一眼。

    “春杏她是不是已經(jīng)被賴家滅口了？”

    這個問題倒是問了個措手不及，郗昭萬萬沒想到夏荷竟然會這樣想，因而問道，“你為何這樣問？”

    “婢子聽說……賴家那位公子不是什么好人，若是落入了他的手里，八成不會有什么活路……”

    “這話是從哪里聽說的？又是什么時候聽說的？”

    夏荷忽地跪下去，“還請九姑娘恕罪！婢子也只是聽別人閑聊的時候聽到的，當(dāng)時人多，婢子也不知道是誰最先說的這件事……”

    “那……你是什么時候聽到有人這樣說的？”

    “就……就在不久之前?！毕暮捎行┆q豫，“外面都已經(jīng)傳開了，說六姑娘和賴家公子……兩情相悅！”她咬了咬牙，索性全都說了出來，“雖然并沒有直接指出六姑娘的名字，但若是有相識的定然會知道那說的就是六姑娘，然后就有人說，賴家公子向來都是如此，看上了哪家的姑娘就直接上門去逼，不管對方從不從，他都是要立刻到手的，這事兒二夫人不讓說，可私底下還是會有人議論……”

    “那么春杏又是從何說起？”

    夏荷低下頭去，“我也是……猜……”她咬了咬唇，“臘梅沒有回來，臘梅一直同六姑娘形影不離，若六姑娘回來了，臘梅卻沒回來……恐怕那位賴公子遷怒……還有春杏……春杏是跟著姑娘出的門，如今也沒了蹤跡，我……我有些擔(dān)心……”

    “看來你們之間真的很好?！臂颜f，“她會沒事的?！?/br>
    “啊對了！”夏荷像是忽然想起了什么事，“三夫人剛剛差人來過，請姑娘去一趟漱玉臺。”

    何氏讓她去漱玉臺？

    何氏未必會親自前去，也許……等在那里的會是郗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