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十一章
桑枝煞白著臉朝溫克謹行了個禮:“三少爺何事這么著急,怎么不等底下奴婢通稟呢?大姑娘這會兒正不方便呢?!?/br> 溫克謹泄憤一般,又是踹了一腳邊傷擺著的花盆,瓷盆碎裂泥土四濺,呲著白牙,饒有興趣的看著幾個丫頭一臉驚駭?shù)乃奶幎惚埽骸拔夜芩奖闩c否?叫她給老子滾出來!” 桑枝咽了咽口水,望著他那雙盛滿惡意的眸子,膽戰(zhàn)心驚,一面陪著笑臉,一面高聲叫道:“姑娘可拾掇好了?三少爺來了?!?/br> 霜眉走出屏風,開了門縫往外頭瞧,溫克謹帶著兩個書童大喇喇的站在院子中央,白鷺跪在地上哭哭啼啼,溫克謹金線描龍的皂靴正踩在她的肩頭,白裊倒在假山一旁不省人事。 轉頭看向阿芙,眉頭輕皺:“瞧這架勢,三少爺來者不善?!?/br> 阿芙坐在梳妝臺前,隨手拿了支八寶玲瓏珍珠釵綰在發(fā)間,聞言輕笑了一聲,水銀鏡里的雙眸媚眼如絲:“怕什么,領他去隔壁候著?!?/br> 溫克謹被霜眉領著往東次間去,桑枝則趁機招了人將白裊攙走,又摸了塊碎銀子給哭得上氣不接下氣的白鷺,才轉身走了回來。 桑枝將床欄上搭著的九尾菱紋大袖拿了過來,伺候阿芙換上,一面憂心忡忡的說:“白裊這回怕是傷得不輕,姑娘可得注意了,三少爺動不動就對您拳打腳踢,您這傷還未好全乎呢?!?/br> 溫克謹出自二房,與溫落芝一胎雙生,同樣的性格惡劣,同樣的厭惡阿芙,溫落芝視阿芙為眼中釘rou中刺,而這溫克謹便把阿芙視為,玩物。 阿芙拿起水銀鏡旁的口脂盒,指尖輕挑,一抹刺目的紅染在她蔥白的指尖,均勻的點涂在嬌艷如花的紅唇上,而后對著桑枝嫣然一笑:“那我便讓他,有來無回?!?/br> 東次間 阿芙繞過門前的花鳥風月立屏,便見著溫克謹側坐在紅木交椅上,雙腿交疊靠在一旁的高幾上,正一臉不耐煩的沖霜眉嚷嚷:“溫落芙她是死了嗎?這么久爬也該爬來了?!?/br> 另兩個書童正賊眉鼠眼的胡亂打量著東次間的陳設,一人折花一人藏盆,好不默契,阿芙倒是習以為常,反正二房的人每回來她院子總要摸些物件回去。 桑枝正挑開珠簾讓阿芙進來,溫克謹聽見這頭的動靜,扭頭看了過來。 溫家兒女向來生得一副好皮囊,溫克謹也不例外,一雙眉目清朗端正,年紀尚輕卻已貌比潘安,正一臉陰鷙的盯著阿芙。 阿芙也不同他計較這些,蓮步輕移,離他遠遠的坐在靠門的位置上:“這么盛的日頭,三弟怎么不在慎行院里避暑,跑來長姐的院子做什么?” 溫克謹卻猝然一笑,滿臉陰沉消失不見:“我這才從國子監(jiān)下學回來,許久沒見長姐了,甚是想念?!?/br> 雙眼如鷹隼般緊盯著阿芙,手里端著白瓷茶碗喂在嘴邊,再正經不過的說辭,自他的口里說出來,卻平白添了幾分輕佻。 阿芙似是不覺,只掩唇輕笑,手里捻了魚食往身側足有半人高的大缸里扔,里頭盛滿了水,稀稀拉拉開著幾朵粉白的睡蓮,幾條錦鯉正憨態(tài)可掬的探頭探腦。 “還道是什么大事兒呢,這般焦急忙慌的要見我?!?/br> 話音剛落,溫克謹卻變了臉色,將手里的茶碗狠狠摔在地上,朝著阿芙呲著一口白牙,陰陽怪氣的說:“跟你客套兩句你還當真了?裝什么呢?是本少爺上學去了,打你打得少了?” 溫克謹不再裝大尾巴狼,霜眉同桑枝早早變了臉色,一左一右護在阿芙身邊,神情肅穆。 阿芙卻是不以為意,將手里的飼料盒放在一側的幾子上,望著他笑魘如花,軟糯甜膩的聲音卻帶著惡意:“三少爺讀書讀昏頭了吧,說話這般口無遮攔,走出去是會被人打死的?!?/br> 這話成功惹惱了溫克謹,阿芙那笑也成了挑釁,他整個人都陰沉了下來,瞳孔里滿是嗜血的殺意:“我母親說你跟變了個人一般,我還不信,這會兒一瞧,當真是被哪路孤魂野鬼給奪舍了吧?!?/br> 溫克謹從交椅上跳下來,一面往阿芙這邊走,在一旁偷雞摸狗的兩個書童也跟著聚攏過來,桀桀怪笑道:“大姑娘這一身兒細皮嫩rou,又得遭罪了。” 自阿芙進來,不過短短一盞茶時間,溫克謹卻如同川劇變臉一般換了數(shù)種神情,這可把阿芙給逗樂了,當即拍掌言笑:“三弟弟可真逗?!?/br> 溫克謹承自二太太華氏的相貌居多,一般模樣時是一臉正氣,端的是清朗好少年,這會兒卻不知怎么成了三角掉睛眼,一身正氣蕩然無存,倒是邪氣橫生。 見著阿芙一動不動穩(wěn)如泰山,桑枝都快著急死了:三少爺暴虐成性,往回大姑娘可沒少挨打,這回怎么就不長記性了? 拼命給一旁的霜眉使眼色:“你快帶大姑娘走,我拖一會兒?!?/br> 誰知霜眉卻看也不看她,雙目緊盯著三少爺,甚至稍微往前站了站,袖籠底下的雙手緊握成拳頭。 不等桑枝再做別的反應,溫克謹帶著兩個書童,如同餓虎撲食一般一擁而上。 阿芙仍舊笑意盈盈的望著溫克謹,當他正要撲到面前時,自己起身迎了上去,毫不猶豫抄起一旁矮幾上的掐絲琺瑯雙子瓶其中一個,往他頭上狠狠一砸。 不料阿芙高估了自己的手勁兒,瓷瓶并沒如預期一般砸中溫克謹?shù)念^,卻是往下移了些許,沖他心口飛了過去,將他砸得連退好幾步,瓷瓶掉落在地上四分五裂。 霜眉雙眼微瞇,心有靈犀的沖了出去,將溫克謹?shù)膬蓚€書童一腳一個,踹出去老遠,一人砸在多寶架上,一人撞在正中間的承重柱上,掉落在地上狠咳了幾大口鮮血。 一旁的桑枝看得目瞪口呆,她本已經打定主意豁出命去替大姑娘求一條生路了,可如今這是什么情況? 溫克謹將阿芙欺壓慣了,卻頭一回遇著她暴起反抗,不由得傻了眼,呆愣的摸了摸臉頰刺痛之處,攤開手看,映入眼簾的是一片赤紅,原是方才飛濺的碎瓷割傷了他的臉。 一臉不可置信的看向阿芙,嘴巴微張鼻翼張翕,向來無法無天的雙目里,流露出罕見的驚疑不定,雙腿甚至微微發(fā)顫,幾乎拔腿欲跑時,才發(fā)現(xiàn)東次間的門不知何時緊緊關了。 都已經動了手,阿芙自然不會讓他就這么走了,霜眉早已經無須多吩咐,三兩步沖上去干脆利落的朝溫克謹肚子便是一腳,雙手如鐵鉗一般緊緊制著他。 “你,你要做什么,” 看著阿芙眉目帶笑的朝他走來,溫克謹這才開始害怕起來,雙腿毫無章法的踢彈著,渾身上下竭盡全力的掙扎扭動著,口里卻仍舊死鴨子嘴硬:“你敢對本少爺動手,我娘定要把你生吞活剝了!” 阿芙腳下一頓,似是苦惱的皺著眉頭,轉眼又恍然大悟好似聽了什么笑話一般,笑出了聲:“你莫不是指望二伯母替你報仇吧?難道她沒告訴你,這段日子她見著我也要轉頭就走?” 這笑聲脆如銀鈴,聽在溫克謹耳朵里卻如鬼如魅,令他耐不住渾身顫栗,阿芙卻笑得越發(fā)厲害了,這笑聲里帶著的惡意如附骨之蛆,將恐懼一層一層疊上他的心頭。 正胡亂害怕之時,一陣破空聲響起,隨之而來的是雙腿一側刺骨的疼,張大嘴哀嚎時,不知從哪里沖出來一個婆子,臭不可聞的雙手緊緊捂著他的口鼻,將他的哀嚎生生摁回肚子里。 阿芙持著馬婆子的馬鞭揮得虎虎生風,眉眼卻帶著瘋狂笑意。 “喜歡打人?” “挨打舒服嗎?” “你教我的嘛,打人要用全力!” 霜眉緊緊制著溫克謹,雙眼卻一眨不眨的看著阿芙的動作,瘋狂的神色一覽無余。 溫克謹耐不住痛,狠狠咬了一口馬婆子的大手,跳起來抵著霜眉往大杠方向撞,企圖借機將霜眉摁進水缸里。 他那點小心思怎會逃得過阿芙的眼睛,索性讓霜眉松開手,可這是溫克謹用盡全力的一撞,半路上自然是剎不住腳,眼睜睜看著自己撞向那水缸而無能為力。 阿芙自然不會讓他真撞上去,等他近了便發(fā)狠攥住了他后頸的衣裳,往水缸里摁。 阿芙手勁兒不如霜眉,溫克謹初初被摁下水時懵了一陣,過后便是拼盡全力的掙扎著,眼看著就要被掙脫了,桑枝連忙跳起來幫忙用力。 “大姑娘,大姑娘!”馬婆子在一旁扯著嗓子喊到:“再不松手當真要出人命了!” 阿芙自然是知道,在不撒手溫克謹便要命喪當場,還沒到要他命的時候。 眼看著溫克謹雙手雙腳癱軟了下來,阿芙才咬緊牙關將他拖了起來,霜眉伸手去探,好一會兒才抬頭說:“昏過去了?!?/br> 阿芙環(huán)視了一東一西癱倒在地的溫克謹?shù)膬蓚€書童,雙手用力抬起另一個雙子瓷瓶,朝地上昏迷不醒的溫克謹冷笑一聲,而后便毫不猶豫的往他頭上一砸。 鮮血四濺。 不知過了多久,溫克謹睜開迷蒙的雙眼,肺上一抽一抽的疼,頭上也疼得發(fā)慌,有什么東西正在他頭上亂動。 一片模糊之后白逐漸看得清,映入眼簾的是溫落芙,她卻眼口渾身是血發(fā)髻擾亂,一只手的袖衫被扯爛了一截,藕臂上滿是青青紫紫。 她怎么受傷了? 溫克謹被阿芙那一瓷瓶打得有些迷糊了,瞪著大眼滿臉迷茫,卻見阿芙湊在他面前嫣然一笑:“醒了?好戲也可以開鑼了?!?/br> 好戲?什么戲? 還不待溫克謹反應過來,阿芙眉梢一皺兩行清淚緩緩落下,桑枝扯著嗓子喊:“來人啊,救命啊,三少爺殺人啦!” ※※※※※※※※※※※※※※※※※※※※ 啊~久違的三千字。 請給孩子點個收藏叭~ 小劇場 阿芙:嚶嚶嚶,有人欺負我。 溫克謹:???誰欺負誰,你說實話!