田氏坐在賴家正堂里，賴夫人陪坐在一旁，明知故問，“不知郗夫人前來所為何事？”

    田氏強(qiáng)壓住心中怒火，壓出一個挑不出絲毫錯處的笑來，“賴夫人這話卻是生分了，如今兩家的小兒女都已經(jīng)相看過了，我想著，這日子也該定下來了。

    今日去白馬寺中上香，順便就又替我家九姑娘求了一支簽，住持親自解了簽文，又說下月初十是個難得的好日子，那簽是上上簽，其中一層意思解出來，說的是九姑娘命中有貴婿，當(dāng)時我心中想得亦是英哥兒，如此吉兆，又如此湊巧，可不就是命中注定？”

    “所以夫人的意思是……愿意同我賴家結(jié)親？”

    賴夫人這樣說的時候微微坐直了些，端著些腔調(diào)，“承蒙夫人看得上英哥兒，賴家若能與郗家結(jié)親，亦是求之不得，只是那日見九姑娘似乎有些不愿意，夫人畢竟只是嬸娘，便是夫人再如何看重英哥兒，若是九姑娘心中不愿，將來再同英哥兒成了一對怨偶……那時候又要如何？”

    ===

    “到時候你打算如何？”蓬萊苑內(nèi)，鳳棲小心翼翼地坐在那條長凳上，看著郗昭問。

    郗昭瞥了她一眼，“我想看看三房那邊會做什么?！?/br>
    “但是你有沒有想過，你只要登上了花車，就意味著從今往后，你與蘇家再無可能，那時候你要如何接近蘇宇曠？”說到這兒又頓了頓，問，“我一直沒有問過你，也從未聽你說過你與蘇宇曠之間的事情，但看如今的情形，你們在這之前亦是從未見過面，你為何對蘇宇曠也有這樣深的恨意？”

    “他是主謀?！臂哑届o地說。

    “蘇首輔是殘害天柱大將軍的主謀？”鳳棲有些難以置信，“當(dāng)朝首輔……會為了一個什么樣的理由，不惜這樣殘害朝廷命官？！”

    “我也不知道，但我當(dāng)時親耳聽到為首的那個說，”郗昭說到這兒深吸了一口氣，強(qiáng)壓下忽然上涌的眼淚，“那人說，如此便可除了他的心腹大患。”

    頓了頓，她接著說道，“你說，這世上難道還有第二個名為蘇宇曠并且持有這樣大的權(quán)利的人嗎？”

    鳳棲搖了搖頭，又忽然想到什么似的問，“若他們是故意在你面前說的呢？萬一他們想借此留個后招，日后好掀起什么風(fēng)浪呢？”

    “不會的?！臂押V定地說道，“那時候他們并沒有抓住我，周圍也只有他們的人，若是要留下什么后招，為何不在抓住我之后才說？”

    鳳棲想了想，覺得好像確實如此。

    “你當(dāng)知我為什么非要回來?！臂逊诺土寺曇?，“他們不讓我好過，我為什么要讓他們好過？有一個算一個，他們必須要付出代價?！?/br>
    “你們郗家的人還好說，可蘇宇曠……他畢竟是當(dāng)今首輔，權(quán)傾朝野，要動他，便是將整個宣清臺都搭上，也未必動得了他一根手指，退一萬步說，即便宣清臺有這個能力，恐怕顏先生也不會同意。他能允你回京……就已經(jīng)算是他最大的妥協(xié)了?！?/br>
    “我知道。”郗昭說，“所以我從沒有奢望過宣清臺會出手，我知道這根本是不可能的事情，所以我只能嫁給他，只有在他的身邊，我才能知道當(dāng)年的真相?！?/br>
    “知道真相以后呢？你要如何？”

    “殺了他。”

    “你瘋了？！”鳳棲失聲驚呼，“你沒有聽到我剛剛說的嗎？他是當(dāng)今首輔，他的地位舉足輕重，你固然可以為了一己私欲殺他泄憤，但是之后呢？你有想過之后的事情嗎？”

    “說笑而已，你急什么?！臂研α诵?，“我有分寸?！?/br>
    “你有什么分寸？”鳳棲搖了搖頭，“我覺得你說的就是你心中所想?！?/br>
    “殺人未必要見血。”郗昭托腮看著她，“你信不信，我有辦法誅他的心?！?/br>
    “讓他愛上你，然后你再狠狠地傷害他，踐踏他的心，讓他心死？”鳳棲隨口胡謅。

    “我們不如打個賭?！臂炎松碜樱熬唾€他會不會愛我愛得死心塌地。”

    “你這樣真的沒必要。”鳳棲試圖說服她，“家仇是要報，但你這樣實在太過兒戲，便是他真的愛上了你，你知道有個詞叫假戲真做嗎？”

    “倦娘說過的，只有自己先入了戲，對方才會當(dāng)真?！臂岩荒槦o所謂地道，“這買賣怎么看都是我賺，你也知道，我未必能活得長久，便是真的假戲真做，也不過是煎熬幾年而已，到時候兩眼一閉，誰還管什么身后事？我是不能殺了他，但只要能傷到他，哪怕只是傷個情，我也覺得這買賣劃算?！?/br>
    “我倒是第一次聽到這樣的說法?！兵P棲仍舊不怎么贊同。

    “你聽過一句詩沒有？”

    “哪句？”

    “問世間情為何物，直教人生死相許?！臂殉Ａ苏Ｑ劬Γ奥犝f情之一字最為痛苦，不是還有人寫過‘今已亭亭如蓋矣’？還有那句‘十年生死兩茫茫，不思量，自難忘’？我就是要讓他時時備受困擾，便是沒什么用處，也要讓他往后那些歲月不得安生?！?/br>
    “我說不過你，但你若是覺得這樣便是復(fù)仇，那我也會幫你。”鳳棲妥協(xié)了，“所以……”她重新將話頭拉回來，“你與賴昌英的婚事勢在必行，你真的打算按著三房那邊給你規(guī)劃的法子走一回？”

    “當(dāng)然。”郗昭點了點頭，“我想……這件事了，你就可以光明正大的出現(xiàn)在郗家了。”

    “這件事了，你在郗家恐怕亦是舉步維艱?！?/br>
    “那又如何。”郗昭不甚在意，“有你在身邊護(hù)著我，難道還會讓我受欺侮？更何況……”她深吸了一口氣，心情極好地道，“你怎知到時候不是我大殺四方？”

    “我勸你還是低調(diào)著些，我們畢竟還有其它的任務(wù)要做?！?/br>
    “我有分寸，有什么事情都是關(guān)起門來內(nèi)部解決的事情，不會影響到其它的?！鳖D了頓，她說，“不過賴家迎親那日，你可一定要跟緊我?！?/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